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國 第五集 卡耳塔之主 第四十章 另一種歷史
    對於培根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韋林本能地問道:「我的朋友,你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難道是在我出征的時候,有人對你說什麼了?」

    說完這話,韋林自己也感覺到了一些詫異。他剛才說的這些話,簡直是沒有思考就自然而然地說出來。

    當然他知道這句話說出來的用意就是拖延時間,好仔細考慮下問題。還有就是對方可能會真的說出來背後是誰在唆使的,至少也要有點蛛絲馬跡露出來。

    「這似乎是政客的本能啊,我快成為職業說謊者了。」韋林有些悲哀地想著,聽到培根回答道:「我只是聽說了,狄德羅公爵戰死。」

    韋林詫異地問道:「是啊,那有什麼問題嗎?他已經死了,那麼你又為什麼反而要問這個問題呢?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似乎你更應該關心這事呢。」

    培根那通常會被形容成大如銅鈴的牛眼,現在竟然有了些哀愁。他低聲說道:「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信任你,知道你不會忘記仇怨,特別是殺父之仇。所以上次沒有干涉你的決定,我認為你知道該怎麼做。現在既然狄德羅公爵已經死了,那麼我認為你可以告訴我實情了。」

    雖然培根說得輕描淡寫,但是韋林感覺到了危機。培根這話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說他嚴重懷疑狄德羅公爵就是兩人的殺父仇人。只是培根相信韋林知道輕重,所以才沒有致力於尋找證據,更沒有到處嚷嚷著要和狄德羅公爵勢不兩立。

    對於培根的信任,韋林很感動,但是如果事情處理得不好,問題就大了。現在培根顯然是有些埋怨韋林了,因為現在對於培根來說。狄德羅公爵至少是嫌疑最大的。

    這樣的一個人。在確定其罪行後,應當是要親自動手報仇的。但是偏偏他是死在了王室軍手中。而這很有可能是因為韋林辦事拖拉所致的。

    如果韋林這樣告訴了培根,想必他一定會很失望地。這樣地失望至少將會導致培根消極怠工,進而影響到他對韋林的看法。那樣地狀態又會讓周圍的人知曉,他們會傳播此事,敵人的探子會乘虛而入,領主們也會認為韋林刻薄。

    所以韋林決定說一個謊。雖然韋林說過不少謊了,但是在這一次的時候,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

    「看起來還是瞞不過你了。」韋林歎息著說道。同時還在周圍走動著,仔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他掀起掛毯,打開櫃子,又在窗戶那邊查探。

    他這完全是要密談的樣子,讓培根一下子就莫名其妙起來。本來他還是有些興師問罪地意思,只是沒有表現得氣勢洶洶的而已。現在韋林這番做派,讓他只顧著猜測韋林要說些什麼,對韋林的那一點懷疑之心,卻淡了許多。

    「幸好今天朱娜有事情出去了,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我們去了密室。那樣地話,反而會讓人懷疑的。」韋林解釋著,在培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培根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再裝成懶散的樣子了,他在椅子上坐得筆直,等著韋林繼續講述。雖然他還沒有頭緒。但是看韋林如此謹慎。想必是了不得的大事。

    「事情要從當初京城塞克斯的事情說起了。」韋林一開了個頭,培根就紅了眼。當初正是在那京城塞克斯的混亂中。韋林和培根都失去了自己的父親。雖然下手的人找不到了,但是顯而易見的,大家都認為製造混亂地人,就可以認定為是兇手。

    韋林突然問道:「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王宮裡面是怎麼亂起來的?」培根咬著牙,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道:「我怎麼會忘記呢?王宮裡面先是有人縱火,然後直接出現了刺客,那些貴族奪路而逃。在同時,還有人在京城塞克斯其他地方縱火。」

    說著,彷彿是要讓自己放鬆,培根說道:「說起縱火,還是你們巴雷特家族最有經驗。」雖然明知道培根是在開玩笑,韋林還是有些膽戰心驚。這當然不可能是培根在懷疑韋林,若是要用自己的家主性命來設局,那也未免代價太大了點。

    「仔細想想,他們是怎麼縱火的?」韋林問著,培根想了想回答道:「應該有直接點火的,但是他們用了很多火箭。」

    韋林冷笑著說道:「是啊,火箭,你看過那些火箭了嗎?」培根愕然道:「那個怎麼看?火箭會有什麼問題?更何況,那東西不是當場就燒掉了嗎?」

    韋林搖著頭,痛心疾首地說道:「如果你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那才是關鍵啊。當時在遭到襲擊地時候,我一直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卻一直沒有個頭緒。後來,因為一個意外地機會,我突然想了起來,那火箭很有趣。」

    培根抓耳撓腮地想要問,韋林已經說道:「我們常用的火箭,基本上都是在箭頭後面綁引火物。大家習慣了用破爛布條沾上油,點燃後發射。但是有一種火箭,是在箭頭後面裹松脂地。那是有一次我見了個商人,大家在聊天的時候,說起各國武器的異同。他講起了大多數的火箭,都是我們卡耳塔用的這種。我才想了起來,原來我在哈伯爾尼亞的時候,見過這種火箭。培根,你要知道,在這個小島上,只有哈伯爾尼亞人才喜歡用松脂做火箭的引火物。」

    「這不可能,哈伯爾尼亞人?那太離譜了!」培根喊叫道,「他們怎麼可能這樣輕易地進入京城塞克斯?」

    「是啊,這也是我當時在思考的問題。」韋林點著頭回答道,「他們也許想這樣做,但是那可是京城塞克斯啊,要讓那麼多的哈伯爾尼亞人混進去,並且能夠在王宮裡發動襲擊,那實在是在匪夷所思了。」

    培根可憐巴巴地看著韋林。原先他懷疑這個。懷疑那個,都沒有什麼切實的證據。現在好不容易韋林說了個似乎證據確鑿的。但是結果又那麼離奇。

    「在卡耳塔,只有一個地方,與哈伯爾尼亞人的習慣相似。」韋林剛一說出來,培根就馬上說道:「赫爾姆霍茨家族!果然是他們。」

    雖然赫爾姆霍茨家族的人,世代與哈伯爾尼亞人敵對。但是針對著面前地情況,自己做一些調整。是很自然地事情。即使是向對手學習一些先進經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比如哈伯爾尼亞人喜歡使用可以劈砍地武器,而不是刺擊的。所以赫爾姆霍茨家族的士兵們。在鎧甲上就和卡耳塔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

    他們在鎖子甲上面通常都加了額外的甲片,並且他們的頭盔上面,也往往會有加裝地橫鐵條,這樣可以有效地阻擋利器劈砍。

    而在箭頭後方裹松脂的習慣,也是因為在北方很容易得到原料,在南方當然也有,但是數量就沒有那麼多了。

    赫爾姆霍茨家族的軍隊在許多年地戰鬥中,學會了哈伯爾尼亞人的一些小竅門,這種火箭的使用,就是其中之一。

    培根聽韋林仔細講來。默然半響道:「光憑這個,還不足以斷定就是狄德羅公爵。」事到臨頭了,培根卻反而不那麼衝動了。

    若是換了個人,恐怕就要懷疑培根居心叵測,是想著無理取鬧的。幸好韋林仔細研究過培根的心理,雖然不敢說是瞭解。但是也能夠大概清楚其想法。

    培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復仇。但是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如果不是自己親手復仇的話。就不會得到快感。

    先前茫無頭緒,那也罷了,後來不知道是誰傳的謠言給培根,說狄德羅公爵是兇手。韋林可以肯定,始作俑者絕對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只是順手陷害一下而已。

    那時候,培根的表現就很讓人感動。他選擇了相信韋林,無論是什麼原因,反正他讓韋林少了很多麻煩。

    畢竟那個時候韋林還在和赫爾姆霍茨家族勾勾搭搭地,若是還要回過頭來仔細解釋,自己為什麼和仇人混在一起,那簡直是災難。

    想必培根自己也不是很能夠肯定,所以當時也沒有堅持吧。他這次來逼問韋林,也是出於一種恐懼。他害怕自己的大仇人竟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就被另一夥敵人幹掉了,那絕對是個大笑話。看起來培根是逼問韋林,其實他是想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只有那樣,他才有希望自己在將來的某個時候,親手去復仇。

    所以他才在這個時候如此謹慎地,詢問具體的情況。韋林知道輕重,如果讓培根現在滿意,那自己就要失意了,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不止是這個,那只是個開始而已,讓我開始懷疑起了狄德羅公爵。在那後來地時間裡,我地探子把相當大的精力放到了這個上面,證據被一條條地找了出來。比如說在某個時候,狄德羅公爵最好地扈從突然消失了。雖然他們有證據表明自己去了某處公幹,但是我們有其他的證據證明,他們根本就沒有去那裡。還有,狄德羅公爵應該是使用了自己的秘密部隊,他的其他軍隊沒有損失,也就無法查探。但是一旦有了懷疑,就可以從那個時間反推過去。我們的人詳細調查了那段時間裡,到京城塞克斯的幾條路,其中有很多人出發的地方,都是從赫爾姆霍茨家族領地而來。」

    培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不敢相信韋林竟然能夠做到如此地步。在他看來,所謂的打探消息也就是在酒館之類的地方佈置幾個密探,有耐心的就在交通要道蹲守而已。

    因為自己也是家主,培根當然知道這樣做要耗費多少的人力物力。所以他有些感動地說道:「沒有想到……原來你也花了這麼多的心思。」

    韋林正色道:「有些事情,我只是不願意說出來而已。接著說這件事情吧,反正在那以後,我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的確當時在京城塞克斯的混亂,就是狄德羅公爵弄出來的。現在想起來,他那樣做當然就是為了阻止攝政王順利登基。雖然大家都不服攝政王,但是如果沒有人站出來反對,那麼說不定大家也就捏著鼻子認了。那樣的結果,當然對狄德羅公爵不利了。」

    培根慘笑道:「為了野心家的計策,那麼多無辜的人都……」韋林也黯然神傷道:「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活下來了,還活得很好,後來還有了力量復仇。」

    「等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培根突然喝問道,韋林一怔,苦笑道:「因為當時只是懷疑而已,我還要借助狄德羅公爵對抗王室呢。若是告訴你了,按照你這性格,又怎麼可能全然沒有一點表現出來?在後來我可以肯定了,就更不能夠告訴你了,你要是跑回去組織軍隊,我這裡就全亂套了。」

    培根語塞,韋林坦然承認了是有些不相信他的冷靜,也有些私心地不希望培根的擅自行動導致整體的漏洞。但是越是這樣,培根就反而覺得不好意思怪罪韋林了。

    「我知道不可能就這樣進攻狄德羅公爵的領地,那樣只會便宜其他人。所以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機會,終於讓我等到了。」韋林緩緩地說著,語氣中滿是大仇得報的得意,「你應該知道,我們和哈伯爾尼亞人那邊有些生意。就通過那些商人,我聯繫上了哈伯爾尼亞人。雖然許諾了些好處,但是能夠說動他們,還是值得的。後來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就像是人們說的那樣,哈伯爾尼亞人在關鍵時候,在狄德羅公爵背後狠狠地給了他一下子。」

    培根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低聲問道:「讓那些貪婪的野蠻人願意反叛,你一定花了不少錢吧,幸虧一切都結束了,只可惜殺掉狄德羅的是王室

    「不,其實殺掉狄德羅公爵的不是王室軍,而是我。」韋林冷靜地說道,「當時狄德羅公爵潰敗,我攔住了他,然後親手割斷了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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