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國 第五集 卡耳塔之主 第四十二章 信仰
    「何去何從?何去何從?」韋林喃喃自語,不耐煩地用馬鞭抽打著自己的靴子。在他所站立的地方與大教堂之間,是一大片帳篷,伯多祿主教及其從人就住在那裡。

    伯多祿主教一直都在這裡,韋林那裡有好好的城堡他不去住,卻一定要在野外。他寧願住帳篷,也要就近看著大教堂建成。

    平時他若不是在工地上亂竄,就是給工人們傳教。這是韋林給他開的個口子,雖然還不允許他們無限制地傳教,但是也可以對到這裡來的工人傳教。

    那是因為韋林一直為父神教的入侵感到警惕,但是又不可能完全不給人好處就利用。所以在牢牢地控制住軍隊,是韋林的底線。

    至於這些工人,來自各地,他們即使在這裡接受了父神教。但是一旦返回家鄉,因為不能夠連續不斷地聆聽牧師的講解,也必然會慢慢地疑問,至少也要讓他們原本就不堅定的信仰變得更加動搖。

    不過這樣能夠對著平民傳教的機會,在卡耳塔是很少見的。韋林就是這樣來表達自己的誠意,讓父神教的人覺得自己真的是在一點點地放開限制。

    但是現在大教堂就要建成了,再也不能夠扭扭捏捏地拖下去了。韋林決定要和伯多祿主教好好地談一談,就是現在。伯多祿主教沒有在帳篷裡,有修士說他去了教堂。韋林只帶了幾個扈從,就找了過去。雖然這裡是巴雷特家族的腹心地帶,但是危險無處不在。

    即使韋林能夠信任這些工人,但是工地上的危險可不止是人為的。各種各樣的意外,簡直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別的不說,就是一根木料突然鬆脫掉落下來。就有可能結果韋林的小命。

    因此韋林沒有進去。而是在教堂外面繞著圈尋找伯多祿主教。當初韋林為了避免將來有人能夠利用這教堂來作為防禦工事反對自己,所以故意設計成四通八達地樣子。到處都是門和窗戶。看起來地確壯麗恢弘,但是應該很少有人想到這就是易攻難守的典型。

    轉了小半圈,韋林就看到了伯多祿主教,他正在腳手架上面,和一名石雕匠說著什麼。他也看到了韋林,所以當韋林向伯多祿主教揮了揮手地時候。他也站起來對那石雕匠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笨拙地向下爬。

    在韋林的心目中,父神教的主教可以陰險。可以貌似慈祥,但是很難想像到,一位尊貴的主教大人,像個泥水匠一樣爬上爬下。

    韋林含笑看著這難得的奇景,那腳手架下面有幾名牧師,七手八腳地將伯多祿主教接了下來。然後旁人遞上毛巾為他擦汗,一番手忙腳亂後,伯多祿主教又收拾得整整齊齊了。

    伯多祿主教恢復了那種莊嚴肅穆的樣子,緩緩向韋林走來,身後跟著他地從人。韋林等他走近一點了。就說到:「看起來您似乎對這教堂非常的關心啊。」

    說著,韋林就轉過身去,側過頭來看著伯多祿主教,慢慢地走著。他的扈從站在原地沒有動,等韋林走了幾步,才散開了圍在周圍。伯多祿主教一愣。知道韋林有話對自己說。就做了個手勢,讓自己地從人跟遠點。

    「是啊。這畢竟是有史以來最為壯麗的大教堂啊,也許只有古老傳說中的那些神殿可以與其媲美了。」伯多祿主教緊走幾步,與韋林並肩而行道,「剛才那位石雕匠,正在為一個小問題而煩惱,他不知道在聖子降生的時候,聖母到底是用哪只手抱的聖子。」

    韋林本來只是想順便說幾句話,然後慢慢引出伯多祿主教的真實想法,然後就進入正題的。但是不得不承認,伯多祿主教說的這幾句話,反而讓韋林感興趣了,他興致勃勃地問道:「哦?這個問題嚴重嗎?」

    伯多祿主教笑道:「本來就只是一件小事的,但是在某些人看來,涉及到神的,就沒有小事。我記得在很多年前,就有不少神學家一直在爭論神是否排泄地問題。因為有的人認為,既然有記載說神也吃東西,那麼必然也會排泄。但是神是否會如同人一樣排出污穢之物,另外一些人卻認為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件事情不知道爭論多少年了,耗費了無數神學家一生的精力。其間為了黨同伐異,似乎也牽扯到一些不怎麼光彩的事情,那就不用說了。直到幾年前,教廷正式確認,神會吃東西,但是不會排泄,才結束了這場爭論。當然,即使如此,也只是暫時被壓制下來而已。後來的教宗推翻前任地決議,也不是沒有先例地。」

    韋林愕然道:「那這件事情真是可大可小了,想必教會裡面不同的派別,看法也是不同地。現在看起來只是一隻手的問題,但是在將來的某個時候,恐怕就會成為別人攻訐的證據了吧。」

    伯多祿主教讚賞地看著韋林說道:「正是如此,不論我讓那石雕匠在浮雕上如何表現,聖母總是要用一隻手抱著聖子的。另外一派的人若是處於劣勢還好說,他們佔了上風,我又不趕快投靠的話,說不定這就可以證明我是異端了。」

    韋林苦笑,這群瘋子也許真的幹得出來如此荒謬的事情。當然了,更大的可能是他們自己也知道什麼才是事實,也清楚地知道這樣做是荒唐的。但是他們更知道,如果不保持強勢,如果不壓制反對的聲音,那麼他們說不定在短時間內,就要衰落下去。在黑暗之中的時候,宗教就能夠起到最大的作用,他可以控制住人的思想。

    不過這可不太妙,伯多祿主教是韋林很好的合作夥伴。如果他現在就在教會內的鬥爭中失敗了,韋林就不得不另外尋找一個同盟者了。那並不容易,鐵欽納主教那個野心勃勃卻又誇誇其談的傢伙,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明。

    「那麼您是怎麼辦地呢?即使您拒絕指出來,想必您地敵人也不會因此認為這與您無關吧?」韋林擔心地問著。

    伯多祿主教自信地笑道:「正是如此。只要我在這教堂主持。並且我也確實是在建築期間一直在這裡,我就脫不了關係。這是好事。我的名字會與這偉大地建築一起不朽,但是我的敵人也會很容易找到其中的問題。」

    韋林看著伯多祿主教賣關子,惡狠狠地盯著他。伯多祿主教便說道:「那很簡單,我讓石雕匠在雕刻的時候,用前來參拜的聖人,擋住了聖母的手臂。在完工後。根本就看不出來聖母到底是用地哪只手。您可以說是用的左手,也可以說是用的右手。如果今後出現了新地說法,這也可以解釋成是用雙手抱的。甚至是假如出現了新的學派。聲稱聖子當時是懸浮在空中的,我這裡也解釋得通。」

    這個答案讓韋林意想不到,「狡猾啊,奸詐啊,無恥啊。」韋林在心裡讚歎著。但是伯多祿主教此刻的臉上卻反而沒有了多少得意,而是有一點點惆悵和憂傷。

    這樣的老狐狸也會憂傷?韋林一直覺得伯多祿主教是個有趣的人,他並不像普通父神教徒那樣一板一眼地,嚴肅得像個機器。

    韋林從來都不是父神教徒,他沒有這樣的意思,伯多祿主教也沒有一定要給他施洗禮。伯多祿主教甚至一直都是在裝傻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要給韋林塗油。

    如此地權變,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光是韋林不是父神教徒一條,就足夠讓人傷腦筋了。換了個人,想必會認為頭等大事就是讓韋林皈依父神教吧。

    但是伯多祿主教卻沒有那樣做,如果他真的敢於一直催著韋林入教。現在恐怕就得不到那些實惠了。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伯多祿主教很清楚韋林是在利用父神教,但是他又何嘗不是在利用韋林?被人利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人竟然沒有被利用的價值。

    韋林並不是父神教徒,但是父神教從他這裡得到的好處,卻比那些卡耳塔地少量父神教徒們能夠給予地都多。

    並且最讓韋林讚賞的,是伯多祿主教不急不躁地性格。他看起來和鐵欽納主教完全不同,一點都沒有那種野心勃勃又沉迷於權勢中的樣子。

    但是韋林很清楚,伯多祿主教並不是真的淡定,只是他知道,有的事情慾速則不達。在該隱忍的時候,就絕對不要冒進。

    有的時候,韋林簡直要懷疑伯多祿主教到底是不是個父神教徒。但是往往韋林又會想到,也許伯多祿主教的這樣子,才是最正宗的父神教徒。

    從伯多祿主教對待聖子降生的學術問題,韋林更加肯定了自己以往的看法。所以韋林裝成好奇的樣子問道:「在教會裡面,關於這些……嗯,學術問題,爭論很激烈?」

    伯多祿主教詫異地看了韋林一眼道:「是的,非常激烈,甚至比你想像中的更加激烈。至少數學家們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人暗殺掉,也不會因為某個女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床上,而失去一

    韋林想笑,但是實在笑不出來,他接著問道:「我知道父神教內的派別很多,那麼您到底是屬於哪個派別的?」

    伯多祿主教皺起了眉頭看著韋林,他發現韋林今天很奇怪,往常他是不會問如此失禮的問題。通常這樣的問題,是不會出現在教會內部的,因為那也許就代表著一場派別鬥爭的開始。

    也許是韋林不懂規矩吧,伯多祿主教這樣想著,但是也不能夠肯定。韋林好像什麼都不懂,但是如果其他欺騙他的時候,卻會發現他一直都清楚。

    「我信仰全知全能的父神。」伯多祿主教瞇起眼睛,緩緩地答道。這個答案簡直是標準答案了,關於父神,還有很多的爭論。有的說父神威嚴,有的就說仁慈。就連父神是否排泄這樣的問題都有人爭論,但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懷疑過,父神是全知全能的。

    這很好,但是明顯是敷衍了事,根本就沒有回答自己是什麼派別的。韋林並不在乎,他又不是神學家,伯多祿主教的派別他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恐怕他也分不出那和其他的有什麼區別。

    「那麼現任的教宗猊下呢?他的派別和您的,有什麼關係呢?」韋林這樣問著,伯多祿主教的臉上神色不變,滿是慈祥地笑道:「那倒沒有什麼,有些派別間,雖然沒有多少友善關係,但也並不是一定要分個高下的。」

    這話說得就像是後世的某些官方語言一樣,粗一聽來,好像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仔細分析,就知道其中奧妙。

    伯多祿主教嘴上說得客氣,但那意思分明就是說自己和教宗的派別間,沒有多少交情。值得欣慰的是,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而已。

    韋林心知肚明,又微笑著說道:「想來教會雖然離父神更近,但是在提拔晉陞等方面,應該也是世俗界一般無二吧。」

    這所謂的世俗界的規矩,自然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本來伯多祿主教應該莊嚴地說些在父神教會中,得到提拔晉陞的,都是能夠聽到父神聲音的虔誠信徒,和世俗界截然不同。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微笑不語。

    韋林又大著膽子說了句:「不知道下一任教宗會是誰呢,現在應該已經有了候選人。可就是不知道誰會當選,如果是您所屬的派別,想必您很快就可以回到指間大陸了。那時候,憑借您的能力和功績,想來起碼也應該可以成為大主教了。」

    伯多祿主教現在已經笑得有些勉強了,從主教成為大主教,這目標雖然遠大,但是還在可以看得到的地方。但是從大主教到樞機主教,那就不知道要幾十年的資歷了。即使成為了樞機主教,也不是就能夠馬上成為教宗候選人的。

    雖然伯多祿主教一直在向著那個目標努力,在卡耳塔做的這一切,也是想要撈個大功。但是韋林這一提醒,他也不得不再次正視起來,自己的根基,還是淺了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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