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瓦平所說,從另一個方向走就可以更快離開火燒巖區,黎明前,他們趕到了一處小小的綠洲,只有幾棵棕櫚樹,但水很清澈,也很冰涼。
然而當他們一脫下雅洛藍的外袍,及時趕到綠洲的喜悅便不翼而飛了。
「天哪,他的背!」
由於共騎駱駝時,雅洛藍是背靠在武士隊長身上的,武士隊長也必須用手臂環住他的身軀,以免昏迷不醒的他摔下駱駝去,因此他背上的水泡全被壓破了,胸前也有些大水泡被擠破了,脆弱的嫩肉赤裸裸地裸露在外,痛得他全身都在顫抖,瓦平趕緊為他抹上藥膏,再把剝落的表皮覆蓋上去。
「他在發高燒,我必須再替他澆冷水,小姐,你再多餵他一些鹽水。」
往好的一方面想,至少雅洛藍可以躺下去了。
整整兩天,除了晚上他高燒稍退的時候可以休息一下之外,他們不斷重複澆水、喂鹽水的動作。
直至第三天傍晚,當絲朵兒在哺喂雅洛藍喝水時,他突然睜開半眼,茫然地看著她,好像不認識她是誰,一會兒後,他才模糊不清地咕噥了幾個字,「好痛喔!」聲音竟然有點撒嬌的味道。
毫不遲疑的,絲朵兒立刻吞下嘴裡的鹽水,俯下上半身在他身上輕輕吹氣。
「我幫你吹吹,我幫你吹吹,這樣就不痛了喔!」
等到他又昏睡過去,她才停止吹氣,並溫柔地輕撫他的長髮,令人驚訝的是,他那頭烏黑的髮絲並沒有因為過度日曬而失去光澤,仍舊如此柔軟烏亮,臉龐雖然透紅,卻也依然清秀細緻,乾裂的唇瓣微微下垂,彷彿受盡委屈的孩子,令人無盡憐惜。
緩緩地,一股熟悉的心情又在她胸口擴散開來,那樣酸楚的、憐愛的、痛惜的感受,使她困惑無比。
究竟是何時,她曾經歷過這種心情呢?
她甚至不再顧慮這種心情對女蘿族戰士是不被允許的,也不在乎這種心情是女人的弱點,會被男人利用,會使她居於劣勢,她只想知道……
為什麼她會對這種心情感到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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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天,雅洛藍醒來好幾次,而且精神似乎還不錯,他甚至會對絲朵兒做出可憐兮兮的笑,向她撒嬌,求取她的憐惜,乘機吃她豆腐。
「好渴,再餵我喝一點水好不好?」
「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要不要吃點?」
「不要,我只要你餵我喝水。」
「好,來!」
「用你的嘴。」
老實說,她最想做的是臭罵他一頓,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她想對他發狠時,心口就會浮現那種熟悉的心情,使她不由自主的軟化了。尤其是,每當他以為她沒注意到的時候,他臉上的扭曲表情使她明白他是如何努力在她面前隱藏他的痛苦,這更讓她無法對他發狠。
當她如此心痛的時候,她如何對他凶得起來?
「小姐,請你出來一下可以嗎?」
絲朵兒瞄一下雅洛藍,見他睡得正熟,便悄悄離開帳篷,尾隨瓦平到水池旁。
「什麼事?」絲朵兒問。
瓦平瞥一下帳篷,「他的傷在發炎,已經開始潰爛了,」他開門見山地說。「情況實在不太好。」
「但他的精神很好啊!」
「不,他愈來愈痛苦了,但他在忍耐,不讓你知道。」
沒錯,她比他更清楚,他的痛苦她都看在眼裡,他的高燒始終不退,每次硬逼他吃點東西,他都會嘔吐出來,她只是不希望是事實而已,但現在,瓦平逼她面對現實,她也不會逃避。
「那怎麼辦?」
「我也沒辦法。」瓦平歉然道。「除非……」
「卡羅!」當絲朵兒聽瓦平說沒辦法時,心中不由一沉,就在那一瞬間,腦中忽地閃過這個名字。「殘羅族的巫師卡羅,他精通曬傷的治療,我們去找他!」
「咦?」瓦平驚訝的猛眨眼。「你怎會知道?」
她怎會知道?
絲朵兒呆了呆,「對,我怎會知道?」她疑惑的自問,百思不得其解,她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會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嘛!」
瓦平搖搖頭,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也想過去找他,可是殘羅族的生活非常艱苦,因此他會要求龐大的費用……」
「我給!」絲朵兒急切的衝口而出。「不管多少,我都給!」
「不,你不懂,他會要求你把費用先付給他,他才肯動手。可是小姐不管是回聖湖之地或東方大地,來回一趟至少要半個月,他……」瓦平又瞄一下帳篷。「等不及了!」
也就是說,就算要去請水王來,也來不及了。
絲朵兒咬咬牙。「我親自去找他談判,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說服他先幫雅洛藍治療!」
「恐怕希望不大。」
「那是我的問題,來,告訴我該如何到殘羅城。」
「你只要沿著那條乾枯的河床一直走,走到開始出現水流的時候就差不多到了,來回快一點一天時間就夠了。」
「好,我馬上出發!」
當然,武士隊長不可能讓她自己一個人去,雨人便一起出發,留下兩位武士保護雅洛藍和瓦平。
「小姐,如果卡羅無論如何不肯先來替雅洛藍治療呢?」
「簡單,綁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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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卡羅便用一種驚訝又奇特的眼神盯著她看了許久,但由於絲朵兒一心要請他去替雅洛藍治療,以至於降低了警覺性,忽略了這種以往絕不會忽視的不正常現象,差點使她後悔莫及。
「我發誓,不管你要什麼,我一定會付給你!」
「好吧,既然小姐如此有誠意,我就相信小姐一次。」卡羅也說得很有誠意,老臉上是一片慈祥,再奸詐的人也不會懷疑他。「那麼請小姐在這邊喝茶稍待一會兒,我進去準備藥。」
而這杯茶喝下去的結果是她睡了一大覺,醒來後,連同武士隊長兩人都被關起來了。
「搞什麼鬼?」絲朵兒怒叱。
「很抱歉,小姐,」卡羅歉意十足的苦笑。「但我在沙達城的祭典上見過你,你是沙達王的未婚妻,因此,我不得不『請』你留下來。」
原來早有陰謀!
不虧是女蘿族戰士,在這種困窘的環境下,絲朵兒反倒能迅速鎮定下來,「你究竟想怎樣?」她冷靜地問。
卡羅深深歎息,自木窗往外注視。「小姐應該看得出來,我們殘羅族的生活十分困苦,而這一切都是沙達王害的,如果不是他禁止五神王到南方大地來,我們的生活應該可以過得很好。所以……」
他回過身來,目注牢欄後的絲朵兒。「我想請沙達王允許五神王到南方大地來改善我們的生活,而小姐你,就是我們的籌碼。」
原來是要利用她來威脅列坦尼屈服。
「你把我看得太高級了,卡羅,列坦尼不會只為了我這個逃婚的未婚妻而屈服的!」
「我知道,因此……」卡羅頓了一下。「呃,過兩天你就會明白了。」
兩天後,當囚牢裡又多了一個人時,絲朵兒確實明白了。
「悔麗妲。」她低喃。
列坦尼的妹妹,彪皇王的未婚妻,多了這位公主,列坦尼不屈服也得屈服了!
「你怎會在這裡?」梅麗妲輕聲問。
絲朵兒聳聳肩。「被騙了!」很丟臉,卻是事實。「你呢?」
「我也不知道,」梅麗妲微微蹙起娟秀的眉。「我一睡醒就在馬車內了。」
「真遲鈍!」絲朵兒咕噥。
憑良心說,梅麗妲真是美麗,她從沒見過比梅麗妲更美的女人,飄逸絕俗、溫柔似水,連說話聲音都軟軟的像飛絮那般輕盈動人,如果她是男人,一定會哈上梅麗妲,可惜她是女人,對於梅麗妲這種柔弱無用,連保護自己都不會的同性,她只會很用力的看不起。
真是丟盡女人的臉啊!
「坐下吧,你可能得在這裡住幾天了!」說著,她也在床沿坐下,等待押送梅麗妲的人離開。
梅麗妲默默打量那張鋪著破床單的木床,說是床單,其實做抹布更合適,不但又黑又髒又破又臭,而且還沾滿了許多可疑的小黑點在上面爬來爬去,她沒說什麼,只是悄悄退開一旁。
「你在做什麼?」
押送梅麗妲的人一離開,絲朵兒立刻推開木床,再翻開床單取出藏在裡面的鐵盤子,開始賣力挖掘牆壁,很辛苦,也很慢,但只要有足夠耐心,遲早會被她挖通的。
「想辦法逃走。」
「你不需要那麼辛苦,王兄會來救我們的。」
「我不想讓他救。」
梅麗妲靜默一晌,移到她身邊去看她挖牆壁。
「你為什麼逃婚?」
「因為我不想嫁給那隻豬頭!」
「王兄是沙達王。」
「是喔,了不起喔!」
「你這種女人能嫁給王兄是你的運氣。」
她這種女人?
絲朵兒瞥她一眼,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請問我這種女人是什麼意思?」
「眾所周知,女蘿族的女人從十三歲就開始睡男人,隨時隨地都可以和男人上床,」梅麗妲輕聲輕氣地說。「你已經『髒』了,但王兄仍然願意娶你,你應該心懷感激。」
去他的感激,他自己去痛哭流涕吧!
「男人可以,女人為什麼不可以?」絲朵兒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了。「只要男人願意忠於一個女人,那麼女人也可以忠於一個男人,就像東方大地和西方大地的夫妻一樣,這又有什麼不對?既然南方大地的男人可以娶小老婆,就沒有資格反對聖湖之地的女人收禁臠,這又是哪裡錯了?」
「女人需要靠男人保護我們、養活我們。」
「很抱歉,在我們女蘿族裡,是女人保護男人、養活男人。」
「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也是女人,請不要看不起女人!」
梅麗妲又沉默片刻。
「沒有任何男人會心甘情願做你們的奴隸,甚至愛你們這種女人的。」
絲朵兒歎氣。「我們女蘿族是不講感情的,只有弱者才會被感情束縛。而且我的禁臠不但是心甘情願跟著我,還是他主動要求,不,逼迫我非收他做禁臠不可,每天為我洗衣、煮飯、做家事,他可是開心得很,從沒有任何怨言。你啊,不要以為世上男人只有一種,女人也只有一種!」
「他主動要求做你的禁臠?」梅麗妲驚訝的重複道。「為什麼?」
為什麼?
她也想知道為什麼啊!
絲朵兒聳一聳肩。「因為我會保護他、會養活他!」總不能說他犯賤吧?
悔麗妲又深不以為然的蹙起眉頭了。「他一定是個懦弱無用的男人,你寧願要他那種窩囊的小男人,也不要王兄那種能夠保護你、照顧你,頂天立地的英雄,威武英明的王者嗎?」
懦弱無用?
她在說她自己吧!
「英雄?王者?」絲朵兒輕蔑的往地上呸了一口痰。「英雄不會說話不算話,也不會使用卑鄙的手段,更別提他是個名符其實的暴君,你的日子過得是很舒適,但你可曾關心過百姓們過得如何?」
「那種事不需要我來關心,那是王兄的責任。」
是喔,她只要負責過好日子就行了!
其實這女人也算不上是驕傲,更不是自私,她只是個很一般的女人,有她的自尊——既然是公主,就得有公主的派頭,也很自重——絕對遵從女人就是弱者的格言,又自律——絕不會干涉男人的事。
除了女蘿族,這世上所有女人都是這樣,怎能怪她跟大家一樣呢?
「如果你是這種想法,那我跟你說再多也沒用。」絲朵兒歎道。
悔麗妲依然蹙著眉頭。「你是女人,永遠做不成男人的。」
絲朵兒更是長歎。「我從來沒說過我要做男人,我只想跟男人站在平等的地位,擁有同等的權利,共同擔負所有的責任。所以我不需要你哥哥來救我,我會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梅麗妲搖搖頭。「你還沒逃出去,王兄就會來救我們了,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王兄是最值得依賴的男人。」
誰要依賴那種豬頭啊!
「好,那我們就來看看吧,看是我先逃出去,還是那隻豬頭先趕到!」話落,絲朵兒更加緊挖掘牆壁。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先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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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洛藍輕輕吐出一聲低吟,意識緩緩從渾沌中回到現實,而現實就是他全身都該死的像針扎一樣火辣辣的痛,痛得他想活宰幾個人來發洩一下,不過現場並沒有適合的犧牲者,他只好放棄這種「享受」。
他微微動了一下,感覺到身旁有人在照料他,不用睜眼他就知道不是絲朵兒。
「朵兒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
「她去多久了?」
「快三天了。」
「……我要去找她。」
瓦平怔了怔,旋即猛搖頭。「不可能,你的傷勢潰爛情況相當嚴重,又十天沒有進過任何食物,還在發高燒,你太虛弱了,我看連坐起來都有問題,怎麼可能騎上駱駝去找人呢?」
「我可以。」別人可能辦不到,但他非辦到不可,誰教他是巫馬王,專門干人家幹不來的活兒,唉,所以說巫馬王真不是人幹的!
「就算你去了又怎樣?」瓦平歎道。「小姐這麼遲還沒回來,肯定是有麻煩,你用這種疲弱的身體去找她又能怎樣?我看只會變成累贅,害了自己也害了小姐,不要這麼傻吧!」
是是是,他是傻,但他不能不傻呀!
雅洛藍不再浪費精力跟瓦平多囉唆,逕自吃力的、掙扎著硬撐起自己的身子,但是還沒坐好,頭就暈得像陀螺在打轉,一股強烈的噁心感在胃裡翻騰,心跳得比駿馬奔馳更快,呼吸喘得快回不過氣來,更別提傷口的痛楚瞬間又提升到超高等級,他禁不住溢出痛苦的呻吟,幾乎想一頭撞死算了。
「看!看!就教你不要逞強的!」瓦平想再扶他躺下。
但雅洛藍堅持不肯再躺回去,待呼吸緩和一點後,他還不自量力的想站起來。
「你到底想怎樣?」瓦平氣急敗壞的怒叫。「既然是小姐的禁臠,你就乖乖當你的禁臠,好好在床上侍候她就行了,像是打仗拚鬥那種事就交給她,她可比我們這種普通男人厲害多了,你別去扯她後腿啊!」
雅洛產彷彿沒聽見似的,繼續頑固的、執拗的使力要站起來。
「好好好,去找她就去找她!」瓦平豁出去的怒吼。「你要是死在半路上我可不管!」
於是,半個時辰後,他們上路了。
眼見雅洛藍連坐都坐不好,整個上半身都趴在駝峰上,雖然沒有呻吟,但喘息聲遠近可聞,如果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看見駱駝每前進一步,他就痙攣一下,這種情況實在令人憂心,那兩位武士不由連聲向瓦平抱怨。
「看他這樣……他真的不會死在半路上嗎?」身軀特別碩壯的武士滿眼憂慮。
「我不敢保證。」瓦平面無表情的想撇開責任。
「那你還讓他去!」長著一張俊臉的武士大聲抗議。
「我阻止不了他。」
「他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隊長肯定會親手宰了我們!」壯武士喃喃道。
「小白臉就好好做他的小白臉,有事他的女主人自然會承擔起來,幹嘛這麼多事跑去找她,」俊武士嘀嘀咕咕抱怨。「就算去了他又能幫上什麼忙?根本是在扯他的女主人後腿嘛!」
「對,我就是這麼跟他說的,但他就是不肯聽,我又能怎樣?」瓦平咕噥。
「到時候我們必須看著辦,千萬不能讓他惹出更多是非來!」壯武士毅然道。
「最多敲昏他吧!」俊武士語帶不屑地說。
最厭惡那種吃女人軟飯的男人,既靠女人保護,又靠女人養活,男人的臉面都被他丟光了!
「敲昏他?」瓦平哼了哼。「我只擔心他會不會死在半路上,還用得著你去敲昏他?」
「……如果他真的死了,怎麼辦?」
三人面面相覷,沒有人回答得出來。
最好不會,但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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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殘羅城就可以看出殘羅族的生活有多麼辛苦,明明是殘羅族領地內最大的城市,卻連真正的城牆也沒有,他們所謂的城牆是由屋子圍繞出來的,從外面窗子看出去就是城外,敵人來攻擊的時候,殘羅族就從窗子射箭出去,要是被敵人從窗子攻進來了,也就等於城牆破了。
絲朵兒被關禁的監牢就是城牆的一部分,她卯起來拚命挖掘的就是靠城外的那面牆,但她不敢從裝有鐵欄杆的窗戶挖,因為還沒挖好就會被發現,只好從床下的地方挖,隨時可以用床遮住。
但她此刻並沒有在挖掘牆壁,她正忙著和梅麗妲擠在窗前打量包圍殘羅城的軍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起碼有三、四百人。
「不會吧,那隻豬頭已經來了?」她還是慢了一步嗎?
「不,那不是王兄的軍隊。」梅麗妲輕聲否定。
「不是嗎?」絲朵兒疑惑地又看了半晌,忽地揚聲大吼,「隊長,那是誰的軍隊,你看得出來嗎?」
隔壁牢房裡立刻傳來武士隊長的回答。
「看不出來,不過聽說南方大地沙漠區有一群強盜,專門打劫殘羅族、宇羅族和一般沙漠遊牧民族,也許就是這群人。」
「原來是強盜啊!」絲朵兒恍然大悟。「難怪不像正規軍隊。」
「小姐,如果我們運氣好,也許可以乘機逃走。」
「我知道,我會找機會的。可是我們還是得設法把卡羅帶走,雅洛藍還等著他救命呢!」
「可能不太容易,不過我會盡量。」
對話結束,絲朵兒繼續望著城外的軍隊思索逃走的方法。
「雅洛藍是誰?」梅麗妲突然問。
「我的禁臠。」絲朵兒漫不經心的回答她。「你那位偉大的王兄在向我求婚時答應我可以擁有禁臠,但當我真的收了禁臠之後,他就反悔了,偷偷把雅洛藍捉到火燒巖,想要活活曬死他,幸好我及時趕去救回他,可是他的曬傷已經很嚴重了,得靠卡羅去救他。」
「王兄會答應你那種事?」梅麗妲不相信的問。
「婚約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但王兄反悔了?」
「他反悔了,這就是你偉大的王兄,一個出爾反爾,講話不算話的人。」
梅麗妲無言以對,不吭聲了,不過就算她還有話說,絲朵兒也沒有空理會她,因為……
「他們發動攻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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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麼一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
殘羅城外的山丘上,四騎駱駝和四個人排成前後兩列朝殘羅城遠眺觀望,各個都是一臉訝異,除了那四隻駱駝,它們正忙著反芻咀嚼,對其他任何與咀嚼無關的事都不太感興趣。
「有人在攻擊他們呢!」
「還用得著你說!」
「是誰在攻擊他們?」
「看上去不像沙達王的軍隊。」
「……強盜?」
「應該是,不過殘羅族也真肉腳,居然連強盜也敵不過,我看被攻陷也是早晚的事!」
「我看也是。」
話說到這裡有結論了,但也算沒有結論,他們總不能在這裡觀望到殘羅城被攻陷吧?
所以,他們該怎麼辦?幫助殘羅族攻擊強盜嗎?
他們才四個人,不,一個是累贅、一個是廢物,能派上用場的只有兩個,就算他們兩個都能夠以一敵十,那邊起碼有三、四百個「壞人」,他們光是走過去就會被淹沒了,真能幫得上什麼忙嗎?
正當他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
「把劍給我。」
是雅洛藍的聲音,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想幹什麼——施展累贅的功能,其他三人不約而同歎了口氣,動作一致的轉過頭去想拒絕他,並好好斥責他一頓,如果他再不聽話,乾脆打昏他算了。
可是,他們的腦袋才剛轉過去便駭然倒抽了口冷氣,然後就再也動不了,也出不了聲了,各個噤若寒蟬的連呼吸也屏住了。
但見那個原是虛弱得幾乎連站也站不住的小白臉,此刻卻像個巨人似的挺直了瘦長高跳的身軀,長髮無風自飄,劍眉斜挑,唇瓣翻黑了,神情陰沉冷酷,週身環繞著一股無形的邪氣,冰冷的、無情的,令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然而最最恐怖的是他那雙銀眸,不,再也不是銀眸了,那是一雙鮮艷得好似可以滴出血來的紅色眸子,妖異的赤色光芒邪惡銳利,彷彿可以直接洞穿人的心,毀滅人的魂魄。
聽不到他們的回應,雅洛藍緩緩側過眸子來,見他們凍結成三尊石雕像,眸中血色紅芒一閃,他竟然笑了,笑容還帶著點頑皮的意味。
「把劍給我,嗯?」
半聲不吭,壯武士動作僵硬的抽出長劍來遞給他。
「謝謝。」雅洛藍再轉回去望著山丘下,「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在這裡等著吧!」語畢,他邁開大步走下山丘。
接下來發生的事,瓦平一輩子也忘不了,他不是沒看過戰爭,但眼前的戰爭己經不能算是戰爭了。
雅洛藍只有一個人,對方卻有三、四百把刀,然而雅洛藍一衝過去,那三、四百把刀就再也不是刀,而是脆弱的稻草了,一把劍對三、四百根稻草,可想而知結果如何。
一顆顆頭顱宛如西瓜一樣高高飛起、重重落下,骨碌碌滾開,一隻隻胳臂、一條條大腿活像雞翅鴨腿般到處亂飛,燦爛的陽光下,鮮紅的熱血四濺噴灑……
這是屠殺,一個人正在無情的屠殺三、四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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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羅城沒有真正的城牆,但還是有一座真正的城門和望樓,此際,城門上的望樓湧立著十幾個驚駭欲絕的老者,他們是治理殘羅族的長老以及巫師卡羅,眺望著城外戰鬥的慘況,十幾個老頭子駭異得兩腳發軟。
其中,以卡羅最是驚恐。
「不,不,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是他?不可能!不可能!」他幾乎被嚇壞了。「可是……可是……那紅色的眼,那黑色的唇,那邪惡的氣勢,那冷酷無情的殺人手段……明明是他!明明是他呀!」
他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難道……難道是……」猛然轉身,他大吼,「快,快去把人質帶來!」
不一會兒,絲朵兒三人被帶來了。
「他,你們認識嗎?」手指著城外的戰場,卡羅心驚膽戰的問。
只一眼,絲朵兒整個人便僵住了。
不是她被嚇到了,而是在她入目戰場上那個正在大展身手的奇高身影的那一剎那,腦中又開始閃過千百,不,千萬幕景象了,這回速度也很快,但有時候會突然停一下,讓她清清楚楚的看見某一幕,再繼續飛快的閃逝。
然而即使她的心似乎能瞭解那一幕幕景像是什麼,腦袋卻還搞不清楚,使她感到萬分困惑,又有絲若有似無的穎悟。
見她的模樣不尋常,卡羅忙再追問:「你認識他?」
片刻後,絲朵兒說話了,但不是回答他。
「迪修斯,你又大開殺戒了!」她無意識的呢喃。
卡羅面色驟變——變青,「果然是他!」望定她,再變綠。「那你……你是……是……」
絲朵兒忽地眨了一下眼,回過神來了,然後,戰場中的慘況才真正透過她的眼進入腦海中,「雅洛藍?」她駭異的驚歎。「老天,他還算是人嗎?」她知道他一定很厲害,卻沒想到他竟然厲害到這種程度。
一人對數百人卻毫無敗象,反而殺得對方哭天喊地,不到片刻間,三、四百人就變成兩、三百人;兩、三百人又變成一、兩百人,這已經不是人的境界,而是神魔的境界了!
一側,看得美目異彩連閃的梅麗妲聽她吐出那個名字,不由低聲驚呼。
「他就是你的禁臠?」
「嗯,雖然他的模樣有點不一樣。」他的眼睛又變色了,可真會變,連紅色他也變得出來!
「但……但他不是需要你保護嗎?」
「我沒有說他需要我保護,我說我會保護他,請分清楚。」說到這,絲朵兒轉注卡羅,手指戰場。「喂,那傢伙是我的禁臠,人家正在幫你們對抗強盜耶,你也該讓我去幫幫他吧?」
卡羅不吭半聲,默默揮手讓人給她一把刀,還有那位目瞪口呆的武士隊長也附贈一把,但他已經看傻了眼,人家給他刀,他卻不知道,直至絲朵兒狠狠地給他一拳,他才驚醒過來,趕緊把刀接過去。
「謝啦!」
絲朵兒俐落的跳上箭垛,與武士隊長同時一躍而下,無懼的一左一右揮刀殺過去,雖然比不上雅洛藍以一敵數百,好歹他們也是訓練有素的勇猛戰將,這種混戰場面嚇不了他們,以一敵三、四也是應付得來的。
不一會兒,城門大開,殘羅族戰士也殺出來了。
光是一個雅洛藍就殺得那些海盜們驚魂喪膽、魂飛魄散,現在又多了絲朵兒和殘羅族戰士,餘下來的海盜們再也顧不得搶劫,先保住自己的老命要緊,頓時如烏獸散般一個接一個落跑,偌大的戰場眨眼間就逃得一個也不剩,只餘下一整片殘缺不全的屍首,起碼有兩、三百具,全都是強盜的。
還有強盜們騎來的駱駝大半也被留下來了,反倒讓殘羅族平白賺到了一筆。
絲朵兒徐徐走到雅洛藍身後,雅洛藍似有所覺,也緩緩回過身子來,紅眼已回復銀眸,唇瓣是泛白的,他微微一笑,然後兩眼闔上,宛如岳撼山崩般倒塌到她身上。
「雅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