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下) 第十六章
    凌霜神智不清的躺在床榻上,暗香一邊流著淚一邊為凌霜的傷口敷藥。

    要離開玉蓮教,要先廢盡全身武功,挑斷一根腿筋,折斷一支手臂,再受「天裁」割舌,棄之荒野。

    凌霜從不知道這個刑罰是如此之狠,當日看到小-與閻霄受刑之時只是心中不忍,卻沒有親身體驗,不知原來天地間還有這般痛楚,如萬根尖針同時扎入體內,痛得除了嘶吼找不到其它發洩方式。

    凌霜在昏迷前無限佩服起小-閻霄二人,因為他倆都咬著牙挺了過去,而自己在那一瞬間竟想一死解脫。只是,凌霜最終放不下仇焰,更放不下他們的承諾,所以才有勇氣咬著牙挺了過來。

    袁浩親自為凌霜執刑,因為凌霜是他一手栽培,若要毀去,也不能假手他人。

    要廢去凌霜多年苦心修煉的功力,袁浩多少還是心中不忍,若凌霜肯開口求個饒,袁浩就算頂著整個玉蓮教的怨聲都會放過凌霜!可是凌霜沒有求饒……袁浩只能咬著牙,點了凌霜十三個穴道,一掌劈到凌霜的命門之上!凌霜只覺得天地旋轉,全身猶如被野獸撕裂一般,迅速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便是第二輪地獄。挑斷一根腳筋,意味著終身都要拖著一條殘腿。凌霜已經感覺不到身體是否還是自己的,意識渾渾噩噩,腦海中唯一清晰的畫面,是仇焰拖著傷腿為他忙進忙出時的情景……

    凌霜目光迷離,竟微微地揚起了笑意。

    袁浩雙手哆嗦著,狠心一針刺入,手腕一挑,頓時凌霜的身子一陣抽搐。袁浩像瘋了一般一聲大吼,一把抓起凌霜的右手腕,硬生生地握碎了他的骨頭!

    於是,天地間再無那個飛翔於月夜下的瀟灑凌霜,再也沒有……

    凌霜逃過了天裁割舌之刑,因為袁浩已經近乎崩潰,再也下不了手。其它人更是沒有膽量也不忍把他們引以為傲的教主毀掉,便將昏迷的凌霜拖到荒野丟下。

    暗香悄悄命人將凌霜運到偏僻的地方,小心地照料起來。

    凌霜昏迷了整整六天才醒了過來,暗香看著凌霜目光渙散好像記不得發生了什麼事,不由哭出了聲。

    「教主!你好傻!何必做得這麼徹底!為何不給自己留些餘地!」

    凌霜試著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子柔軟無力,一條腿,一支手臂更是毫無知覺。凌霜並沒有太激烈的反應,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用沙啞的聲音問:「我昏迷了多久?」

    「已經六天了。」暗香不停地抹著淚水。

    凌霜的神情有些急躁起來,他再度嘗試起身,暗香急忙扶起他:「教主有何吩咐?暗香去辦便可,您好生歇著!」

    凌霜焦急地微微喘息著,虛弱的身體令他一陣眩暈,但他依然固執地說道:「我要走……仇焰還在等我……」

    暗香的臉色一變,幾乎要哭出來:「他早離開了京城!那種沒心沒肺的人,教主何必在意他!」

    凌霜卻安心一笑:「我們約好的……他是回到故鄉了……還有小鎣……我們約好一起周遊大江南北……」

    「教主……」暗香驀然緊摟住凌霜,泣不成聲:「暗香不可以嗎?暗香會好好伺候教主,不論您變成什麼樣子,暗香都會不離不棄!暗香會比仇焰更愛教主!好嗎?教主,不要再想那個人了,他是個男人,你們怎麼會幸福?」

    凌霜的手無力地撫摸著暗香的長髮,柔聲道:「好妹子,你是個好女孩,是我凌霜沒有福氣娶你。今生,我已經給了仇焰,再不能分給其它人,所以只能負你。天下好男兒何其多,忘了我吧。」

    暗香拚命搖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抱著凌霜不肯鬆手。

    凌霜安靜地陪伴著她,直到暗香沉沉睡去,凌霜才將她輕輕地放在床畔。

    凌霜原想將她抱上床,卻發現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想點了暗香的睡穴,卻發現指尖難以聚氣。凌霜淒楚一笑,自己再不是那個武功蓋世的凌霜了,只怕連常人都不如。

    凌霜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所偏宅,在他離開後,暗香才緩緩睜開雙眼,將臉埋入被中,無聲的哭泣起來。

    凌霜恨不得能立刻飛到仇焰身邊,大聲的告訴他:我自由了!

    可是他的腳程比常人要慢上許多,拼了命才走出數里,眼見日落西山,天色黯淡,凌霜只得露宿荒野。原想跳到樹上避過野獸滋擾,站在樹下時才想起自己早無功力在身……

    跟隨在身邊多年的東西,已經植入骨髓般難以根除,驀然失去,凌霜還是會有些傷感。但他很快便沉浸在日後逍遙快活的遐想之中,在自言自語中漸漸陷入夢鄉。

    「仇焰,我撿了個大便宜,我沒有失聲,我還可以跟你鬥嘴……等手傷痊癒了,我便可以跟你一起植花種地,我們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我們何其幸運,對吧?仇焰……」

    做了一個溫馨幸福的夢,天亮後,凌霜笑著從夢中醒來,然後滿懷期盼的繼續踏上路途。

    凌霜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相貌實在是個大麻煩,一路上已經不知受到多少市井流氓的覬覦。若是以前,只需抬個手,一記掌風便將他們掀翻了,但是現在的凌霜卻毫無抵抗力,幾次都險被輕薄。

    幸好有暗香派來的弟子在暗中保護,才令凌霜安然無恙。

    凌霜雖嫌他們麻煩,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群護衛起到了很大作用。

    終於來到了仇焰居住的小鎮,凌霜長了個心眼,鑽入了人群之中。雖然失了武功行動不便,但凌霜的腦子沒有壞,依然精於周旋之術,很快便將一干小尾巴甩了個乾乾淨淨。

    開玩笑,我跟仇焰、還有小鎣的安樂窩怎麼能被你們發現?

    凌霜想著馬上就能見到仇焰,心中更加甜蜜,加快步伐,艱難地在崎嶇的山路上趕路。終於,眼前出現了他熟悉的茅草屋,甚至看到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院中靜靜地出神。

    凌霜再難抑制心中的激動,原想嚇唬一下仇焰的心思也消失不見,忘情地喚出了心愛之人的名字:「仇焰!」

    仇焰緩緩地回過頭來,凌霜三步並做兩步,最後一個不穩跌向仇焰,幸好他及時抓住仇焰的衣襟,才不致狼狽摔倒。

    凌霜悻悻的靠在仇焰胸前,強笑道:「我的手腳廢了……仇焰,只怕以後要你保護我,而不是我保護你了。」

    半開玩笑的口吻,卻沒有得到回應。凌霜可以感覺到仇焰的僵直,心想他大概是被自己的落魄模樣嚇到了,不由強忍心中酸楚,故作輕鬆地笑道:「怎麼,嫌我是個累贅了?現在想反悔已經晚了。」

    仇焰默默地後退了一步,凌霜失去了倚靠,不由抬起頭望向仇焰。仇焰無言地捧起凌霜的手,目光注視著他手腕處的傷口,淡淡道:「手筋被挑斷了?」

    凌霜心中一顫,有些慌張的把手藏到身後,說不定自己為何有種心虛的感覺,好像,真的怕仇焰忽然說不願再要他這個廢人……

    仇焰的目光又緩緩落向凌霜的腳踝處:「腳筋也被挑斷了?」

    凌霜心頭一凜,不由壓低了嗓音:「是!那又如何?你嫌棄我?!  」

    仇焰卻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笑,倒令凌霜心頭一鬆,長舒了一口氣:「見了我,沒有半分喜悅,卻一門心思的審我,看我怎麼修理你!」

    說著揚起手便欲賞他一拳,仇焰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中忽然湧起凌霜從未見過的陌生光彩,他笑著說:「凌霜,我沒想到你會搞成這樣。」

    凌霜一怔,仇焰忽然用力一推,重心不穩的凌霜當即摔倒在地,萬分愕然地看著仇焰。

    仇焰輕蔑地說:「我本來只想你違反教規,斷了你的手指,讓你引為以傲的五指劍再也使不出來。卻沒想到你會做得如此徹底,不僅放棄教主之位,被廢武功,甚至廢了一腿一臂,從此淪為廢人。凌霜,我早知你傻,卻沒有想過你會傻到這個地步。」

    凌霜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仇焰,一瞬間以為他認錯了人,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是誰?

    「仇……仇焰……你在說什麼?這個玩笑不好笑……」

    「仇焰?」仇焰笑道:「天下從沒有仇焰這個人,自然也沒有小鎣這個人。」

    凌霜身子劇烈一顫,他目瞪口呆的地看著仇焰:「你在說什麼?仇焰?」

    仇焰笑著俯下身,居高臨下的拍拍凌霜的臉,得意跋扈:「知道我是誰嗎?凌霜?」

    「仇焰……?」

    凌霜彷彿只記得這兩個字……

    「真是說來話長啊……不如就從我是誰說起好了。」仇焰直起身,笑著圍著呆坐在地的凌霜慢慢的踱步:「我是疾鷹門的人,我姓金,金焰才是我的名字。我之所以告訴你我姓仇,是因為你我之間有個『仇』字!」

    「金……?」凌霜木訥地喃喃道。

    「沒錯,被你一掌擊劈的疾鷹掌門金鷹便是我爹!」

    仇焰說到痛恨處,一腳踢到凌霜身上,凌霜根本無從反應,被踢倒在地,無力爬起。

    「還有,你知道小鎣是誰嗎?」仇焰惡毒地笑道:「你真的很傻,凌霜,你從沒懷疑過小鎣,即使他曾經跟你交過手!你卻這麼久以來都沒有懷疑過他!」

    「交手……?」凌霜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會機械地重複著仇焰的話。

    「沒錯,他就是九殿下,玄熠!」

    仇焰嘖嘖搖首:「你太傲慢了,若當日你扯下九殿下的面紗,看了他的樣貌,你也不致被蒙騙這麼久。可你沒有,你不屑這麼做,就像你屢次羞辱於我一樣,你羞辱了九殿下。於是,當我在洞中發現你失魂落魄的模樣,我便覺得就這麼殺掉你太可惜了,應該讓你這個傲慢的天人陷入泥潭,苦苦掙扎才能一洩我與九殿下的心頭之恨!所以我沒有暴露你,而是回去跟九殿下商議了一下。」

    說到這裡,仇焰一笑:「你真的很倒霉,九殿下因當日被你制住而不得不與你相約五年互不侵犯,正在暗自懊惱,聞言便與我制定了其後的一系列圈套!他只是閉上了眼睛,藏起了曾被你看過的雙眼,便成為了天真無邪的小鎣。呵呵,我想,只怕以你的狂傲,就算殿下沒有裝瞎,你也不會聯想到小鎣便是九殿下吧?」

    凌霜的目光有些閃爍起來,他已經無從理解仇焰口中的真相,只會本能地排斥著。

    「凌霜,你看。」仇焰笑著喚了一聲。

    凌霜呆呆地看向仇焰,只見仇焰完好無損的腿忽然微微變形,然後,他一瘸一拐地在凌霜眼前走了幾步,凌霜已經呆若木雞。

    「凌霜,你太笨了!你難道從沒有想過,疾鷹門弟子擅長偽裝,而我這個疾鷹門人是假裝腿瘸博你同情嗎?當日若我沒有拖著一條傷腿跑來『救』你,你也不會輕易信了我吧?」

    仇焰說到這裡,眼底一寒:「最可恨的是那奪魂生太過厲害,一眼看出我與小鎣都是偽裝。呵呵,凌霜,其實在那時,我跟九殿下已經敗了,我們的偽裝被拆穿,遊戲就應該結束了。所以再見你時,九殿下已經不屑再裝小鎣,我也沒有再裝體貼的仇焰,可是你也不知被迷了什麼心竅,硬是沒有懷疑我們。

    「袁浩真是失策,若他說出我倆是假裝,你也不會在京城再見我時那般驚喜吧?當我發覺你什麼都不知道時,便編了一個謊話來解釋我們的離開,你竟也信了!哈哈,你甚至沒有向你的師傅求證,便無償地相信了我!凌霜,不是我們咄咄逼人,而是你自投羅網,自願跳進這個陷阱之中,怨不得我們!」

    凌霜的眸子之中已經全是迷離與困惑,呆呆地注視著仇焰,腦中空白。

    「讓我想想還有什麼好玩的事……」仇焰像是在回憶趣事一般笑著說道:「啊,對對對,凌霜,你從沒奇怪過那日你我躲在樹洞之中,你為何會動了情慾?」

    凌霜微微有點反應,那是他與仇焰臉紅心跳的第一次親暱接觸,他怎會忘記?

    仇焰蹲到凌霜身畔,柔聲道:「是春藥啊,我的大教主。」

    凌霜的目光驀然定到仇焰的臉上,又驚又怒,卻引得仇焰哈哈大笑:「難道你以為你是對我動了情慾?哈哈,凌霜,你最傻的地方不是你的心智,而是你的純真!你根本不知情為可物,卻莫名的渴望擁有,你甚至不知道什麼樣的感情是情,便懵懶地憧憬著。所以,我遂了你的願,我讓你嘗嘗什麼是情的味道。我討好你,說喜歡你,寵著著,愛著你,凌霜,那全是演戲啊,是擅長偽裝的疾鷹門繼承人的另一輪演技啊,哈哈!」

    凌霜已經瞪著仇焰全身顫抖起來。

    「再者,凌霜,你再心高氣傲,再武功蓋世,卻依然不過是個孩子。你的心太幼小了,小到完全可以以孩童的模式來探究你。你會被一個小小的把戲吸引,你會陷入一個小遊戲中樂不思蜀。你甚至不會懷疑,就像嬰孩般全盤接受著對方給予的東西。我有千百次可以毒死你的機會,我都沒有用,因為讓你死真是太容易!」

    仇焰再度俯下身,親暱地說:「凌霜,記不記得我初次向你表露心跡時說過什麼?」

    凌霜只是瞪著仇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凌霜,那時我說的是真的……」

    凌霜一愣。

    「你真的在那晚擒獲了我的心。我們行刺失敗,非常失敗,你只有一人,卻殺得我們片甲不留,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失敗的滋味。原本這只是一場敗仗,你我並不會多加羈絆,但你的不屑激怒了我!從小到大,沒人敢像看垃圾一樣看著我!只有你!凌霜,你不屑地看著我,甚至不屑拔出你的若雪劍!你對我說,你的若雪劍從不沾廢物的血……」

    仇焰咬牙冷笑著說:「呵呵,你說我是廢物!凌霜,從那一刻起我的心裡就全是你了,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撕碎你那張高傲的面孔,我要讓你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廢物!我要毀了你!親手毀了你!」

    凌霜被仇焰滿眸的恨意灼傷了,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所以我怎麼會讓你落入其它人手中?我可要好好保護著你,讓你完好無損的被我親手毀掉!」

    仇焰輕笑著:「那時真是一箭雙鵰啊,一方面對你表露心跡,另一方面我知道你是個對情一無所知的人,你根本連排斥都不懂得。你只會心慌意亂,只要我對你好,你便會不由自主的接納我,順利的超出我的想像呢。」

    「仇焰……不要說了……」凌霜喃喃著,摀住了雙耳。

    「為什麼不說?我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些話!」

    仇焰大笑著一把扯開凌霜的雙手,弄痛了凌霜的傷口。

    「凌霜,我真的很苦!你喜怒無常,隨時都會對我痛下殺手,我卻要裝著好喜歡你的樣子強忍著。記不記得你曾想掐死我?呵呵,或許你不記得哪一次了,因為有好幾次你都想致我於死地!當你想掐碎我的咽喉時突然傷勢復發倒下,我可真的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

    仇焰恨恨地笑著:「記不記得當時小鎣……哦,是九殿下,呵呵,九殿下當時站在門口問出了什麼事?其實那時他的袖間已經備好了袖刀,若你再進一步行動,他便會攻擊你!凌霜,有時我真不知道你是命好還是命不好,有好多次這場遊戲都會結束,卻鬼使神差的一路玩了下來,直到玩到最後。」

    「假的……你對我說的全是假的……」

    凌霜的思緒回到了那一天,正確來說,凌霜對仇焰真正有了好感,便是源於他萌發殺念,仇焰卻沒有報復,而是繼續對他很好……

    他也清楚的記得,當自己追問時,仇焰怒喝著大吼「我也不想救一個想殺我的人!可是誰讓我喜歡你!像白癡一樣看著你受傷吐血比自己受傷更心疼!你奇怪我為什麼不殺你,我更奇怪自己為什麼不殺你!」……

    清晰得猶在耳邊……

    就是那時動了心……卻沒想到,是假的,他不是不想殺了我,只是遊戲沒有結束……

    「當然是假的,」仇焰笑著給予了肯定答案,「凌霜,難怪你真的以為我對你動了情?」

    「假的……假的……」

    那天仇焰為了抓藥而被官兵追捕摔下山,也是假的吧?那令我心痛的傷勢,也是假的吧?教我種花,教我布衣之趣,同樣是假的……他勾勒出的令我心動的平淡生活也是違心的……

    所有甜蜜的回憶,令自己連做夢都笑出聲的柔情蜜意,全是假的……全是裝的……

    「啊!」仇焰一拍掌,再度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凌霜,你記不記得那個半夜替我看家的小栓?就是被你打了一頓的那個人。呵呵,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九殿下的近侍,是專門守在這裡察看情況的。你以為我跟九殿下會一直住在這所破房子裡嗎?你不在的時候,我們便會回到行宮,若你來了,便會有人通傳,我們再裝作從外面回來的模樣。凌霜,你沒有懷疑,即使你懷疑了小栓是朝廷中人,卻在我一句話中便打消了疑慮,全部相信了。呵呵,有時候,我真得覺得你不是全令人討厭,至少你如此信我,實在令我欣慰啊,哈哈!」

    我要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蓋一所茅草屋,雖然簡簡陋陋,生活清苦,可是小鎣說過,他只希望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他不需要錦衣華服。仇焰也說過,他只想生活安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種種花,賞賞月,沒有更多奢想……

    「後來……」仇焰頓了頓,聲音冷了下來:「也發生了許多超出我預想外的事,比如,你真會對我動了情……凌霜,你真快活,把我壓在身下任意求索,你可知每次你沉沉睡去之時,我有多想一刀殺了你?」

    仇焰的手驀然捏住凌霜的臉頰,凌霜呆呆地看著仇焰。

    我會種一個很大的花圃,因為仇焰喜歡花,其實我也挺喜歡。我要讓他教我,當然,也要教小鎣。我種的花要都叫仇焰,因為仇焰種的花一定會叫凌霜。小鎣的話,大概一半叫仇焰,一半叫凌霜吧?呵呵,然後春暖花開,所有花一同綻放,美不勝收。

    「可我不能這麼做,因為九殿下也很想看看你從雲霄跌落的狼狽模樣。所以我忍著,那種羞辱……凌霜,你想知道是什麼滋味嗎?」

    仇焰的手恨不得捏碎凌霜的臉:「什麼甜言蜜語,真是噁心!跟你的這一段,是我一生的污點!我一見到你就全身都在叫囂著宰了你才能洩我心頭之恨!凌霜,你知足吧,你雖落得如此下場,卻也賠上了九殿下不少時間,我更是……」

    仇焰眼中的憤怒之火愈燒愈旺,那種陌生的眼神是凌霜毫不熟悉的。

    到了晚上,等小鎣睡了,就算我不開口,仇焰也一定會拉著我去看星星。然後我們二人坐在開曠的小山坡上,吹著夜風,望著繁星璀璨的銀河,一句話也不說。但過不了多久,仇焰便會耐不住寂寞開了口,如果我不理他,他便是非常無趣地看著我,目光可憐的像被主人丟棄的小狗。若我回應他,他便會開心的連眸子都笑起來。真像一個小孩子,讓人啼笑皆非。

    仇焰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冷笑著甩開凌霜,站起身來:「還要我再說下去嗎?凌霜,你應該明白了,你遭遇的每件變故之後都有我與九殿下的身影,不論是內亂還是下毒,這些事一邊打擊著你,一邊推著你往我們這邊來。呵呵,你以為我這裡是避風港?你卻不知道這裡才是風眼的中心!」

    我會指著月亮說,仇焰,你看,月亮被雲層包裹起來了,你猜,月亮是怎麼想的?仇焰一定會很不正經的說些肉麻兮兮的話。我會賞他一拳,然後笑著說,月亮很開心,因為它找到了一個可以包容它的胸懷,為了這份溫柔,它願斂起所有光華。就像我,就像你,就像在你懷中,我願意放棄一切。

    「凌霜,」仇焰冷冷的聲音傳入了凌霜遐想的世界:「你以為你是雲中月?錯了,你只是一隻雨中雀,一隻由我的行動而或生或死的小雀兒。」

    可是……太多的烏雲遮住了月亮,等月亮發覺時,它已經再也放不出半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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