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逐流 正文 第三章 逐鹿吟 卷十四 重整乾坤8
    陳衷紀端坐在床上,面前有一張小桌。桌上擺放著兩碟小菜、一壺酒、兩個酒杯、兩雙筷子,顯然是為谷昭準備好的。見了谷昭怒氣沖沖進了屋門,陳衷紀朝對面一指。道:「坐。」

    谷昭怒道:「我不和禽獸飲酒。」

    陳衷紀道:「禽獸?人是什麼?人和獸有何分別?有些人做的事情被稱作獸行,人豈不就是獸,難道你能獨善其身?」

    谷昭道:「我說不過你,我只問你為何非要殺掉那些無辜的士兵。」

    陳衷紀道:「你又錯了,無辜二字豈能對士兵來講。試問,那些京軍老爺們每個人手裡,沒有幾條人命?他們在京都一帶,憑借自身官軍身份,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幹了多少壞事,你知道嗎?歷朝歷代,越是昏庸腐朽,飄搖動盪之時,官兵為禍之巨,往往為禍亂之首。」

    谷昭道:「難道九萬人全都是壞人,全都該死?」

    陳衷紀道:「當然不可一概而論。按說,他們罪不當誅,但是放他們回去,他們遠在京都,父母家眷都在衙門軍籍冊內,他們豈敢私自跑回?回去必是個逃兵之罪,按罪當斬,還連坐家人。所以,他們只能投奔衢州。從新集結然後與我義軍再戰。到時,義軍因此而來的傷亡,谷老弟,你願意承擔嗎?孰輕孰重?若是帶著他們,難道要我義軍餓著肚子,供養他們?谷老弟啊,你不要婦人之仁了。既然走上了征戰沙場這條血腥之路,就不要怕見血。」

    谷昭聞言,他也深知陳衷紀說的在理。戰場之上對待敵人仁慈,就有可能葬送自己的兄弟同僚,那是無法追悔的。

    陳衷紀見谷昭被自己說動,又一指座位,谷昭過來坐下。陳衷紀給他斟上酒,笑道:「現在是不是很後悔叫我來?」

    谷昭被說中心事,乾笑一聲。

    陳衷紀道:「我卻要感謝你,我說過,我就是靠亂世才能體現出我存在的人。我學兵法這麼多年,真正能夠一展所學,還是在這裡。」

    谷昭道:「琉球那邊情況怎麼樣了,那邊不也是亂世?」

    陳衷紀道:「眼下,西班牙人和荷蘭人鬧得正歡,西班牙人還建了城堡要跟荷蘭人一決高下。」

    谷昭道:「你們幫誰?」

    陳衷紀道:「誰給的好處最多,自然就幫誰。」

    谷昭苦笑道:「那麼誰給的好處多呢?」

    陳衷紀道:「荷蘭人。現在一官正在幫助荷蘭人,準備聯手擊退西班牙人。我此次出來,也是為了更好的鍛煉下一官,叫他早日獨擋一面。」

    谷昭道:「有你在,他無所謂了。」說罷,一口乾盡。

    陳衷紀道:「幼虎總要學會自己捕食,我總不能幫他一輩子,我是注定死後要下地獄的人。」說罷,竟有些傷感,乾了一杯。

    谷昭道:「既然知道如此,何不放下屠刀?」

    陳衷紀看著谷昭笑了,「你只適合做個捕頭,你不應該成為將軍。」

    谷昭一愕,傷感道:「谷某的一個兄弟在死前也這麼說我。」

    陳衷紀道:「哦,你這個兄弟很是瞭解你啊。」

    谷昭道:「就是那個構築三城防禦的人。」

    陳衷紀道:「莫非是那大名鼎鼎的常勝將軍李維,敬你這兄弟一杯。」說罷,高抬酒杯,灑到地上。

    谷昭問道:「下一步,怎麼辦?糧草可維持一年,彈藥卻一點不剩。」

    陳衷紀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陳某不是神仙,既不能撒豆成兵,也不能呼風喚雨,只是能比常人多看那麼一點點,又多考慮那麼一點點。其實也不是我聰明,只是世人多不用腦,因此,便成全了我。哈哈哈。」

    谷昭見他醉意萌生,也敞開心扉,二人一通神聊。劉長今突地急匆匆闖入屋內道:「大事不好了,武奔被俘。」

    谷昭一驚,醉意消退大半。「怎麼回事?不是要他退回嗎?」

    劉長今道:「據逃回來的士兵說,武奔將黃章牽扯到寧化後,因為寧化城防年久失修,很快便被黃章擊破,武奔便帶領士兵四處圍著城打游擊。後來,隨行的武林人士被困,武奔不忍棄之不顧。率隊殺回,結果被黃章團團圍住。士卒苦勸他憑自身本領闖出重圍,但武奔堅決不走,最後,連饑帶乏,失手被擒。」

    陳衷紀道:「可知黃章部去向?」

    「黃章逮到武奔,突然放棄入福建的想法,率隊北上欲與神機營會合。」

    陳衷紀看了眼谷昭歎道:「又一個義氣將軍。」

    谷昭道:「義氣有什麼不好,谷某喜歡這樣的漢子。」

    三人正研究如何搭救武奔。這時,余新前來。看到眾人正在喝酒聊天,道:「統領和軍師沒睡正好,剛剛末將在城頭巡查,發現城外來了幾個受傷的人,他們自稱是丁勝休一起人,前來報信。」

    谷昭道:「快快請進來。」他急於知道撫州戰況。

    余新喊了聲,不一時,進來三個人。谷昭一看,認得當中一人,正是金陵喬家當家人喬文遠,谷昭以禮相待,看茶讓座。

    喬文遠慚愧道:「當日我等那樣無禮,谷統領大人不計小人過,實在是慚愧啊。」

    谷昭道:「哪裡哪裡。」

    喬文遠道:「路上,余將軍都對我們說了,金盟主送的彈藥都是假的。我等全被蒙在骨裡,現在想來,夜襲衢州武庫,也確實是太輕易了些。」

    余新道:「前事不必再說,快說說你們是怎麼與神機營交鋒的。「

    喬文遠道:「那日,丁大俠帶了我等負氣出走。為了長我江湖男兒的臉,便決定到撫州直接與神機營對決,我們定的又是夜襲撫州的計劃,不料,到了撫州城外,神機營守備森嚴,我等一去便被發現,只好又退回城外十里處,與之對峙。第二日,我們到城外叫戰。城門一開,出來位頭戴鐵頭的將領,看不出樣貌,手使一把長刀。只帶了五百騎兵,衝出城外。熊寨主第一個上去應戰,不想那鐵頭好生厲害,只一個照面,便將熊寨主砍傷。林島主三兄弟急忙上前相助,三個回合的功夫,林島主二弟,三弟一死一殘。丁大俠只好親自上陣,不到十招便被鐵頭一刀砍去三根指頭。我等一看,此人如此凶悍,也顧不得江湖道義,一擁而上,圍攻鐵頭。說來慚愧,我等平素自負為一流高手,本想憑著這身功夫痛擊魏閹,叫他知道江湖好漢的厲害,不成想十幾個人圍攻鐵頭一人,慘敗而歸。鷹爪門姜力,何老蟹等人皆被鐵頭所殺。我們拚力救出丁大俠、熊颯,鎩羽而歸,退至金溪死守不出。鐵頭帶領幾千人,日日在城外叫戰。後來,神機營拔營向金溪移動。在金溪城外,千炮齊發,不到一個時辰,金溪便成一堆瓦礫。我們一萬多人大部分被炸死,僅存的人在丁大俠指揮下,迅速後撤,鐵頭帶人窮追猛打。後來,丁大俠為了掩護我們,故意引鐵頭北去,現在生死不明。喬某本是無顏再見各位,但想來想去,還是來此給義軍報個信,神機營果然太厲害了,並且,已然向浦城撲來。」

    谷昭道:「多謝喬堡主前來報信。」

    陳衷紀道:「看來,魏孤行已在神機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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