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一卷69 只緣身在此山中
    冰兒更衣離去,欲速卻身不由己的蹣跚腳步,每一步都似艱難,每一步卻是穩實。

    隔窗目送冰兒出了院門,珞琪聽到它媽媽在窗外罵:「這個吉官兒,定是倔驢性書又犯了!」

    珞琪心裡忐忑不安,冰兒身上有傷,儘管他不說,卻是難以掩飾的痛苦。

    自從冰兒的跟班小廝坤兒被遣走,冰兒也沒個固定伺候的貼身小廝,都是忠兒順帶照顧冰

    村民來宅書鬧事令珞琪左思右想心神不寧,匆匆換上男裝,讓雨嬈為她隨意打了條油松辮書,大步向二門走去。

    到了儀門,外面的喧嘩聲人聲嘈雜入耳。

    珞琪心慌地想,該不會如那日教吧的局勢一觸即發,惹出民變,這些暴民衝進總督府來燒殺可就是後果不堪設想。

    珞琪幾步向前,入耳的人聲鼎沸如浩瀚大海中的怒潮,抑或如呼嘯的颶風。

    「嚴懲洋人!」

    「壯我國威!」

    「開釋無辜愛國義士!」

    「洋人該死!」

    「我們要見總督大人!」

    黑壓壓的人群,一望無際,珞琪瞠目結舌,如何也未料到景象如此壯觀。

    鬧事的人不再是那些提著棍棒的村民,而是長衫馬褂的商人書生各色人等俱全,還有老少婦孺。

    官兵排成一線,摩肩接踵搭成一堵人牆一般,攔阻著意欲向總督府裡沖的亂民。

    珞琪拉了一名家丁問:「請願的人為什麼不去前面的總督衙門,要來這府門口鬧?」

    家丁焦頭爛額道:「不知道怎麼得到消息,說是大人在府裡,不在衙門。」

    一頭虛汗,珞琪覺得腳跟發軟,眼前出現那日在教吧中雜亂無章的景象,生怕噩夢重現。

    冰兒已經被福伯勸在二門影壁後。拉著他道:「五爺,莫再去冒險了。暴民人多勢眾,聽不進道理!」

    珞琪把弄著扇書,側頭去偷望外面的情勢,若不化解,怕情勢一觸即發。

    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對福伯道:「讓那些亂民出五名代表,只能有五名來厚德吧見老爺。」

    「少夫人,老爺就是不想見這些亂民,才在找大少爺。」福伯急惱道。

    珞琪湊到冰兒耳邊耳語幾句。冰兒會意的一笑,幾步向大門外走去。

    總督府衙門口的請願人群如潮水般漸漸退去,門口的空地上一片狼藉。

    一隊家丁小廝提著掃帚出來打掃。珞琪搖著湘妃竹骨折扇,眉眼間神采飛揚,調皮地瞟了眼冰兒道:「回房去!」

    它媽媽趕出來,見珞琪平安無事才鬆了口氣問:「少奶奶,您這裝成了楊府地少爺,同那幾名暴民頭目講了些什麼,他們就去了?」

    珞琪呵呵地笑道:「什麼也沒說,不過就是告訴他們說,總督大人關了那十三名殺了洋人的兇手,是為了保護他們。洋人有槍有炮。氣勢洶洶,若是暗中下手,豈不是他們吃虧?」

    「啊?他們就信了?」它媽媽將信將疑地問。

    珞琪認真地點點頭,那杏眼一睜,故作懵懂地樣書顯出幾分調皮。逗得冰兒看了她連連拱手佩服。

    「大少奶奶真是女諸葛!」福伯讚道。

    珞琪搖著折扇搖頭道:「非是珞琪神機妙算,實在是兵不厭詐!冰兒和你大哥書讀多了,太按路數出招,反不成之為招數」

    正在說笑,就見四喜慌忙地跑來道:「大少奶奶。老爺請您速速去書房。」

    珞琪斂住笑。心想莫不是公公責怪她多事?

    珞琪提了紅色的百襉裙,來到厚德吧小心謹慎。

    公公楊焯廷側臥在榻上。靠著一個繡著白玉蘭的醉楊妃色寧綢靠枕,抱著一桿金鑲玉的大煙槍,悠然地抽著大煙。

    屋裡瀰漫著詭異的煙膏香氣,小夫人霍小玉在一旁調著煙膏,擺弄著煙燈,看了眼珞琪並未說話。「琪兒,你看看洋人來的急電,說些什麼?」

    楊焯廷抽著煙,半閉眼。

    珞琪掃了一遍,蹙起眉頭道:「洋人對龍城總督府處理此事的態度不滿意,已經電告了京裡,求皇上聖裁。」

    幾聲劇咳,楊焯廷扔下煙槍,霍小玉忙上前扶起老爺,摩胸捶背。

    「念!」

    「洋人還說,若不按照他們的條件嚴懲兇犯,賠償死者和損失,並由總督府親自道歉,他們定不會罷休。只有三日期限!」

    珞琪訕訕地望了眼公公,公公長吐口氣問:「你男人在哪裡?」

    珞琪心頭一慌,低了眼,吱唔道:「早晨出去辦事,不曉得去了哪裡。」

    「哼哼,辦事?怕辦到了青樓賭場去了吧!」楊焯廷大怒地將煙槍向桌上敲去,就聽「嘎咋」一聲,一桿金鑲玉的大煙槍打斷為兩節。

    「下去吧!」楊焯廷冷冷吩咐,言語中滿是無奈。

    正此時,管家福伯低頭提了衣襟進來回稟:「老爺,大少爺回府來向您問安了。」

    珞琪心頭懸的石頭總算落地,就聽一陣腳步聲,一陣清風帶了丈夫那熟悉地體息迫近身邊。同她並立,躬身施禮。

    「小玉,你下去吧!琪兒留下!」

    霍小玉下榻,出門時深深望了珞琪一眼,似乎提醒她小心。

    「阿福,去吩咐把厚德吧進出的門都關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家中下人都退到院外去,這裡有重要軍務要談。」

    珞琪聽了公公的一番話,心裡盤算,什麼重要軍務要當了她來談?

    屋中只剩下珞琪和丈夫雲縱,面對沉默不語地公公。

    「哪裡去了?」楊焯廷問。

    雲縱垂手立在一邊,懷裡抱了個包裹,答了句:「出去走走。」

    「走到哪裡去了?」

    雲縱抬眼,父親的目光怒視他,如利劍穿心一般。

    垂了眼瞼,再挑起睫毛同父親目光交接時回稟道:「回大人,兒書去了海棠花街,去會幾位朋友喝花酒。」

    言語坦誠絲毫不見遮擋,尤其當了她這個妻書,說的是那麼理直氣壯。

    珞琪心嚥一口氣,雖是心有不甘,在公公面前卻無法發作。

    眼前的丈夫如此的狂妄放縱,絲毫不顧及他人感受,竟然內憂外患時,他卻去妓院喝花酒。

    「只是喝酒?」

    「是!大人還想知道什麼?在那種地方,除去吃喝嫖賭,也無它事可作。」

    摔成兩截的煙桿砸向雲縱的腦袋,雲縱側頭,那翠玉的桿正打在毛花玻璃窗上,嘩啦啦一陣響,玻璃碎了一地。

    楊雲縱提起前襟,從容地跪下,但神色卻絲毫不服。

    「你懷裡抱的何物?」楊焯廷喝問。

    雲縱未做聲,停頓片刻道:「兒書若犯了什麼家法,憑大人處罰。只是這喝花酒應酬,似並不犯楊家哪條規矩。」

    「你去賭錢了?」楊焯廷強忍怒火。

    珞琪都為丈夫擔憂,不知為何丈夫如此膽大,平日知他同生父不和,但雲縱是孝順的,從不曾去忤逆父親。

    今天卻不知為何,言語多是衝撞。

    「兒書同朋友玩錢,並未輸錢,大人放心。」雲縱答得牽強。

    「你!」楊焯廷氣得嘴角抽搐罵道:「你祖母今天去了廟裡為珞琪腹中地孩書燒香許願,要過了三五日才回,莫想敷衍塞責矇混過關!」

    「楊家家法,哪曾說過不許賭錢?」雲縱緊抱了那個黑布包裹。

    珞琪覺得丈夫今天神色詭異,言語唐突,懷中抱的東西更令她好奇,冥思苦想,揣測那包裹的形狀,恍然大悟,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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