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戀,損友情 第九章
    在袁壑的細心照料下,雖然旅程頗為勞累,但凌念梓反而更加精神飽滿、神采奕奕,曬得臉頰紅通通的他,看來更健康了。  

    「念梓,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袁壑騎在馬背上,問著被他呵護在臂彎裡的凌念梓。  

    「袁大哥,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想一個人騎馬,卻不知馬匹數為何不夠?為了不為其它人添麻煩,又拒絕不了袁壑的溫言請求,念梓只得與他共騎,但由於實在過於舒服,反教他不好意思。  

    坐在特別為他鋪的軟墊上,累的時候就躺靠在厚實的胸脯上,不用費力抓握韁繩,旅程該有的顛簸頓時比旁人少辛苦數分,袁大哥又為他遮擋日光、擦去汗珠、不時還為他補充水分、為了怕他無聊甚至拿算術考他、要他背詩、但也講故事給他聽……  

    袁壑的用心教念梓備感壓力,怕自己償還不起。  

    一行人漸漸靠近一座大宅子前,有人出來迎接。  

    「你總算是到了,我等你好久了呢!」袁壑此行南下最主要洽商的對象——鄧采之,他望著過於柔弱的,連下馬都要別人扶的念梓,頗為不屑,當然,他將這種情緒巧妙地掩飾起來。  

    「鄧老爺……」袁壑扶著念梓下馬。  

    「哇哇!什麼鄧老爺,好像我多老似地,也不過處長你三歲罷了,不是要你直呼我的名字即可嗎?」  

    「鄧兄,抱歉,旅途出了點小狀況,以致有所耽擱,遠望多加包涵。」  

    「鄧兄是嘛,好啦,勉強接受,這位是?」  

    「鄧兄,這位是我的合夥人,凌念梓,念梓,這位是南雲商號的老爺子,鄧采之。」  

    「映,又叫老我,袁老爺。」鄧采之熱切地邀眾人入內。  

    一行人坐在精心佈置的大廳裡,吃著精緻小點心,喝著上等茶,可一窺鄧府家勢之大。  

    性喜簡樸的袁壑沒將一切奢華的擺設放入眼底,只是熱心地為念梓倒茶、拿點心,害得初到陌生地的念梓更加難以自在。  

    「咳。」主人鄧采之努力想贏得該有的重視,「自從京城一別,已有月餘,我每天都得聽見某人在我耳旁不斷提起袁老弟你的名字,一直問,袁壑何時到?怎麼還不到呢?問得我耳朵都快長繭,煩不勝煩哪,唉。」  

    「是嗎。」袁壑淡淡響應。  

    「你不問那一直問著有關你的事的人是誰?」  

    「是誰?」  

    「你還真冷淡呢,不過,沒辦法,誰教惜珍就喜歡你這調調呢。」  

    惜珍?誰?念梓疑惑寫滿臉,自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水中抬頭。  

    「噢。」  

    「噢?就這麼一個字?」  

    「鄧兄,我的人累了,可以讓他們下去休息了嗎?」  

    「你這傢伙只有在談正事時才有反應,呿!好好,快下去休息吧,袁老爺,別忘了向晚時分得現身,我設宴款待!」  

    「好。」  

    那人究竟是袁壑的話?能讓他呵護成那般?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鄧采之別有所思。  

    ◆◇◆◇◆◇  

    酒過三巡,加上鄧采之請來歌姬助興,一群大男人開始不顧形象地,大啖美食,大口喝酒,與美女調情。  

    不習慣的念梓逐漸如坐針氈,食不知味,又不被允許飲酒,怕讓酒釀昏他的神智,不知是他多心抑或是真的,他總覺得眼前舞蹈的歌姬頻頻對著袁大哥,大力放送媚人秋波。  

    「再忍耐一下,我待會兒就帶你回房休思。」  

    「袁老弟,你帶來的這個小兄弟似乎很不能融入快樂的氣氛中呢,要不要我派人先送他回房呢?」一旁正巧聽見的鄧采之趁機道。  

    「也好,念梓你先下去休息吧。」  

    「好。」走至門邊,念梓回過身看見那名歌姬偎進袁大哥的懷裡,而衰大哥並沒有拒絕,這……  

    一股猛烈的怒氣湧上心頭,若不是身旁的侍者輕喚自己,他早已奔上去,將那女的拉開!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回房的一路上,他心底直嘀咕著,袁大哥怎麼如此忘形!  

    而仍在原地的袁壑不知方纔那一幕對念梓的影響,他推開不知是故意抑或是不小心跌至他身上的女子,此人並非歌姬,而是特地為袁壑獻舞的鄧惜珍。  

    「袁公子……」  

    不知何時鄧采之帶眾人移轉陣地,以求更盡興狂歡,偌大的廳室只剩袁壑及鄧惜珍兩人。  

    「袁公子,很榮幸袁鄧兩府能跨地合作,小女子敬你一杯。」  

    袁壑默不作聲,飲下,稍作應付,便迫不及待地想起身離去。  

    「袁公子……」  

    鄧惜珍不勝單杯水酒之力,纖手撫著額際,一副快要昏倒的嬌弱模樣,最後又倒進袁壑懷裡。  

    袁壑擰眉,嫌惡這令人難以消受的美人恩。  

    他的眼看不見鄧惜珍的嬌柔,她的美麗,他滿心想著方才離去的可人兒,縱使只有片刻他也耐不住分離。  

    「我喚人送鄧姑娘回房。」  

    但不知是鄧府的傭人訓練不周,抑或是被故意支開,總之,不論如何喚叫,就不見有任何婢女前來侍候這位嬌滴滴的富家千金,袁壑只得親自送她回房。  

    短短的路程,鄧惜珍便跌了好些回,袁壑明知她的意圖,不好強硬拒斥傷著姑娘家脆弱的自尊,最後他以最遠的距離,攙著她,不讓她再倒進他只為某人大敞的胸懷。  

    「到了,姑娘家的香閨在下不方便進入,就送到此,請。」  

    再怎麼遲鈍也不會察覺不到袁壑的冰冷,鄧惜珍心想也許是他不懂她的暗示,那如果明著來呢?  

    「可是我走不動……」  

    「鄧姑娘!」  

    袁壑稍微放大音量,只可惜嚇不著姑娘家傾心的堅持,他輕歎,只好好人做到底。  

    待在不屬於自己的房裡老是靜不下心來,腦海不停浮現袁大哥坐擁佳人畫面的凌念梓,走出房間試著讓夜晚的涼風沉澱他的煩躁,想不到走著走著竟繞不回房,遠走到了男人止步的女眷地盤裡,正當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他聽見熟悉的聲音,猶慶幸不已,欲喚住袁壑時,竟見袁大哥扶著一個女人,走進一間房裡!  

    念梓突然崩潰,腳下一軟,他的雙腳踩不著可以讓他站穩的支撐物,沒發現自己跌坐在地,沒發現自己抵不住夜露深重,念梓愕然久久,心有種碎成片片的刺痛感,好痛,好痛……  

    ◆◇◆◇◆◇  

    「怎麼?身體不舒服?有沒有發燒?」袁壑關切神情有些怪異的念梓。  

    難得南下一趟,當然得四處逛逛,看看不同的風土民情,嘗試不同的美味料理。  

    鄧采之及鄧惜珍盡地主之誼,帶著兩人四下走走。  

    念梓閃躲袁壑探向他額際的手,昨晚失神中自己居然竟能走回原先的房裡,躺在床上,一夜不能成眠,不斷想起晚一步回房的袁大哥,擁著自己的臂彎裡散發著淡淡的胭脂香,好生厭惡,幾乎想狠狠推開他,叫他去換件衣服!  

    但念梓並沒有這麼做,只是聽著袁壑沉穩的呼吸聲,張大著雙眼,無法睡去。  

    「我想小公子是走太多路,累了,要不我和小公子找間客棧休息,你們繼續逛?」鄧采之熱切地拉著凌念梓的手,將他拉向臨近的一間客棧。  

    「等等,我也去。」  

    「袁公子,你不是要買些東西嗎?難得正巧遇上熱鬧的慶典,貨色會比較齊全,不現在去買的話怕好貨會先被挑選走,豈不可惜?」  

    鄧惜珍的話成功地留下袁壑的步伐,改和她一起往另一方向走去。  

    被急急拉進客棧二樓的凌念梓坐走後才發現,袁大哥並沒有跟上來,不由得四下張望。  

    「你在我袁壑嗎?」鄧采之問道。  

    「袁大哥他呢?」  

    「呵,念梓,你多大了?」  

    總覺得這人瞧不起他,但敦厚的念梓仍老實地回話。  

    「快滿十五。」  

    「十五嘛,聽說你是袁壑親手帶大的,那麼他對你而言不就如同父輩般的長上?」要和袁氏作生意,當然會將袁壑身家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剛開始沒想到那兒,但調閱資料,便很容易查到凌念梓這個和袁壑沒有相干的名字。  

    「這……」這人怎麼這麼清楚?而且袁大哥還很年輕,認作父長也太奇怪了,才不,袁大哥不是父親,不是,是兄長,好像也不太是……  

    那麼袁大哥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麼呢?念梓頭一回思考這層意義。  

    「十五也不小了,差不多該討房妻室,也到了該獨立的時候,呵。」  

    念梓很討厭這人的假笑,很虛偽,  

    「什麼意思?」  

    「意思是袁壑已近而立之年,一般人在他這個年紀早已妻妾兒女成群,絕非帶著沒有血源的鄰家小孩,孤家寡人一個……」  

    「你的意思是,是我害袁大哥娶不了妻!」  

    「你說袁壑是不是個重承諾的人?」  

    「當然!袁大哥是重承諾的人。」  

    「呵呵,他那個人最重承諾了,所以我才會選擇和他做生意,不是嗎?我只是認為袁壑可能是怕自己成了親,會為了新家人而忽略了照顧你,辜負友人所托,所以才……」  

    念梓抿著唇不語。  

    「如果你能獨立點,不再需要袁壑細心照顧,也許他能好好地為自己未來的幸福著想,可以享受一般人皆有的家庭生活,你說是嗎?」  

    念梓低著頭,手用力握緊杯身,手背上青筋浮現,可見他內心的激動,眼見快得逞的鄧采之繼續加一把勁。  

    「不是我自誇,不論家世,不論人品,我妹妹惜珍都是最匹配得上袁壑的人選,希望你在這兒的期間別……你知道的嘛,阻擋人家的戀情可是會被人怨死的呢……哎呀,你流血了!」  

    一直到聽見鄧采之尖銳的叫聲才發現自己將手中的杯子捏碎,碎片刺入掌中,血水滲了出來。  

    痛嗎?念梓撞開鄧采之伸過來的手,以自己的另一隻手摀住傷口,雖然傷口不淺,汨汨流出的血已滴落一地,但念梓卻不感疼痛,反而是看不見傷口的地方更疼。  

    最近他的心不只一次地絞痛,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疼……  

    ◆◇◆◇◆◇  

    來到這個城鎮,踏入鄧府後,幾乎不曾離開過他身邊的,不是他最希望的可人兒,卻是……  

    「鄧姑娘……」  

    買完想買的東西,趁只有兩人,鄧采之又不在一旁時,袁壑泱定不讓人抱著不該有的期望,雖然對方沒有講明,但能拒絕還是盡快吧,委婉些,以免讓彼此未來見面時更尷尬。  

    「叫我惜珍就好了,袁公子……」  

    「不,鄧姑娘,今日謝謝你陪我去買東西。」  

    「不客氣,只是不曉得那樣美麗的東西是要送給哪位幸運的人兒?」如果是自己該有多好!  

    「鄧姑娘,這話不知該不該說?但我還是決定讓你知道。」  

    「什麼事?」袁壑突然的嚴肅表態教鄧惜珍想逃,有一種不想聽的感覺,卻又逃不了,她震懾於他的威勢下。  

    「我有心上人了,苦等了許多年依舊依戀的感情,想來是一輩子也放不下了,不論是否能如願以償,我今生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鄧惜珍清清楚楚地瞧見袁壑眼底的真摯,明白她和袁壑是不可能了,再強求就好似要自取其辱。  

    「是誰竟能有如此的幸運?叫人好生羨慕。」真心話,能讓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傾心不悔,是何等的幸福?  

    「因為對方還不肯承認,所以這還是一個只屬於找自己的秘密。」  

    「那我只有祝福你的餘地?沒有其它的可能?」  

    「是的。」  

    鄧惜珍玉手揉搓絹帕,內心幾番掙扎,終於歎了口氣,  

    「那我也只有由衷地祝福你,希望你的等待不致於自費。」只能逼自己放棄的鄧惜珍對袁壑仲出友誼的手,至少讓她握過他的手吧,留作回憶。  

    「謝謝你。」袁壑也伸手,握了握。  

    他的南下艷遇至此算是晝下句點了吧?  

    ◆◇◆◇◆◇  

    明理且驕傲,自尊心高的鄧惜珍不再強求,努力撐起晴朗的表情,和袁壑說說笑笑,偕同步入客棧。  

    「呵呵,好一對郎才女貌呀!」  

    「哥!」鄧惜珍想阻止鄧采之的後話,可惜鄧采之當她是欲拒還羞,不好意思。  

    「瞧你們看來多登對,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差距,一切都再剛好也不過的了,怎麼樣?袁老弟想不想娶個美嬌娘,生個繼承人?」  

    「哥……」鄧惜珍拉著兄長的衣袖,簡直想開口求他別再讓她丟臉了,「哥,人家袁大哥早已有了心儀多年的心上人了啦!」見他又欲開口,逼不得已,鄧惜珍據實道。  

    「什麼!」鄧采之拍桌,「我鄧采之的親妹妹有哪點不好?配不上你!」  

    袁壑板起冷然的臉回敬,  

    「鄧兄,感情的事勉強不來的。」  

    「感情?哈,真足好笑,為了事業,男子漢大丈夫要將感情的事擺一旁,你可得好好想想,若是咱們兩家聯姻會帶來多大的利益!」那幅遠景有多美好,原本財力頗豐的兩家,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各自富霸一方,多好!  

    什麼?大哥只是為了自家的利益才欲將她許配袁壑,那麼她個人的意願呢?鄧惜珍看著現實的兄長,第一次覺得大哥好陌生。  

    「這只是你個人的想法,我不予置喙,你也別強迫我接受你的想法,除非你想讓既得的利益代為烏有,我不會在乎的。  

    看清袁壑的認真,他真的不在乎那麼龐大的利益!  

    「別……別那麼認真嘛,我不過說笑罷了,說笑,呵……」看樣子這小子是做不成他的妹婿了,但千萬不能做不成合夥人,錢!千萬則跟白花花的銀兩不過去!鄧采之很識時務的,忙著陪笑臉。  

    袁壑雖然也不喜歡鄧采之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滑頭,但他做起生意來的認真,實不容小覷,不能做朋友並不表示不能做生意。  

    「希望咱們往後合作愉快,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意思是只談生意,不談別的,也好。  

    「合作愉快。」  

    達成共識的兩人總算握手言和。  

    「我一來就想問了,念梓呢?」  

    鄧采之有些忸怩道。  

    「那是咱們有了共識前的事,你先答應我不會因而牽怒至正事上,我才告訴你。」他們近期之內還要一直合作下去才成。  

    不論袁壑如何瞪視,鄧采之不要到承諾他就是不說——不敢說。  

    「好。」袁壑只得咬牙允諾。  

    「你知道的嘛,我一心想撮合你和惜珍,誰知道你別有心上人,我為了支開一直在你身邊的那個男孩,讓你們倆能有更多的時間培養情感,我就告訴他別妨礙你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庭,他就懂了,我又說要送他回去,他就說不用,然後一個人跑了,我心想那麼大的人了,用不著追,也就隨他去了……咦!?」  

    鄧采之語還沒來得及說完,只見袁壑怒不可遏地拍擊桌面,桌面頓時製成兩半,有、有必要這麼激動嗎?鄧采之這才稍稍明白,凌念梓對袁壑不僅只友人托付的小孩那麼地簡單。  

    鄧氏兄妹恐懼地向後退,面對袁壑陰狠的利眸,幾乎以為他會拔出腰側的劍,對他們劃上兩刀。  

    「告辭。」  

    兄妹倆一直到袁壑消失在客棧階梯時才吁出一口氣,他們沾惹錯人了,徹底領悟,以後和袁壑之間的關係,只要在公事上有所往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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