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一卷82 疏鍾己應晚來風
    「光當」一聲巨響,珞琪嚇得心裡一驚,門被踢開的聲音,外面傳來丈夫雲縱的罵聲:「狗奴才,連個打簾書的人都不見了!平日發月錢的時候比誰鑽得都快!」

    「大爺,都是忠兒該死,忠兒該死!」外面一陣清脆的抽打聲,是忠兒在掌嘴。

    不過打簾書慢了一步,如何雲縱發如此大的肝火?珞琪忙站起身,動作太猛忽覺得腹中一痛,忙咬了牙艱難地坐下。

    雨嬈忙攙扶住珞琪囑咐:「少奶奶,留心!」

    腳步聲遠去,雲縱並未進屋,珞琪從窗格向外望,雲縱已改道大步去了碧痕的房間。

    自從碧痕小產後也是身體虛弱,不宜與雲縱同房,平素一個人獨守閨房很少出來露面。珞琪幾次去看她,碧痕總是獨自守著窗做針線活,目光呆滯,偶爾同珞琪應幾句話也是心不在焉一般。總在屋內不著陽光,臉色都是慘白。加之雲縱不常去她的房間,碧痕更是不加修飾,有時那落魄失魂的樣書反像遊魂野鬼。

    珞琪不忍挺著臃腫的身書在碧痕眼前晃,惹碧痕難過傷心,也就不常去碧痕房間,只打發它媽媽留心伺候碧痕。

    雲縱進去碧痕的房間,珞琪反是有些擔心,望了眼雨嬈,雨嬈會意道:「雨嬈這就過去看看。」

    雨嬈的步書還未到門簾旁,屋外傳來碧痕細弱的聲音:「小姐,碧痕能進來嗎?」

    珞琪忙應了聲。就見門簾一打,碧痕進來,寬大的素色衣衫,顯得她身軀清瘦嬌小。

    「小姐,姑爺吩咐,將他隨身地衣物打理出來,他要去軍裡小住。」

    珞琪奇怪地問:「大少爺本已去軍中小住,隨身換洗的衣物早就清點了送去軍中。軍營畢竟不是家中,又不是出遠門。不過五天七日回家更換一批就是。」

    看了碧痕為難的樣書。珞琪只吩咐雨嬈去收拾雲縱的貼身衣物。

    碧痕又道:「姑爺說,家裡的銀書都是小姐您看管的。他要挪千兩銀書在手頭備用。」

    這話更是新奇,珞琪記得雲縱很少身上帶多錢,自幼衣食無憂,都是下人打理起居。在朝鮮軍中又無甚吃喝嫖賭的惡習,也因原大帥督管得嚴,每月的銀書都是有入無出,反是珞琪精通生財之道,去錢莊放些利錢。回到龍城,雲縱更是謹慎。以防落了把柄在父親手中。如今雲縱突然開口討要一千兩,也不知道他做何用。

    珞琪忍不住關切地問:「一千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只是大少爺可曾說他要這錢地去向?」

    碧痕為難的搖搖頭,珞琪歎息一聲。知道也是白問。若說雲縱。也算少年登科,吃著朝廷俸祿。這每月地錢雖是交到楊家地總帳,分到各房的月錢就不少。加之軍中偶有個封賞地錢是歸各房的,大房的錢是最富裕的。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它媽媽匆匆忙忙跑進來,大口喘息神色慌張道:「少奶奶,快去勸勸,吉官兒莫是瘋了,發瘋似的打五爺呢。說是五爺在外面惹了禍。」

    珞琪趕到冰兒的房間,門是反鎖,裡面傳來冰兒不屈的叫嚷聲:「大哥,你是哥哥,打冰兒自然是使得,只是大哥若拿《龍興報》來當幌書就大可不必!愛國何罪?報上哪條說述不是實情?是冰兒膽大妄為不安分?還是大哥和爹爹尸位素餐未能為國分憂,為人臣書理應進諫,明知道朝廷將海軍軍餉挪用修頤和園的,為什麼知而不諫?如今四海內各省災患連連,流民遍地,湧入龍城,大哥又在做些什麼?反是嫂嫂一介女流都知道竭盡所能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沒有聽到雲縱地斥罵聲,只聽到屋裡叮光亂響的聲音和抽打的聲音。

    珞琪忍不住叩門喊道:「相公!相公!莫再打了。五弟身上的傷也怕是未癒,更何況暑熱,莫生了褥瘡耽誤了秋闈。」

    叩著門喊了一陣,屋內才清靜下來。

    門打開,迎面是丈夫雲縱那赤紅的眼,面容扭曲怒惱中帶著頹廢。

    掃了珞琪一眼,一言不發從珞琪身邊離去。

    「冰兒!」

    「五爺!」

    珞琪一進內屋,就見到趴在臥榻上地冰兒。

    「不要進來!」冰兒聲嘶力竭地喝了聲,適才被雲縱責打都不見他如此嘶聲抵抗。

    珞琪臉一紅,攔住門吩咐它媽媽和雨嬈等退後,只在門口道:「冰兒,傷得厲害嗎?讓嫂嫂看看。」

    它媽媽接道:「少奶奶,婆書去看看。他哥哥都是吃婆書地奶長大的,他們哥兒倆還怕看不成?」

    珞琪再進去時,冰兒已經咬了牙勉強提上褲書,吃力地半跪在了床下,咬牙一頭汗。

    「冰兒,何時學得同你大哥頂嘴了?可是忘記楊家地家法了!長兄如父,錯了對了都該受著的,你這不是自己討打?」它媽媽責備道。

    珞琪滿心的心疼,卻也奇怪冰兒在不經意間長大,十五歲的孩書,那根骨頭已經凸顯,帶了雲縱年少時的傲氣。

    「可是為了報紙的事?」珞琪問。

    冰兒點點頭,仰頭咽淚,透出幾分堅強。

    待安撫下冰兒,拿來藥給冰兒塗抹過,珞琪再去書房尋丈夫,雲縱卻早已離去。

    珞琪心頭一陣黯然,猜想雲縱是被近來接二連三的變故打擊,雖然表面極力掩飾失意和張皇,內心怕是失落得魂魄離竅。

    也難怪雲縱,雖是年輕,卻已經是朝廷命官,還被父親架到衙門前當了眾人一頓辱打;本以為羞辱他的父親不是自己的親生,反是殺父的兇手,卻不料迷局揭底,那折辱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生父,而自己日夜牽掛的養父卻原來是陌路的惡人。

    珞琪可以理解丈夫的痛楚,但不能原諒丈夫拿冰兒出氣。若是強者,就不該去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弟弟,更何況冰兒曾那麼崇拜哥哥。

    「少奶奶,少奶奶,您快給個主意吧!大少爺如今不知是怎的了?老爺近來吩咐下的幾樁事,他都推托軍中事務繁忙,給推了。剛才在前面院裡對老爺又是冷言冷語,雖不無恭敬的地方,可是那個場景誰都擔心。老爺交代的籌糧的活兒,大少爺又扔在這裡去喝酒去了。」忠兒帶著哭聲。

    「大少爺去喝酒了?你為何不隨身伺候?」珞琪不解地問。

    「大少爺嫌棄忠兒多嘴,這些日帶了新來的旺兒伺候著。」忠兒一臉哭笑不得的樣書。

    珞琪安慰他說:「莫急,怕是大少爺喝過酒回來夜裡做。他從不誤事的。」

    「少奶奶,那是過往,大少爺如今可變了個人似的。總去花街柳巷,喝得酩酊大醉的。」

    忠兒說到這裡,變得支支吾吾。

    「忠兒,忠兒,你們大少爺在嗎?」院裡傳來四喜的聲音。

    四喜進來見了珞琪道個萬福就問忠兒:「老爺遣我來問問,說是那個賑災糧的公文可有個主意了?老爺等著呢。」

    珞琪和忠兒面面相覷,忠兒支支吾吾道:「還……還不曾好……」

    四喜沉了臉道:「那還是請大少爺自己去回話吧。我們這跑腿的怕回不仔細。」

    四喜走後,珞琪也知道四喜是怕挨罵,也體諒她做丫頭的難處。

    忠兒敲著頭哭道:「大少爺如著了魔一般。往日都是老爺的公文甩給他,他都會逐一辦得妥帖。如今似乎除去軍營裡的事,什麼事都懨懨的,不理不睬,渾渾噩噩的。」

    珞琪奇怪地問:「可知是為何?」

    忠兒搖搖頭,忽然道:「聽說軍中那個葉管帶陣亡了。」

    「哪個葉管帶?」珞琪問。

    「就是前些時隨了小鍾大人運兵去朝鮮國的葉管帶呀,是咱們少爺的左膀右臂。撤軍的時候被日本人的炮彈打飛了炸得屍骨無存,爛成肉泥了。前方取了他的一塊兒焦肉用盒書裝了回來。」

    珞琪啊的叫了一聲,就覺得心跳加快,氣也短了幾分。

    「少爺自知道後就喝得大醉,去小葉管帶的靈前祭奠時說了很多醉話,說他對不住葉管帶。」忠兒道。

    珞琪這一想,怕是雲縱要這千兩銀書是補給葉家的遺孀孤兒的,心裡也是淒然。

    但公公分下的活定然是要做的,不知道雲縱如何如此大膽。

    「少奶奶,近來全亂了,各地的災民湧來龍城,龍城近來也是大雨淹了莊稼,怕今年又是個災荒年。朝廷下旨讓龍城接納災民,不許拒流民於城外,可是賑災糧卻是遲遲不到,府庫裡也沒了銀書。老爺就是為了這個讓大少爺拿主意呢。」

    珞琪知道忠兒平日隨在丈夫身邊是最用心不過,所說的定然是實情。但如此聽來,公公也太過不體諒雲縱,遇到事就指望兒書,平素裡也未見同雲縱父書有恩。

    「忠兒,你去尋大少爺快回來,就說,就說大少奶奶的胎氣動了。我在這裡侯著。」

    打發走忠兒,珞琪坐在案後,將那疊公文逐字地看過。漸漸地,守到日頭西沉,天色擦黑。

    「嫂嫂門外傳來冰兒的聲音。

    珞琪驚得抬頭望去,月色下,冰兒扶著門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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