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劍心魔 正文 第四十四回 力拼強胡豪傑膽心傷焦土女兒情
    南秋雷鬆開了手,低聲說道:「多謝秦大哥了。」秦觀海道:「南姑娘不必客氣。哎,小心暗箭!」話猶未了,只聽得辟啪聲響,連珠箭發,是一個軍官從馬上射出來的,箭法好生了得,三支箭連珠射出,從三個方向射來,同時射他們三個人,又快又準。

    南春雷躍起一劍打落了射他的那一支箭。秦觀海則把手一招,接了對方的箭。只有南秋雷卻因心神不定,冷不及防,險些給箭射中。幸虧秦觀海伸指疾彈,把那支箭彈得失了準頭,但也幾乎是擦著南秋雷的鬢邊飛過。要不是他這一彈,後果真是不堪想像。

    秦觀海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接箭!」把接來的那支箭反擲回去,腕力之強,不亞於用鐵胎弓發射。那個用連環箭法射他們的軍官,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受阻於那一大片荊棘,跑不過來。說時遲,那時快,秦觀海這支箭已經射到。

    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以前曾用暗箭傷了空空兒的那個周保陽。周保陽是范陽節度使王典衛士隊長,在范陽軍中,是有名的神箭手。

    周保陽哈哈笑道:「你要射我,這是在魯班門前弄大斧了。」當下把鐵胎弓一撥,待要把這支箭打落,不料秦觀海的甩手箭另有一功,他用上了巧勁,箭將到時,忽地下沉三寸,貼地射來,周保陽的鐵胎弓撥了個空,只聽得「卜」的一聲,這支箭已是閃電般的射著周保陽的坐騎,正中前蹄,馬失前蹄,周保陽給摔下了馬背。

    周保陽滿面通紅的爬了起來,老羞成怒罵道:「好,我非把你這小子擒來當作箭靶不可。」可是他的箭法雖高,輕功卻是不行,那一大片荊棘,他無法飛越。

    周保陽正要喝令軍士披荊斬棘,一個身材魁梧的髯鬚大漢,穿的也是軍官的服飾,跳下馬來,哈哈笑道:「周將軍不必動氣,對付這幾個小子何須興師動眾,我去對付他們,你們在這裡準備捉人便是。」周保陽躬腰道:「好,我給北宮將軍掠陣。」

    這髯鬚漢子乃是雪山老怪的二弟子、魏博牙軍統領北官橫。他和周保陽,一個是代表魏博節度使田承嗣,一個是代表範陽的節度使王典,同來幽州,與幽州的節度使章留仙商量三鎮聯盟的。因受義軍之阻,進不了城,故此暫且在這山頭駐紮,建堡壘以自固,等待後援。他與周保陽身份相當,不過一來因為魏博是最強的藩鎮,二來北宮橫武功也遠遠在周保陽之上,故周保陽奉他為主帥,對他執禮甚恭。

    北宮橫揮舞獨腳銅人,邁開大步,踏入荊棘叢中。所到之處,荊棘披靡,就似遇到狂風掃蕩一般,不消片刻,已是越過了這一大片地帶荊棘。北宮橫在揚州見過南春雷兄妹,哈哈笑道:「原來是你們這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丫頭,你們大哥昨天從這裡經過,僥倖給他逃了。如今你們可是要逃也逃不了啦!嘿,嘿,哈,哈!走了大哥,捉了弟妹,對我來說,倒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呢。」

    南春雷心道:「原來大哥已經走過去了。這北宮橫武功非同小可,但好歹也要拼他一拼。」

    山頭上的形勢十分險峻,雖無荊棘,但豐草沒脛,怪石遮雲,騎馬也是上不來的,不過,當然還是阻擋不了北宮橫。

    秦觀海引他們兄妹上山頭,原是想憑這個地形阻一阻對方的騎兵的。在他以為這隊騎兵在掃蕩荊棘之後徒步上山,至少也得半個時辰,那時他們已經從後山翻下去了。不料北官橫不費吹灰之力,就闖過了這一大片荊棘地帶,而後山山勢更險,下山比上山尤難,他們要想翻山而逃,已來不及,這麼一來,他們倒是被官軍困在絕地了。

    秦觀海正要上前迎戰,北宮橫已是追到了南春雷身後,南春雷反手一劍,『當」的,聲,火花四濺。南春雷禁不起北官橫的這一股大力,虎口隱隱作疼,寶劍幾乎脫手。南秋雷上前助她哥哥,喝道:「看劍!」寒光一閃,一招「玉女投梭」,疾刺北宮橫脅下的愈氣穴。

    北宮橫大笑道:「你這黃毛丫頭,居然也敢與我動手。你儘管出招便是,大呼小叫的幹嘛。」

    武林中的規矩,先喝一聲「看劍!」這是不肯偷襲,提醒對方的意思。但這多是用於武功相當的高手,在北宮橫的心目中,南秋雷根本就不配作對手,是以他在大笑南秋雷的不知自量。

    不料南秋雷的功力雖然遠遠不及北宮橫,論本領也還不如她的哥哥,但她劍術造詣卻是在她哥哥之上,夠得上是第一流劍法的。

    原來她的父母,一個長於刀法,一個長於劍法,但因她的父親南霽雲死得早,所以得傳南霽雲的快刀絕技的只有他們的大哥南夏雷。南春雷和南秋雷則都是跟母親夏凌霜學的劍法。夏凌霜是慧寂神尼的弟子,她這門劍法以輕靈翔動見長,最適宜於女子使用。因此南秋雷的劍法反而比她的哥哥高明一些。

    南秋雷人又精靈,情知憑真實的本領決打不過北宮橫,一劍刺出,不讓他的銅人碰著,便立即變招。

    北宮橫也是輕敵過甚,銅人打了個空,招數已經使老,南秋雷唰的一劍,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斜刺挑來,「嗤」的一聲,把北宮橫的衣襟挑開。北宮橫內功深厚,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吞胸吸腹,腳步不動,胸腹內陷,身軀無形挪後半寸。就只差這麼半寸,南秋雷的劍尖只能挑開他的衣襟,卻絲毫也傷不著他的皮肉。

    北宮橫大怒,銅人倒捲回來,待要打落南秋雷的劍,但南秋雷佔了一點便宜,已是在立即收招,不肯和他硬碰了。北宮橫咬牙切齒道:「好,我倒要看你如何能躲得開?」高舉獨腳銅人,作了一個旋風急舞,登時把他們兄妹二人的身形全部罩住,銅人狠狠的朝著南秋雷的天靈蓋打了下來。南秋雷使出渾身解數,騰、挪、閃、展,好不容易才避開了這一招,這不過是在她哥哥的配合之下,這才躲得開的。

    但躲得過一招,躲不過第二招、第三招……北宮橫發了狠,改變了生擒他們的主意,銅人橫砸直努,呼呼轟轟,直有排山倒海之勢,風雷交擊之威。使到疾處,就似有一面銅牆向他們兄妹推壓過來。南秋雷再想用精妙的招數偷襲已是不能了。

    他們兄妹對付沙鐵山可以打成平手,對付北宮橫則是連招架也不容易。兄妹二人步步後退,不過十多招,都已是額頭見汗,氣喘吁吁。

    秦觀海初時因見他們兄妹聯手,自己遂暫且在旁觀戰。看了一會,見北宮橫實在厲害,於是也就拔出鬼頭刀,上前參戰了。

    北官橫哈哈笑道:「好,你們都來,省得我一個個殺掉你們,太費力氣。」銅人一推壓,頓然間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原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秦觀海已是劈出了十七人刀,每刀都斫在銅人之上。北宮橫「咦」了一聲,說道:「你這小子的快刀倒是使得不錯呀!好,我且看你擋得幾招?」

    秦觀海的功力又比南春雷稍勝一籌,所以他在銅人身上連劈了十七八刀,他的鬼頭刀也沒給北官橫打落,不過虎口亦有點酸麻了。

    北宮橫掄起銅人,左蕩右決,將南家兄妹的兩柄青銅劍盪開,一個進步欺身,又向秦觀海當頭壓下。

    泰觀海咬實牙根,心中想道:「寧可我受了傷,讓他們兄妹可以有機會取勝。」於是不躲不閃,把北官橫強攻的招數盡都接下,片刻之間,又破出了六六三十六刀。北宮橫見他如此頑強,心裡也不由得暗暗讚歎。南春雷、秋雷兄妹得秦觀海擋住了正面的攻勢,所受的壓力大減,兩兄妹從兩翼疾上,登時反守為攻。

    南氏兄妹兩翼急攻,北宮橫必須騰出手來應付,只好放鬆了秦觀海,先退三步。南秋雷劍走輕靈,「唰」的一劍,幾乎是貼著他的肋旁削過。

    秦觀海連擋了十七八刀,虎口流血,仍然撲上前去。南秋雷吃驚道:「秦大哥,你,你歇一歇吧。」

    秦觀海笑道:「不礙事。」刀交左手,一招「力劈華山」,又從正面接了北宮橫的攻勢,這一刀劈著了銅人,火花四濺,北宮橫已是用到了八九分氣力,但仍是不能將他的鬼頭刀打落。北宮橫也不由得佩服他的頑強,讚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秦觀海的左手刀法亦是不弱,一樣能夠使出快刀,威力雖是稍稍不如右手使刀,但刀法的奇詭,卻比右手刀更勝一籌。南氏兄妹雙劍合璧,在兩翼配合作戰,三人聯手,不消多久,就把北宮橫的氣焰壓了下去,迫得他轉攻為守。

    周保陽在荊棘那邊換了一把鐵胎弓,揚聲說道:「北宮將軍,你活捉這女娃兒。那兩個小子待我替你把他們料理了吧。」張弓搭箭,連珠三箭,接續向秦觀海射來,周保陽恨秦觀海射斃他的坐騎,是以先要把秦觀海殺掉,出一口氣。

    秦觀海展開潑風似的快刀,把三支箭全都打落。但在他應付周保陽偷襲這霎那間,南氏兄妹已給北宮橫殺得手忙腳亂,險些遭了他的毒手。

    周保陽接著三枝連珠箭,改向南春雷射來。周保陽的箭法奇準無比,南春雷避開一枝,打落一枝,第三枝閃電般的又向他的喉嚨射到。與此同時,北宮橫一見有機可乖,銅人用了「泰山壓頂」之勢,也向南春雷的的頭顱砸下來。

    秦觀海知道南春雷擋不住他這麼一壓,當下立即施展快刀,與南春雷聯手,刀劍齊出,抵住了北宮橫的銅人。南秋雷躍起把劍一挑,將射向她哥哥的那一枝箭挑落。這一枝箭只差半寸就要射著南春雷的喉嚨,當真是險到了極點。而南秋雷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劍挑利箭而不傷及哥哥,劍法的精妙,也大大出乎周保陽意料之外。

    周保陽冷笑道:「好,看你這幾個娃兒能躲得過幾枚?」連珠箭一枝接著一枝的射出。南氏兄妹與秦觀海都有一身武功,若在平時,周保陽的箭法雖然厲害,也是奈何不了他們的。但此,他們是在和一個武功比他們高強得多的強敵惡鬥,周保陽的連珠箭雖然射他們不著,卻也足夠他們手忙腳亂的來應付了。在周保陽的暗箭騷擾之下,他們剛剛取得的一點優勢,頓時又告消失。

    北宮橫哈哈笑道:「困獸之鬥,有何益處?看在你們年紀青青的,有這身本領大是不易,若肯歸順朝廷,我倒可以饒你們的性命。」

    秦海觀道:「放屁!什麼歸順朝廷?你乃是通番賣國!你以為別人也像你這樣毫無廉恥麼?」

    北宮橫老羞成怒,喝道:「好,你們不聽善言,那只有白送你們三條小命了。」

    周保陽笑道:「不,這女娃兒長得標緻,留下她一條活命吧。」

    北宮橫笑道:「好,你既替她說情,我將她活捉也就是了。但這兩個小子,我可饒他們不得!」掄開獨腳銅人,一個旋風急舞,銅人的手指,指向南春雷的胸膛要穴,南春雷橫劍護胸,北宮橫大喝一聲,銅人橫掃過去,秦觀海奮力招架,左手的虎口又給震裂。

    北宮橫道:「哼,還不撒手!」銅人又掃過來,周保陽的連珠箭也接續射到,南秋雷替他擋箭,南春雷出劍與他合抵銅人的壓力。

    這一次因為秦觀海兩手的虎口都已震裂,氣力不加,兩人聯手也抵擋不住銅人的壓力,「噹」的一聲,南春雷的長劍脫手飛出,但秦觀海牢牢抓著刀柄,鬼頭刀卻還未曾給他震落。

    北宮橫在他們力拼之下,也覺虎口酸麻,不得不退了兩步。就在此時,忽聽得對面的山頭有號角聲傳來,秦觀海精神陡振,說道:「好了,咱們的人來了!」

    北宮橫冷笑道:「待得你們的人來到,你早已沒命了。」掄起獨腳銅人猛砸猛掃,秦觀海與南秋雷捨了性命,拚死與他惡鬥。南春雷拾起了寶劍,替他們挑打周保陽的連珠箭。

    周保田的連珠箭越來越密,南春雷氣力亦已不加,他盡力照顧妹妹與秦觀海,給鬧得個手忙腳亂。

    眼看就要一敗塗地,弓弦忽地啞然無聲。只聽得一個非常刺耳的聲音笑道:「好呀,原來又是你們這兩個臭賊,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嘿嘿,哈哈,俺空空兒正要來報你這臭賊一劍之仇!」

    南氏兄妹這一喜非同小可,南秋雷「咦」了一聲,說道:「不但是空空伯伯來了,華老前輩也來了呢!」說時遲,那時快,話猶未了,空空兒已是聲到人到,後面還跟著一個「筆掃千軍」華宗岱。

    北宮橫這一驚非同小可,那裡還敢戀戰,慌忙轉身飛逃。周保陽的坐騎已給射斃,他只是箭術高強,論輕功則尚不如北宮橫,他正要搶軍士的坐騎逃命,但已來不及了。

    空空兒大喝道:「臭賊,還想跑嗎?」周保陽舉鐵胎弓一撥,空空兒輕舒猿臂,劈手就將他的鐵胎弓奪了過來。

    空空兒笑道:「你曾用這弓射我,如今就叫你死在這張弓上!」捉著了周保陽,把鐵胎弓套上他的脖子,用力一勒,弓弦勒斷了周保陽的頸骨,登時氣絕而亡。空空兒大笑道:「痛快,痛快!」

    此時北宮橫已經跳上了馬背,空空兒驀地一省,說道:「只報了一箭之仇,還不能算是痛快。華大哥,你料理這些小賊,我去找北宮橫算賬!哼,哼,看你逃得上天!」

    空空兒腳力一發,疾如奔馬,北宮橫往山上跑去,山路崎嶇,馬跑得沒平地快,竟然給空空兒追上。此時山頭上正有兩軍交鋒,北官橫翻身下馬,邊打邊走。

    空空兒的本領勝過北宮橫不止一籌,但卻也不能在三五十招之內將他殺傷,轉眼間打上了山,亂軍中跳出一個漢子,使桿長槍,『當」的一聲,挑開空空兒的短劍。空空兒這一劍本來就可以刺著了北官橫的穴道了的,這漢子來得及時,恰好救了北官橫的一命,這漢子不是別人,正是北宮橫大師兄西門旺。

    原來西門旺、北宮橫、周保陽三人乃是一夥,同守這個堡壘的。北宜橫和周保陽帶領三百騎兵出來,西門旺留守,手下還有七八百人之多。有一隊在對面山頭駐紮的義軍聽得這邊的的廝殺之聲,遂過來襲擊他堡壘這一隊義軍的首領頗通兵法,行的是圍魏救趙之計。

    西門旺是雪山老怪門下的大弟子,但本領卻是最弱。不過,他與北宮橫聯手,卻總可以對付得了空空兒。

    華宗岱在那邊施展天下無雙的點穴本領,當真是配得上稱為「筆掃千軍」,不消片刻,已有三五十名官軍給他點著了穴道,倒在地上轉轉哀號,餘眾一哄而散,有的逃回堡壘,有的更嚇得和身滾下山坡。華宗岱殺散了官軍,便與秦觀海等人一同上山,助義軍一臂之力。

    這支義軍約有千人之眾,和西門旺的留守隊伍實力相當。但因西門旺如今給空空兒絆住,義軍乘機猛攻,卻殺得官軍的陣腳大亂了。

    西門旺一看華宗岱已將來到,而己方又已敗勢畢逞,當下也就不敢戀戰,關上了石門,可以固守。義軍的首領笑道:「他們做了縮頭烏龜,就讓他們苟活些時吧。空空大俠,你還認得我麼?」

    空空兒道:「哦,原來是你,你的叔叔呢?」原來這位義軍首領乃是夏侯英的侄兒夏侯勇。夏侯勇說道:「家叔在幽州城外,正在準備攻城。」

    說話之間,南氏兄妹與秦觀海亦已來到,夏侯勇先與秦觀海打了招呼,說道:「原來是你在那邊山頭與敵人作戰,這兩位是————」

    秦觀海管雙方介紹,夏侯勇聽了他們的名字,知道是從前名震一時的南大俠南霽雲的子女,大為歡喜。說道:「各方的英雄豪傑越來越多,這一場大戰,咱們是定操勝券了。」

    空空兒道:「這位秦壯士的快刀很不錯啊,你是幽州鄭老武師『五虎斷門刀』這一支的吧?」空空兒剛才趕到的時候,北宮橫一見他的影子便逃,故此秦觀海的快刀法。空空兒只不過見著幾招。

    秦觀海聽他一口道破了自己的師門來歷,又是吃驚又是佩服,說道:「郭老武師是我的太師祖。他老人家逝世已有三十年了。我出世得遲,沒有見過。我的師祖在十年前亦已逝世。家父則已閉門封刀了。空空大俠想必與我的師祖相識?」

    空空兒笑道:「你的太師祖和師祖我都見過,只是你的父親我卻無緣見面。有一事恐你還未知,你可知道他們兄妹是什麼人嗎?」秦觀海道:「我正想向南大哥請問,不知南大哥的令尊是——」南春雷道:「家父諱霽雲,十多年前在睢陽與段圭璋大俠一同殉國。」秦觀海「啊呀」一聲,叫起來道:「我猜得不錯,你們果然是我的同門。」

    原來一敘起來,他們是同一個太師祖的,「五虎斷門刀」從鄭鎮國開始分為南北兩支,秦觀海父子屬於北支,南霽雲屬於南支,這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分支之後,兩支都已三傳,後輩的人至南霽雲和秦觀海父親這一代由於世亂年荒,就斷絕了音訊的。

    南秋雷知道了秦觀海是她同源異流的師兄,更為高興,說道:「秦師兄,怪不得你的快刀使得這樣好,原來是北支門下。我剛才也思疑你是同門的了,不過,還沒空向你請問。」

    秦觀海道:「本門的快刀,令尊南大俠天下無雙,敝師祖和家父是常常提起的。但南大哥和南姑娘卻是用劍,卻教我剛才不敢相認。」

    南秋雷笑道:「我的大哥是用快刀的。家父死得早,我和二哥的快刀練得不好,改由家母教我們的劍術。」

    夏侯勇道:「秦大哥是最先在幽州揭竿而起的豪傑,幽州百姓紛紛參加義軍,他的功勞最大。」

    秦觀海面上一紅,說道:「都是自己人,你不必給我亂戴高帽了。」夏侯勇笑道:「我說的是事實呀!」

    空空兒讚道:「好,你們這輩的年輕人真是比我們老一輩的強得多了。」秦觀海惶然道:「空空大俠武功蓋世,我們是萬不及一,焉能相比!」空空兒笑道:「我在你這樣年紀的時候,武功還不及你呢。不過,我說的不僅僅是指你的武功,你還沒有聽懂我的意思。」秦觀海道:「空空大俠指教。」

    空空兒道:「我從前闖蕩江湖,縱橫四海,論本領不是自誇,的確是罕逢敵手,但說老實話,我也只是快意恩仇,任性所之而已。現在想起來我也實在後悔,後海虛度少年的好時光,沒有做出一樁對老百姓有益的事情。你們這一輩可不同了,人人都是胸懷大志,有見識,有抱負,為國為民。這就比我們老一輩的強得多了。知人論世,並非只是本領高強就值得稱道的。而你的武功好還在其次,難得的是人品又好,做出了轟轟烈烈的事業,卻一直沒有驕傲。這一點,我空空兒還要跟你學呢。」

    秦觀海面紅過耳說道:「老前輩過獎了,老前輩的師陀復國,抑強扶弱,這是大大有益於老百姓的事情,老前輩的英雄事跡,我們這裡也是早已是眾口流傳的了。」

    南秋雷笑道:「空空伯伯,一年不見,你的脾氣和從前可是大不相同啦。怎的對小輩也這麼客氣起來了?」

    空空兒見笑道:「是麼?但這也是我把你們小輩當作鏡子,發覺了我的老毛病,我這才改了的。套夏侯賢侄的說話,我這可不是和你們客氣,我說的是實話。」

    空空兒對秦觀海甚有好感,心裡想道:「我沒有做成她和錚兒的媒人,正該給她找個好女婿,眼前這個秦觀海不輸於鐵錚,我何不撮合他們這段姻緣?不過,這也且待這場戰事過了再說吧。」

    空空兒自己晚婚,但卻喜歡給年青人做媒,是以見了秦觀海又觸動他的心事了。他那裡知道,南秋雷與秦觀海早已是一見傾心,只要聽其自然,他們的感情就自會發展,實在是用不著他來多事的。

    夏侯勇笑道:「天色已晚,這個堡壘咱們暫時攻不下,就讓他們做縮頭烏龜吧。我們駐紮在對面的山頭,咱們不如回去再談個痛快。」

    走到對面山頭要經過一道長狹的山谷,上山下山,也有十多里山路。路上南春雷道:「空空伯伯,你和華老前輩怎的這樣巧也來到了這裡?」空空兒道:「我在那間路邊的茶鋪知道錚兒和華老前輩的掌珠曾在那裡出現……」

    南春雷怔了一怔,插口問道:「是麼?這是哪一天的事情?」空空兒道:「就是昨天的事情。」南秋雷道:「昨天我們也正在那間茶鋪。」空空兒道:「大約時間不同,你們沒有碰上。」接下續說道:「我聽說他們二人還和沙鐵山打了一架,我和老華不放心,趕忙追來,不料卻碰上了你們。」

    說了半天,南春雷這才知道空空兒是發生了誤會,把他們兄妹誤認為是鐵錚和華劍虹了。於是笑道:「空空伯伯,這可真是錯得恰好了。和沙鐵山打架的是我們兄妹,幸虧你們有這場誤會,要不然你們不會追到這兒來,我們也不能脫險了。」

    空空兒道:「哦,原來是你們。那麼錚兒和劍虹卻不知過去了沒有?夏侯勇賢侄,你們是有人在路上巡邏的,可曾發現他們的蹤跡?他們年紀比春雷、秋雷小一兩歲。對啦,你是見過鐵凝的,鐵錚的相貌和他的妹妹頗有幾分相似。你給我留心留心。」

    夏侯勇道:「並沒發現過一男一女同行的江湖人物。不過單身的少年男女倒是曾經發現。男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好漢,使得非常好的快刀。」

    南秋雷道:「啊呀,那就是我的大哥呀。你沒有將他留下?」

    夏俟勇道:「可惜,可惜!昨天他單身從山谷經過,碰上北宮橫的手下。他斫翻了十幾個官兵,我們在山頭看見,以為我們是官軍一路,所以斫翻了十幾個官兵之後,馬不停蹄的就衝了過去。

    南春雷道:「那倒不用擔憂了,大哥到了山州城外,會碰見你的叔叔的。段叔叔、展伯承他們都在軍中,認得我的大哥的。」

    南秋雷道:「那單身女子又是何人?」

    夏侯勇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是昨天從這山谷經過,比你的大哥早兩個時辰。同樣的她也碰上了北宮橫的手下,而且是由於周保陽率領的一隊巡邏官兵。她的對手與你哥哥所碰上的只是普通的官兵不同,因此她也沒有你哥哥那樣好運氣了。她衝不過去,陷於苦戰。後來還是我們下山,才把周保陽趕了回去,救了她來。」

    空空兒道:「哦,這個女子能夠力敵周保陽,本領也很不錯了。但你既然救她脫險,怎的卻不知道她的名字?」

    夏侯勇道:「這女子很奇怪,我們問她名字她不肯說,我們請她上山參加義軍她也不肯,只是淡淡的向我們道謝一聲便自走了。初時我還以為像她這樣有本領的女子一定是來參加義軍的,那知是料錯了。」

    南春雷詫道:「這女子如此不近人情,你們救了她的性命,她連姓名都不肯說?」南春雷忽地問道:「她有多大年紀,騎的是不是一匹棗紅馬?」夏侯勇道:「大約二十歲左右,騎的是一匹青色的駿馬。但那匹馬已經給周保陽射死了。」

    夏侯勇接著說道:「這女子的確是不近人情。後來,我們送她一匹坐騎,她也不肯要。」

    南秋雷心想:「這脾氣倒有點像成芳姐姐,但她的馬卻不對,不知是不是後來換了?嗯,若然是她的話,她失了坐騎,只怕還未能走到幽州,我可以追上她。」因又問道:「她用的是什麼兵器?」夏侯勇道:「用的是柳葉雙刀,一長一短,長刀刀頭微彎,招數很是特別。」

    南秋雷大失所望,心想:「龍姐姐用的倒是一雙柳葉刀,但卻非一長一短。這麼看來,這女子不是龍姐姐了。」

    空空兒聽了夏侯勇所說,驀地心中一動,「噫」了一聲。夏侯勇道:「空空前輩莫非知道這女子的來歷?」空空兒沉吟半刻,說道:「我也猜想不透。」

    原來空空兒倒想起一個人來,他想起的是山州那支回紇兵的主帥曲離的妹妹曲英。他曾經在科爾沁草原見過曲英和蓋天仙交手,曲英用的兵器是一長一短的柳葉刀。

    但空空兒暗自思量:「若是曲英的話。她碰上了周保陽的官軍,難道她不會說出自己的身份?周保陽知道她是曲離的妹妹,又怎敢動她分毫?」

    此時已是暮靄台山的時候,夏侯勇前頭帶路剛剛走過這條狹長的山谷,忽聽得蹄聲得得,夏侯勇喝道:「是誰?」那個人道:「你們是誰?」語音生硬,不像是本地人。夏侯勇道:「我們是義軍。」那人道:「哦,你們是義軍?你們有沒有擄獲一個女子?」

    夏侯勇皺起眉頭,大聲道:「義軍那有胡亂擄掠婦女之理?你是什麼人?」南秋雷旁笑道:「女子倒是一個,但我可不是被擄來的。」

    說至此處,那騎馬距離他們已是很近。馬上的騎士驀地喝道:「我是回紇的副元帥曲離!但今天我卻不想和你們廝殺,你們知趣的快快讓路!」

    空空兒笑道:「原來是老朋友來了,你沒興趣,我可有興趣和你廝殺!」

    此時是乍黑時份,曲離到了和他們距離十數丈之外才發現空空兒,這一驚端的非同小可!

    說時遲,那時快,空空兒在大笑聲中,身形一掠,登時如箭離弦,疾撲過去。曲離坐馬上,空空兒躍起三丈多高,一招「鷹擊長空」,凌空刺下。

    曲離橫刀一擋,「噹」的一聲,刀劍相交,空空兒頭下腳上,短劍往下一壓,這一招數使得奇險絕倫,可是他身子懸空,身體重心就憑著刀劍相交的這一霎那,用短劍作為支柱,憑他武功絕頂,身子懸空,氣力也是不易發揮。曲離馬不停蹄,月牙彎刀一翻一絞,大喝一聲:「去!」

    空空兒借他這一揮之力,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觔斗,輕飄飄地落在六七,哈哈笑道:「十多年不見,你的武功是大有進境啦!」

    曲離卻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我只當苦練了十多年,可以勝得空空兒,如今看來,只怕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華宗岱道:「哦,原來是曲將軍,聞名已久,幸會。在下華宗岱,向你領教一招!」此時曲離正在策馬飛奔,華宗岱把左手的判官筆飛出,射他背心的「愈氣穴」。黑夜之中,認穴不差毫釐。不過他先出了聲,這才飛筆打穴,算不得是偷襲。

    華宗岱名震西北,他的名頭曲離當然也是早就知道了的。曲離不由得又是心頭一震,心道:「這老兒號稱筆掃千軍,果然名不虛傳。」

    判官筆破空之聲尖銳之極,曲離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聽聲辨器,已知華宗岱的功力在他之上,應下不敢硬接,斜掛雕鞍,反手一刀,力貫刀尖,這才把華宗岱那支判官筆磕開,但虎口已是隱隱作痛。華宗岱見他這反手的一招刀法十分精妙,心裡也是暗暗佩服。當下身形一掠,伸手接下了反射回來的判官筆。

    曲高喝道:「今日我是孤身一人,無心作戰。但你們若是定要糾纏的話,我也只好捨命賠君子啦!」他知道空空兒輕功絕頂,山路崎嶇,空空兒追來的話,只怕自己雖有坐騎,也難逃脫。何況還有一個「筆掃千軍」華宗岱在此,那更是凶多吉少了。曲離明知難以逃脫,因此只有硬著頭皮,充當好漢了。

    那知空空兒忽地哈哈笑道:「我們豈是倚多為勝之人?我是想和你單打獨鬥的,不過,你既然無心作戰,我也不願強人所難。好吧,今日讓你走就是。過兩天我到了幽州,再約你較量較量。那時可不許你再躲了。」

    曲離做夢也想不到空空兒會這麼輕易的就讓他走,連忙策馬上山,避開義軍,拐個彎逃之夭夭。

    夏侯勇也感不解,說道:「空空大俠,這廝是回紇主帥,難得他單騎給咱們撞上,為何不趁這機會擒了他?」

    空空兒道:「正因為他是孤身一人,在咱們勢力範圍之內,擒了他也不會心服。而且咱們是要把回紇兵趕出國境,倒不在乎拿一個曲離。」

    華宗岱道:「他剛才自稱是副元帥,看來這支回紇兵已是改由拓拔赤作元帥了。」

    空空兒道:「曲離和巴大維的性格有些相似,雖然只知效忠他們的大汗,但卻也還算得有幾分正直的軍人。拓拔赤則是老奸巨滑,比他壞得多了。」

    華宗岱恍然大悟,說道:「哦,你放了他,莫非還有離間他們的用意?」

    空空兒笑道:「我只是先放個交情,以後的事留待以後再說了。」夏侯勇道:「我可有點奇怪,曲離以主帥的身份,為何不帶隨從,單獨一人偷出幽州?」空空兒道:「他是自恃武功,以為沒人能夠將他難為。」華宗岱道:「既使如此,但也總得有個原故。否則,他何必獨往獨來?」

    夏侯英道:「他查問我們有沒有捕獲一個女子,不知他所要找尋的女子是誰?」華宗岱道:「若然他只是為了這個女子,便甘冒危險,不惜以主帥的身份擅離幽州,那麼這個女子倘不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就一定是他十分親近的人了。」

    空空兒沉吟半晌,說道:「夏侯賢侄,你們昨天不是救了一個不肯說出自己姓名的女子麼?」夏侯勇道:「那女子武功雖然不弱,但似乎還用不著曲離親自對付。」空空兒道:「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曲離不是要去對付她,而是要接她回去。」

    夏侯勇說道:「那女子是曲離的什麼人?」空空兒道:「是曲離的妹妹。」夏侯勇愕然道:「這怎麼會,她是和北官橫的這伙官軍廝殺的。倘她是曲離的妹妹,那豈不是變成了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

    空空兒道:「這一點我也猜想不透,不過你所說的那個女子所使的兵器倒是和他妹妹相同。」華宗岱也道:「是有點可疑。」

    空空兒道:「我起初以為是自己的瞎猜疑。待到碰見曲離之後,我越想越覺得這可能是真的了。」接著笑道:「反正我現在閒著沒事,曲離的妹妹我又是見過的,待我去查個水落石出便是。」

    夏侯勇道:「你不到我們那兒歇歇,待吃過晚飯才走麼?」

    空空兒笑道:「不了。悶葫蘆須得趕快打破,否則縱有山珍海味,我空空兒也是吃得沒有心思。」當下向夏侯勇討了一袋乾糧,問明了昨日那個女子所走的方向,便立即施展輕功,前往搜查。

    夏侯勇笑道:「這位老前輩真是熱心,怪不得江湖上的人都說他愛管閒事。」華宗岱笑道:「我卻喜歡他這股愛管閒事的勁兒。」

    空空兒猜得不錯,夏侯勇昨天所救的那個女子果然是曲離的妹妹曲英。

    原來曲英因為在科爾沁草原碰著蓋天雄,給蓋天雄殺得她落荒而逃,前面的路已給奚族的軍隊切斷,她和哥哥因此就失去了聯絡。好不容易待她繞道進入幽州之時,曲離和拓拔赤他們都早已進了城,義軍也早已將幽州城封鎖,不是義軍中人,或者是持有義軍所開的路條的,就很難偷渡得過幾重封鎖線進入幽州了。

    曲英不敢冒險偷入幽州,只好改裝扮成漢族女子,在外面等待機會。

    曲英和哥哥失了聯絡,進不了幽州,當然免不了心裡愁煩。但另外還有更令她意亂心煩之事。

    曲英是將門之女,自小在家中練習武藝,民間的疾苦她根本不知道的。她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國家乃是雄霸西域的大國,國威遠震,所向無敵。而她也因此自豪。就像她哥哥一樣,她滿腦子裝的是忠於大汗,為國揚威的思想,想做一個回紇的「女英雄」。她可從沒有想過她所要宣揚「國威」的「國」,那只是大汗和王公的「國」,回紇的強大,老百姓可並沒有得到好處,反而因本國的窮兵黷武而遭受了災殃。至於西域各國,遭受回紇侵略軍的鐵蹄蹂躪之慘,曲英更是絲毫也不知道了。

    這一次她隨軍出征,由於中途和隊伍失了聯絡,倒使她發現了許多前所未見、前所未聞的事情。首先是沿途的老百姓並非如她想像那樣,是對回紇「英勇善戰」的兵士佩服的,相反,她所碰見的老百姓,沒有一個不是咒罵回紇騎兵的殘暴。她聽到了許多關於回紇兵焚燒擄掠的事實,也聽到了關於師陀國老百姓許多英雄抗暴事跡。

    她哥哥這次領兵,本來是給在駐師陀的拓拔赤增援的,由於拓拔赤已經潰敗,臨時改變計劃,前往幽州。救兵如救火,所以沿途沒有停留,而她除了行軍之外,又都是留在自己獨備的帳幕,是以回紇軍的暴行,她自己沒有見過。當然她也沒有發現回紇軍的暴行,另外也還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她哥哥治軍較嚴,另一個她隨軍出征,只不過是短短的十多天,到了奚族的地方,就和隊伍失了聯絡了。

    她聽到了沿路上老百姓對回紇兵的咒罵,起初還以為是言過其辭,但到了幽州之後,已是親眼可以看到被回紇兵焚燒劫掠過的村莊了。幽州的老百姓同仇敵汽,紛紛參加義軍的事實,也令她心中震動,不能自休。

    她心裡自想自思:「若然只是幾個人說我們兵士的壞話,那或者是言過其辭,但現在是異口同聲,人人都這樣說,那就決不會是假的了。何況那些被焚燒了的村莊,也決不會是老百姓自己放火燒的。」

    她越想越覺難過,終於突然想到了這些問題:「哥哥說我們是應幽州節度使之請,助他『襲匪』的,難道老百姓們都是『匪』麼。哥哥還說,大汗是要把大唐置於回紇的『保護』之下,但這麼樣的**擄掠,焚燒劫殺,反而能說是『保護』麼?我們的兵士聽從大汗的驅使,連年東征西討,這樣看來,只是一場接著一場的不義之戰了!」「這麼樣,我們效忠大汗,究竟是對呢還是不對?」想到了這許多問題,她不覺一片茫然了。

    曲英接觸了事實的真相,對她所從事的戰爭開始有了懷疑,對效忠大汗的觀念也開始有了動搖了。但她還是想入幽州,重回她哥哥的軍中的。她最信服哥哥,希望哥哥能給她解答心中的疑問。

    她在幽州城外幾天,打聽得駐紮在幽州鴉咀山的這支北宮橫的官軍,是要來幽州的節度使章留仙商談「結盟」的是「自己」人。於是這一天她就來到了鴉咀山。

    她來到鴉咀山,本是想和北官橫會面,有個居留之所,等待機會,再入幽州。不料她來會見著北宮橫,卻先碰上了由周保陽率領的巡邏部隊,根本不容她開口,就要把她提去淫辱。

    曲英是將門之女,焉能受得士兵的調戲?一怒之下,心裡想道:「這樣的軍隊還值得我去投奔麼?」於是便不說明身份,拔刀就砍。砍倒了幾個官軍,自己也因眾寡不敵,陷入了包圍。

    待到夏侯勇救她脫險之後,她心裡又感激,又是慚愧,想道:「我以為是『自己人』的官軍誰知竟是壞人,想不到和我們作對的義軍,卻反而是好人,他們稱為義軍,倒真是無愧於這個『義』字。哎呀,倘若他們知道我是他們最痛恨的回紇元帥的妹妹,不知道他們如何鄙視我呢!」因此曲英不敢說出姓名,道謝之後,便自己走了。

    曲英心如亂麻,茫茫然信步所之,只覺又饑又餓,忽見前面有家農家,大門兩邊,一邊掛著白色的帳幕,一邊掛著紅布結成的彩綢。曲英識得漢人的風俗,掛著白色的帳幔是表示這家人家在辦喪事,但紅色的彩綢,卻是表示家有喜事的。

    曲英大為奇怪:「這家人究竟是在辦喪事呢還是在辦喜事?但喪事與喜事那有相混之理?」

    此時正有許多村民前往那家人家,有個農婦走來和她打了一個招呼,說道:「姑娘,你是哪一處義軍的?可是來接張家女兒的麼?」曲英腰懸佩刀,是以為這農婦有此一問。

    曲英面上一紅,說道:「我是前往幽州投親。」那村婦道:「哎喲,幽州可不好去呀。回紇的獸兵正在城中為非作歹。我看你不如投入義軍。待將來義軍破城之後,再去訪親吧。」曲英尷尬之極,只好捏造謊話道:「我也是這樣想,但我要先回去問過母親。」

    那農婦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曲英亂說了一個偏僻的山村,那農婦被她騙過,說道:「也好,這樣的大事告訴父母一聲再行定奪,也是應該。但看你形容憔悴,想必是又饑又餓了,何不到張家去歇歇,喝她一杯喜酒?也好和我們一道,慰問慰問張大媽。」正是:

    鐵蹄之下難偷活,百姓紛紛舉義旗。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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