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道 第六章
    2月14日的婚禮,1月下旬先在紐約舉行了盛大的訂婚典禮。美兒的家族在這裡,麻卡帕因家族裡的一些舊親戚也在這裡,許多尊貴的客人也在這裡,舉行的玫瑰園訂婚典禮對外宣稱是「私人的小小聚會」,卻也來了為數眾多的貴客臨門。

    大型的溫室裡,相對於外面的寒風,這裡的玫瑰多到讓人已經快要在香氣裡昏倒。

    美兒白色的晚禮服和盤起的金發裡同樣白色的百合,巧笑如花,麻卡帕因也穿著非常合適他的白色禮服,接受著一些關系非常好的特邀記者的拍照,在從法國回來的父親的主持下交換過訂婚戒指,親吻了自己的未婚妻,第一支舞要由兩位新人開始。

    旋轉到玫瑰園中心的舞池裡,可以看到穹頂那米黃色的玻璃下方米色的大型吊燈,優美的音樂,逐漸開始匯集到舞池中人們,麻卡帕因心裡想著的,卻是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干的事。

    聽人說可卡因這種東西的麻醉力非常好.是一種肌肉松弛劑,方便易得,而且注射那麼一兩次是不會上癮的。聽人說海洛因和可卡因混在一起的話威力會更大,人會不由自主的喪失控制身體的能力,但是意識卻能夠清醒著,或者說在一種蒙昧的狀態裡保持著清醒。

    可能會被他殺了吧?

    可能不會吧?

    他也應該是要命的人吧?

    殺了美國的參議員他連這個地球都逃不出去!

    麻卡帕因為了准備婚禮而回到了內華達。婚禮預定在拉斯維加斯的黃金海岸酒店舉行,將整個酒店包下來的奢華的花費,將地區大主教請來主持婚禮儀式的龐大計劃,邀請了幾乎全國所有的參議員和眾議員出席,總統也預定可以前來,雪梨的布羅迪集團拉斯維加斯的負責人麥加利,也親自在雪梨的命令下幫忙籌備。

    正是通過這個男人,麻卡帕因弄到了可卡因。

    細致的用玻璃管裝著的,一管一克,麻卡帕因並沒有多要,聽說初次用毒品的人,一次十分之一克就相當了不得了!

    麻卡帕因在麥加利酒店頂層的辦公室裡,端詳著這透明玻璃管裡的粉末狀東兩。麥加利將一個黑的皮包放在桌面上。玻璃的全套注射用品。這個黑發的意大利裔男人,甚至不問參議員閣下要來給誰用。

    照他的說法:給您玩的。

    的確,十克並不多。

    他沉穩的聲音解釋著:即使是慣常吸毒的人,一次也絕對不可以超過四克,過量會引起心髒血管的突然痙攣而發生危險。

    麻卡帕因看著那玻璃的注射用品,拿起來把玩一下。麥加利拿起其中一只很細的針筒,裝上針頭,從皮包的另一側取出一只帶橡皮塞的小玻璃瓶,裡面是透明的液體。他將液體吸入針管,然後注入一克的可卡因的玻璃管,搖勻後變成無色透明的液體再吸出來,他解開自己的衣袖,就用自己的右手,連皮帶都不用,他很靈活地挑到自己肘間的血管,面不改色地將那東西打入了血管。

    麻卡帕因怔怔看著他。

    這個男人根本連臉色都沒有改變,似乎不過是一次小小的示范。

    麻卡帕因道謝之後已經要走了。

    突然又回過頭來:這,對著清醒的人不好下手啊?!

    再度被宴請到麥加利的辦公室裡,從抽屜裡拿出來的透明的小瓶裡有依舊無色透明的液體,上面是橡皮滴管:「這個,無色無味,是醫院裡用的肌肉松弛劑。」

    麥加利並沒有問任何一個字他需要這些做什麼,當麻卡帕因提起不要跟雪梨提的時候,那張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微笑,他鞠躬: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閣下。」

    *

    2月14日的內華達春光明媚。

    拉斯維加斯的春天提早到來。清早開始,新架設在酒店花園中的教堂的鍾聲宣布了盛大婚禮的開始。

    雪梨來了,黑色的禮服,戴著面紗,雖然塔夫綢的長裙上面她赤裸的雪白肩膀在暴露在還有點冷的風裡,盤起的發上紅色的花朵卻和她的笑容一樣絢爛,她的身邊站著秘書,基本上美國各分公司的人都來了。向山來的比較晚,他到了庭院後先去與雪梨打招呼,然後再走到人群中央的麻卡帕因和美兒身邊和那些客人一樣握手表示祝賀。

    握著他的手,麻卡帕因笑著囑咐:

    「多留幾天吧?」

    向山只是如其他客人一般微笑點頭,隨著人流而散開去。

    婚禮從喧鬧變成安靜,大主教主持了儀式,父親忙著招呼各位親戚和貴賓,熱鬧婚宴總算正式開始,音樂和歡聲笑語的嘈雜喧囂塵上,人影紛雜,不知道什麼時候,雪梨和麥加利還有向山已經離開了宴會廳。

    美兒有點累了,麻卡帕因陪她回到頂層的總統套房。預定了這裡五天的蜜月套房,然後兩個人要啟程去歐洲度一個長長的蜜月旅行。

    「你休息吧。」吻吻已是自己妻子的她,從早上五點就開始化妝的美兒疲憊地合上了眼睛,在麻卡帕因的手臂上入睡。拉上的厚重的窗簾,那些熱鬧的人群已經顧不得新郎新娘,他們吃吃喝喝,還有酒店裡常駐的大小明星來助陣,歌星們的出現更是把喧鬧的庭院變成了露天的演唱會。

    麻卡帕因也異常疲倦,就穿著全套的禮服躺在床那一側,只是把領帶拉開就沉沉入睡了。

    醒來的時候天色暗了,照預定晚上九點開始正式的晚宴,看看表,已經七點多了。

    叫醒了美兒,她還得重新洗澡化妝換晚上的夜禮服。叫進來幾個專業的化妝師,麻卡帕因去旁邊的另個浴室洗澡,換上新的黑禮服之後,那邊美兒的化妝師還在為她挑選衣物。站在門外說要先去看看晚宴的准備,麻卡帕因獨自離開了套房。

    頂層有四個總統套間。

    走過時,麻卡帕因看到熟悉的保鏢的臉想起了雪梨也住了一間,順口問站立在電梯邊的保鏢:雪梨小姐在房間裡嗎?

    「是的,先生。」

    「我去看看她。」麻卡帕因突然改了主意不進電梯,向山應該和她在一起吧?套房需要拐好幾個彎,房間也很多,不過大體上的布置和麻卡帕因住的那一間差不多,他很快找到了大客廳的位置,不過門是半閉著的。沒有秘書或保鏢。

    麻卡帕因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曾經什麼時候這樣走著?

    很久的印象了。

    似乎也是一個無人的寂靜的道路。

    然後自己走著,走著,第一次看到了麥加利,還有雪梨和向山……

    啊!島上那次!

    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重蹈覆轍、還是恍惚中時間的錯亂?和那次相同的感覺。

    突然抬高的聲音,從半開的房門裡傳出來,麻卡帕因還沒有走到附近,就聽到了麥加利的聲音突然咒罵起來。他說的太快了,流暢的意大利文,麻卡帕因只能聽到幾個字詞。

    然後就聽到了雪梨的聲音冷硬地打斷了他。似乎是很冷酷地說一些事,命令式的,只是幾句話卻完全壓倒了爆裂的麥加利的怒氣。

    奇怪,沒有向山。

    如果跟那次一樣,應該就有向山的存在吧?可是再怎麼側耳細昕,還是沒有向山的聲音。

    咚——

    似乎是誰撞翻了沉重的沙發的聲音,可以聽到茶幾上巨大的中國瓷花瓶帶著大堆的鮮花滾倒在地毯上的聲音。麻卡帕因正好走到了門邊,根本不容他窺視,麥加利已經沖到了門口,將門撞開,似乎是想要逃跑,赤紅的雙眼,猛獸一般直沖過來!

    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撞到麻卡帕因,已經有一條人影從斜開的門裡追出來,似乎手臂一伸,一縷銀色的光芒瞬間沒入了麥加利的背中!

    麥加利發出一聲壓抑過的低吼,卻無法掙扎開那刀鋒,仿佛被一刀釘在地板上的爬蟲,滑稽但異常茫然。

    向山的刀!

    向山很快將刀拔出來,再一次刺下去!

    連著三刀,但那都不是要害。向山根本沒有抬眼看站在門邊的麻卡帕因,他只是很干淨的把匕首從麥加利穿著黑色西裝的背上拔出來,看准了角度再一刀刺下去,對准了肺部吧,麥加利連喘息聲裡都帶上了哽咽的潮氣。向山滿意地抓住了麥加利的頭發,將刀橫在了他的咽喉,將那個比他高一頭的強壯身體整個揪起來。

    「阿義!」雪梨踏出門來,看了麻卡帕因一眼,很直接的說:「托尼,你先出去!」

    她冷冷的口吻不是平時的親近友愛,麻卡帕因立刻「嗯」了一聲,快走了兩步迅速逃開那股噴湧上來的血的味道。麥加利的臉變得蒼白,黑發被托起來,向山鋒利的刀刃已經將他的皮膚割裂開來,血順著那青色的刀鋒,滑下來,但他的臉和眼神依舊平靜的沒有波動。

    即使面對已經明確到來的死亡,麥加利依舊是麥加利。

    麻卡帕因走的不快,背後有腳步聲,是向山也走了出來,同時,雪梨的戴著耳機的保鏢與他們擦身而過,沖入了那個血腥昧越來越濃的客廳。

    與麻卡帕因一起並肩站在電梯前,接過保鏢送上來的毛巾,向山擦了擦手上沾的鮮血。令人作嘔的血腥已經淡淡散去,冷酷的刀鋒也已沒人他的衣袖內。只有兩個人的電梯裡,向山竟對著他微笑了:「真不好意思。麻卡,在你的好日子裡出這種事。」

    麻卡帕因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對他這種人說什麼:他們的爭斗什麼時候挑過日子?

    只有踏出電梯之後麻卡帕因才發現是在五樓的觀景露台,因為整個酒店都包下來了,而幾乎所有賓客都在房間裡休息換衣,准備即將開始的晚宴,這裡沒有人,只有赤紅的沙漠裡赤紅的夕陽。

    向山走快了兩步走到欄桿那裡迎著風望向夕陽,拉長了手臂伸了個懶腰。

    他的發在風裡蕩著。

    似乎在提醒著麻卡帕因他是一頭多麼危險的猛獸。

    或者啊,自己的祖先是開拓美國西部荒野的牛仔吧?

    這樣的猛獸,俘虜起來的快感一定是成千上萬倍的增加吧?!

    「有刀的時候,你很可怕。」麻卡帕因笑著,俯視著他的眼睛。

    很黑,很亮,充滿了進行殺戮之後的血色.

    連被喚為可怕也回以自得驕傲微笑的眼中,都帶滿了沙漠裡閃亮奪目的風色。

    多麼美的獸。

    *

    雪梨在晚宴結束後就匆匆離開了酒店.而向山在麻卡帕因的邀請下留了下來。

    甜美幸福的新婚之夜過後,因為要准備旅行,麻卡帕因讓美兒去采購她需要的東西。雖然已經准備的夠多了,但是女人麼,購物的欲望總是無休止的。麻卡帕因待在酒店裡,白天就邀請向山一起到這裡的賭場散心。

    他喜歡各種各樣的賭博,對於酒和賭博有一種讓他眼睛一亮的神采奕奕。麻卡帕因不好公開露面但也破例陪著他到大眾娛樂的大廳裡去玩,在喧鬧的人群裡他並不顯得特別,他也如同這賭場裡的其他游客一樣.一邊走。一邊從老虎機開始隨意玩過去。麻卡帕因的口袋裡裝了換好的籌碼,簡單的便服也沒引起人們的注意,隨便的各個桌上玩一玩,端兩杯酒喝著,在全神貫注的賭客中間並沒有人回過頭來看一看他們兩個人。他的眼睛斜著,帶著點嘲弄一般的笑意將手裡的籌碼擺下去。指點著麻卡帕因看著自己手裡的牌,不在乎輸贏,只是將手裡的錢灑出去了仿佛就是他的開心。

    人家說日本人其實是愛熱鬧的,看那些喧鬧的日本游客,

    還有舉世矚目的游戲娛樂業,愛玩,喜好熱鬧,向山也有這樣一面性格的存在。

    這幾乎讓麻卡帕因總有一種他其實都是在真心笑的錯覺。仿佛,那拿刀直刺進入身體的他並不存在,似乎,那個他在這樣的微笑的面具下面,在一側冷冷的觀賞著肉體沉迷的熱鬧歡樂。

    他笑了,因為連續的手氣不錯。

    他扔給發牌的美人幾個大籌碼。

    他轉頭笑著要麻卡帕因遞給他清涼的香檳,麻卡帕因遞過去的時候.他的手卻冰冷得嚇人,在這樣的熱力的燈光下人群中,他的手竟如此冰冷。

    晚餐的時候美兒回來了,三個人一起吃晚餐,這天夜裡,吃了飯他們就要離開賭城去度蜜月。美兒特意挑了法國菜,她的法語說的只是一般,但是向山表現的和善可親,紳士的一面也是他所戴的一個面具吧?

    若非曾見過他的無數層面具,或者說,先見了那一面,再見這一面,對比如此強烈,麻卡帕因常常會望著他的微笑卻不能明白他眼睛深處是真心還是外殼。

    越是無法猜度,越是發現自己的思緒中總是在想著他:

    什麼樣的他,會有那樣犀利的眼神?

    什麼樣的他,會這樣笑,會那樣殺人?

    「再開瓶酒吧。」談笑的很盡興,麻卡帕因起身離開桌子,雖然是商量的口吻但已經徑自到酒櫃挑了一瓶酒。

    酒沒問題的,向山帶了一點醉意的眼神散發出欣賞美酒的專注。

    把藥抹在杯子的內層,所以特別加多了一點冰塊,向山喜歡杯子裡有冰塊的酒,搖晃著干杯,微笑,舉杯。

    在客廳裡聊天,向山的頭就開始往下垂。

    美兒從套房的小廚房裡捧出用半個小時親手烤好的小餅干,熱騰騰的奶油香似乎引起了一點他的意識,向山撐起了額頭,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意識有點朦朧的轉頭去看時間,六點半了:「啊,你們該准備出發了。」

    美兒殷勤地請他吃點餅干再走,向山蹙著眉頭用力甩了一下頭,然後狐疑地側起臉感覺一下,也許是藥效不夠吧?麻卡帕因喝著咖啡,等待美兒和幾個傭人收拾行李。用看電視的眼角的余光注意著他:他並沒有什麼不適,也沒有昏睡,只是好象頭的重量增加了一般左右轉著頭。

    份量不夠嗎?這種藥已經沒了,不能找太多以免引起注意。麻卡帕因想起了自己的床頭抽屜裡的麥加利給的皮包,那個本來覺得可能用不上,看來還是需要啊。

    「你在這裡休息一下吧?」臨走之前,美兒關心地問將頭靠在沙發背上休息的向山。

    搖著頭,說不用了,但是向山站起了一下就又坐下去了,美兒和兩三個提著包的隨從經過客廳的時候,他居然還站了起來,跟著他們走到門口,然後麻卡帕因又說了一次:「你就在這裡休息吧!」

    紅色的厚實橡木門合起來的時候,麻卡帕因回頭,他的眼睛和臉很從容的笑著,點頭說:「再見!」

    門合上,他的笑留下了。

    *

    他閉著的眼睛和平靜的面孔應該是在做一個舒適的夢,但是春夜是很冷的,突然轉了轉頭,猛然驚醒的眼睛,清晰可見的,整個軀體猛的一震!

    燈光很刺眼吧?

    似乎很久沒有看到這樣鋒利的燈光了一般,向山瞇起了眼睛。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的眼神裡掠過的許許多多,猜著他心裡此刻在想什麼,真的非常有意思。

    向山下一瞬間,翻起了眼睛看到了他和整間臥室。

    沒有問這是哪裡也沒有問你想干什麼,向山側起了臉,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也琢磨似的望著麻卡帕因的臉。想判斷究竟是什麼情況。

    麻卡帕因並沒有給他仔細觀察的時間,低下頭將唇欺上了他的額角。

    額頭很冰冷,細膩的皮膚如同眼睛所見到的一般用唇觸摸起來時平滑到如同象牙色的綢。向山的顫栗迅速從應該沒有了知覺的肌膚之上傳過來,然後他的眼睛帶著無法置信的驚訝盯住了麻卡帕因。

    因為距離已經太過接近,僅僅用眼神似乎就能明白彼此。這樣的情況,欲望又何必說明?

    在剎那間,甚至已經覺得其實什麼都無須隱瞞!如此清澈的他,知道這一切吧?

    我想要你……

    喃喃著,麻卡帕因用如同自己母語一般的快而滑的法語低聲說著,手掌已經從向山僵硬的脖頸伸了下去。直接穿過鎖骨撫摸向他的胸膛,疲軟的肌肉和敏感的肌膚交錯,每分都寒而香。唇滑過他的發,向山的臉側到一邊去了,拒絕他嘴巴的索求,但是麻卡帕因依舊扭著他的下頜骨,用舌尖輕輕舔著那一雙薄的唇片,冰冷的氣息和口腔裡的熱在緊閉中更加誘人。

    向山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讓身體鎮靜下來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的手腕突然動了,兩只手腕一起,揪住了麻卡帕因的襯衣領口一甩!促不及防,麻卡帕因整個人被他抓拉著翻了過去!什麼啊?怎麼還能動?已經打過了足量的麻醉藥啊!

    幾乎是翻過整張床,整個人被甩到那一側去的麻卡帕因發出了巨大的響聲,摔下去半天爬不起身來,脖子都似乎被扭到了

    向山的喘息聲在靜而冷的空氣裡回蕩著。吞咽著空氣,他竭力撐住身體,麻卡帕因雖然差點被折斷了脖子但是那也是向山最後爆發的力量。

    再次被壓制住的向山轉著眼睛似乎在找什麼。明白他是在找刀,或者其他可以打倒自己逃出生路的東西。

    可是這次不會讓你逃了!

    撕打著,麻卡帕因壓制著向山的四肢的力量,然後滿意地看著他的力量在意識的清醒裡一點點消失殆盡。向山的眼神裡漸漸帶上了焦急的色彩,但是他還是足夠從容的化解麻卡帕因的撕扯,身軀頑固地抵抗著不放松力量,即使麻卡帕因再怎麼撫摸親吻,他的肌肉緊繃著,臉上雖然無表情但仍在尋找突然爆發力量的機會。

    漸漸的沒有耐心起來。

    壓住了向山的手的時候,他手臂上的力量凝聚了所有的憤怒,可以清晰地看到肌膚下怒張起來的青色的血管。

    麻卡帕因從床頭的抽屜裡拿出已經准備好的針筒,很順利地猛的就扎進去了。非常快的推著,麻卡帕因反應過來的時候,二分之一克的可卡因以非常快速的速度全部溶化入了向山的血液裡。

    「我要,殺了你。」

    向山低聲說著。

    那是他張開眼睛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力量似乎完全沒有消失掉,強勁的抵抗在持續,於是麻卡帕因的壓制力量更大。無法否認的,這樣的反抗讓麻卡帕因的額上都是汗水,但是軀體的興奮卻越來越高漲!向山的肢體在眼前逐漸的舒展開來。

    優美的,卻不屈的獸嘶叫著的受傷的肌膚。

    無論怎麼吻,無法吻到他的唇,嚴肅的閉起來的死也不張開的嘴唇,只能品嘗他的唇片的味道的焦急讓麻卡帕因嗜虐的用力抓住他的雙腿之間,可卡因的亢奮中樞神經的效用也能刺激欲望吧?倒了一點潤滑油在他的腿之間,到這個地步已經不能再回頭了!剩下的只有追求著肉體的粗魯的需要的沖動。

    知道去觸摸什麼地方會讓他即使再厭惡也能興奮起來,他的器官顯得比較細,完全厭惡的軟垂著,麻卡帕因的手捉住的時候,向山憎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立刻轉開了頭。想夾起的腿被麻卡帕因壓住了一側而無法並攏,敞開著腿,兩條手臂被麻卡帕因用浴巾綁在床頭,屈辱的姿態讓他的吐息有些亂了。

    麻卡帕因再拿出了一只吸了二分之一克可卡因的針筒。

    不管了!

    哪怕明天他就一刀捅進我的心髒!

    先要了他再說!

    再度流入他血管的毒品,爆發一樣焚燒著向山的理智,他的眼睛已經完全的零亂失神,仰起了頭,似乎根本沒有去看麻卡帕因的動作,四肢攤開,胸膛不停的起伏,全身肌膚開始冒出一層細微的汗珠,那並非是性欲的興奮而是可卡因的刺激。

    兩個人的喘息交錯響起,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可以聽到心髒狂亂的跳動著,麻卡帕因覺得,那速度,從他張開的唇裡那紅的舌同樣可以感受得到……

    麻卡帕因敞開了他的腿,用手拉起他的腰,從上而下俯視著那蒼白面具上空洞的漆黑雙眸和隱隱的鬼面,是在吞噬著有漆黑雙眸的鬼吧?一點一點,緊緊抓住青藍花紋結束的他的腰,壓入了他的身體——

    在最脆弱而無法防備的地方壓迫而來的巨大壓力,無法對抗的侵襲,雖然上半身只能癱軟在床單上,但向山散亂的眼神還是向後尋找著襲擊者的臉孔,雖然那雙眼睛已失去了焦點,但麻卡帕因知道那是強烈的痛楚和無比的憤怒的聚焦!

    抱住了他的上身,整個擁抱住,不想讓他受傷,一點一點反復試探,但力量總在他緊窒的內部被抵抗,汗水和潤滑油讓肌膚變得滑溜溜的,抓住了他的腰骨和背,在一個猛沖的力量中聽到他喉間痛苦的悶響,一片潮濕中彌漫開來血的腥味。

    「混蛋!混蛋!」從他單薄的胸膛裡驟然爆發出憤怒屈辱痛苦交織的詛咒!

    但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身體,只能在麻卡帕因的掌握裡被拉高腰部,血和渾濁的液體從股間滲流而下。

    「給我藥!把藥給我!」突然大吼起來,向山握緊拳頭捶打著床單要求著。

    沒有融的白色粉末還有八克左右,靠在床頭,他的手幾乎無法伸直,掙扎著,從床頭的香檳桶裡吸了一點冰塊融化之後的冷水,用那銀光的針筒吸上了整整一筒融化了四克可卡因的液體。

    他敞開著腿,根本不在乎傷口還在滲血,幾乎沒有看,針頭刺進了自己腹股溝的大血管,四克,雖然手抖,但他很慢很熟練的。完全將那些液體都打入自己的血管。

    丟開了針管,他閉上了眼睛,放棄了一般不再抵抗。

    擁抱著的他的流血的軀體,帶著殘暴的欲望滿足著也許是最後一次的盛宴,麻卡帕因感覺到他的身體漸漸張開了,肌膚和內部都在無規律的縮動,在毒品帶來的亢奮裡,向山似乎也忘記了痛楚,他好象在笑,好象一起喘息呻吟著……

    混亂而興奮到焚燒的腦海裡,麻卡帕因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流血或虛弱或憤怒,顧不得,只拼命的摟著他的骨頭,牙齒摩擦過那鎖骨和頸子,驚訝於這堅硬中的柔軟,舔噬著每寸肌膚上的汗水和唇邊的唾液,股間血管針頭留下的纖細傷口,鼓漲起來的器官,盡情肆虐的用手抓用齒去咬,恨不得就這樣吞下他,變成碎片變成身軀裡的骨肉,才能叫做「擁有」吧?

    在高潮的虛幻裡,麻卡帕因卻清楚的聽到了他的低聲的詛咒:

    「我一定要殺了你!」

    *

    撐起自己的身體,然後因為四肢的無力又一起倒下去。

    盡管知道還不能活動,向山卻每隔二十分鍾就重復著撐起再摔回床上來的動作。

    麻卡帕因站在門口看了很久。

    他的身體在白天的光線裡看來顯得有些纖瘦,青色的整個攀爬了後背的刺青裡,那白色的面具仿佛會呼吸的鬼,隨著他的喘息而抖動,栩栩如生。

    已經盡情的用牙齒和手確認過的肌膚,知道了雖然從表面上看不清楚,但他左腰後有一個可以摸到的傷疤,小腹左邊也有一個。他的發散在頸子上,不清爽但是有一點散開的隨意而動,頸子的鎖骨突起而纖巧,乳尖只要反復噬咬就會充血而變得鮮紅,那刺青的花紋結束在腰骨的下方,突出的尾椎骨是他異常敏感的地方,體毛相當的淡薄,雖然纖瘦但肌肉允滿了力量,要抱起他也是需要一點力氣的……

    自顧自的用眼光撫摸著他。

    直到向山轉過頭來與他的視線相觸。

    空氣凍結。

    向山的眼睛瞇了起來,臉上並沒有表情,只是毫不掩飾那赤裸裸迸發的、殺死你的凌厲!

    雖然他的身體依舊是赤裸無力的,但他的眼睛卻怨毒的盯著麻卡帕因,盯著他心虛的眼神。

    內華達的沙漠裡有很多的響尾蛇,這種蛇的眼睛是黃褐色的,總是在搖動著尾巴發出致命的警告聲,提醒行路的人不要踏入它的世界。向山的眼瞳漆黑而冰冷,瞇細起來的眼睛在挺直的眉毛下面,根本不是在熱帶的沙漠裡搖動著尾巴、警告危險的響尾蛇,他迸射的憤怒是冷靜的,不發一語的。

    麻卡帕因轉著手裡的咖啡杯,站在門口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打破僵局的是彌漫在床單上的血,床單上的髒污很多,揉亂了的痕跡裡有許多深褐色的污痕,麻卡帕因側臉看到的卻是深色的血跡上繼續洇上去的鮮紅的新鮮血液。

    怎麼回事?明明已經仔細的為他被撕裂的傷口塗抹過藥膏止血了啊?

    麻卡帕因幾步到床邊,血還在繼續滴答著掉下來,向上看,竟然是向山的鼻子湧出的大量無征兆的鮮血。倉促地用手捂住了他的鼻子,但手掌完全無法堵住那些出血,左右看看,抓起床頭上白色的毛巾捂住他的鼻子,忘記自己已經踏入了他的攻擊范圍,只是想讓他仰起頭來,讓那些血停下來。

    手掌下的向山的臉在抖動,拿開毛巾,他竟然是在笑。

    抖動全身的冷笑,諷刺一樣的渙散眼神,向山的身軀突然就失去了力量,在大量的出血之後昏倒了。

    不能叫醫生,他全身冰冷,想了想,麻卡帕因抱起他到浴室裡,把他放到溫暖的浴缸裡,頭仰在邊緣,再用冷毛巾壓住額頭,過了一陣終於停住了出血。

    一共打了五克可卡因,難道是毒品的急性中毒?

    溫暖的水似乎讓向山復蘇了一點,他呻吟著,在熱水裡舒展開了身體。

    「止住血了嗎?」麻卡帕因輕聲開口對他說。

    但是向山根本充耳不聞,他捏著自己的鼻子,仰起頭,在熱水的淋漓裡揉著自己的鼻子。

    不敢讓他泡太久,問他,還是充耳不聞的樣子。麻卡帕因只好自作主張從熱水裡抱起他,但向山並沒有再掙扎反抗。有些詫異,但總不能讓他就這麼濕淋淋的,用干淨的浴衣把他包起來抱回臥室。

    被放在床上的向山,恢復了一張平靜的臉。

    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向山閉著嘴不發一言。

    麻卡帕因摸著他的額,感覺到有些發燒,整張臉迷漫著嚴重失血之後的青白虛弱,拒絕任何藥和食物,也不再說話,閉著嘴巴和眼睛,仿佛睡著一般靜靜的躺著。麻卡帕因把水和消炎藥放在床頭,雖然想離開,卻無法松開可以觸碰他的手。光線從外面照進來了,陰天的賭城,巨大的幃幕隔開了外面的喧囂,在這裡,向山靜靜起伏的呼吸裡,麻卡帕因清醒地想著這一刻,貪婪的想要記住這一刻,手掌下他的呼吸,觸鼻而滿的他的氣息,光滑的他的額,戴了一層冷漠的面具,用手觸摸著,然後再用自己的唇印上那冰冷的閉起來的唇,被那裡的異樣的冰冷冰的連自己的心都暗淡了。

    離開了臥室,麻卡帕因站在露台上點起了一根煙:

    被向山說「我要殺了你」,這種感覺並不美妙呢!

    澀澀的煙變成了難於下咽的苦味。

    *

    向山躺了兩天就起來了,能自己坐起來之後就離開了麻卡帕因的房間。外面的保鏢不敢阻攔,但他只是走向酒店頂層的餐廳而已。

    看到麻卡帕因走近桌邊,向山熟視無睹的繼續吃東西。

    坐下來的麻卡帕因也要了跟他一樣的推薦套餐。就好象沒有任何事發生一般面對面的坐在一起吃飯,即使他的目光全神貫注的傾注在身上,向山的手指和視線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停滯。吃著飯,渴了很久一般喝著杯中的威士忌,用平整到無變化的語調對送冰塊來的侍者說「謝謝」。只是沒有再看麻卡帕因一眼。

    吃完飯向山把錢放在桌邊就站起來,麻卡帕因追上去,就在走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們談談?!」

    向山站住了,看著他。

    那眼神麻卡帕因不陌生:是他看著麥加利時的眼神,挑釁的,向上翻著的眼神裡帶著強烈的疑問和警惕,充滿殺意卻又浸透了蔑視。

    朝向他,向山只是伸出了手。伸出的是左手,缺掉小指的手掌張開了四指放在兩人之間的中點距離:他的刀。

    還給他刀,就是給這條蛇裝上毒牙。

    他的短暫沉默,向山很快收回了手,大步轉身離開,依舊是沒有半個字。

    「向山!」

    很大的聲音從麻卡帕因身體裡脫口而出,然後向山停住了。

    餐廳一側的寬大走廊裡沒有幾個人,夜色濃重之後,外面的五彩燈光開始照亮旁邊玻璃帷幕的透明牆壁。向山只是站在十步之外,沉默的殺氣和爆發出來的憤怒匯集而湧動出的靜默力量,麻卡帕因用全部的身軀,感受到了。

    「我放在房間了。」說完了這句話,麻卡帕因轉身走向電梯的方向,後面,向山的腳步聲跟隨自己而來。

    保鏢站在房間門口,麻卡帕因從抽屜裡把那把無鞘的短刀放到了面前的茶幾上,向山並沒有坐下來,配著皮條縛帶的刀身雪亮,他站著拉起了左手的袖子將刀綁在自己的手臂上,刀刃朝裡,貼著臂下,收攏進了他的袖子,然後轉身離開。

    沒有絲毫停留,向山一直走著,離開酒店,在看到的第一家店裡買了輛車,開車離開了賭城。

    麻卡帕因坐當晚的飛機飛往威尼斯,美兒已經在那裡等著。

    仿佛沒有交匯。

    消失在了彼此的生命裡。

    那一夜的血與汗,死亡的詛咒,仿佛一切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

    這一年的國會中期選舉是決定兩黨力量對比的重要時期,蜜月之後從五月開始麻卡帕因就開始忙碌起來。

    舉行各種各樣的集會,從上電視到上報紙頭條,展開密集的競選活動,雖然麻卡帕因的內華達席位穩如磐石,但是作為本黨日漸倚重的力量,麻卡帕因頻繁出現在各地的各種集會上,雖然年輕,但是他的政策導向卻傾向於較為保守派,只在某些問題上時而發難,巧妙地給人以強硬姿態的印象,年輕的選民的支持率從來都是居高不下的。美滿的家庭和能干又美麗的妻子,謹慎嚴謹的家庭生活,良好的家庭教養,麻卡帕因是完美的政治象征性人物。

    八月選舉進入第二階段,第二輪投票在八月十日開始。

    九月十一日,麻卡帕因出席了本黨在華盛頓舉行的大型玫瑰園午餐會。慶祝勝利。

    陽光燦爛的一個晴朗午後,玫瑰園裡鮮花盛開,慶祝本黨勝利的大型汽球高高飄在半空,緩慢飛過天空的大型直升飛機拉著飄動的「勝利」字樣的彩帶橫過天空。

    政要雲集的場合裡,麻卡帕因帶著美兒和卡茲穿梭在人群裡,許多人等著與黨內最有前途的年輕參議員握一握手。親密地聊兩句。笑語問候太多,麻卡帕因杯中的酒杯久還只是半滿,身邊的美兒穿著蜜色的長裙,盤起的金發上裝飾著香檳色的玫瑰花蕾,得體的珍珠項鏈,合適的珍珠白色手袋,她一側頭看到了總統夫人,笑著碰了碰麻卡帕因的手,親熱地向總統夫人迎過去。

    有點熱,在這樣的陽光下突然在喧鬧之中有一點空閒,麻卡帕因喝干了杯中的酒。

    莊園一側露天演奏的樂隊應人們的要求演奏起了華爾茲,很多男人鞠躬邀請身邊的女士跳舞。麻卡帕因在人群交錯中看到美兒和過來邀請夫人跳舞的總統笑著聊天,三步之外,卡茲點了點一個侍者的肩頭,在他端的大號銀盤裡再取一杯新的香檳,然後朝著麻卡帕因走過來。再喝杯帶著冷冷水氣的香檳之後就去邀請她跳一曲暖洋洋秋日裡的華爾茲吧?麻卡帕因感覺到手心裡出汗了,她的小包裡應該有能吸去這些汗水的紙巾。

    一片祥和的溫暖。

    人們笑著、旋轉著,視線裡閃過與黑裙和鑽石相映成輝的雪梨的臉孔,應該先走過去打個招呼吧?嗯,卡茲拿的那杯酒就讓他喝了吧,先帶著美兒一起去打聲招呼。

    一側頭間,右邊肩膀突然鑽進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然後爆開!

    麻卡帕因轉過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肩爆開一朵碩大的血花!

    爆裂、開放、噴然,那是一剎那的事——

    有人在尖叫,那是站在麻卡帕因旁邊,剛剛好撞到麻卡帕因的一位中年女士,如箭一樣噴出的血直撲了她整張臉,歇斯底裡的尖叫從那矮小的身軀裡爆出來,壓倒了音樂和囂雜。

    有人在撲過來,那是卡茲,扔掉了手裡的酒杯,撲了過來!

    另個方向也有人推開擁擠的人群撲來,那是美兒,她驚駭的藍眼睛顯得前所未有的大。

    麻卡帕因只是掃了一眼他們,其實是望了一眼之後,他立刻抬起了臉,往上看去。

    然後他的眼睛,從瞄准鏡的玻璃中,正視住了向山的黑色的冷酷的眼睛!

    向山倒掛在一架直升飛機拖拽著的標語下方,整個身體裹在大紅色的標語裡,仿佛是一個特意做在標語下方的重物。

    而他倒掛著,頭沖下,隔著狙擊步槍的瞄准鏡,與麻卡帕因的綠色眼睛深深對視:

    ——你果然,來殺我了。

    ——不要避啊!我來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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