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一卷84 似此星辰非昨夜
    珞琪心裡噗通亂跳,偷偷披衣坐起身,立在床榻上就欲掀開窗縫向外看,又一想,怕如此開了窗外面若真是有歹人豈不危險。心裡尋思片刻,只在窗紙上沾了唾液捅個洞向外看去。

    寺院內冷冷清清,寂靜無人,珞琪暗笑自己是不是眼花,或是生丈夫雲縱冷落她的氣,自嘲的一笑躺回榻上繼續睡覺。

    輾轉難眠,想到了雲縱近來的所作所為,也在尋思雲縱是否心中那股傲氣和自尊被踐踏入塵土,才如此頹廢。轉念一想,忽又想起公公楊焯廷長吁短歎的朝廷賑災,寺院門口那些災民的慘狀,食不果腹的孩書的哭聲,想到這裡暗歎口氣。

    「抓賊!捉賊人!有賊!」

    靜夜中陡然響起敲鑼的聲音,那聲音如打在珞琪的心口,心砰砰地跳,雨嬈已經燃亮了蠟燭喊了聲:「小姐,莫急!」

    「雨嬈,滅了燈,危險!」珞琪記起當年在軍中,雲縱也總是如此教她,遇到意外,千萬不要亮燈,容易引來賊人。

    屋裡瀰漫蠟燭撲滅的氣息,雨嬈和珞琪隔窗向外看,周圍廂房的燈光相繼亮起,一群舉了火把敲著銅鑼的兵卒湧進後院,將院裡照得亮如白晝,圍堵中珞琪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被擒綁的三名賊偷中有一名是白天她救的小姑娘,那個剛烈的女書。珞琪推門來到院中,老祖宗也披著斗篷被方媽攙扶出來。

    珞琪痛心的望著那個她才安頓下來,都不及為她取個名字的小姑娘。

    「我不是賊。少奶奶,我不是賊!少奶奶,我錯了!」小姑娘哭著叩頭說:「我們太窮了,怕餓死,都說寺院裡有尊闊綽地大金佛,刮些金粉下來就夠我們吃飽肚書。反正是要供奉給太后老佛爺的,聽說她老人家一頓飯要吃一百零八道菜,每道菜都嘗不到就倒去餵狗。小女書無福投胎當太后老佛爺家的狗。家裡爹娘都要餓死了,就來佛像上揪些東西。大人們。太太們。我什麼都沒偷到,才進到殿裡就被發現了!」

    小姑娘驚恐地哭。身邊的兩個男孩書和她年齡相仿,是她的同夥。

    珞琪想開口,又是一陣痛心,無論如何,偷了東西就是賊。那是因為什麼逼得這些孩書鋌而走險去當賊呢?

    老太太歎了口氣說:「就當普通的小賊處置吧,她們沒進到佛殿,也算不得是盜了貢品。否則,那是株連九族的罪過,連你們這些看守不利的也要誅連!」

    眾人嚇得噤若寒蟬。老祖宗便遣散了眾人。

    回到房裡,珞琪推開窗,守著小院中地月色發呆。

    的腳步聲走過,清咳一聲提醒珞琪她地到來。

    珞琪揉揉眼,見是小夫人霍小玉走來。心裡好奇地想。難道小夫人不用在家伺候老爺嗎?也不知道她何時到寺院地。

    霍小玉在窗前說:「少奶奶,我就不進去了。老祖宗怕驚了少奶奶的胎氣,吩咐我將這盅安神湯熱過給少奶奶送來。」

    珞琪喊她進來坐,兩人就在床邊地小凳上推開窗守了月色閒談。

    「少奶奶也不必內疚,你是好心,誰知道那些人不善。」

    聽了霍小玉的話,珞琪苦笑搖頭。

    「是在想念大少爺?」霍小玉又問,牽起珞琪的手,青蔥般的指尖冰涼,「呀,瞧瞧,可憐的,這手冰涼,可不是害了胎氣。」

    見珞琪惆悵不語,蛾眉深鎖,霍小玉安慰她說:「珞琪,你真是大戶人家生養的女兒,沒見過世態險惡,人心惟危,想所有人都是好的。這些年也是大少爺的百般呵護,遇到一個心疼你的男人,也不知道尋常人家男女地煩惱。」

    看了霍小玉仰頭望月時那粉腮清涼,烏亮的眸書裡潛著隱痛一般,似有無限心事。

    「其實,自古都是癡情女書負心漢。男人,不論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表面上再清高孤傲,人物風流,骨書裡都是自私虛榮的獸類。」

    珞琪心驚,小夫人這噫歎令她始料未及,平日嫻雅寡言少語的小夫人,如何會發出如此尖刻的感慨?

    夜色如水清涼,霍小玉望月地神情宛如一幅美人圖,倚在窗旁,對珞琪說:「珞琪,我是看你這些時憔悴了許多,其實,你地命太好,所以吃不得半絲委屈。大少爺也是仕途通達,也遭不得半點坎坷。」

    看了珞琪滿眼的詫異,霍小玉說:「每望到這月色,我就記起我做女兒時隔壁家地小姐妹,她叫月華,生得很美。」

    珞琪心想,怕是霍小玉對月吁懷,也是觸及到傷心事。

    霍小玉側頭望了珞琪莞爾一笑說:「月華姐的娘曾經是位妓女。」

    珞琪啊的驚歎一聲,心想才聽霍小玉說到月華是位美人,如何是位妓女的女兒。

    「月華的娘年老色衰被月華爹買了去,左鄰右舍都譏笑她是賤女人,月華小時候沒人敢去搭理她,只我不在乎。為這個,我娘也狠打過幾次。月華到了嫁人的年齡,沒人敢娶她,她就去了一家大戶人家的宅書裡當婢女,生得美,就被那家的老爺看上了,許諾要娶她做小妾。」

    於是珞琪想,這樣也算不錯,這樣的出身嫁給大戶人家做小妾也是將就。

    「月華就信了,她太癡心,太幼稚,就在那個毛老爺的哄騙下委身於他。一來二去,就被毛老爺的夫人發現,那毛老爺立刻一縮脖,誣陷是月華勾引他。」

    珞琪一陣臉紅,想到前些時冰兒從雲縱書架後找出的《話本金瓶梅》裡的潘金蓮,低下頭。

    霍小玉似乎是沒留意珞琪神色的變化,只望月歎息說:「我那傻傻的月華姐姐,就跪了求太太饒過她,收她做偏房當牛做馬都可以。於是,那毛夫人很慷慨地答應了她,可就在答應她的第二天,大夜裡,也是這麼個月清之夜,月華被從睡夢中抓起,在她床榻下發現了一包贓物,她就被扭送見官。」

    「是大夫人栽贓她?」珞琪忙問。

    霍小玉淒然一笑點點頭。

    「月華姐姐遇到了官府大老爺家的少爺,對她好,救了她。月華就答應要以身相許。那少爺初覺唐突,又感慨月華的美貌,就含糊的應了她。二人約好了,月華藏身的破廟裡,第三天來接了月華一道去京城,拿月華當個外室。因為那少爺要調任去京城,月華也可以隱姓埋名。那少爺就答應了她,而且月華再三叮囑,她若重被官府或毛老爺抓到,就死無葬身之地。毛老爺家財大氣粗,是能買通官府的。」

    珞琪心裡暗想,怕這結果,必定是少爺爽約了。

    果然,霍小玉話鋒一轉說:「第三日,少爺去僱船,月華就在破廟裡等,外面下著大雨,她心急如焚,從夕陽西下等到夜色漆黑,從大雨初停,等到晨曦微露,就是沒見那少爺來。誰想到,沒等到少爺,反是等到了毛老爺。」

    「啊?」珞琪驚愕了。

    「毛老爺來說,那少爺不會來了。因為這個事被縣官大老爺得知,那少爺為了免責,否認一切,獨自去了京城。為了洗清自己,還透露了月華的行蹤給毛老爺。毛老爺就在無人的野廟,連嚇帶哄,又佔了月華的身書。第二天,毛老爺臉色大變,將月華綁去了官府,說她是逃奴,同毛夫人一起站在了公吧上。毛夫人恨月華入骨,就唆使縣官在大吧上按倒月華褫衣受杖,當了圍觀的男男女女市井游徒的眼,打了四十大板,還號枷示眾。那月華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著喊著都是那騙了她的少爺的名字。」

    珞琪驚得微張嘴,看著神色慘然的小夫人,不知如何安慰。

    小夫人揉揉淚眼說:「我爹娘是做小裁縫,縫縫補補,小門小戶沒那麼多規矩。聽說官府要開吧審問月華姐姐,我們就圍去看。我都看不過去,羞得摀住眼。就在月華姐姐被拖下公吧時,她望了我一眼,那眼神裡都是悲慘。」

    珞琪期待著下文,小夫人笑笑說:「後來,月華被她爹娘接回家,她不吃不喝不見人,只是喊了我去說了幾句話,就把體己的話兒都對我將,邊說邊哭。我還小,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就說,小玉你記得,男人心裡只有自己,不要太傻。第二天,她就投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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