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新傳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非常手段 下
    三桂向四周掃視了幾眼,隨後緩緩的走到周延儒的面前。方才周延儒已經跪在地上狠狠的嘔吐了一回,此時的他剛剛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三桂在他的身前站定,手中不住的搖晃著那根血淋淋的脊椎骨,關切的對周延儒問道:「周大人,您沒什麼事吧!」

    周延儒緩緩抬起頭看過去,立時見到了三桂手中的那條脊椎骨。此時經過三桂不停的搖來搖去,就像一條被扒了皮的大號蜈蚣般左晃右晃。周延儒瞳孔放大,根本就來不及說話,緊跟著又低下頭「哇哇」的吐了起來。

    三桂不屑的笑了笑,隨手將手中的那條脊椎骨扔在了地上,剛好掉落到周延儒的面前。此時周延儒正要趴下去繼續嘔吐,突然見到這根可怖之極的脊椎骨。這下周延儒趴下來的面孔距離地上的這根東西只有一寸左右了,幾乎緊貼著自己的臉孔,登時將他直接嚇得雙眼一翻,背過氣去。

    三桂徑直來到殿中,衝著御座上碩碩發抖的崇禎跪下並道:「末將一時疏忽,沒來得及制止韃子撒野,以致驚擾了聖駕,請萬歲責罰!」

    三桂這番話一說出,等於是將自己方纔的所作所為導致殿中君臣受到嚴重驚嚇一事轉移到杜度的身上。這樣就將自己完全撇清了,而以崇禎這種極好臉面的皇帝來說,更絕不會承認被三桂的手段所嚇倒。

    崇禎想從龍椅上堅持站起來,但此時胯下的雙腿卻怎麼也不聽使喚。顫抖了半天也沒能堅持站起。最後只能無奈坐著,當即強自掩飾道:「吳將軍,你、你做的很好,朕、朕甚欣慰!」

    三桂聽著崇禎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舌頭好像短了一截似的。不由的心內暗笑,哼,什麼欣慰,我看是反胃還差不多!

    崇禎強制自己嚥了一口唾沫,略有平靜的繼續高聲道:「來人,將殿內的屍身速速抬走!」

    適才進來的那幾個禁衛軍方才也被三桂這種駭人聽聞的殺人手段所驚嚇。但無奈聖上有命,就算再不願意也要邁著沉重的雙腿上去抬人。

    幾個禁衛軍走到杜度屍身的旁邊,此時的杜度由於身體沒有了脊椎骨的支撐,腦袋幾乎與屁股平行挨在了一起。一雙眼球更是被擠出了眼眶,只有一根肉絲和眼眶相連,在鼻樑上面掛著。舌頭則長長的耷拉在地面上。後頸處很明顯的有一個大洞,此時正向外不斷的流著血水。景象看上去異常的恐怖。

    幾個禁衛軍硬憋著一口氣,咬著牙將杜度的屍身拖走。沒有了脊椎骨在身上,杜度的屍身就像一個大麵團一般軟軟的被幾人拖在地上向殿外走去。

    而杜度身上的那根血淋淋的脊椎骨,則是由一個膽子最大的禁衛軍閉著眼、屏住氣的將之拎走。

    雖然屍身已被拖出殿外,但此刻驚魂未定的君臣依然還未從方才巨大的震撼中恢復過來。金殿內第一次呈現出了如此狼狽不堪的景象。

    一股難聞的氣味在殿內瀰漫開來。混雜了血腥氣、汗水、嘔吐的穢物等等物事構成了這種獨特的味道。更有甚者還有人被嚇得偷偷尿了褲子。

    崇禎鼻子聳動了幾下,隨即皺了皺眉頭,不悅的望著殿中奇形怪狀各種姿勢的眾臣子。重重的哼了一聲。

    此時已有大臣如洪承疇等抵抗力稍強的已逐漸恢復常態,見聖上龍顏不悅,知道對眾臣子不滿。忙伸手拉了拉各自身旁的大臣,對他們暗暗提醒。

    崇禎雖然雙腿還有些發軟,但已經能夠緩緩站起身。他吩咐身後的王承恩,要他速速找人將兀自昏迷的兩個老臣送出殿找御醫醫治。隨後看著殿內的文官武將們又重新分左右站好,再望了望依然穩穩站立殿中的三桂,心中的震撼一浪接過一浪。沒想到吳三桂雖然年僅十八,但一身強硬的武功卻如此高超。最可怕的是此子出手狠辣無情,殘忍好殺,幸好自己方才沒有立即聽取周延儒的建議對他治罪,否則以他的身手,一旦惱羞成怒,喪心病狂的撲向自己,那根本就無活命的機會。想到這裡,崇禎不由的心膽俱寒,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

    崇禎終於開始恢復常態,他望向三桂,問道:「吳將軍,方纔這個韃子將軍在金殿撒野,的確是該殺,但朕從你出手的方式來看,你這個人下手可真夠狠的!不知你是否一向都是如此呢?」

    三桂聽崇禎開口喚自己作吳將軍,心裡清楚此時的崇禎對自己已經刮目相看了,再也不像方纔那樣高高在上,對自已瞧不上一眼。看來自己突然採取的非常手段還是有了效果。當下他恭敬的答道:「回萬歲,不但末將一向如此,就連末將手下那一萬軍士也都這樣。不過這只是在戰爭中對付敵人才使用的方法。

    崇禎聽後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哦?竟然全部如此!」

    三桂點頭應是,接著道:「戰爭天性就是殘酷無情的,如果要在戰場上談論什麼感情,那與自殺沒有什麼分別。任何對敵人的仁慈關愛都是對自己的殘忍,因此平時末將就訓練教導手下,不出手則以,出手必取敵要害,所謂一擊致命。要求對付敵人必須採取快、準、狠三字。出手速度越快,自己保全的希望就越大;出手的位置越準,敵人反擊的能力就越小;出手的方式越狠,那對敵人心靈上的威懾也就越大。只要這三條全具備了,在條件相等的情況下,那末將的軍隊絕對是所向披靡、罕有敵手的。」

    三桂說這些就是怕崇禎突然惱羞成怒治自己的罪,因此拿這些來轉移崇禎的注意力。果然崇禎聽到這裡不由的雙目一亮,隨後問道:「吳將軍,照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部遇到後金軍一支萬人的軍隊就能夠穩操勝券了?」

    三桂答道:「末將方纔所說的只是在條件相等的情況下,具體還要根據當時的天時、地形以及多種因素來進行分析判斷。否則就算能夠戰勝敵人,自己也將損失慘重,得不償失。」

    崇禎聽了沉思不語,雖然沒有立即明確的表示出贊同或反對之意,但是從他那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對三桂的這種方法還是有些認同的。

    這時首輔大臣周延儒剛剛由方纔的極度驚嚇和嘔吐中恢復了過來,此時見到崇禎與三桂這君臣間的對答,知道崇禎已被三桂說的有些心動。心道這還了得,吳三桂這小子方才竟敢在金殿之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眾驚嚇自己,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不知道什麼是當朝首輔。情急之下張開口剛要說話,恰於此時一旁站立的三桂正扭頭向自己望來。看到那雙瞳子中露出的兩道猶如尖刀利刃般森寒的目光向自己射來,登時好似被一盆冰涼徹骨的冷水從頭澆到腳一般,一股深深的寒意直流向心底。周延儒不由自主地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到了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崇禎這時已經拿定了主意,此次不但不能夠治吳三桂的罪,反而還要給予適當的封賞。這裡面不但有方才三桂展示自己非常手段的功勞,還有另外一層原因,那就是三桂的舅舅祖大壽。由於祖家乃是遼東的首席豪門望族,不但手下從軍者眾多,且勢力遍佈整個遼東,影響力非常之烈。此次突然將袁崇煥抓捕入獄,而使得祖大壽也倉惶折返遼東。為了防止祖大壽從此心生異心,必須要對他以及他的親人及族人等進行好生的安慰,以安他們的心。而眼前的三桂此次不但戰功卓著,而且還是祖大壽的外甥。因此這個封賞無論如何也是少不了的。

    崇禎低頭望向三桂,高聲道:「吳三桂聽封!」

    三桂一愣,忙又跪倒在地,等候封賞。

    崇禎緩緩道:「此次吳三桂將軍巧施妙計,在薊州鳳凰山下伏擊了後金軍的前鋒營。在將其全殲的同時,自己所部傷亡卻甚小,且還生擒了對方主將。此舉不但大大振奮了明軍,而且還極力打擊了後金軍的氣焰,功勞甚大。不過考慮到吳三桂年歲畢竟太過年輕,因此特封其為遼東軍副將之職,繼續統轄所部一萬騎軍。並受薊遼督師及遼東都指揮使的節制!」

    崇禎的旨意一下,三桂等於又升了一級,距離總兵的職位也只相差一步之遙了。而且三桂還將繼續統率自己所部,併除了薊遼督師和遼東都指揮使有權命令自己外,其餘的大將包括各鎮的總兵都無權指揮自己,可以說自己這支部隊相當的獨力。

    三桂口呼萬歲,叩頭謝恩。

    周延儒還想利用自己首輔大臣的身份向崇禎進言以殺殺三桂的威風。緩步走出班列奏道:「陛下,吳三桂年僅一十八歲,就已獲封副將的高職,此事一經傳出,恐怕其他的各路將士們會不服啊!為我大明軍隊的長久穩定著想,臣勸陛下還是收回成命吧!」

    崇禎聞言臉色一沉,冷冷的道:「朕所下達的旨意,誰敢不服?」接著他又對兵部尚書洪承疇道:「傳話下去,就說是朕說的,大明所有的將士都有份兒。如果今後誰能夠帶兵殲滅後金軍以及各地的反賊數目達到五千以上,朕就賞給他個總兵坐坐!做不到這點的,沒有資格對旁人指指點點!」

    洪承疇低頭領命,而周延儒再次碰了一鼻子灰,無奈下只得訕訕退下。

    這時崇禎高聲問道:「眾卿誰還有本可奏?如果沒有那就退朝吧!」

    崇禎一離去,眾大臣也相繼三三兩兩的走出殿外。三桂在這裡職位最低,只得故意放慢腳步跟在眾人身後緩緩行進。當他即將邁步走出殿門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有一支手向他伸來。

    三桂登時集中精神,全身佈滿了真氣隨時準備蓄勢待發。隨即察覺到身後那人腳步輕浮無力,顯是沒有絲毫的功夫底子。便沒作任何反應,任由那人拉住自己的衣衫。

    三桂回轉身,見那人正是崇禎的貼身太監王承恩。忙躬身抱拳施禮道:「不知王公公叫住末將有何吩咐?」

    王承恩微笑道:「雜家只是代為傳話而已。」隨後趴在三桂耳邊輕聲道:「皇上宣你於明日午後在錦陽宮面聖,吳將軍可千萬記住了!」

    三桂忙點頭應是,待要再準備繼續和王承恩套套近乎藉以探探口風時,王承恩已經揮揮手走開了。

    三桂跨步走出殿外,明媚的陽光立時照耀在身上。但卻無法抹去映照在三桂心中的陰霾,崇禎才在金殿見過自己,這下又要單獨召見自己究竟有何目的?如果他對自己起了疑心要收回自己的兵權,那自己將如何應對呢?想到此,三桂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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