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覺思(上) 第六章
    拂曉的晨曦剛剛灑落大地,沉寂的皇城漸漸復蘇起來。李賦松神清氣爽的打開殿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臉上掛著滿足笑意不難看出他的心情極佳,由此可以想象到昨晚是如何的滿室春光。

    雖然李賦松一想到昨夜群臣宴的主角未出場,以及他今日早朝未出現會引來何等的連鎖反應,但是他依然貪戀在秋素葦柔軟的溫玉胴體之中,難怪會有“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從此不早朝”的警世之語,果然,美人在懷時確實難以割捨這份溫存。

    “皇上准備起駕崇光殿嗎?”小德子問道。

    “嗯,准備一下。”李賦松看了看內殿低垂的紗帷,輕笑起來:“小心不要吵醒了秋丞相,他有些累了。”

    小德子自然心下明白,連連點頭稱是。

    李賦松梳洗得當以後,更衣佩飾,准備去御書房批閱奏章。這時,為李賦松束腰的一個小宮女低低地咳嗽了幾聲,李賦松看了她一眼,她眼圈微紅,額間迸汗,臉色蒼白,一副病態。

    “感染風寒了?”李賦松問道。

    小宮女嚇得忙跪倒在地:“奴婢該死!驚擾聖駕!皇上饒命!”

    李賦松輕松一笑:“朕只是隨口問問,若病了就休息一下,這風寒可大可小。”

    “謝皇上。”小宮女感恩戴德得深深磕首。

    待離開暮雲閣時,看門的一位小太監也悄然地輕咳了幾聲,李賦松看向那人,他也同樣眼圈微紅、額間迸汗、臉色蒼白……

    “小德子,”李賦松心下有異,立刻說道:“請王太醫到暮雲閣看看,若這風寒有染,立刻來稟,知道嗎?”

    小德子急忙應下。李賦松再看看其他人,雖未有異樣,但總覺得氣色不是很好。心頭莫名的感覺到一縷不安,希望這風寒不會傳染吧……

    疾病,永遠是上天賦予人間的最大噩夢。

    李賦松的不詳預感果然成真,在王太醫去過暮雲閣後,還未確診這是哪類風寒便同樣感染病倒。李賦松當即大驚,立刻下旨要將秋素葦接出暮雲閣。可是惟恐秋丞相已被感染的太醫們硬是跪地請命,苦苦哀求,曰,為保皇上龍體安康,必須將暮雲閣所有人隔離,這其中自然包括秋素葦。

    但是李賦松哪兒管這些?深恐此病非同小可,更是一意孤行,一定要親眼看到秋素葦無事才可安心。玄臬等大臣自然聯同太醫冒著抗旨的危險硬是將暮雲閣關閉,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進出。

    “放肆!朕還沒死呢!你們眼裡可還有朕?!”

    李賦松氣憤的大喝過後,忽然眼前一黑,腳下一軟,竟當堂暈倒。頓時朝堂亂作一團,待太醫把脈後,已經嚇得面無血色。

    “皇上怎麼了?!”

    玄臬怒視著太醫,後者嚇得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這……這個脈象與暮雲閣的眾人一般無異……”

    “那能治嗎?!”玄臬看著太醫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頓時更加氣惱:“你們不是自詡熟諦天下醫術精髓嗎?!如果皇上有何閃失,你們都給本相提頭來見!”

    太醫當即嚇得跪地求饒:“丞相大人饒命!不是臣等無能,而是該症從未有任何史書記載。老臣醫齡數十載,卻從未見過這類病症,看死風寒卻百藥無醫。臣等汗顏,只怕……這天下只有長白山的奪魂生才能妙手回春了……”

    “混帳!”玄臬更是氣得大吼:“奪魂生還在千裡之外的長白山!皇上能拖那麼久嗎?!”

    “丞相大人!”

    眾臣同聲齊勸起來,玄臬雖心中氣惱卻也深知眼下之計只有先令群醫急治,另宣八百裡急詔,力圖以最快的速度請回奪魂生。

    但是,來得及嗎?

    “立刻查出宮內有多少人感染此症!盡數隔離!不得有誤!”

    玄臬一聲令下,群龍無首的混亂宮廷內開始了嚴密的盤查,頓時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宮中上下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緊張氣氛。

    玄臬的臉色隨著日子一天天的推移,變得越來越難看。望著百草居的無數白胡老太醫忙碌進出,卻未見皇上病情有所好轉,而奪魂生又還在千裡之外,玄臬終於咆哮起來:“最初是誰將這病引進皇宮的!”

    “回丞相,是暮雲閣最先有此症狀的。”一個老太醫戰戰兢兢地說:“現在暮雲閣四十六人全都感染此症,危在旦夕。只是不知為何,獨有秋丞相貴體金安,一直無事。”

    “等一下,”玄臬一怔,“本相聽聞此症一沾便染,只要同處一室,哪怕相隔甚遠也會染病,為何暮雲閣的秋素葦卻會無事?”

    “老臣不知……”老太醫如實答道:“……但一直在暮雲閣的秋丞相確實無事。”

    玄臬心頭一動,當下趕赴暮雲閣。已被嚴兵把守的暮雲閣大門禁閉,但隨著微風拂過,似乎有股似有似無的異香隨風迎來,淡淡的香甜味令人忍不住想深嗅一番。

    玄臬並未在意這股幽香,反倒注意到把守暮雲閣的士兵們臉色黯淡,呼吸不平,似有染症的前兆。

    玄臬當下心頭一顫,連站在殿外也會被傳染嗎?這個病只怕會如同決堤之洪,再難阻攔……

    想硬闖暮雲閣一探究竟的沖動被倏醒的理智阻止了,如果皇上病倒之後,我也身染此症,那這偌大的皇城將由誰來維持各派各勢之間的平衡?宗元帝君重病,將引發多少狼子野心、圖謀不軌之人趁勢而起?多少五夷三番將蠢蠢欲動?這一步,若稍有差池,便會生靈塗炭、苦不堪言。

    玄臬心情沉重的慢步至崇光殿外,雖然同樣是重兵把守、宮門禁閉,但與暮雲閣唯一不同的是殿內進進出出的忙碌人群。畢竟,那裡是在救治皇城的主人,哪怕為此犧牲千人萬人也絕容不得出錯,也因此,比其他宮染病的病人多得到一份頃力的救治。

    忽然,清風再度揚起,那股似有似無的香氣再度襲來。玄臬莫名得對這縷香風產生了一種本能的疑慮,他立刻問向門外的禁兵:“這股香氣是怎麼回事?”

    那兵士兵怔了怔,有些黯淡的目光有幾分呆滯:“屬下不知,自從把守之日起便有香氣不斷,不知從何而來。”

    這時,一位小太監急匆匆奔出,玄臬當即一把拉住,看著那名小太監的臉色同樣面如死灰,玄臬不由心中一緊。

    “崇光殿內在薰香嗎?為何香風不斷?”

    小太監的呼吸有些急促,不難看出他的體力快要透支:“不是薰香,是皇上腕上的手環之故。聽說是秋丞相呈上的壽禮,香氣襲人,濃而不散,整個殿內都彌漫著這股香味。”

    玄臬皺皺眉,雖然感覺到一絲異樣,卻又一時找不到根源何在。

    小太監回答完後又低頭趕路,但走了不到五步卻忽然栽倒在地。玄臬大驚,急忙上前,卻在手即將觸碰到小太監時,一股藥香撲面而來。一襲白影閃過。輕巧的將自己的手彈開,玄臬一怔間,小太監已被來者扶到了手上。

    那人一襲白紗長衫,頭戴白絲斗笠,垂下的白紗掩住了來者的相貌。緊接著衣袂舞動,轉瞬間,又有兩名同樣打扮的白衣人出現在前者身後。三人面向玄臬而立,一塵不染的白絲紗衣輕盈舞動,還有一股說不出清爽的草藥香彌漫在他們四周,莫名的沖淡了那股奇異的幽香。

    “來者何人?”

    禁軍立刻將這三位突如其來的訪客團團圍住,那三人卻不慌不忙,先前摟起小太監的白衣人將小太監遞予另二人,右手托起小太監的手腕,一聲不響的把起脈來。

    “毒入五髒。清風,逼毒。”

    如清泉滴谷的清澈聲音,令聆聽的人們猶如受過-身的洗禮一般頓時神清氣爽,癡迷其中。

    “是。”其中一位白衣人當即以右手快速擊點那名小太監的五大穴道。

    而下命令的白衣人毫不理會手持凶刀的士兵,若無其事得向崇光殿走去。玄臬正欲喝問,忽然,跟著那人身後的白衣人一揚手,所有士兵竟同時軟綿綿倒地,不消片刻酣聲啕天,竟呼呼大睡起來。場面之詭異,動手之人手法之快,近在咫尺的玄臬愣是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你是奪魂生?”

    玄臬雖然並不確定,可是來者正如同傳聞中一般:身著白衣,白紗掩面,形蹤飄乎,如風如魅,無人能擋。

    為首的白衣人緩緩回頭,無法看清樣貌的白紗下,仿佛射來兩道有形的銳箭,玄臬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冷戰。

    “正是區區。”

    不帶感情色彩的回答同樣如傳聞中那般冷漠、神秘。

    “長白山遠在千裡之外,朝廷信使才走六日,奪魂生怎會趕到?”玄臬冷聲道:“你是何人?膽敢趁機假冒奪魂生?”

    “有眼不識泰山。”奪魂生身後的白衣人嗤之以鼻。

    “明月,不得無禮。”

    奪魂生語畢,慢步上前,一股道骨仙風的渾然之氣隨之而動,仿佛,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仙子不經意間落入凡塵,所觸之境都被那股子仙氣所淨化。玄臬怔了怔,竟一時無從反應。

    奪魂生伸出左手,白織修長的中指間,戴有一枚烏黑的戒指。樣式古舊樸素,色澤暗淡,毫不起眼,但玄臬卻不由為之動容。

    只見奪魂生將右手覆在戒指之上,面向玄臬。漸漸的,奪魂生的右手背上泛起一團綠光,幽幽的螢光之中,一個“恩”字欲隱欲現。

    玄臬周身一顫,隨即弓身施禮:“果然是奪魂生本尊。鄙人眼拙,還望奪魂生海涵。”

    奪魂生放下雙手,不再說話,徑自走向崇光殿,玄臬慌忙跟上。

    忽然,奪魂生停到了崇光殿前,悅耳的清透聲音再度響起:“風中有毒。”

    明月當即將一粒藥丸服下,然後硬是將藥丸塞到了一旁呆愣的玄臬口中。三人繼續向前,玄臬不由心中大奇,這位奪魂主既知有毒,為何不見服藥?難道真如傳聞所言,奪魂生早已百毒不侵、其身為藥了?

    奪魂生的步伐快捷穩健,不帶絲毫遲疑,他冷聲道:“乃凝月香毒。立刻喚奪魂府弟子將‘驅戾散’撒入皇宮各個角落。”

    “是。”

    明月飛身躍上簷角,自腰間抽出白玉短笛,悠悠笛聲響徹皇宮上空。玄臬正在不解,忽聞空中響起無數衣袂飄動之聲,緊接著無數金色的粉末漫天而下,玄臬慌忙望向空中。

    只見無數白衣之人飛躍於空中,所到之處金粉彌漫,傾刻間,皇城如同下了一場金色的大雪,籠罩在金光燦燦的華景之中。

    玄臬望著猶如天人臨世般飛翔的奪魂府弟子,怔怔的看向奪魂生:“早就聽聞天下神醫奪魂生與宗元皇朝有莫大深交,看來果然不假。一次出動數百弟子,對李氏血脈之重視可窺一斑。”

    奪魂生沒有理會,繼續前行。玄臬更是為其開道,此刻,他對奪魂生“敢與閻羅爭魂”的醫譽已深信不疑。

    躺在龍床之上的李賦松已面呈死相,毫無人氣可言。奪魂生只把了片刻的脈,便右手一揚,仿佛空氣中劃過一道寒氣,玄臬錯愕間,李賦松手上的手環已經斷裂,墜於地面。

    奪魂生十指並攏,八根金色的細如絲線的長針躍然指間,冷冷的命令道:“開窗。”

    玄臬當即顧不得相威,乖乖地打開了殿內所有的門窗,加雜著金粉的微風很快吹散了殿內的香氣。奪魂生雙手如影,手法快得根本看不清他的落手之處,片刻間,八根金針已經刺進了李賦松體內。不同於一般針炙,這八根針刺得即深又狠,李賦松痛得一陣抽動。

    玄臬的驚呼聲還未來得及喝出,李賦松已經驀然吐出一口於血,緊接著是越來越烈的劇咳,一口又一口黑血不斷咳出。玄臬擔憂地看向奪魂生,生恐他一時大意而令皇上有所閃失。

    隨即,奪魂生雙掌收回,八道金光自李賦松體內射出,奪魂生輕盈接下,收回袖中。李賦松的劇咳倏止,卻兩眼一翻,當即暈死過去。

    “皇上!”玄臬一聲驚叫。

    忽然奪魂生的手一揚,玄臬本能地接住一個白色瓷瓶。奪魂生用淡如靜湖的聲音說道:“每隔半個時辰喂一粒,直到咳出紅血為止。”

    “好……”玄臬緊緊的握住手中的白瓶,一時間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時,不知是清風還是明月,亦或其他弟子的蒙面白衣人飛身而來,朗聲道;”宮內共有四百六十五人染毒,其中三十二人毒入五髒,驅戾散對其無效。”

    “三十二人要救幾人?”奪魂主淡淡問道。

    玄臬怔了半晌才恍然大悟他是在問自己,一時結巴起來:”啊?能……能不能都救?”

    “哼,說得好輕巧。”那名白衣人不滿地哼笑起來:“你可知道要解凝月香之毒需多少百年鹿茸?多少千年靈芝?多少萬年雪蓮?耗我奪魂府多少靈丹妙藥?你可知收集‘青龍鱗’、‘朱雀心’、‘白虎膽’、‘玄武舌’這等世間罕藥要損多少我奪魂府弟子多少心力?都救?哼!”

    玄臬一時語塞,早就聽聞奪魂府輕不醫人,一切隨緣。今日特意趕來救駕已是特例,再強迫他們似乎不通情理……

    玄臬心下歎息,只要皇上無事就好,那三十二人……就當他們福薄吧。

    “那……”

    “全救。”不待玄臬說完,奪魂生已經冷冷的下了命令。

    先前抗議的白衣人立刻領命,毫不含糊,可見奪魂生的命令對於他們來說是絕對的服從。

    “多謝!”玄臬感激地向奪魂生致謝。

    奪魂生沒有理會,逕自轉身,玄臬慌忙喊住:“請留步!還望奪魂府諸位在皇宮多逗留幾日,待皇上醒來定會好生款謝一番。”

    “不必。”

    奪魂生拒絕的毫不遲疑,倒令玄臬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不待玄臬反映過來,奪魂生的身形一閃,白衣輕揚,轉眼間,白色的身影已經飛出殿外。

    玄臬目瞪口呆地喃喃道:“這奪魂府的人都是用飛的嗎?”

    自言自語還未落下,忽然白光一閃,奪魂生又拐了回來,如同鬼魅般神出鬼沒的輕功令玄臬嚇出一身冷汗。

    “我……我只是自言自語……”

    “此毒為凝月香。”

    “啊?”玄臬怔了一下,隨即正色起來:“此毒源於何處?”

    “當年宗元聖君帝李安世曾贈予先祖一把‘凝月香刀’,此刀溢香,但香氣卻可惑人心志,亂人神智,殺人於無形之中。後經我先祖提煉出一種香末,喚做‘凝月香’。聖君帝李安世也曾深受此毒之害,其後便塵封於奪魂府密室之內,直至謙德帝李驚鴻逐鹿蒙古之時,才借出三兩凝月香粉。所以,”奪魂生一頓,“若不是我奪魂府出了叛徒,便是宗元先帝留下的剩余凝月香粉被人利用了。”

    玄臬莫名一顫:“謙德帝只借三兩凝月香粉就大破蒙古三十萬大軍?”

    那這香粉何其陰毒!

    “到底是何人想謀害皇上?!”玄臬憤怒地大喝起來。

    “言盡於此,請丞相自行斟酌。”

    奪魂生語畢,輕盈飛過,只見白影一閃,便再難尋蹤,獨留一縷草藥的香風幽幽地溢蕩在空氣之中。

    玄臬的思緒亂成一團,他的目光慢慢落到那個斷裂的手環上,眼中慢慢、慢慢浮現出因憤怒而陰霾的銳光。

    “秋、素、葦!”

    ***

    百草居的藥廬之中,跪滿一地御醫藥師,各個渾身發抖,驚慌不定。玄臬冷臉坐於正中,憤恨的重拳擊下,驚得所有人一顫。

    “這凝月香是如何外洩?!”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個年齡最大的老太醫沉思半晌,才恍然大悟:“老臣似乎曾在密藥閣見過此藥,但那裡的藥都是宮廷密藥,非皇帝詔命不可妄動,老臣也僅進過密藥閣一次而已。”

    玄臬與其余眾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密藥閣,所有匪異所思、聞所未聞的駭世之藥雲集之地。那裡凝聚的不僅僅是數代名醫神術的智慧之晶,更是歷代帝王心機城府的見證。每一次密藥閣的開啟,都有著一段見不得光、不為人知的陰謀與內幕。

    所以,那裡是皇宮的禁地,也是百草居中,御醫們唯一不能隨意進出的地方。

    “鑰匙在誰手中?”

    “這……”

    跪著的人們面面相覷,密藥閣似乎只在必要時才會忽然出現鑰匙,而在此之前,仿佛那把千紋鎖早已遺失了對應的鑰匙一般,從來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持有。

    玄臬冷冽的目光逐一閃過眾人,最後恨恨地說:“既然如此……來人!立刻撬門!”

    “使不得啊!”幾名太醫萬分惶恐:“這是殺頭的大罪呀!”

    “找不到毒害皇上的凶手,你留著項上人頭給誰效命?凶手嗎?”

    玄臬冷笑一聲,嚇壞了說話的老太醫。

    玄臬自李賦松誕生之時便入住皇宮,直至年滿三十才離開宮廷。在此之前,他一直以臣子、師長、甚至兄長的身份陪伴在李賦松的身邊,輔佐他、教導他,幫他熟悉帝君之道。這份感情,早已由君臣之情蛻變為一種親情。

    所以,李賦松才會以一國之君的身份敬他、尊他、甚至有些怕他。而這一切,無非是因為那層無形的親情羈絆,如同宗元國所有的李氏帝君與玄氏之臣一樣。玄臬敢做其他臣子不敢做的事,不光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更是因為必要之時,他會不惜犧牲生命去保護當朝天子。

    那是他們玄氏一直以來的祖訓:瀝血嘔民,輔佐李氏。蟲僵絲盡,只為宗元。

    密藥閣布滿塵土的鐵門被無情的撞破,飛揚的灰塵無聲地落到檀香櫃中那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密鎖匣上。

    玄臬冷眼掃過早已發黃的封條上寫有的藥名:錦羅嬌、曼陀冷香、殘夢斷魂、碎珠凝露……

    每個看似風雅的名字背後,涵含著怎樣的毒辣與殘忍?也許,這些塵封的灰塵與發黃的字條,對於活著的人們來說是一種慶幸吧?至少,它們的沉睡彰顯著某種意義上的太平安逸。

    玄臬的目光停留在“凝月香”的字條之上,那明顯松動過的封條令玄臬的眼中驀然湧起一團怒火!他憤怒得一把將密鎖匣打開,果不其然這把鎖已經被人打開過了。血紅的絲絨墊上空無一物!

    “有誰進過密藥閣?”玄臬的聲音已經冷得可以凍結萬頃暖湖。

    負責看守密藥閣的太監小李子嚇得跪倒在地:“回丞相,沒有任何人進來過!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是嗎?”

    玄臬的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彩,他的目光緩緩地瞄向小李子。小李子竟能感覺到那如劍般犀利的目光在他的皮膚上劃過。當場嚇出一身冷汗,浸濕了衣衫。

    “那就是你的失職令皇上蒙難了?”玄臬有意拖著長腔,小李子轉眼間已經抖得幾乎跪不穩,玄臬見機語鋒一轉:“但若有人倚權壓迫,強逼你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本相自會為你做主。”

    玄臬的目地已經明白告訴了這位小太監:我要捉的不是你這種蝦兵蟹將,而是幕後的那個人!

    小李子哆嗦了半天,最終拚命地向玄臬叩起了頭:“丞相饒命!丞相饒命!奴才是被逼的!是上輕車都尉秋振滔大人逼著奴才偷拿了凝月香!奴才若不從,就會小命不保啊!丞相開恩!丞相開恩!”

    玄臬沒有言語,只是本就陰霾的目光隨著小李子的答案而愈發冰冷:偷拿凝月香的秋素葦之叔,浸有凝月香毒的手環,將其系至皇上手腕上的秋素葦……

    秋素葦,你若安分守已,本相看在皇上憐你的份上或許不會再為難於你。但是,你毒害天子,圖謀不軌之罪,卻絕不能寬恕!

    “火速緝拿秋振滔等一干疑犯!不得有誤!”

    隨著當朝丞相的一聲令下,秋家的風光終於宣告終結,並且,為此付出了莫大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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