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萬里醉清風 網友上傳章節 第八部 曲終付君聽 六 再勸
    周歆彼時正在屋內和幾名護衛商討事宜,不料其中兩名護衛忽然無聲倒地,周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另外兩名護衛也悶哼一聲,直接沒了聲氣。周歆心頭一凜,情知不妙,正欲振聲高呼引來屋外的部下,一把冷冰冰的匕首遂出現在他脖子上。

    「不許叫!」低沉的男聲在周歆耳邊響起,「叫就殺了你。」周歆週身微微一震,匕首的寒光映在他眼角,讓他不由得顫慄起來。勉強用眼角的餘光觀察週遭,周歆發現這個拿著匕首向他發話的男人臉上戴著黑色的蒙面巾,嗓音是故意壓低了的沙啞之音,身形頗為高大,尤其一頭亂蓬蓬的刺蝟般的硬發讓那蒙面男子憑空更高了一截。從前在皇都時周歆就見過沈醉,而像沈醉那麼特徵鮮明的人一旦見過一面真是連想忘都忘不掉。只短短一瞥,周歆已然有了計較。但是,猜到蒙面人是誰是一回事,脖子上的匕首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漢,」周歆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好漢不要動怒,請問有何事找周某?」

    「哼,」沈醉嗤笑一聲,「看你還算識相,我就直話直說,青子磯會盟,爾等有何陰謀?」

    周歆暗暗叫苦,原來他猜對了!說起來這莽漢般的沈醉不是已經消失多日了嗎?怎麼在這節骨眼上冒出來壞他的好事!一上來就問青子磯會盟,難道司徒風已經警覺,因此派沈醉來打探?周歆此人素來有些急智。且城府極深,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因此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忙叫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等來此實為採辦各地乾貨,不知好漢所說的。什麼,會盟。究竟何意?」

    「廢話!」沈醉怒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採辦乾貨!採辦乾貨用地著這麼鬼鬼祟祟的?別以為我不認識你,說!你那同夥軒轅哀又在搞什麼鬼?」

    周歆咬咬牙,「確實是採辦乾貨,軒轅將軍知道格日密大王素喜江南糕點和時鮮。只是購置不易,才派我來的……」話還沒說完,一道血痕就浮現在周歆脖子上,鮮血直淌下來。

    沈醉淡然道,「我這人沒什麼耐性,好,既然你不說實話,自然有人會說實話,你就安心去吧。也算是為軒轅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說著話沈醉手裡的匕首慢慢加重了份量。薄薄的刀刃毫無阻滯地嵌進了周歆地頸側,冰冷刺骨。殺機頓現。

    要害被如此緩慢切割的感覺令周歆幾乎窒息。轉瞬間他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最終一個令他發瘋地念頭完全佔了上風,那就是沈醉是個名副其實的亡命之徒,他會殺了自己,一定會殺了自己!周歆在匕首即將刺進頸動脈地最後時刻鬆口,「等等!」沈醉是來真的!

    「不用等了,我沒時間。」沈醉令人不寒而慄的輕微的冷笑,他知道怎麼讓人害怕。

    不!我可不能就這麼死了!面對真實的死亡威脅,周歆讓步了,「我們在等軒轅誠和司徒風兩敗俱傷。」

    匕首停了下來,沈醉挑眉,「哦?具體點兒。」

    「軒轅誠想利用這次會盟殺了司徒風,司徒風也有此意,他們雙方都佈置了兵馬想殺對方個措手不及。我們只是想收漁翁之利,趁亂滅了軒轅誠使江南群龍無首,俘獲司徒風使川東失去主帥,別地沒了!」周歆一口氣說完,渾身都是冷汗。

    「廢話!」沈醉撇撇嘴角,「你們如此偷雞摸狗的,我當然知道你們要在青子磯幹壞事兒,我問的是你們來了多少人,都埋伏在哪兒了?」嘴上對周歆提供的情報顯得很不屑,實則沈醉聽到此處實是吃驚匪淺,軒轅誠要在青子磯動手這祈承晚說過,被證實了,但司徒風也要動手,太意外了!難怪自己和習清勸阻司徒風時他全然不聽,原來是早有圖謀。PaoShu8只是,司徒風這次的機關算盡直是和軒轅誠、軒轅哀撞到一塊兒去了。沈醉哭笑不得的想,不知軒轅誠、司徒風彼此是否對對方做足了防備,若是他們中途看到軒轅哀的人橫空出世,又不知做何感想。一個小小的青子磯,就要掀起滔天巨浪,打破這幾年和睦相處的假象,看來天下又要陷入兵馬鐵蹄地征伐之中了!沈醉這麼想著,手上卻毫無懈怠,周歆繼續在他地威逼之下吐露實情,「我們來了約五千勇士,但是我不是統帥,不知道他們具體都在哪兒。我只負責手下的一千人,他們分成五股,在青子磯黃梨坡地北面密林中設伏。人已經都去了,正在等候軒轅哀的命令。」

    沈醉忙問,「軒轅哀親自來此?」周歆點頭,「埋伏好之後,他們就不歸我指揮了,只一意聽軒轅哀將軍的號令。你放了我吧,我知道的都說了。」

    沈醉沉吟了一下,「你們這麼多人於暗處設伏,為了秘密聯繫必有暗號口令,口令是什麼?」

    周歆一臉的苦相,不想說又不得不說,「風行九霄,下句對燕落平原。」

    「軒轅哀在何處?」

    「這我真的不知道。」

    「留你何用!」沈醉話音未落,手中寒光暴漲,向後揚起匕首朝著周歆就砍了下去。

    「不要害他性命!」原來習清一直在屋外替沈醉放風,同時從窗戶那兒留言屋內沈醉的進展,見沈醉有意下毒手,習清吃驚之下,忙來喝止。

    「我不會真宰了他的。」沈醉沖習清一樂,又指指癱軟在地的周歆,「瞧,嚇暈了。」笑嘻嘻的,「看來這小子說的是實話。」

    習清長出一口氣,他還以為沈醉聽了這些陰謀詭計之後凶性大發。又要故態復萌。

    沈醉瞭解習清地顧慮,遂歎氣道,「習清,怎麼你到此時還不相信我呢?我既與你歸隱,更知你心地慈軟。從此便不會再濫殺。蒼天作證!」

    習清失笑,「軍情緊急。這種時候你就不要賭咒發誓了,盡快找到司徒告知實情。」

    兩人不敢耽擱。沈醉把他剛放倒的五人齊齊捆做一堆塞到床下,然後和習清一起往青子磯黃梨坡而去。

    黃梨坡位於青子磯這個小鎮的東面,說是坡,其實地勢和緩,基本可看作一處眼界開闊的平地。

    沈醉看到黃梨坡的地形。忍不住感慨,「這地界就是個專營光明正大地地方啊,你看這麼大一片地方,沒有樹木沒有遮攔,仿如天然地道場,中間一塊前千人石高起在那邊,把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地,可有誰能想到竟成了個陰謀詭計的所在。」

    習清搖頭,「要說黃梨坡大。沒有遮攔。普天下地萬里江山豈非更大,更沒有遮攔。還不是引來陰謀詭計無數。再大的地方,有了私心作祟,又怎麼還能光明正大?」

    沈醉聽習清話裡有話,不禁一陣黯然,「習清,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應你,此次過後,就再也不涉足任何紛爭,哪怕天下人爭破了頭,流乾了血,我們也一概不管了。」

    習清聞言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沈醉你這麼文縐縐的我很不習慣,還有,你什麼時候管過天下人了死活了?」習清歎氣,「你嘴裡地天下人其實不就司徒一人。」

    沈醉嚇得連連搖頭,「可別這麼說。」

    說著話兩人已摸到了司徒軍紮營的地方,就在黃梨坡不遠處的一個谷地。由於會盟是公開的,雙方都力圖顯得大方些,營地也都挑選了顯眼的所在以示誠意,因此沈醉和習清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司徒的營地。

    短短幾天之內,沈習二人二度來找自己,司徒風也覺得有些意外,從裡面迎出來時,司徒風笑意盈盈,「原來二位如此思念司徒,這回來了是不是就捨不得再走了?」

    沈醉被他說的臉上不禁一紅,收斂了一下心神,才用凝重的語氣正聲道,「司徒,我們有正經事。能不能先屏退左右。」

    司徒風微微一愣,目光流轉之下,似乎有些猜到的樣子,揮手讓帳內地人都退走只留下白狼一人之後,司徒風端起桌上地茶杯,依然笑意盎然,「這是上好的金毫銀針,軒轅誠差專人送來地,小師父可以品評一下。」

    沈醉嗤之以鼻,「軒轅誠哪來的什麼好心,這種狼心狗肺別有用心的禮不品也罷。」

    司徒風訝然,「沈醉你不會是專程來找我吵架的吧。」

    習清示意沈醉稍安勿躁,「司徒,我們知道青子磯會盟對你來說很重要,也知道你對軒轅城有所防範。但是你知不知道,川西對這次會盟也很上

    「川西?小師父你是指?」司徒風皺眉。

    「軒轅哀。」

    聽到這三個字,司徒風臉色有些變了,沉默半晌,「你們是說,軒轅哀來了青子磯?」

    「沒錯,而且他還帶了一批人馬前來,要在你和軒轅誠鷸蚌相爭之際坐收漁翁之利。」

    司徒風坐在椅子上緩緩向後仰去,整個身子都靠進椅背之後,司徒風的目光也游移到半空,望著空中的某個點沉思了一會兒,而後司徒風忽然一拍椅子扶手,啪的一聲把沈醉和習清都嚇了一跳。

    「就這麼辦!」司徒風傲然點頭,「我決定了。既然他來了,這次就在青子磯誅殺這個叛徒!」

    沈、習二人還以為司徒風下了什麼決心,鬧半天他看起來對這個意外的消息絲毫都不在意啊,還說要誅殺軒轅哀。「司徒,如今青子磯各方匯聚,已是危機重重,你真的還要逗留此地?」習清忍不住勸起司徒風來,「若要與川西、江南交惡,並不急在一時。」

    沈醉也覺得司徒風未免太過自負,「青子磯是江南的地盤。軒轅誠佔了地利。軒轅哀有備而來,又躲在暗處,也比你勝算大。明日你和軒轅誠甫一見面,難免刀光相見。到時候還要分神對付暗處的軒轅哀。你真覺得可以藉機誅殺那小子?」

    司徒風沖兩人擺手,「沈醉。小師父。你們先別急嘛,你們地心意司徒心領了。沈醉你所言極是。軒轅誠佔了地利,軒轅哀佔了偷襲之便。我軍需兩面作戰,必定辛苦。但是,人同此理,我軍是兩面作戰,那軒轅誠與軒轅哀難道就一面拒敵了不成?他們不也要貓足精神。同時與兩路人馬爭搶時機。青子磯才多大的地方,我就不信,三方都在這兒出兵,不會人仰馬翻。屆時我軍亂中取勝,軒轅誠和軒轅哀這倆小人必將後悔不迭。」司徒風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說的沈醉和習清面面相覷啞口無言。半晌,兩人才異口同聲的對司徒風道,「可是司徒,你哪來地把握定會獲勝?」

    司徒風神情嚴肅了點兒。「沒有把握。」沈、習二人暈了。司徒風侃侃而談,「然則一來。他們想算計我,卻被我提前得知,就已失了先機,縱有地利暗襲之利又能如何?二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些年江南和川西都在養精蓄銳,龜縮不出,好不容易有了次千載難逢地機會,說不定就此將敵軍主將一舉殲除,我又怎能怯戰而退,徒留遺憾?」司徒風嘴角微微翹起,「而且,軒轅朝如今正重蹈司徒朝的覆轍,無論如何,我也得幫他們一把!」

    「重蹈覆轍?」二人不明所以。

    司徒風笑得就跟只見了燒雞地狐狸似的,閃爍狡黠地目光中帶著一股子狠勁兒,「你們還不知道、軒轅族快完啦,就剩軒轅誠在獨木支撐。香火難繼。」

    「軒轅族裔眾多,何來的香火難繼?」沈醉撓頭。

    「族裔眾多那是在三年前,你可真是不問世事,」司徒風瞇起眼睛,「軒轅誠在江南逼宮,他那侄子軒轅曇形同幽囚的事,你可知道。」

    「這個我知道。」沈醉點頭。

    司徒風笑了,「軒轅曇畢竟是老皇帝軒轅涼僅剩的子嗣,茂王身為皇叔擅自廢黜老皇帝的遺旨,犯了皇家大忌。反對他地人不在少數。為了剷除異己,最重要的是使自己這一支皇裔得到獨一無二的尊貴地位,三年來,軒轅誠用各種手段剪除其他皇族,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還有被貶為庶民的,不一而足。正統的軒轅氏,如今在江南行宮裡只餘那個廢帝軒轅曇和軒轅誠自己而已。」說到這兒,司徒風不禁長笑一聲,「真是報應。可笑軒轅曇那廢物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幾個後代接二連三的暴斃。但這還不是最好笑地,最好笑地是,機關算盡、一心登基的軒轅誠王爺自己壓根兒就生不出兒子。娶了諸多姬妾,生下一堆女兒,還求醫問藥想得子哩,」司徒風越說越興奮,「試想如果能趁勢除掉軒轅誠,軒轅族不就斷後了嗎?當初軒轅老賊背叛司徒朝、竊取家國地時候,可曾想到過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眼見司徒風躊躇滿志、眉飛色舞,沈醉和習清情知事已不可為,司徒風一定不會放棄,半晌習清才道,「司徒,看來你意已決,」轉頭看看沈醉,「那我們就把自己所知的情形都告訴你,好讓你有個周全的準備。你是川東的統帥,自有你的打算。至於我和沈醉,如今都是閒人,稍後就告辭了。」

    「你們,」司徒風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而後勉強笑了笑,「也對,你們盡快離開是非之地為好。」說完司徒風頗有些落寞的看了看自己的腳面。

    習清坐在那兒一時無言以對,一旁的沈醉則移開了目光,不敢直視對面的司徒風,朝著帳外東張西望。習清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道,「司徒,其實我這次前來,本打算再次勸你休兵,說是為你擔憂也好,不想再看到兵戈四起也罷,都算是我的一番心意。現在看來,你是聽不進去的了。世人熙熙,所為何來,世人攘攘,所為何往。人各有志,本就不能勉強,但我還是想把話說完。你一直立志光復前朝,但這終非你的本性……」

    司徒風呆住,「小師父,你——」

    習清微笑起來,「難道司徒你忘了,以前你跟我說過,若非生於皇家、遭逢亂世,你自認定是那酒坊樂肆之徒,過著山水兩相看的逍遙日子。雖然你叫我小師父,我卻不敢以師父自居,更不敢對你的志向指指點點,只有一言,若是有朝一日,」習清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我的意思是,或許,有那麼一天,司徒你又想撫琴,你可隨時來取那半面妝。我和沈醉就在某處遠離塵囂之所恭候。」

    司徒風聽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後不由得有些哽咽,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凝視著習清,柔聲道,「知我者習清,小師父盡可放心,但凡司徒有這個福氣,你們是趕都趕不走的,哈哈。」

    出帳後,沈醉沉默良久,忽然轉頭問習清,「你說他會來嗎?」沈醉沒講明他是誰,來哪兒,但兩人都心知肚明。

    習清抬頭看著高遠的天際,只回答了一個字,「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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