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新傳 正文 第一一零章 國事家事 下
    三桂緩緩的走入皇宮,沿途的太監、宮女見了無不向之躬身行禮。宮內大總管曹化淳聞知迎了出來,見到三桂立即露出滿是皺紋的噁心笑臉,躬身道:「薊王今兒怎麼得空到宮裡來了?」

    三桂心情正自不好,聞言掃了曹化淳一眼,冷然問道:「本王得不得空還要事前跟你說一聲麼?」

    曹化淳見三桂語氣不善,老奸巨猾的他立即知道一切要順著他。當下忙道:「老奴不敢,對了,皇上昨個還念叨您哪!」他怕三桂繼續追究,趕忙岔開話題。

    果然三桂立即問道:「他念叨本王做什麼?」

    曹化淳低聲道:「還能念叨什麼,說您太過膽大包天,連商量都不與他商量便敢擅自做主殺了福王朱由崧。要知那可是皇親國戚呀!」說完偷偷看了看三桂的臉色。

    三桂哼了一聲,道:「他自身都還難保,還有這份心去關心旁人!」接著又問道:「在本王不在的時候,皇上可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曹化淳想了想答道:「皇宮之中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已被老奴牢牢控制在手上,因此皇上身邊有任何異動老奴都一清二楚。以前皇上那邊一直都沒什麼動靜,只是到了最近這段時間才有人時常過來與皇上相見。並且每次來的時候都將老奴及手下的太監、宮女們遠遠的趕走。因此這段時日皇上有什麼異動老奴倒是不知。」

    三桂聽了皺眉道:「哦?本王要你們幹什麼吃的?怎麼會任意讓別人趕走?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如此囂張?」

    曹化淳忙跪下道:「老奴不敢說!」

    三桂望著他誠惶誠恐的神態,心中已經猜到那人是誰了。當下歎了口氣,道:「如本王所料不錯,那人是長平公主吧!」

    曹化淳點了點頭,道:「不瞞薊王,正是王妃!」

    三桂緩緩道:「起來吧,如今你也是年過八旬的人了,以後不要動不動就下跪。」

    曹化淳忙感動的道:「多謝薊王還憂心老奴的身體,其實說實話,老奴除了薊王之外,就是對皇上也還沒有跪過。因此偶爾跪個一兩次倒不妨事。」

    三桂又道:「本王知道你們顧忌王妃的身份,生怕惹她生氣後向本王告狀。本王可以體諒你的難處。」停頓了一下又冷冷的道:「不過你給本王記住,今後無論是何人,包括王妃在內,凡是來找皇上的都必須給本王進行嚴密監視。絕不能漏過一人,如果王妃再敢轟你們走,你們可以不必理會她。想必她還不敢殺你,就算她有此心,本王也不會答應。明白麼?」

    曹化淳聽了忙保證道:「薊王既然這麼說,那老奴就明白怎麼做了。您放心,從今後任何人和皇上交談都不會瞞過老奴的耳目!」

    三桂這才放心,當下問道:「皇上現在何處?」

    曹化淳道:「方纔皇上還在御書房,老奴帶薊王前去!」

    三桂點了點頭,隨後在曹化淳的引領下向宮裡走去。

    鍾毓帝已經成長為一個二十四歲的青年,身體、心智等各方面都已趨於成熟,只是由於下身殘疾的原因,一直還沒有納得皇后。此刻他正在御案上奮筆疾書,書寫著《孟子#8226;告子下》。突然聽到傳來的腳步聲,不耐煩的抬頭看過去,立時驚呆了一下,連忙放下手中的毛筆,雙唇顫抖的道:「薊、薊王來了!」

    三桂邊走邊微笑道:「本王心掛皇上,因此特意前來宮中看看皇上在忙些什麼!」說著話徑直走到鍾毓帝的御案前,看了看他方才書寫文章。並自言自語的讀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接著抬頭看向鍾毓帝笑道:「沒想到皇上還有如此的雄心大志!真是可喜可賀啊!」

    鍾毓帝怎能聽不出三桂話中的譏諷之意!當下暗自咬緊牙關,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這些只是朕平時練習之用,倒讓薊王見笑了!」

    三桂笑了一下,隨後緩緩挪動著腳步打量這御書房內的佈局,邊欣賞邊問道:「皇上在這宮內住的如何?可否感覺有什麼不適的情況?」

    鍾毓帝不知三桂何意,當下答道:「朕在這裡住的很好,不勞薊王費心!」

    三桂笑道:「哪裡,能夠為陛下分憂乃是我們做臣子的本分,況且本王也非常願意多替陛下分擔一些繁雜瑣事,縱使累著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絕不能累倒陛下啊!皇上您說呢?」說完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鍾毓帝。

    鍾毓帝心中惱怒,恨得牙癢癢的,可是面對三桂的咄咄逼人他又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如今皇宮內外、朝廷上下俱都被他牢牢掌控,自己雖貴為皇帝,但卻沒有絲毫的話語權,真算是孤家寡人一個。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眼前囂張跋扈的吳三桂,想到這裡,鍾毓帝突然有一種想要親手殺死三桂的衝動。但卻知道這是他所無能為力的事,當下緩緩道:「薊王的心意朕心領了,您也要多多注意身體,不要操勞過度才是!」

    這時曹化淳不知由何處又搬來一把椅子,慇勤的放在三桂的身後。三桂緩緩坐下,隨後看著鍾毓帝道:「陛下,本王這次前來是有一件要事需要同陛下商議。此事牽扯到陛下的終身,因此經過本王與朝中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商議後,特意推舉本王前來向陛下請示。」

    鍾毓帝料三桂沒有什麼好事,聽了此話並未作何反應,只是淡淡的道:「不知何事還勞煩薊王親來?」

    三桂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鄭重的道:「陛下今年已二十四歲,論年齡早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但陛下一直沒有主動要求,因此我們這些臣子也並未談及此事。但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居,陛下的年齡又已不小,該是迎娶皇后的時候了。到時生下幾個小皇子,為我大明傳宗接代,代代相傳。故此本王才會前來徵詢陛下的意見,不知陛下看中了哪家小姐?」

    鍾毓帝聽到三桂說完這些話,一張臉登時陣紅陣白,他萬萬沒有想到三桂竟直接捅到自己的傷疤上。當即驚叫道:「不,朕不想娶皇后!薊王休要再提及此事!」

    三桂故意詫異的問道:「哦?這是為何?陛下身為九五之尊,理應迎娶一位德才賢淑的皇后才對。而皇后作為後宮之首,母儀天下,正能襯托出陛下的英明神武。可是您卻毫不考慮便拒絕,要知我大明乃是一泱泱大國,豈能沒有皇后!」

    鍾毓帝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強忍著怒氣道:「朕就是不想娶什麼皇后,永遠也不想,薊王不要再提了!」

    三桂搖頭道:「那可不行,皇后一事乃牽扯到國之根本,並非是僅憑陛下一人的喜好來決定的。而且陛下如果不娶皇后,那不就意味著沒有皇子?將來的皇位誰來繼承?就算本王答應,恐怕滿朝的文武百官也不會答應,天下的百姓更不會答應。」

    鍾毓帝痛苦的埋下了頭,悲聲道:「薊王,朕之所以不想迎娶皇后,這個原因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何必還要對朕苦苦相逼!」

    三桂聞言驚詫道:「陛下你說什麼?本王清楚這裡面的原因?笑話,如果本王清楚怎麼還會問你?如果這裡面有什麼苦衷陛下請但說無妨,本王絕不洩露出去!」

    鍾毓帝心中大罵三桂揣著明白裝糊塗,明明知道自己是殘廢之身還再三力主為自己擇後。真是欺人太甚!鍾毓帝咬著牙一言不發,心中對三桂恨到極點。

    三桂見鍾毓帝不肯說話,便道:「陛下既然不肯說清原因,那本王只好去通知其餘大臣了。告訴他們就說陛下死活不肯答應擇後,但又不肯說明原因,看他們聽了是否會答應!」說罷便站起身欲離開。

    鍾毓帝實在被三桂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當下咬著牙狠狠的道:「薊王,朕已經是殘廢之身,縱使娶了皇后,也難以行那人道之事,故此才會反對迎娶皇后!」終於被逼著說完這番話,鍾毓帝有一種想要鑽入地縫的衝動,當即熱淚滾滾留下。

    三桂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如此!」接著又問道:「以前不是有很多醫術高超的名醫為陛下診斷過了麼?難道還不能恢復麼?」

    鍾毓帝搖了搖頭,慘然道:「他們告訴朕那是外傷,非草藥所能療治。」

    三桂見到鍾毓帝這副可憐巴巴的神態,強忍著心中的笑意,繼續道:「縱使如此,陛下也應該迎娶一皇后為好,雖然不能為陛下生養子女,但卻可以代陛下掌管後宮。而且皇后乃是一國的象徵,我大明如此大的一個國家,豈能沒有皇后?」

    鍾毓帝死活都不肯為自己納後,最後都快給三桂跪下來了,三桂這才勉強答應。緩緩道:「那本王回去再試一試,希望他們能夠收回這個提議!」

    隨後三桂又簡單的聊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了。留下了皺眉不展,悶悶不樂的鍾毓帝。

    曹化淳恭敬的一直將三桂送出宮門外,直到完全看不到三桂的背影,這才緩緩朝宮內走去。他一直來到御書房門前,發現鍾毓帝還在裡面發呆,便走進去問道:「陛下,今日想吃些什麼?老奴讓御膳房去做!」

    鍾毓帝厭惡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朕今日沒有心情,你下去吧!」

    曹化淳非但沒有離開,反而還湊到鍾毓帝的眼前,微笑道:「要不要老奴吩咐御膳房為陛下做一碗參湯?聽說喝了這東西能起到壯陽的效果,陛下要不要嘗嘗?」

    鍾毓帝聽了猛地站起身,一張臉氣得青筋暴露,他指著曹化淳破口大罵道:「滾!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死太監!給朕滾遠點!」

    曹化淳見鍾毓帝動了真怒,當下微微一笑道:「陛下您罵得很對,老奴承認自己是個不男不女的太監。可是您呢?與我們相比又能好到哪裡去?充其量你也只是一個披著皇帝衣服的太監罷了!還說我不男不女,可是您又能好到哪裡去?說白了我們都是同一路人,將來都是要斷子絕孫的,何必要……」

    曹化淳的話還未說完,鍾毓帝已經隨手拿起筆筒向他擲去,口中嘶吼道:「滾!」

    曹化淳輕輕的閃開,隨後得意的大笑著離開了御書房。

    鍾毓帝趴在御案上痛哭不止,如今自己竟到了這步田地。連一個太監都敢隨意的取笑自己。今後的路可該怎麼走啊!想到這裡,鍾毓帝再也控制不住壓抑許久的怨氣,仰天朝空蕩蕩的屋頂上大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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