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 第三章
    手中抱著一大包托學校餐廳買的菜,一進門,惠天郡看見的就是這副景況,御風行事不幹己的納涼看戲,霍靳冷著臉,而他的雙雙小師姊則是一臉尷尬。

    「阿郡!」看見救星出現,夏無雙一張臉幾乎要綻放出感動的光芒。

    「怎麼了?」弄不清此刻的情況,惠天郡自力救濟的問了。

    「雙雙學妹對我跟靳有很大的誤解。」御風行微笑道,幫忙圓場。

    「誤解?哪有!?我沒有啦,只是不小心把這件不能講出來的事講出來而已。」夏無雙很正經的補充說明。

    聽她講得這麼認真,御風行忍不住笑了,霍靳則是臉色鐵青,似乎在考慮要怎麼滅口比較省事。

    「呃……我、我又說錯了嗎?」摀住嘴,夏無雙懊惱自己的衝動,她試著想彌補。「可是我也沒有說錯什麼,這種事我是真的很祝福你們,你們也不用不好意思。」

    一室的死寂讓她靜了聲,她求救的看著惠天郡,弄不清事情怎會讓她搞成這麼難收拾的場面。

    惠天郡又好氣又好笑,真拿她少根筋時的魯直沒辦法。

    「別跟她計較。」惠天郡朝另外兩人說道。

    「雙雙學妹就是這麼天真爛漫,誰會跟她計較,只不過……」御風行稍稍停頓了下,才說道:「這種誤解要是能及早說開就別拖。」

    「我還以為你要任由她這樣胡思亂想下去。」霍靳咕噥一聲。

    「一時的誤會是可以的,可雙雙,你千萬別弄錯了我跟靳的關係。」御風行溫和的說道。「我跟你霍學長交情深厚,對彼此的瞭解可以說是比一般的兄弟深,可那怎麼說也只是朋友之情,絕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我想你這麼善良的人,一定也不忍心見我們受流言的困擾,對吧?」

    明明就是溫溫淡淡的語氣,可不知怎地,那種效果就出來了,至少不像霍靳開口時的景況,夏無雙即使心中有千言萬語,可硬是不敢再多講一句什麼。

    一邊將新採購的食物放進冰箱,惠天郡轉移話題。「先別提那些了,明天呢?明天要怎麼慶祝?」

    霍靳看向御風行,要他發言。

    「其實我跟靳說過,真的不用了,只是生日,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節日,不好耽誤你們的時間。」御風行一直就覺得沒什麼好慶祝的。

    不等霍靳反駁,夏無雙已經搶著開口說了。「學長怎麼這麼說?生日,是你的生日耶!一年只有一次,當然得好好慶祝一下,更何況這次是你滿十八歲的生日,怎麼可以隨便過?十八歲只有一次,當然要弄得越熱鬧越好。」

    瞧她興致勃勃得彷彿過生日的人是自己,讓人忍不住想逗她。

    「哪一年的生日能過兩次的?」御風行揚眉,故意挑她語病。

    「呃……那個……話不是那樣講的嘛……」支吾半天,一下就被問倒的夏無雙再次求救的看向心上人。

    「你別逗她了,她只是想弄得熱鬧些幫你慶祝而已,再說十八歲之所以不同於其他的年紀,是因為它代表你成年了,是一個更加值得紀念的特別的日子。」惠天郡不負所望,三兩句話就說出一番道理來。

    「對!對!對!就是阿郡說的那樣。」笑靨如花,夏無雙幾乎要拍手致意。

    「你別多想,反正你的生日隔天就是元旦假期,就算大家玩得晚一點也沒任何影響。」霍靳知曉他的顧忌。

    「你們好像很期待幫我辦生日會?」御風行覺得好笑。

    「學長沒聽說過嗎?年輕不要留白,既然有機會,我們當然要好好的玩呀!」夏無雙樂得手舞足蹈。

    「月童說他們明天晚上會趕回來。」霍靳突然冒出一句。

    「真的嗎?」夏無雙更興奮了,直道。「多好呀,月童學長跟光希也要趕回來一起慶祝,從聖誕節前他們一直請假到現在,感覺好久沒看見他們了。」

    「天城同學她難得回日本一趟,怎麼不多留幾天?」御風行詫異。

    「反正再一個月就放寒假了,月童還是能陪她回日本省親,也不差這一、兩天……別看我,這是月童自己說的,他說他一定會帶天城同學回來。」霍靳表明轉述的無辜。

    「總之就是這樣,明天我會好好的準備,晚上七點開始,地點是靳的公寓,大家等著吃就是了。」惠天郡作下結論。

    一、二、三……沒有異議。

    嗯,通過!結果不盡如人意。

    雖然所有被邀請的人都到齊了,食物也準備充足,道道美味,可偏偏少了一個人,而且是慶生會中最重要的人……沒錯!壽星,就是壽星!

    一通臨時的電話緊急召走他,弄得整個慶生會不了了之,對此,御風行深感抱歉,可是他也沒辦法。

    稍稍整理一下本就不紊亂的儀容,確定一切完全之後,他舉手,朝厚重的木門上輕敲了兩下。

    「進來。」威嚴低沈的嗓音從房裡傳出。

    「爺爺,找我有事嗎?」立於書桌前,御風行垂首斂眉,不洩漏一丁點情緒。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幫你準備了禮物。」語畢,一把鑰匙被拋出。

    「謝謝爺爺。」御風行接住了車鑰匙,知曉這一定是庭院裡停放的那輛新車的車鑰巴

    金龜車上是那麼亮眼的嫩黃色金龜車……真讓人想不到呀,不是嗎?

    御風行不明白總是剛強嚴厲的祖父怎會突然送他這樣一輛車,感覺上,這樣年輕化的車不該是他祖父會選擇的,再者,他從來沒想過,祖父會為了送禮物而特地找他回來

    過去的每一年,他從沒錯過任何貴重的生日禮物,但大都是祖父命秘書或是交由吳媽代為轉交,可從沒有一次像這回一樣,特地找了他回來,當面把禮物給他的。

    感覺上……有點奇怪。

    御風行不解,可完全不動聲色。

    「滿十八歲,再也不是小孩子了……」看著貴氣俊雅的愛孫,御長夫微笑,沒說出口,可心底是驕傲的。

    「我知道,我會更用心學習,連爸爸的分也一起努力,請爺爺放心。」背誦課文般地,御風行說著數年來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看他這麼懂事,御長夫更是欣慰。

    「好,真是好,不愧是我御長夫的孫子……記著,我們御家現在只能靠你了,你得爭氣,將來整個家族開枝散葉的工作全都要交給你,就看你的了。」

    御風行無言。

    開校散葉嗎?

    表面不動聲色,狀似溫馴,可他在心裡苦笑。

    「去吧,還有另一個禮物,在你的房裡,你回房去收吧!」不知孫兒心思,御長風說道,樣子甚是高興。

    「還有其他的禮物?」御風行有些意外。

    「十八歲,也該是時候了,你快去吧!」御長夫含笑,是一種後繼有人的欣慰笑容

    御風行隱隱覺得不對勁,沒有任何行動。

    「放心,爺爺精心挑過的,絕對沒問題,你就去吧!」御長夫不讓他拒絕。

    知曉無法違逆,滿心狐疑的御風行只得聽令,一路上作著各式各樣的猜測,但無論他做足了多少心理準備,真正一開房門,還是無可避免的被嚇到了。

    是的,嚇到,他真的被嚇到了,因為他的各式猜想中完全沒包含這一項……女人,一個妙齡的、赤裸的女人。

    接到御長夫的電話時,霍靳有好幾秒反應不過來。

    「什麼?」他不想露出這一副疑呆的樣子,但他沒辦法。

    一旁四人看著他,有些好奇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讓霍靳露出這種驚訝的樣子。

    「是,我知道了,我會幫忙找找……嗯,有消息我會請他跟您聯絡……好,好……嗯,再見。」收線之後,霍靳顯得出神。

    「怎麼了?」剛回國的月童主導發問。

    「御他……」霍靳開口,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怪異表情。

    惠天郡很不適應他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直接問道:「他怎樣了?不是被叫回家了嗎?」

    「學長改變主意,他現在要過來了?」夏無雙提出假設。

    「不,不是,他沒有要過來,至少目前我不認為他會過來。」視而不見的看著他們小倆口,霍靳的心思已經飛得老遠。

    「別賣關子,到底怎麼回事?」月童的好奇心被挑至最高點。

    「電話是他爺爺打的,說御他……」皺了下眉,霍靳總算說出答案。「他離家出走了。」

    咦?!

    不多不少,一、二、三、四,四道抽氣聲,看著四張大表意外的臉,霍靳並不覺得訝異,甚至於他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沒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離家出走了。」他重申道。

    「這怎麼可能?」夏無雙首先質疑。

    「真看不出來。」惠天郡撫著下巴思考。

    「是為什麼呢?」一直沒發言的天城光希問出所有人的疑惑。

    「這年紀才開始叛逆期?!這樣算早還是晚?」不似其他人,月童想著無聊的事。

    有人問的無聊,也有人作無聊的回答。

    「十八歲的話……應該差不多吧!」惠天郡說道。

    「不過真想不到,御學長現在才滿十八歲。」夏無雙加入無聊想像的一方。

    「學長給人的感覺很沈穩,確實很難想像今天之前的他其實連十八歲都不到。」近墨者黑,連天城光希也一起加入無義意對談當中。

    「這樣一說,霍靳的老成算是貨真價實了,我記得他比我們都大上一歲。」月童一直納悶,優秀如霍靳,怎會無故晚一年就學?

    「對喔!可是為什麼呢?難不成這傢伙的優秀都是假的,其實之前留級過?」惠天郡撫著下巴佯裝沈思。

    「才不是這樣呢!」夏無雙首先不給面子的反對,而後笑咪咪的說道:「我猜呀,這一定是為了御學長,為了等他、為了兩人能一起上學,所以霍學長晚一年就讀……啊!多浪漫啊……咦?學長,你要上哪兒去?」

    陶醉中的夏無雙無辜的看著霍靳正欲離去的身影。

    怎麼回事?她……她又說錯話了嗎?

    「沒事,你們繼續瞎扯,我去找他。」霍靳淡然道。

    「我們也來幫忙吧!」對視一眼,惠天郡與月童同時開口。

    「不用了。」出於直覺的,霍靳回絕了他們的好意。

    「怎麼會不用?人多好辦事嘛!」夏無雙動力十足。

    「沒關係,你們繼續玩,我去就行了。」霍靳還是拒絕了。「如果晚一點我還沒回來,你們散會時記得幫我把房門帶上就好。」

    看見他這麼篤定,月童只有一個推論。「你知道他在哪裡?」

    「或許吧!」留下這麼一句,沒打算再談論下去的霍靳轉身離去。

    黑暗是回憶的最佳催化劑,至少對御風行來說是這樣的。

    要不然他不會沒來由的回想起那一件往事,回想起十歲那年霍靳陪著他,兩個人一起逃課的那一天……「喂,你到底想要去哪裡?」莫名地跟著他上了計程車的霍靳忍不住問了。

    天知道他幹麼追出來,總之在他反應過來前,他就跟著御風行從才藝班出來、然後跟著上了車,到現在還覺得莫名其妙。

    方纔他跟司機說出目的地時,由於霍靳沒聽清楚,已經夠不安的了,再加上他一路上不打算講話的態度,即便是沈悶如霍靳都忍不住,尤其是過了十五分鐘,仍是沒聲沒息、沒有一句解釋,霍靳要能再繼續忍得住才有鬼。

    「我說過,有哪裡不高興,你要說出來我才知道你生什麼氣,像這樣問著頭什麼都不說,一個人生悶氣,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你在想什麼。」霍靳不高興了。

    被叨念的御風行還是不肯講話,倔強的小臉一逕看著前方。

    「小六!」霍靳低斥」聲,那是他生氣的語氣。

    幾年前,從霍靳態度上突然改變,開始找名目天天勤跑御家找御風行玩的時候,沒人對此有任何的懷疑,只覺得孩子年紀到了,難免會想找同年齡的玩伴玩,因此雙方長輩皆不表異議,甚至對於兩個小朋友的日益交好,兩家人都表現出樂見其成的樂觀態度

    日子久了,那不只是認同而已,最後大人們甚至主動了起來,開始將兩個人的作息調得差不多上來家教教導指定的才藝課程,或是上一樣的才藝班上兩個小朋友能有多一點的時間相處在一塊兒。

    不僅如此,霍家的人更直接把御風行當成第六個小孩,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一家人都匿稱他小六,以示兩家人的親近。

    對此,霍靳欣然接受,在他承認御風行是朋友後,是真心樂意將他當成家中的一份子。

    至於御風行,對此匿稱他從未表示過反對,默默接受中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種開始有了朋友,多了幾位像家人般關心他的人……那種感覺有多令他開心。

    只是,這會兒聽霍靳如此叫喚,非但沒像以往一樣讓他覺得貼心,反而只有傷感,無盡的憂傷侵襲向他,害他驀地紅了眼眶。

    對那形於外的情緒,霍靳著實嚇了一大跳。

    打從幾年前的那一夜,他偷聽到不該聽到的事,又在他回家裝作不經心的追問、確認所聽到的事情之後,從那時候起,同情的心態讓他決定要「化敵為友」,而他也很確實的做到,從那時開始放棄成見、勤跑御家……從那時候到現在,怎麼說也過了幾年,可自兩個人開始做朋友以來,直至此刻,這還是霍靳第一次見到這個小他一歲、被他當作弟弟的男孩露出軟弱的一面,那讓他措手不及的同時也感到茫然無助。

    「小六,你怎麼了?」霍靳問得擔心。

    「不是小六……」耳語般的聲音從那薄薄的紅唇中逸出。

    「什麼?」霍靳覺得莫名其妙。

    「不是小六……不是一家人……我沒有家人,沒有人要我……連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御風行哽咽,所有堅強偽裝到此盡數粉碎。

    「你在說什麼?」他的委屈模樣讓霍靳慌了手腳,更是一頭霧水。

    御風行不願多談,雖只是十歲的孩子,可平日的教育已養成他不輕易示弱的性子,就看他逞強的紅著眼,一逕地緊咬住唇,硬是不讓眼眶中的淚掉下來。

    那逞強的倔強模樣讓人看了直感心疼,霍靳就算年長了一歲,可一樣拿他沒有辦法

    就在車子的行進中,兩個孩子大眼對小眼的,任由詭異的氣氛僵持了好一會兒。

    「別、你別哭啊!」突然看見滴落的淚珠,真要嚇壞霍靳了。

    「我沒有。」濃濃的鼻音否認著,可晶瑩的淚珠卻違背主人意志的掉了下來。

    換霍靳咬唇,他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喂,小朋友,你說的地址到了。」突然地,計程車司機將車停在一個社區管理室的門前,說道。「社區進不去,我只能停在這裡,裡面你們要自己進去喔!」

    「好。」胡亂擦去眼淚,御風行掏出一張五百元給司機。「這給你,不用找了。」

    在計程車司機怪異的注視中,御風行率先下了車,霍靳自然跟上。

    由於是兩個才十來歲的小孩子,管理室的管理員認定是社區內小孩的同學來找玩伴的,所以並沒多加費勁的阻攔,也因此兩個人毫無困難的往社區裡走去。

    「嘿,你到底要去哪裡?」一路跟著走,霍靳打量起這個社區。

    御風行沒接腔,沒時間悲傷的他快步的行進,直到其中某一戶洋房面前……「這是你什麼親戚的家嗎?」不知他在猶豫什麼,霍靳納悶的陪他站立在門前。

    好一會兒,見他還是沒反應,霍靳索性幫他按門鈴。「有人在家嗎?」

    對於霍靳的代勞,御風行不置可否,只緊張的咬住下唇,等著屋裡頭的反應。

    等了好半天,屋裡頭沒聲沒息,霍靳再次按了門鈴,並拉開嗓子喊:「有人在家嗎?」

    又是好一會兒的時間過去,屋子裡仍是無聲無息,至於霍靳,喊得嗓子都快啞了。

    「小朋友,你們找誰啊?那一戶人家已經搬走了喔!」隔壁鄰居聽到叫喚聲,忍不住探頭出來說明狀況。

    「是嗎?謝謝。」良好的教養護霍靳先道完謝、目送對方進屋後再回頭罵人。

    「你故意的嗎?帶我來沒人住的地方亂吼亂叫……喂、你幹麼?我也沒罵什麼,你……你哭什麼啊?」氣憤的責罵在看見他突如其來的眼淚時噤了聲,然而最後卻又忍不住用暴吼聲來掩飾那份無措感。

    這時的霍靳完全無法克制自己上,是他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那種無奈感,那種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心情,讓他完全無法應對,最後只能用最笨的方式,用大喊大罵來表達那股無力感。

    可喊完了,除了發洩他一口怨氣外,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你……你別哭了啦,哭又不能解決事情。」他惱著自己,無措地低語。

    沒把他的話聽進去,那纖細的肩頭哭得一抽一抽的,秀氣貴雅的面容淌著淚珠,挺直的鼻子跟星子般的瞳眸因為哭泣而染上」層粉紅,樣子看起來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在霍靳反應過來前,他已經稍嫌笨拙的抱住那哭得淚漣漣的人兒……既然都做了,也不差再多做點什麼,就看他一臉尷尬的回想電視上安慰人的場面,最後用非常、非常僵硬的動作,在懷中人兒的背上輕拍幾下。

    「好了啦,不要哭了。」他記得媽媽在看連續劇時,曾出現過類似帶小孩的場面,對付啼哭的小孩,大概就是這樣了,霍靳心想。

    「他們不要我……不要我了……」像是與外界失去聯繫一般,御風行喃喃說道。心口的疼痛感太過劇烈,無法壓抑下來反而引致長期壓抑的情緒爆發,他的眼淚直流,整個人茫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你在說什麼?誰不要你了?」霍斬不習慣這樣的他,感到又氣又……心疼?是心疼的感覺嗎?其實他自己也不懂,不懂該怎麼正確形容那種感覺。

    但他知道他不喜歡看他這一副沒生氣的樣子,那讓他看了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是那種自己無法給予幫助的感覺,真要讓他心間至死。

    「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像是沒聽見霍靳的問話,御風行失神的喃道。

    才十一歲,可霍靳堅持的性格在這時就已展露無遺,只見他開始粗魯的搖晃那失神的人。

    「別這樣,你說清楚,是誰不要你了?」他大聲的問著,不讓御風行逃避現實。

    「靳……」一度失焦的目光看向霍靳,眼淚再次從御風行那對星子般的瞳眸溢出,他哽咽道。「爸爸……媽媽……不要我,他們……他們只要妹妹跟念風,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

    「你在胡說什麼?!叔叔跟嬸嬸他們怎麼可能不要你?」霍靳斥責他的異想天開。

    「不!是真的,昨天……昨天我偷聽到吳媽跟爺爺的談話,他們在談爸爸媽媽要搬家的事,因為爺爺發現爸爸媽媽會趁他不在時來看我,也發現有時候爸爸媽媽會趁他出國的時候帶我過來這邊住……爺爺、爺爺他很生氣,所以爺爺叫他們去國外住,不要他們有機會接近我……吳媽覺得不好,昨天想辦法要幫爸爸媽媽求情,可是爺爺不肯……」說到後來,御風行已泣不成聲。

    「御爺爺為什麼不肯?」霍靳皺眉。

    「爺爺覺得……覺得爸爸媽媽會干擾我、影響我,他不想……不想要我跟爸爸一樣,成為對家族無用的人,所以他要讓他們遠遠的離開我……」

    「這樣未免也太奇怪了。」霍靳不能理解。

    「你說,是我做的不夠好嗎?還是我哪裡做錯了?」淚濕的眼直盯著霍靳,那濡濕的面容滿是自我懷疑。

    「別傻了,如果你真有哪裡不好,我家裡的人不會把你誇上了天。」霍靳老成的摸摸他的頭,安撫他。

    「可是爸爸媽媽他們帶著念風跟澄雲走了,丟下我,真的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他不懂,不懂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雖然從小受到的菁英教育讓霍靳早熟,較同齡的小孩懂事許多,可那畢竟只到一個程度,有時候大人在想什麼,他實在是無法理解。

    「我一直以為……只要我乖、我聽話,守著秘密,總有一天……爺爺、爺爺他會讓我回家,爸爸媽媽會接我回來,可是……可是他們走了,帶著念風跟澄雲,沒告訴我一聲就走了……」抽噎的泣道,御風行完全克制不住淚流。

    一直以來的信念驀地全被打散,被遺棄的感覺讓他亂了分寸,甚至到了六神無主的地步。

    定定的看著霍靳,他的眼神既迷惘又哀傷。「不要我了……為什麼不要我?我一直很努力,難道還不夠?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不要我,沒有人要我了……」

    「你亂講!」以稍嫌粗魯的力道再次將他擁入懷中,霍靳兇惡的說道。「誰說你沒人要?沒人要我要,你忘了你還有我?」

    好一會兒,沒人說話,只有御風行小小的啜泣聲。

    「大人他們做事本來就很奇怪,尤其是你們家的大人,簡直是怪中之最,反正你先不要管他們到底想怎樣,你只要記得,無論如何,你還有我,還有我們家的人,你絕不是沒人要,因為對我們來說,你不但是我的朋友,你還是家人,是我們家的小六,知道嗎?」霍靳嚴肅道。

    朋友?

    家人?!

    「我、我可以嗎?」雖然情緒已平息了一些,可埋首於霍靳懷中的小肩頭,猶因為方纔的宣洩哭泣而微微一抖一抖著。

    「當然可以,你忘了我們是朋友嗎?是朋友,我怎會騙你?」霍靳說得理所當然。

    絕非什麼安慰人的場面話,他是認真的。

    或許一開始的時候上他決定化敵為友的前提是同情,可那很快的就有了轉變。

    年紀相仿當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再者是生活方式、價值觀、想法等,種種的原因讓他忘記初衷,忘了那些狗屁的同情的理由,直打從心底認定御風行這個朋友。

    沒有一丁點的勉強工雖然一直以來,霍靳嘴上從沒提起過什麼,可他真的很滿意這個朋友,滿意到他常常忘了當初怎會有敵視的心態。

    「好了,你別哭了。」不是很溫柔的抬起他的頭,霍靳粗手粗腳的幫他擦去眼淚,說道:「不論怎樣,你還有我這個朋友,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淚濕的眸對上霍靳堅定的眼,知曉他的心意讓御風行心安了一些,強止住了眼淚。

    回應霍靳的支持,他打起精神扯出一笑,低聲道:「謝謝。」

    「笨蛋,有什麼好謝的,我們是朋友嘛!」霍靳朝他的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道:「以後你別再這樣了,有什麼事跟我講,我會幫你想辦法……至於你爸媽的事,等我們回去,我再幫你問問,你不要鑽牛角尖了。」

    「別、你別問了。」御風行阻止他。

    「為什麼不問?」霍靳覺得奇怪。

    「……」再次咬著唇,御風行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怕,怕知道答案,知道真正的真相。如果真是爸媽不要他,選擇了念風跟澄雲,獨獨留下他一個,這要他……要他怎麼面對呢?

    「算了,不問就不問。」大抵知道他在想什麼,霍靳也不強逼他面對。

    「謝謝。」擦去眼淚,御風行道謝,即使他知道霍靳給予的支持並不是一句謝謝就能打平的。

    對於他的道謝,霍靳並沒說什麼,只是一把握住他的手,帶著他往來時路而去。

    「好了,我們回家。」

    「怎麼辦?我們一起逃課,才藝班一定會通知爺爺的。」平靜下來後,御風行想到這問題。

    「沒關係,御爺爺要是問起,你就說我半路肚子痛,因為陪我去上廁所,所以才沒去上課。」霍靳說的很順口,這問題他剛剛就想到了。

    「上那麼久?」習慣的關係,御風行想著合理的疑問。

    「一下子找不到嘛,後來就迷路,當然要一點時間。」霍靳說得理所當然。

    「這……」

    「就這樣說定了,你別說溜嘴。」霍靳警告他。

    「我才不會上被警告的御風行當然不服氣。

    「不會是最好,回家吧!」加重手上的力道,霍靳拉著他繼續往回家的路走。

    回家?

    這個字眼讓御風行忍不住回頭,回頭望向那楝原本是他的「家」的洋房。

    家,如果不是爺爺強要他回祖宅去住的話,他原先一直是住在那兒的……「別再想了。」

    腦門上又被輕敲了下,御風行回過頭,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後,總算不再流連忘返的一再回頭望去。

    他大步的往前走,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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