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時刻 53
    早晨6點鐘,莎拉正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電話卻響了。

    45分鐘之後,莎拉走進FBI紐約分局副總的辦公室,現在這裡的主人叫喬瑟夫,一個六英尺七英吋高、身材魁梧的愛爾蘭白髮老頭。她發現整間屋子裡面只認識一張面孔,那就是坐在喬瑟夫邊上的惠特曼,聯合行動小組的負責人。當別人把自己介紹給其他兩個穿著襯衫的陌生人時,莎拉覺得胃裡一陣翻騰。一位是個黑人胖子,名叫阿佛斯,紐約警署第一代理局長;另外一位則是個精瘦的小個子,紐約警署的總探長韋利。這次是個高層會晤,肯定發生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了。

    桌子正中央放著一部電話對講機和一個棒沃馬緹科牌的小型咖啡過濾器。莎拉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對惠特曼笑了笑,然後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挑重要的事情先說,」喬瑟夫直接點明對莎拉說,「我不知道你覺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但是你現在的案子已經升級為全面調查。」

    莎拉點點頭,沒有表現出不對頭的情緒,當然這種情緒不是害怕。全面調查?全面調查得經過FBI局長的審核以及司法部長的最高授權才能得到,而且要授權一次全面調查,那還必須是案子牽涉到一個相當大的頭目。怎麼來得這麼突然?發生什麼事情了?

    喬瑟夫繼續說:「一個重型炸彈的部件日前在DHL的貨物當中被美國海關總署查獲。馬西,你能介紹一下情況嗎?」

    「當然,」聲音是從對講機上傳來的。該人叫馬西,FBI引以為豪的試驗部技術科科長。「多虧JFK美國海關的徹底清查,才碰上了一點好運。一部普通的CD攜帶式播放器在從布魯塞爾到曼哈頓的途中被攔截——事實上具體地址是寄到哥倫比亞大學的一個郵箱。」跟著傳來一陣翻紙的聲音,「播放器裡面放置的是一個相當精巧的引爆裝置。」

    「莎拉,那就是炸彈的一部分。」警署第一總長阿佛斯解釋說。

    莎拉心裡一陣怒火,腦袋裡面蹦出幾句尖刻的話,特別想回嘴。可是,她忍住了,只是禮貌地點點頭。馬西的聲音在對講機裡繼續說道:「我知道莎拉警官調查過洛克比空難事件,所以相信她肯定瞭解炸彈。後來海關署把東西交給了ATF,後者又把東西交給了我們。啊,事實上,我真想大吼兩聲,我們的技術人員做的真叫一個迅猛。」一般來說,非反恐事件應該由酒精煙草和武器檢驗局負責調查。但是這一次的案子卻是由馬西帶領的罪犯實驗室分析出的引爆裝置。

    「包裹什麼時候到達約翰?肯尼迪機場的?」莎拉問。

    「前天晚上。」

    「那也就是說,應該是現在到達目的地。」

    「對,」馬西回答說,「CD播放器的殼子裡面放了一個盒子大小的東西,看看啊,九點五英吋長,五英吋寬,四點五英吋高。裡面裝的東西很有意思。雷管上裝了一個尋呼機。」

    「無線電控制,」莎拉說了一句,「繼續。」

    「還有一個電子計時器,只要沒人按停,它可以一直走。最可怕的地方是——上面有個傳感器,只要有人進入距離這個炸彈只有25英尺的範圍,就會發生爆炸。再來說繫帶和懸掛物。」

    「馬西警官,」總探長這時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你們的人得出結論覺得這個炸彈,這個——什麼引爆裝置會引起什麼樣的事情?」

    「很多後果。但是我們認為可能不是用來在飛機上引爆的。」

    「你怎麼知道?」喬瑟夫問。

    「它沒有承受大氣壓的能力,也沒有撞擊敏感度。也就是說飛機上升到一定高度進入一定大氣壓或者著陸時,炸彈都不會被引爆。而且,裡面的尋呼機目的是用來接收無線電引爆信號。所以我們知道這應該是一個遙控雷管。」

    喬瑟夫插了一句說:「如果雷管是靠尋呼機控制的,那麼是不是說炸彈還是受區域限制?我是說,無線電信號總有到不了的地方吧?」

    莎拉在一旁點點頭。這個問題才像個樣子。

    「是,」馬西說,「我們可以肯定的是,炸彈應該不是——曾經應該不是——要放到隧道或者地鐵裡面的。」

    「或者地下停車場,」惠特曼補充道,腦子裡面想起世貿大樓爆炸案。

    「沒錯,」馬西說,「這些地方因為周圍太厚的防護罩而收不到信號,至少收不到很強的信號。你們知道在地下停車場打手機是個什麼狀況吧?」

    托馬斯總探長把身子向前傾,打斷了馬西接下來的話,說:「我想回到微波傳感器上面去,行吧?我想問的是,為什麼是25英尺呢?這個是不是告訴我們炸彈可能會安放的地方呢?如果安放在街上或者人多的地方,傳感器就會被引爆,對吧?所以,它應該會被放在一個沒有太多人的地方。」

    「對,」莎拉說,「或許也可能是晚上,放在一幢廢棄的房子裡面。」

    「可能。」馬西說,

    「還有一件事,」莎拉看著周圍的男士們,啜干第二杯咖啡。「可能也是最重要的。無論怎麼樣,這個炸彈一定會爆炸,對吧?計時器,微波傳感器,還有無線電激活尋呼機——隨便哪一個都為了引發炸彈爆炸。」

    「所以呢?」阿佛斯問。

    「所以現在我們已經對恐怖主義者的意圖和他們本人瞭解很多了。」莎拉說,「既然炸彈無論如何都會爆炸,就說明這不是敲詐勒索。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到現在沒有接到任何信件或者電話的原因。因為他們根本不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和一般的恐怖分子不一樣——如果果真如此的話——這幫人不要美國政府釋放人質或者退出戰爭什麼的。他們就是要無條件地製造一場災難。」

    「很對。」馬西猶豫了一下才說。房間裡的氣氛好像剛剛遭受過電擊。

    「啊,莎拉女士,」阿佛斯說,「你太大驚小怪這個所謂最重要的問題了吧。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毀滅性襲擊。我們現在拿到他媽的什麼引爆裝置了。沒有了這個東西,我們的恐怖分子就沒有了炸彈,不是嗎?」

    「哦,是啊,真好。」莎拉拍手稱快道,「你是不是希望我的人現在就捲鋪蓋走人?還是再等兩天看看風到底往哪邊吹呢?」

    「莎拉。」哈利?惠特曼嚴厲地提醒道。

    「對不起,」莎拉表示了一下歉意。「這句話真是可笑,而且甚至是危險的。我們怎麼知道對方就沒有其他同類裝置呢?也許說不定這些裝置已經被寄送到了全國各地,而且甚至已經被對方拿到手裡了。而且,就算這是惟一的一個,我們怎麼知道恐怖分子不會通過電話再訂製一個呢,並且通過別的方式寄送呢?」

    「是,」喬瑟夫也同意道,「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阿佛斯往椅子後面一靠,悶悶不樂地抿了一口咖啡。

    「馬西警官,」莎拉說,「就我所知,尋呼機不能單買,用戶還得出租電話服務,是這樣子嗎?」

    「唔,也對也不對,」馬西答道,「尋呼機哪裡都買得到。但是如果想用的話,就得租賃電話服務。」

    「嗯,那就是我們的線索了,」莎拉微笑地朝每個人看了一眼。「追查尋呼機的服務商,找出機主。就算對方給的是化名,那麼租賃服務時提供的個人信息也足夠留下一些蛛絲馬跡了——」

    「不,」馬西潑下一盆冷水,「沒那麼簡單。」

    只見阿佛斯捧著咖啡杯在背後偷笑。

    「怎麼講?」莎拉問。

    「第一,尋呼機上的序列號已被去除。這個事情的設計者好像相當精明。」

    「但是又沒有其他方法——」莎拉剛要說。

    「從商家那裡買一台尋呼機,」惠特曼插道,「然後租賃服務,對吧?然後再買一個尋呼機——光買尋呼機,不買服務——通過另外一個渠道。現在每一台尋呼機都設有程序,只對一個數碼號序列有反應。所以只需要瞭解第一個,然後把第二個改造成相同的數碼號序列——」

    「你越說我們越糊塗。」喬瑟夫打斷了他的話。

    「我明白了,」莎拉這時卻說,「引爆器裡面的尋呼機和租賃的尋呼機是一個原理,但是如果我們試圖跟蹤信號的話,則什麼都查不到。聰明。」

    「你是明白了。」馬西說,「但是我現在想瞭解的是最主要的問題。聽著,我們的人想到一個幕後主腦。」

    「誰?」莎拉忙問。

    「利比亞。」

    「天啊!」惠特曼叫道。

    「你們怎麼知道的?」喬瑟夫跟著問。

    「這樣的,」馬西說,「實驗室的一個人發現炸彈的計時器跟1976年威爾森賣給利比亞的一模一樣。」

    莎拉和其他FBI特工清楚馬西說的是什麼意思,可警察們就不一定瞭解。的確,雖然利比亞以及它和CIA特工威爾森之間的交易已經公之於世——但是畢竟不是全部。

    公眾對這位威爾森的瞭解包括——按照情報部門的措辭,是說一個CIA官員「瀆職」——夥同另外一個人出售了20噸塞姆汀塑膠炸藥,結果後來給世界造成了數起恐怖事件。而且還有記錄表示,威爾森還曾經出售了三千個電子炸彈計時器。

    但是威爾森到底是怎麼搞到這些東西的,公眾卻不得而知。實際上,這批東西的來源正是CIA的御用製造商。威爾森通過一個有名的發明家定購了三千台計時器。這個人住在華盛頓郊外,名下就有六百個專利,多年來他一直為政府情報機構製造高科技小玩意兒。人稱天才的他甚至曾為愛德沃茲空軍基地製造了多個軍用衛星。

    這個人知道威爾森是CIA的人——但是卻不瞭解當時他用的是個人名義而不是代表中央情報局。本來威爾森用現金而沒有通過訂單支付計時器時,他就應該有所警覺。可是,他還是跳進了威爾森挖的這個坑。

    他設計並製造了三千個黑色的塑料計時器,均為三英吋邊長的正方體,厚度約為半寸。計時器外殼裝有發光二極管和一個開關,時間範圍從零到一百五十個小時,設置時每次可增加一小時。自1988年以來,阿拉伯恐怖分子頻繁使用這種計時器,製造了多起炸彈爆炸事件。

    「所以你覺得鮑曼是受利比亞人利用的?」莎拉問。

    「可能,如果那麼看的話。」馬西回答說。

    「精彩。」惠特曼插了一句。

    「幹得漂亮。」莎拉也說,「好,現在,我要求重新還原引爆器,裝好,然後按地址今天寄到收件人郵箱。」

    「你到底——?」總探長韋利剛要問。

    「莎拉,」惠特曼也不能理解,「你是瘋了。」

    「不是,」莎拉說,「我是想派人監視。總有人去取包裹。讓我提示一下,雖然我們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是鮑曼。但先假設他就是。」

    「莎拉警官,」馬西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個分貝,「我們的檢查還遠沒完成呢。」

    「如果我們再拖延下去,鮑曼就一定會起疑心不願意再出現了。今天就得寄出去——最遲明天,不能再拖了。還有,我要在私人信箱郵遞服務處(MailBoxesEtc.簡稱MBE,世界上最大的從事商務、通信和郵件服務的特許經銷商)的電話設置監聽,以防萬一鮑曼——或者誰——打電話要包裹。如果我是他,我會這麼做的。」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是吧?」馬西叫道,「我說了,我們還沒做完,還不能還原。」

    一旁的阿佛斯對莎拉怒目而視,緩緩搖了搖頭。

    「那好,」莎拉退了一步,「如果能的話,找一部一模一樣的播放器,按照原樣包裹好今天用DHL普通卡車送到私人信箱郵遞服務處。哦,還有一件事。海關一般用黃色膠帶封裝被拆開過的包裹,標明『美國海關開啟過』或者其他類似字樣。一定確保上面沒有黃色膠帶。我要做到一切正常。」說完,她朝桌子邊上看了一眼,說,「我們要抓住這個混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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