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穎兒 第十章
    「賽……賽倫師父……為什麼?」心髒像是被人用利劍狠狠刺穿了一樣,就連呼吸都能感受到那種痛楚,莫穎兒只能愣愣地望著賽倫,只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是虛假、不真實的!

    賽倫無語,像是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那般,英俊的臉龐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他彎下身,撿起被自己砍斷的銀白色角,嘴角輕輕上揚,甚至將染血的角湊到嘴邊,探出舌尖輕舔著上面的鮮血。

    「賽倫師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莫穎兒大吼出聲,淚水再也無法克制地流下臉頰。

    但是,向來能引起賽倫心生不忍的淚水,此時此刻卻再無作用,賽倫像是根本沒看到她這個人似的,轉過身,就將手中獨角獸的角遞給了等候在一旁的麗姬。

    「麗姬!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淚眼蒙朧問,莫穎兒仍然見到了麗姬臉上得意的魅笑。

    「很簡單,他不再是你的賽倫師父,而是我的賽伊爾了,瞧,他不是幫我把我最渴望的東西給取來了?」麗姬發出得意的狂笑聲,妖嬈的手臂纏上賽倫的肩頭。「就算你擁有全大陸最強的力量那又怎麼樣?如今我有了獨角獸的角,我再也不怕你了!」

    「麗姬,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詭計?你根本不是要救賽倫師父,只是要砍下獨角獸的角!」莫穎兒心頭一涼,隱約明白了麗姬的用意。從頭到尾她和賽倫師父只是被麗姬利用的棋子,是幫助她尋找獨角獸的工具!

    「嘿嘿嘿……」她狂笑出聲繼續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隱瞞了,我根本不叫麗姬?我是魔姬,邪魘麾下最受寵的部屬之一。」

    「邪魘的部下?那為什麼……」莫穎兒一愣。但她確實掌握了邪魘的弱點,一舉將它撲殺了啊!

    「小女孩,你對我們黑暗界了解得不多吧?勝者為王是這個世界的法則,當我能力低於它的時候,我當然會俯首稱臣,但是我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要怎麼奪得邪魘的位置。」魔姬以輕蔑的神情看著莫穎兒驚訝的表情。「它想對付你和賽伊爾,我就獻出計劃,偽裝成賽伊爾故友的身分接近你們,邪魘一直到死前,都還以為我要幫助它除掉你,好讓它吸收你一身豐沛的靈力。」

    魔姬仰頭一笑,為自己的計劃得逞而開心不已。「它那個笨蛋,吸收你的靈力籍以習得白妖精的術法那又如何?我比它更聰明,只要得到獨角獸的角,我就能得到超越大陸所有種族的強大力量!什麼白妖精,我根本不放在眼裡!」

    魔姬說完後,以手中的獨角獸向莫穎兒一指,一道青色的光從獨角獸的尖端處射出,像是利刃般瞬間劃破了莫穎兒手臂無瑕的肌膚。

    「嗚……」莫穎兒痛呼一聲,低頭一看,僅是輕輕一揮,自己的手臂已經被劃出了長長的一道傷口。

    「你對賽倫師父又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莫穎兒忍著痛,問出最重要的問題。

    「嘿嘿……我之前並沒有隱瞞你,我確實救了賽倫一命,只是我用的是黑暗界三項法器之一的『暗之淚』。」或許是因為自己占了優勢,魔姬絲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他的元靈當初耗損得很嚴重,就算我給了他自己的元靈,也是沒用的,你該感謝我使用了暗之淚,你的賽倫師父這一路上才能和你說說笑笑,維持這麼久。」

    「暗之淚?」黑暗界三項法器之一?莫穎兒一怔,不再哭泣,只是一心想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錯,從我得到暗之淚的那天起,我就將我的元靈灌入其中,細心地培養著暗之淚與我的互動,隨著我能力的增強,暗之淚的力量也會跟著增強。」魔姬取出一條項鏈,讓莫穎兒清楚看見末端黝黑發亮的墜子。「開始時,賽倫或許還能保持自己的意識,但是如今我已經接收了邪魘所有的力量,所有黑暗界的力量都已經存在我的體內,同樣的,賽倫體內的暗之淚也發揮到了最大的功效,就算是擁有聖王身分的賽伊爾,都難以和暗之淚抗衡,更何況是變成人之子的賽倫?他根本無法保存自己的意識,如今的他,只是一條聽我命令的狗罷了!」

    「不!」莫穎兒大喊出聲,再次流下傷心的淚水,怎麼也不願意相信賽倫師父已經淪為魔姬的手下了!

    「不相信?那麼我證明給你看。」將該說的都說完之後,魔姬紅色的眼中出現了殺意。「賽伊爾,把這個女人解決掉!」

    始終沈默不語的賽倫,在聽到魔姬的聲音之後,就像是恢復了動力的人偶,銳利的眼鎖住莫穎兒,碧藍色的眼瞳中染上了殺意。

    「看在這些天相處的分上,我讓你最喜歡的賽倫,握著你千辛萬苦為他找尋到的獨角獸的角,解決你的性命,這已經是我最仁慈的安排了!」魔姬輕笑出聲,將獨角獸的角遞給賽倫,輕拍他的臉頰,甜聲命令道:「殺了她!」

    莫穎兒只覺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腦袋命令雙腿即刻站起,腦袋命令張口念出防御的咒語,腦袋命令雙手使用長劍,但是她最終什麼也沒辦法做到,只能淚流滿面地看著賽倫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藍色的眼睛再無往日的溫柔,只有一片冷然的肅殺氣息。

    「賽倫師父……」莫穎兒幾乎是無意識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明知道這麼做也喚不回他的意識,明知道這麼做也無法改變什麼,但是,就算她真的要死在這裡,唯一的心願,就是要記住賽倫師父的模樣……

    「喝!」他將獨角獸的角高高舉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青色的光劍,朝著莫穎兒直直劈了下去——

    就在莫穎兒緊緊閉上雙眼,打算承受死亡時,一道七彩的光暈突然出現在莫穎兒前面,承受了所有青色光劍直劈而下的力量,七彩的光也因為承受了這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道而閃爍不已。賽倫見一擊沒有成功,再次舉起了獨角獸的角,打算以青色光劍再攻擊一次。

    閃動的七彩光暈把握住這一瞬間,罩住了莫穎兒與倒在地上的獨角獸,在青色光劍再次揮下的那一剎那,神奇地消失不見了。

    「該死的白妖精!」魔姬冷哼一聲。雖然事情的發生只有轉瞬間,但她仍辨識出對方的身分,就是向來與黑暗界為敵的白妖精。

    「哼,以為這樣我就奈何不了你們嗎?」魔姬嘿的一聲冷笑,從賽倫手中拿回獨角獸的角,小心地收好,腥紅的眼不停地轉動著,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最後她露出了微笑,緩步走向賽倫,將頭枕在他的肩頭,以甜蜜卻又殘酷的聲音說道:「只要我身邊有你,他們誰也不敢妄動,嘿嘿,逃走幾個小兵算不了什麼,只要讓我找到另外一只獨角獸的角,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到時候我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們白妖精一族。」

    魔姬得意的笑聲飄揚在風中,回蕩再回蕩,形成一種詭異又恐怖的旋律……

    ☆  ☆  ☆

    焚夢谷

    日、月、風、火、水、土六大白妖精的長老,雙手平展圍在一個圓形的平台上,雙眼緊閉,口中不停地念著魔法咒語,像彩虹般的七色光暈若有似無地飄散在六人之間,不停地轉動著。

    在六人的身後站立著更多的白妖精,分別屬於不同的種族,在他們之後,則站立著來自蘭伊瓦斯提的九大魔法師,還有凱因,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顯得異常凝重,專注地望著平台上的一舉一動。

    「當」的一聲,當平台上出現了一名白衣少女,以及一匹通體雪白、身上的鬃毛卻染上鮮血的白馬時,圍在平台附近的六位白妖精也在同一時間睜開眼,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鐵青地向後倒去。

    「長老!」在六位長老倒下的同時,各族的白妖精紛紛向前,適時接住了往後跌倒的白妖精長老們。

    「咳咳……獨角獸的力量太強大了!」其中一名長老勉強睜開眼,費力說道。「我們只受了一擊,就差點魂飛魄散,要是第二擊再打下,不僅人救不回來,我們只怕也完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白妖精的長老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長老!振作一點!」扶住他的白妖精,轉過頭,以求助的眼光看向始終沈默不語、掌管日妖精一族,同時也是策劃這次營救計劃的日妖精王。

    日妖精王緩步向前,在一一探視過長老們的情況後,以平靜無波的聲音說道:「性命是保得住,但是否能保住自己的根基,那得看運氣了。」

    所有妖精族的人都發出驚愕的喘息。六位位長老可是各妖精族中資歷最久、擁有最深厚靈力的人,如今居然連自己的根基都保不住,所謂獨角獸的力量,到底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摧毀力量啊?

    「帶他們下去休息靜養,其他人也都退下吧!」日妖精王吩咐道。等到附近的白妖精部散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向前,走到了平台之前,以淡然的目光望著依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莫穎兒。

    日妖精王伸手,輕觸莫穎兒的肩頭,她渾身一震,失去焦點的黑瞳緩緩移動著,像是在看著日妖精王,卻又像在看著其他的地方。

    「現在不是失魂落魄的時候。」日妖精王伸出一指,在莫穎兒的額心輕輕一點,澄澈的靈力隨著指尖傳入穎兒的額頭,喚醒了始終處於失神狀態的莫穎兒。

    隨著黑瞳逐漸變得澄澈,渙散的靈魂也歸回原位,莫穎兒輕輕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裡是焚夢谷,是白妖精聚集的地方,也是你前世曾經學習白魔法的地方。」日妖精王緩聲說道,試圖給莫穎兒更多恢復的時間。

    「啊!」黑色的眼瞳先是停在日妖精王的身上半晌,跟著緩緩轉動,看到了站在不遠處不曾離去的九大魔法師,莫穎兒心中一慟,所有的回憶在腦海中重新又溫習了一遍。

    「賽倫師父……」莫穎兒喃喃低語,撐起手想從平台上下來,卻發現手邊觸碰到了像是動物的毛發,她轉過頭,看見了頭上染血、早已經奄奄一息的白色獨角獸。

    曾經是聖潔無瑕、傳說中最美麗的白色獨角獸,卻因為她的疏忽,不但角被人砍下來了,潔白的身軀染上了鮮血,就連性命也一點一滴地流逝了……

    「對不起,如果我再小心一點……就不會……」莫穎兒輕撫著獨角獸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頸項,內疚的淚水無法克制地再次滑落,一滴滴都垂落在獨角獸身上。

    獨角獸震動了一下,鼻間噴出急促的氣息,美麗的雙眼因為承受巨大的痛苦而變得迷蒙,它試著想移動、想站立,卻怎麼也無法動彈半分。

    「快,它想在死前產下胎兒,否則它一死,肚子裡的獨角獸也會跟著死亡!」始終注視著獨角獸的日妖精王突然說道,望著獨角獸腹部出現不尋常的波動,以及受了重創的獨角獸,卻拚命想站起的情況作出結論。

    「啊?」莫穎兒同樣吃了一驚,但她知道情況危急,急忙以雙手幫忙,努力想撐起獨角獸的身體。

    站在一旁的九大魔法師想幫忙,但日妖精王伸手阻止他們說道:「不要過來,獨角獸不能承受太多人之子的氣息,它此刻唯一熟悉的氣味是穎兒,讓她一個人幫忙就行了。」

    帶著無比內疚的心情,莫穎兒拚命地摟住獨角獸的身體,讓它能夠站立,畢竟,這是自己唯一能為它做的,就是幫助它在死前產下新的生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穎兒的雙手已經發麻,甚至到了沒有知覺的時候,獨角獸發出了喘息聲,從它後臀的位置,順利滑下了一團濕滑的小東西。

    像是知道自己終於產下了胎兒,獨角獸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咚」的一聲往下跌倒,再也站不起來了。

    莫穎兒顧不得自己發麻的雙臂,彎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剛出生的獨角獸抱在懷中,它同樣也是一只通體雪白的獨角獸,細小的角在頭頂的位置不太明顯,但依然閃爍著聖潔的銀光。

    莫穎兒將剛出生的獨角獸抱到母獨角獸的西前,讓它能見自己的孩子最後一眼,傷重的獨角獸緩緩睜開美麗的雙眼,以殘存的力量舔著剛出生的胎兒,當最後的力量耗盡時,它閉上雙眼,再也沒有睜開了……

    莫穎兒垂下眼,將頭緊緊埋在剛出生的小獨角獸身上,悲傷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若不能及時回到貝爾琺斯蒂,這只獨角獸同樣活不了。」日妖精看了一眼莫穎兒懷中的獨角獸,說出結論。「就算這裡是白妖精的地盤,空氣還是有些不同,它無法適應的。」

    「就算犧牲性命,我也會送它回去的。」莫穎兒心中一凜,果決地說出決定。日妖精王說的對,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而是必須解決問題的時候。

    「關於獨角獸的事情,現在就讓我一次解釋清楚吧;聖地裡的獨角獸有兩只,頭上的兩只角一只代表『破壞』,一只代表『治愈』,這兩種力量是天地萬物形成的最根本,這兩股力量太過重要,所以就算白妖精的文獻有記載,卻沒有紀錄前往貝爾琺斯蒂的方法,之所以這麼做,就是不想讓人打擾到聖地的和平,近而導致天地的崩壞。」日妖精王以沈重的心情說道。「只是我們想不到,黑暗界卻存有尋到聖地的方法,劫持賽伊爾的肉體,誘拐你到黑暗界都只是幌子,我們都被她蒙騙了,如果讓魔姬再砍下另外一只獨角獸的角,不僅整塊大陸會崩解,整個天地的空間也會扭曲,到時候不會再有晝夜、不會有光與暗,世間所有的事物都會回到最初的混沌一片。」

    「這就是魔姬的目的,她要讓天地回歸混沌一片,讓黑暗界的子民徹底掌控這個世界,並成為統治天地間的王者。」莫穎兒這才明白了魔姬的真正目的。「但是,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莫穎兒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在千鈞一發之際,是白妖精們以白魔法救了她一命。這麼說,自己在黑暗界的一切,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別忘了你體內擁有白妖精的靈力,我們必須了解黑暗界在打什麼主意,所以打從你進入了黑暗界,我們一直以水鏡觀察著你。」

    「啊?真的?」莫穎兒嚇了一跳。「每一件事情你們都用水鏡偷看嗎?」

    「不該看的,我們自然沒有看到。」日妖精王看到莫穎兒臉一紅,擺擺手解釋他們並不是惡劣的偷窺狂。「或許魔姬知道了我們在觀察著,在她取得邪魘的力量之後,就下了一層又一層的結界,我們隱約猜出了她的意圖,卻找不到警告你的方法,情急之下只好召集六大族中曾經贈與你靈力的長老,由於你們體內的靈力能夠相互呼應,才能在最後一刻救了你一命。」

    「原來如此。」莫穎兒點點頭,不再有任何疑問。「那麼,我該如何將這只獨角獸送回貝爾琺斯蒂?」

    「你手邊有這只獨角獸,只要你開啟魔法空間,它會領著你回到貝爾琺斯蒂,除了送回獨角獸,你還必須保護最後一只獨角獸。」日妖精王緩聲說道。「如同魔姬所說,日與月並存的時間只有十三個小時,時間一到,貝爾琺斯蒂的空間就會重新關閉,除了獨角獸之外,任何生物都無法生存,你只需撐過這段時間,不讓魔姬取得另外一只角,那麼她還是失敗了。」

    「可是魔姬手邊已經有一只獨角獸的角,怎麼算是失敗?」莫穎兒不明白地問道。

    「這也是我剛剛才想明白的道理。」日妖精王沈吟片刻,說出自己的推斷。「照文獻記載,雌性獨角獸頭上的角,是代表『破壞』的力量,所以不管再怎麼輕微的使用,被它的力量一掃到,六位長老都不可能幸存,讓他們只受重傷卻沒煙消雲散的原因,應該是因為這只獨角獸已經懷有了身孕,所以它大部分的力量已經傳給了下一代,也就是說,魔姬手上握的角,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具有威力。」

    「那麼,我還是有贏的可能?」莫穎兒咬著下唇問道,這是自己闖下的禍,必須自己解決。

    「就算你擁有六大妖精的靈力,你也不能輕敵。」日妖精王說道。「送這只獨角獸回去,保護另外一只獨角獸的安全,距離十三小時結束的時間,只剩下四個小時半,只要你撐過去,時間一到,你和魔姬自然會被彈出貝爾琺斯蒂,只要獨角獸是安全的,這只年幼的獨角獸,將會傳承起母親的力量,在貝爾琺斯蒂成長,繼續平衡天地的力量。」

    「我明白了。」莫穎兒慎重地點頭。四個小時半,無論如何也得試一試。

    「那麼事不宜遲,你出發吧!」日妖精王吩咐道。

    「還有一件事……」莫穎兒腳步一頓,思索了許久後才開口,以苦澀的聲音問道:「人之子體內若是有了黑暗界的法器,真的……沒有法子了嗎?」

    「既然你問了,那麼我就讓你徹底死心吧!」日妖精王的聲音也充滿了無奈。「死亡,是他唯一能解脫暗之淚的辦法。」

    纖細的背影一僵,早該知道不會有另外的答案,但她仍是不死心地問了。

    「我明白了。」莫穎兒不再猶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  ☆

    藉著懷中的獨角獸,當莫穎兒再一次施開魔法空間移動的時候,她重新回到了貝爾琺斯蒂這個地方,懷中的獨角獸因為接觸到熟悉的空氣,高興地仰起頭,以鼻尖嗅著這股讓自己感覺到舒暢的空氣。

    就在這個時候,莫穎兒又聽到另外一陣細微的「叮叮」聲響,她微微側過身子,看到了另外一只,比先前看過的還要大一些的獨角獸,它似乎感應到了穎兒懷中獨角獸的氣息,以一種半是遲疑、半是欣喜的腳步往莫穎兒走去。

    幼小的獨角獸睜開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朝自己接近的獨角獸,兩只美麗的獨角獸越靠越近,最後鼻尖相觸碰,親暱地打招呼。

    「我這次一定會保護你們,不會再讓你們受傷了。」莫穎兒輕輕放下懷中的獨角獸,讓它奔到雄獨角獸的身邊,以手中的白魔法畫出結界,打算待在這裡守護它們,完成自己應該做的。

    還剩下不到四個小時的時刻,如果賽倫師父和麗姬找到這裡,自己該用什麼方法抵抗呢?莫穎兒輕歎一口氣,在魔法結界的前方坐下等待著,右手不經意地碰到腰間自己放置的硬物,穎兒將它抽出來看,發現了居然是自己從前串起的九顆幻色寶石。

    集合了九顆幻色寶石,就能見到聖王,他能實現你的心願也說不一定。

    我不能老是跟著你,哪天你長大了,就是我卸下責任的時候了。

    穎兒,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調皮,別哭,我不會真的生你氣的。

    就算我沒對著你流口水,我也認為穎兒是全大陸最漂亮的女孩子。

    不經意的,賽倫的聲音就在腦海中響起,漫不經心的語調、嬉皮笑臉的語調,莫可奈何的語調,還有那種充滿了籠溺的溫柔語調。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自己都不曾忘記,也永遠不會忘記的。

    「賽倫師父……」莫穎兒握著手中的幻色寶石,淚眼蒙朧地看著幻色寶石排列出的九個字「幻色石護元靈系穎心」。曾經驚奇幻色石上面有字,也曾經好奇為何幻色石上會提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到了解所有故事剎那,她才明白,賽倫師父所做的一切,每一件都是為了自己。

    不想讓她再被卷進過去的紛爭,所以鎖住她的靈力,陪伴著她在大陸上游走,不想讓她日後無依無靠,所以他釋放出幻色寶石裡的魔法師,讓她在大陸之中不再孤苦無依,為了她,他不惜耗盡自己的元靈……面對如此情深意重的賽倫,難道自己真的沒法子回報他嗎?

    在莫穎兒沈思之際,附近的氣流詭異的流動著,不一會兒,魔姬與賽倫在下一秒也出現在莫穎兒的眼前了。

    「嘿嘿,我就知道,只要跟隨著白妖精少女的腳步,便能讓我找到另外一只獨角獸。」魔姬發出得意的笑聲,只要她還擁有賽伊爾一刻,她絲毫不意外莫穎兒會再次回到這裡。

    「喔?還有另外一只獨角獸?」魔姬目光停在獨角獸的身上,有些驚訝地發現裡面還有一只剛出生的獨角獸,看來命運之神是站在自己這邊,她魔姬是注定要成為統治這天地的王者!

    「我不會讓你傷害它們的!」莫穎兒站起身子,以魔法呼喚出長劍,做出誓死捍衛的決心。

    「哼,殺了她!」魔姬對賽倫下達命令。只要莫穎兒一死,她所設下的魔法結界就會消失,到時候毫無抵抗能力的獨角獸,就全部是她的了。

    賽倫點點頭,右手一揚,頓時多了一柄黑漆漆的森冷長劍,魔姬向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了獨角獸的角,將它遞給賽倫,輕笑道:「上次沒殺死你,這次再也不會有不識趣的白妖精來搗亂才是。」

    就這樣,賽倫左手握著獨角獸的角,右手執長劍,和莫穎兒手中的長劍開始了一場激烈的戰斗,由於他們所習得的武藝,都是由白妖精所傳授,所以不管是攻擊或防守,多少都能猜出對方的下一步動作,一時之間也難以分出勝負。

    「賽伊爾,不要浪費時間了,就用獨角獸的角解決她的性命!」魔姬冷眼觀看。哼!就算莫穎兒再厲害,也不相信她能抵擋獨角獸的威力。

    賽倫扔下了手中的長劍,改以獨角獸的角當武器,銀白色的角在他的手中,再次化成了青色的光劍,以一種劃破天地的銳利攻勢向穎兒攻過去……

    「啊!」青色光劍的速度比任何一種魔法都來得凶險快速,莫穎兒輕呼一聲,稍微一不小心,自己的頭發就被削去一小撮了。

    賽倫將手中青色的光劍越舞越快,青色的光形成了無數的光點,密密實實地罩住莫穎兒的身體,起初她還能閃躲,但隨著青色光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快,身體四肢不一會兒已經被劃破了好幾個傷口。

    「哈哈哈哈!莫穎兒,你就認命吧!不管是獨角獸或是賽伊爾,你一個也救不了!」魔姬看著莫穎兒狼狽的模樣,放聲嘲笑。

    不!她不會放棄的!就像賽倫師父願意捨棄所有的一切換取她的幸福,那麼,她也願意捨棄所有的一切,讓賽倫師父脫離暗之淚的控制!

    莫穎兒突然停下所有抵抗的動作,甚至初下了手中的長劍,雙掌平舉,以魔法咒語將自己一身的靈力提升到了最高點……

    「你想干什麼?」魔姬一愣,不知道莫穎兒究竟想干什麼。

    莫穎兒輕喝一聲,將全數白妖精的靈力化為一顆金色的光球,使盡全力地朝賽倫的胸口擊了過去,由於那是一股與黑暗界完全相反的力量,在金色光球入侵的那一剎那,賽倫整個人痛苦地跪了下來。

    「你瘋了嗎?」魔姬大聲咆哮,怎麼也不相信莫穎兒會做出不顧賽倫死活的事情。他體內已經有了暗之淚的魔力,如今又打入白妖精的力量,身為人的他根本無法承受這兩股至極的力量!

    「就算……就算我要死,我也不會讓賽倫師父繼續受到你的控制!」由於一口氣使出太多的靈力,莫穎兒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但是她卻絲毫不後悔。

    「你!」魔姬惡狠狠地瞪著莫穎兒,卻知道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一雙眼急切地注視著賽倫的反應,想知道到底是暗之淚的力量強大,還是後來的白妖精靈力強大,又或者是,賽倫在無法承受之餘,會先死去!?

    正當賽倫抱著腹部痛苦地喘息時,莫穎兒含淚來到他的面前,絲毫不在意地彎身抱住他,並出乎意料地俯身吻住了他。

    賽倫師父,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不管你是不是能擺脫體內暗之淚的控制,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藉著這最後一個吻,莫穎兒無聲地傾訴自己的真心。

    賽倫臉色發白,不停地發出低吼喘息聲,青色與金色的光芒不停地在他臉上交錯變化,象徵著他體內兩股力量的對抗。

    「賽伊爾!聽從我的命令!馬上殺死她!」魔姬大聲喊著,揮舞著胸前的項鏈,試圖要增強對賽倫的控制力。

    「啊!」賽倫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跟著,所有的痛楚喘息聲都不見了,他重新睜開眼,湛藍的眼瞳裡看不出來絲毫的情緒。

    「賽伊爾!用你手上的角殺死她!」魔姬厲聲命令道。

    「賽倫師父?」莫穎兒不確定地喊著,從那一雙藍眸裡,她居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直到賽倫緩緩舉起了手中的角,莫穎兒痛苦地閉上雙眼,她失敗了!即使自己願意犧牲一切,仍然不能解救賽倫師父嗎?

    「殺了她!」

    莫穎兒閉上雙眼,嘴角揚起苦澀的微笑,已經喪失絕大部分靈力的她,是怎麼也躲不過這一擊的,既然如此,她願意死在賽倫師父的手中。

    「嗤!」的一聲,莫穎兒聽見了利角刺穿肉體的聲音,但奇怪的,自己身上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痛楚,她困惑地睜開眼,這才見到賽倫手中的利角,准確無誤地刺入了他自己的胸口——

    「賽倫師父!」莫穎兒大喊一聲,淚水直洩而下……

    「啊!」站立在一旁的魔姬也發出了淒厲的喊叫聲。

    「你以自己的元靈培育暗之淚……現在暗之淚毀了,你也毀了……」賽倫轉過頭,胸口的重創讓他無法順暢的說話,嘴角也流出了鮮血。

    「好!賽伊爾,算你狠!但是你不要得意,就算我要死,我也會讓這個世界和我陪葬!」魔姬在聽完賽倫說的話之後,吐出一大口鮮血,邪惡的念頭一轉,做出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魔姬雙手高舉,將蘊藏在體內、所有屬於黑暗界的力量全都釋放出來,就算要死,她也要讓黑暗界的力量污染這塊聖地、污染獨角獸,徹底破壞這個地方……

    就在魔姬釋放出體內所有黑暗的力量時,空氣中充滿了腥臭與黑暗的氣流,這股氣流讓結界裡的獨角獸不安地躁動,似乎也感受到這股即將要扭曲空間的邪惡氣流……

    「不行!這樣下去獨角獸會受傷!」莫穎兒聽見獨角獸鳴的聲音,心中焦慮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穎兒,你還呼喚得出自己體內最後的靈力嗎?」賽倫握住莫穎兒的手,他體內的按比例已經被獨角獸的角摧毀,唯一殘存的,就是方才穎兒渡給他的靈力,若是他們合作,或許能以殘存的所有靈力對抗魔姬最後釋放的黑暗力量,挽救這一切。

    「嗯,我可以,但是賽倫師父你的傷……」莫穎兒望著賽倫血流不止的胸口,眼淚掉得更凶了。

    「現在不是管這個的時候!」賽倫厲聲說道,緊緊握住了莫穎兒的手,鄭重吩咐道:「我呼喚出體內的白妖精靈力抵擋黑暗魔力,而你則呼喚你的靈力,護住結界裡的獨角獸,不管能不能成功,我們只能賭一賭了!」

    莫穎兒點頭,以白妖精所傳授的術法,呼喚出體內最後殘存的法力,將這最後的靈力化成光點,一層又一層地護住了結界裡的獨角獸。

    賽倫見莫穎兒准備好了,輕喝一聲,也將自己最後的力量催喚出來,金色的光點形成了巨大的網子,朝前方那一股暗黑氣流直直撞擊了過去

    兩股至極的力量在空中交會,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劇響,而後「轟」的一聲,炸出了巨大的火花!

    強烈的火花四處飛散,噴得到處都是,甚至往賽倫和穎兒的方向直噴而來——

    「穎兒!」

    「賽倫師父!」

    在火花即將要噴到身上的時候,兩個人唯一想到的就是對方的安危,賽倫以雙手護住了莫穎兒,而莫穎兒也同樣的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賽倫。

    只要賽倫師父(穎兒)能活下去,那麼自己什麼也不在乎了!

    不約而同的,兩人腦海中只剩下這樣的念頭,跟著只覺得一陣強烈的熱度罩上身子,然後,他們喪失了所有的意識……

    ☆  ☆  ☆

    意識模模糊糊之際,莫穎兒似乎聽見了一種清脆如音樂的對話聲音,在自己耳邊徘徊著、猶豫著——

    「為什麼不同的兩個人,能在最後一刻擁有相同的念頭?不是祈求保護自己的性命,而是希望對方平安無事?」

    「人之子的思緒,並不是我們能揣測了解的。」

    「他們死了嗎?這樣子未免太可憐了,畢竟他們解救了貝爾琺斯蒂,也救了我們的性命。」

    「那麼你想怎麼做?」

    「完成他們的心願吧!至少這是我們能為他們做的,就算是感謝他們救了我們吧!然後,將他們送出貝爾琺斯蒂,這樣子好不好?」

    「別忘了他們是人之子,你太單純,不了解人之子這種復雜的種族。」

    「但解救我們的,卻偏偏是這種同時擁有善與惡,同時能承受光明與黑暗的人之子啊!也唯有他們會為了一睹奇跡,做出許多我們不能理解的事情!這個世界,不是因為他們的存在而變得有趣嗎?」

    「孩子,你說的有道理,也說服了我。那麼,就讓這『治愈』的力量,為人之子帶來另外一次奇跡吧!」

    ☆  ☆  ☆

    說話聲越來越小、也越來越不清楚了,莫穎兒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身體變得很輕盈、很舒服,最後越飄越高、越飄越高,最後,她在這股溫柔和安逸的空間裡,再次沈沈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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