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問情 第八章
    明天就是七夕情人節了。  

    而杜戎衣親手勾制的毛衣卻還未完成,所以,她只好帶到加油站來,趁著休息的空檔時間趕工。

    「是要送給男朋友的吧!」看她努力不懈的樣子,同事思芬笑著打趣。

    她笑笑,沒有否認,手上的棒針未曾停過。

    只是端月大哥什麼時候才會喜歡上她?

    忽地,加油站外頭來了輛車子。

    杜戎衣才一起身——

    「我去就好,你快點加把勁兒完成毛衣,明天就是七夕了,錯過了可要再等一年喔!」思芬邊說邊步出休息室。

    「謝謝。」

    不過,很快地,她又踅回,「外面來的那位先生指名要找你。」

    找我?先生?會是誰啊?杜戎衣很是納悶。

    「他沒來過。」思芬很確定自己沒見過他。

    沒來過?杜戎衣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放下手中完成四分之三的毛衣,起身出去一探究竟。

    是他!

    她不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是在陳莎莎的生日舞會上見過一面的人,他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的?

    「請問加什麼?」杜戎衣把他當成一般來加油的客人。

    「加……什麼?」汪逸反應不過來。

    「加油啊!92、95還是98?」她像完全不認識他似的。

    他澄清,「我不是來加油的。」

    「那麼不好意思,請你盡速離去,不要妨礙我工作。」說完,她轉身就要回休息室。

    汪逸抓住她的手,「你這麼健忘?我們在莎莎的生日舞會上見過一面,記得嗎?」

    她忿忿地抽回手,「那又如何?」

    他滿意的笑了,「你承認我們見過面了!」

    「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請你不要來打擾我。」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那等你下班,我們去喝個咖啡。」他提議。

    他究竟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纏著她?

    「我不會和你去喝咖啡的。」杜戎衣明明白白的拒絕,不給他一絲希望。「我有男朋友了。」

    這下他總該知難而退了吧!

    她轉身就走,背後忽然傳來一句——

    「聽過惠心孤兒院嗎?」

    杜戎衣的腳步一頓,回過身,「你調查過我?」

    他打定主意要得到她,不擇手段,就為了要讓席端月痛苦。「我總得瞭解一下未來的老婆吧!」

    未……未來的老婆?!她差點驚跳起來,「什麼意思?誰是你未來的老婆?」他究竟有什麼陰謀?

    事情又和孤兒院有什麼關係?

    「你呀!」汪逸很開心。

    她定下心來,打定主意不再聽他胡言亂語,「我不可能會嫁給你的。」

    「你會嫁給我的。」他有十足的把握。

    她直直地走向休息室。

    「回去問問你們院長吧!」汪逸的聲音依然傳了過來。

    汪逸離去後,杜戎衣坐在休息室內,繼續完成她的毛衣,可心中卻蒙上一層陰影,怎麼也揮不去。

    「剛剛那人是誰啊?!」思芬忍不住問。

    「一個無聊男子。」她連提都不想提他的名字。

    「他也喜歡你?」要不,怎麼會想要娶戎衣為妻?

    「我倒寧願從沒見過他。」她有股不祥的感覺。

    「叭!叭!」又有車子來了。

    思芬迅速地走出去替客人服務。

    杜戎衣努力的打毛衣,心思卻慢慢地飄遠……

    他究竟在玩什麼花樣?他是認真的嗎?

    他要娶她?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想不通。

    他為什麼那麼有把握她會答應嫁給他?又為什麼要她回去問院長?這事又和孤兒院有什麼關係?改明兒個還是回去問問院長好了,把事情弄清楚,也免得她的一顆心老是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直到下班前半個小時,她總算將毛衣給完成了。

    明天終於可以如期把禮物送出去。

    杜戎衣小心翼翼地把毛衣折好,放進紙袋裡。

    外頭突然傳來一聲氣焰高張的叫囂,還指名道姓的——

    「把杜戎衣給我叫出來。」

    不待思芬進來叫她,杜戎衣就步出休息室,一眼就瞧見一身火紅套裝站在紅色跑車旁的陳莎莎。

    一會兒是汪逸,一會兒是陳莎莎,她今天還真是衰星高照啊!

    陳莎莎踩著高跟鞋逼近杜戎衣,塗著紅色蔻丹的食指直指著她的鼻子而來,劈頭就是一陣尖酸的奚落,「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一個低三下四的孤兒,連親生父母都捨棄你,有什麼資格和端月在一起?和你這種人在一起只會眨低他的身份,你根本就不配!別妄想要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那只是電影情節,你還是識相一點,趁早滾蛋,不要厚臉皮死纏著端月不放。」

    怎麼?孤兒就罪大惡極、罪該萬死嗎?

    孤兒也是人啊!「孤兒也有愛人的權利。」杜戎衣的音調有些浮動,她自己也不太有信心。

    陳莎莎說中了她心底深處最在意的事實——她和端月大哥之間有如天壤之別的差異。

    「但,不會是席端月。」陳莎莎斜睨著她,「以他天之驕子的身份,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言下之意是指她自己。

    杜戎衣默然。

    兩人之間的差異不啻是鴻溝,除了眼盲的人,誰都看得出來。

    陳莎莎又道:「你在他的身邊只會讓他像個笑話,一個堂堂的大總裁竟然和一個父母不詳的孤兒在一起。」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是由他決定的,不是你。」她不想認輸。

    「只有我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我的身份、家世、背景都不會辱沒了他,這一樁婚姻更能結合兩大企業,把他的事業推向高峰。」

    那些她都做不到。杜戎衣黯淡的心想。

    「這我倒不曉得了,你是最適合我的女人?」有特色的清冷嗓音陡地插入,是席端月,他剛好聽見陳莎莎說的最後一段話。

    沒有人察覺他的出現。

    陳莎莎瑟縮了一下,隨即又挺起胸,「我說錯了嗎?」

    「這倒也沒有錯……」他不慍不火的語調中透露出一絲寒意。

    他的附和刺傷了杜戎衣,心口上像被割了一刀。

    陳莎莎聞言面露喜色。

    「不過,我的事業版圖已經夠大了,沒有必要借由聯姻來擴展,事業的巔峰我會自己創造,」他不會讓自己的婚姻淪為商業化。「或許其他人會需要像你這樣的女人,但,那不會是我,夠清楚了嗎?」他的聲音瞬間結了霜,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清楚。」她的臉色刷白。

    「很好,從此刻起,你最好離我遠遠的,我不想再見到你。」無情的話語一字一句都像利刃。

    「端月……」她還想懇求。

    犀利的目光刺了過去,他扯動嘴皮子毫不留情的又補上一刀,「我並沒有允許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雖然沒有來得及聽到所有的對話,但是,以陳莎莎的個性來推斷,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會很傷人,傷了戎衣……他的心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澀澀、苦苦的,還有一種似有若無的心疼。

    好殘忍!陳莎莎的臉色瞬間慘白,踉蹌地退了幾步。

    席端月不再搭理她,轉身招呼杜戎衣,「下班的時間到了,去收拾一下,我們回去了。」

    「哦!好。」杜戎衣小跑步地回到休息室和上大夜班的人辦理交接班事宜,然後把東西收拾好。

    陳莎莎一臉心有未甘。

    他沒有回頭,「你最好也離戎衣遠一點,別再接近她。」

    他不希望有人傷害戎衣。

    或許他還未弄清楚自己的感覺,但是可以慢慢來,不急。

    杜戎衣背著背包,提了個紙袋走回來,裡頭裝的是她親手編織的毛衣。

    太貴重的禮物她送不起,而且他也什麼都不缺,所以,她就為他編織一件毛衣,或許式樣很普通、或許不值什麼錢,但是,裡頭的一針一線所包含的都是她對他的感情。

    她希望他會喜歡!

    席端月把手伸向她,「走吧!」

    她搭上他的手,要是可以一輩子這樣握住他的手,該有多好!

    他知道母親大人在等著看他如何安排七夕情人節。

    送花、送禮物、吃一頓浪漫的晚餐都是一般大眾化的方式,卻不一定適合每一個女人,至少,就不適合杜戎衣。

    他早就有安排了。

    否則一大早,席宅的廚房怎會十分忙碌?

    席端月一身白色的休閒服更襯托出他溫文爾雅的氣質,一舉手一投足都教人移不開視線。

    他抬手敲了敲杜戎衣的房門。

    沒有回應。

    看來她還在睡,不過,她一向把時間安排得很好,早睡早起,怎麼今天卻賴床了?他又敲了一次。「叩叩叩。」

    這一次總算有回應。

    「誰啊?」充滿睡意的聲音。

    「是我。」

    「端月大哥?」這下子她可是睡意全消了。

    「該起床了。」他是來當鬧鐘的。

    不一會兒,門立即打開來——

    穿著保守的睡衣,髮絲微亂的杜戎衣就站在門後,「有事嗎?」她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

    昨兒夜裡,她想了一整晚,幾乎失眠,而原因就是毛衣。

    她擔心他會不喜歡毛衣。

    「梳洗一下,我們待會兒要出去。」看到她穿著睡衣,剛睡醒的模樣,他的心有一瞬間的蠢蠢欲動。

    他真的覺得她此刻的樣子很迷人。

    她一愣,「去哪裡?」

    昨天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去了就知道,快點去梳洗,要不,你就準備穿著這一套睡衣出門吧!」他微微一笑。

    當了他好一陣子的冒牌女友,雖然他不曾回應她的感情,但,至少他給她的笑容多了一些。

    雖然有滿腹的疑問,聞言,杜戎衣也只好趕緊去梳洗,除非她真想頂著一頭亂髮,沒刷牙、沒洗臉、穿著睡衣出門!

    「我在客廳等你。」

    「唔!」嘴裡儘是牙膏泡沫,她只能含糊的應了一聲。

    待會兒究竟要去哪裡?她的手在忙碌著,腦袋也沒閒著。

    梳洗完畢、換好衣服,她便立即下樓去。

    「好了?」席端月聽聞腳步聲,抬起頭來。

    「好了。」她還在苦思。

    這一回是席端月親自開車。

    他交代廚房做的飯盒早就完成,派人先行送到目的地去。

    車子平穩地奔馳在大馬路上,杜戎衣納悶地望著車窗外飛快往後掠去的景致,她真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今天是情人節,是該出來走一走。」他說。

    他也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原來……原來是要取信於人,免得被識破他們假扮情侶的事。

    杜戎衣的臉色一黯。

    她早知道的,兩人之間只是一場戲。

    席端月把車子停在一座遊樂園的停車場上。「下車吧!」

    杜戎衣依言而做,沒有注意到其他。

    她一下車就被蜂擁而上的小蘿蔔頭包圍住。

    「戎衣姐姐!」

    「戎衣姐姐,是遊樂園耶!」

    「好棒哦!」

    稚氣的童音裡儘是掩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每一個小孩都是生平頭一遭到遊樂園來玩,包括杜戎衣。

    「戎衣,」還有院長、滿姨和孤兒院裡的員工,大家都來了。「是席先生好心的提議,讓院童們都可以一圓夢想。」

    杜戎衣的眼睛驀地濕潤了起來,「端月大哥……」喉嚨像梗了個硬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既然來了,就好好的玩吧!」席端月淡淡地一揚眉。

    「謝謝、謝謝……」她感動得想哭。

    「戎衣姐姐,你怎麼了?」

    「你在哭嗎?」

    「要是……你不希望我們來這兒玩的話,那……我們就不……」

    她胡亂地抹了抹臉,「沒有,我沒有在哭。」

    在席端月的示意下,送飯盒來的傭人將門票一發給院童。

    「你們有沒有謝謝席大哥啊?」她的心漲得滿滿的。

    「謝謝席大哥!」

    「謝謝席大哥。」

    「不客氣,你們去玩吧!」他目送那一群小蘿蔔頭吱吱喳喳的進入園區後,才轉向杜戎衣。

    她眼眶中打轉的淚終於滾落,語不成句,「端月大哥,我……我真……」

    就算他的出發點是想要令人相信他們是情侶,只是在演戲,但是,他做的這一切會讓她永誌在心。

    她如何能不愛他呢?

    他瞅著她,「你是要進去玩呢?還是要在這裡哭?」她的眼淚讓他破天荒地有了心疼的感覺。

    當然是……「進去玩!」她又哭又笑的說。

    席端月笑著搖頭。

    不過,他還是捨命陪佳人地玩遍了園區內的每一項遊樂設施,直到夜色籠罩大地才心滿意足地踏上歸途。

    杜戎衣敲了敲門,「端月大哥,是我。」

    「累了一整天,怎麼不早一點睡?」席端月剛洗完澡,身上套著睡袍前來開門,若隱若現的胸膛結實性感。

    她微微紅了臉,提起手上的紙袋,遞了出去,「這是送給你的情人節禮物,希望你會喜歡。」頭一遭送情人節禮物給喜歡的對象讓她的心頭小鹿亂撞。

    「禮物?」他知道她的錢都是有用途的,「你沒有必要破費買禮物送我,我什麼也不缺。」

    他一直沒有伸手去接。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怕席端月會拒絕接受她的禮物。「這是我親手做的,希望你收下,就當是今天的謝禮。」

    下一刻,他立即伸手接過那一個紙袋,依然是淡淡的口吻裡,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我收下了,謝謝。」

    她的心意一直沒變過,他卻始終沒有任何表示。

    她的心底有抹淡淡的失望盤踞。

    但是,她不會輕易放棄的。

    「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課,早點睡。」

    「嗯!晚安。」她轉身走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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