張樂姚離開上海也已經快一年了，現在她每週都會固定一個時間和我通一次電話，一方面是相互保持著聯繫，第二方面是上海的公司發展情況要和她商量一下，而且公司的一些經營方面的問題也需要讓她做主。今天，又到了約定的時間，我早早的就等在了電話機旁，邊抽著煙，邊等待著她的電話到來。電話鈴準時的在晚上九點整響起，「電話來了」我微笑著接起了電話。「是樂瑤嗎？」因為是家裡接的電話，父母已經快休息了，為了不打攪到他們，所以我輕聲的問道。「對，是我，是小波嗎？」十年前的國際長途質量很差，聲音有些變調，張樂瑤雖然在電話那頭覺得是我，但還是確認的問了一聲。「是的，你這些天好嗎？」我問道。「嗯，還算不錯吧。剛開始語言不通，生活很不方便，現在已經好多了，還記得我前幾月前告訴你我讀書的事嗎？我現在還在讀服裝設計，不過又加了一門企業管理，所以功課很忙。不過生活還算充實，周圍的同學也很熱情，總的來說一切還算可以吧。但就是每天晚上睡覺時候總有些寂寞，看著滿天的星空，我總是會想起國內，想起媽媽，想起阿郎，想起………你。你近來怎麼樣？還好嗎？」張樂瑤在電話裡有些傷感的述說的自己，並向我問道。「我………我很好，還是老樣子啊，我可不像你這個留學生事多啊。一個小工人，每天就上班下班的，和同事抽煙打牌，混混日子嘛，呵呵。」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到張樂瑤的聲音總會讓我覺得心情舒暢很多，似乎所有的煩惱都在和她的談話中消失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和阿茜在一起的時候也未有過，令人特別的感到輕鬆。聽到她問我了近況，我習慣性的和她開著玩笑，彷彿她現在就坐在我面前一般，一臉笑嘻嘻的說道。「嘻嘻，你怎麼還和以前一樣？吹牛大王，你這種話只能騙騙別人，可騙不了我啊！」張樂瑤在電話裡笑著說道。「呵呵」我笑了笑，搖頭說道「好啦好啦，就你厲害。以前和我在一起，其它的什麼都沒學到，倒是把我的底全給摸去了。行了，STO，我現在向你匯報一下你的服裝公司情況。」接著我花了近半個小時談了一下她的服裝公司經營情況和國內近來一些政策變動以及潮流趨勢，她也在電話裡談了一些她的看法和美國的市場等情況，並相互進行了探討。「對了，樂瑤，我前些日子一直忘記問你了，你現在拿的是什麼身份？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成為正式的美國公民？」我東拉西扯一大堆後，突然想起一件事，向她問道。張樂瑤在電話裡沉默了一會，這才說道「小波，對不起，我還沒去正式申請入籍，現在拿的只是綠卡。」「為什麼？我幫你辦的可是移民簽證啊！你應該到了美國三個月後就可以正式申請身份的。為什麼沒去申請？是手續有問題嗎？還是移民局不批？你怎麼不早和我說呢？」我一直以為她早就去申請了，算算日子美國移民局應該差不多到時候把她的身份批下來了，因為前些時候一直沒記起問她，今天突然想起她已經離開一年了，如果身份下來的話馬上就可以回國，所以才特意問了這麼一句。沒想到，張樂瑤居然回答我她沒去申請身份，而只是拿了綠卡（長期居留證），我大吃一驚，連忙追問著她是否在簽證上發生了些什麼問題和麻煩。「不、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張樂瑤說道「手續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我正式申請的話最多三個月就可以批下來，但是我沒有去，是我自己放棄了申請。」「為什麼？為什麼要放棄？」我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問道。「小波，我問了移民局，在美國可以保留雙重國籍，但是中國卻不行，如果我入了美國國籍的話，就必須要放棄中國國籍。我不想這麼做，我還想回來，我還想和以前一樣生活在國內，如果我成了美國人，也許永遠不能和以前一樣了，你也知道國內對待外籍和中國人的標準是不同的，我可不想失去以前那種生活。所以才放棄了入籍，只申請了綠卡。」「糊塗！」我竟然沒想到她居然有這種想法，哎，也怪我當時沒和她交代清楚。但是考慮到國內的情況的確是這樣，別說現在，就是十幾年後依舊如此，雖然外籍身份在一些人眼裡看來非常體面，但是在日常生活和其他方面的確很麻煩。「樂瑤，你還是去申請入籍吧，要知道你只有入籍後才能回國啊，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美國不回來嗎？」我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是………」張樂瑤還有些猶豫，我知道她捨不得中國籍，但還是堅決的打斷了她的話「沒有什麼可是的，你明天就去移民局遞交材料，先入籍後再說，其它的等以後你回國再說，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你還可以再想辦法改身份。要知道，你沒入籍前是不能回國的，難道你忘記我在國內和你說的那些事了嗎？何況你入籍後我還有些事需要托你去辦，這些事只有你有了美國身份才可以做，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為了我請求，你就按我吩咐的去做吧。」張樂瑤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雖然放棄國籍讓她有些傷感，但她畢竟明白我也是為了她好，在現在的情況下，只有頭頂著美國籍作為保護，她才能回到國內而避免遭到岳權的報復。所以，在考慮了一會，權衡利弊之後，她最終勉強答應下來。聽到她總算同意後，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接著又和她聊了一會其他的家事，特意又講了點笑話和上海近來的趣聞，一直聊到晚上十一點，我們才依依不捨的結束了對話，掛上了電話。「都是他媽的岳權！」掛上電話後，本來一直微笑的我臉色漸漸難看了起點，捏著拳向牆上狠狠的揍了一下，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之後，我走到寫字桌前，拿出幾月前小西瓜給我的調查資料又看了一編，點起一枝煙獨自坐在窗前，默默思考著現在憑我的基礎是否可以開始行動，或者再等待一些日子？終於，我下定了決心，猛抽幾口煙後，狠狠的掐滅了煙頭，一把抓起電話，撥通了小西瓜的號碼。幾聲回鈴聲後，小西瓜懶洋洋的聲音出現在聽筒裡「喂！誰啊？」「西瓜哥，我是小波。」我壓低著聲音說道。「小波？這麼晚了找我什麼事？」因為我從來沒有這麼晚打過電話給他，所以小西瓜在電話裡愣了一下後問道。「你現在說話方便嗎？」我依舊用低沉的聲音問道。「稍等一下。」小西瓜快聲說了一句，接著擱下電話和邊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接著傳來了些腳步聲和關門聲，之後，他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行了，現在沒人了，什麼事，你說吧。」「我剛才和樂瑤通了電話，現在她的情況是……」我大概的把剛才的事和小西瓜說明，之後，我說道「樂瑤的脾氣你也清楚，有時候很強，雖然她現在答應了我，但難免不會陰奉陽違瞞著我們，我真怕她到時候沒有入籍就回國而惹出事來。所以，為了徹底解決，我想現在就開始對付岳權，你看怎麼樣？」「哎，樂瑤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死腦筋，現在都什麼情況了還考慮國籍，主要就是自保，其它的全是假的。要不我打電話給她，再勸勸她？」小西瓜歎了一口氣後問道。「別，你千萬別打電話，我沒把要對付岳權的事告訴過她，如果你不小心讓她猜到什麼的話，憑著她的性格一定不會讓我們這麼做的，她肯定會不顧一切的回國阻止我們。要真這樣的話，那就麻煩大了，所以現在只能瞞著她。」聽他這麼一說，我連忙阻止道。「這………哎！好吧，我明白了。你現在要我做些什麼？」小西瓜問道。「明天讓人查一下，岳權近來的情況，他最近有些什麼活動，或者最近在那些地方出現比較多，我準備先找個機會接近他一下。」我用手摀住話筒邊緣，輕聲的說道。「好的，我明白，等會我就安排，三天內就給你答覆。」小西瓜一口就答應了下來，接著他有些猶豫的問道「小波，你自己有把握嗎？千萬別冒險啊！這種事弄的不好就會把自己給套進去的。」我淡淡一笑，說道「放心吧。」「那就這樣，自己小心。」小西瓜叮囑道。「明白，再見」「再見！」不出二天，小西瓜的調查就有了結果，當結果一送到我手中後，就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不一會，我看完了這些資料，之後坐在椅子中漸漸沉思了起來。看來今年岳權的日子沒前幾年那麼舒服了！要知道，他的起家主要是靠政策發財的，以前先是利用批文倒賣一些緊缺物質，接著是用些權利從統購統銷上獲取利潤。但隨著市場的開放和制度的逐漸完善，他的這些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利潤也越來越小。現在，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些，可惜他沒有商業上的才能，手中的錢是不少，但是不知道如何進行正確的投資。雖然他身邊的人很多，可這些人不是一些善於權謀的狗頭軍師，就是些只會拍馬屁在岳大少手下騙幾小錢的跟班，要不就是一些只會打打殺殺的手下。而幾個唯一會點生意的人也只會依靠著權勢來賺錢，對於開放的市場究竟應該如何操作是一竅不通。岳權在為以後如何發展而猶豫不決的時候，正好社會上傳來了股市大好的消息。鋪天蓋地的股票熱讓他似乎看見了新的發財機會，又在一些見錢眼開的手下唆使下，他看著每天上漲的股票也忍不住心動了起來，在一九九二年三月，他籌措資金也投了一大筆錢進了股市，信心十足的等待著賺錢機會。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個多月，股票就開始了狂跌。雖然他提前得到了內線情報開始拋售，但因為他的投資額實在是太大，只來得及拋出一部份後，股票就跌破了他的成本價。這樣一來，手上剩餘的大部分全都沒能逃掉，一下子把他全給套了進去。其實他當時還有些機會及時割肉脫身的，如果這樣做的話，最多只是損失幾百萬而已，這些錢對他所擁有的資財來說並不算什麼，最多只是算是陣痛而已，完全不能讓他傷筋動骨。可惜的是，他這個人嗜錢如命，見不得一點吃虧。如果不賺錢拋售他還能接受，但是虧錢割肉，這種事是萬萬不肯做的。就在他拚命打電話聯繫官場關係，四處詢問股票的底線時候，更強一波的下跌又來了，這一下，他足足給套進去了近二個億資金，其中一部分還是銀行的貸款。看著每次下跌00點就等於無形的減少了他上千萬的資金，他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這二億資金中的五千多萬是銀行的貸款，本來他是用在倒賣物資的周轉上的，這筆錢的還款期就在本月，按正常工作操作，如果還不出錢的話，銀行完全可以對他的資財進行拍賣，或者進行強行清倉他的股票拿回貸款。幸好岳權不是個普通人，後台硬，關係多，經過周轉，這才讓銀行延長了還款時間，勉強逃過這一劫。可就是這樣，也讓他夠嗆，一下子憑空蒸發了幾千萬資金，又背著一屁股的債，遇到誰都不會好受。雖然他在外人面前還是擺著以前的架子招搖過市，笑嘻嘻的樣子像沒事人一般。可身邊熟悉他的人都覺得老闆變了，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動不動就會發脾氣砸東西，而且有時候還會獨自的發呆看著電視銀屏老半天，心理變的非常脆弱和沮喪，看來股票的事給他的打擊的確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