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情大野狼 第四章
    第二日傍晚下課俊,東-提著上課前買的兩大袋食物匆匆忙忙離開教室,讓本想和他一起搭車的齊珍撲了個空。

    為了節省時間,東-改搭計程車回家,不過他還是先繞到蛋糕店拿下午訂的生日蛋糕。

    當他跨進家門時,聽到了炒菜的聲音,一邊納悶一邊把手上拎著的東西放在餐桌上,匆忙奔向廚房。

    「你回來啦!」連英理腰繫圍裙,笑容滿面地炒著菜。

    他訥訥地盯著她。「今晚你要掌廚?」

    「對啊!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為了這頓晚餐,她在一周前就開始看烹飪的書籍了。

    「還是我來吧!」他站在一旁,注視著她那令人不敢恭維的刀功,「牛肉要切得薄厚均勻,不然厚的地方不好熟,薄的地方容易焦。」

    「好啦,你先出去吧!我保證吃不死人的。」她放下刀把他推出廚房。

    東-雖然不放心,但也沒辦法,「你要當心,別切到手指。」

    她朝他甩甩手,示意他離開。

    沒有干擾之後,連英理愉快地繼續忙她的。

    東-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暗紅色手掌般大小的盒子,他將盒蓋打開,凝視裡面,臉上不由得浮現一個苦澀的笑容,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將它合上,揣進口袋中。

    不到半個小時,他聽到連英理喊他出去吃飯。

    「東-,你早就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了?」她指著餐桌上的生日蛋糕,驚訝地望著他。

    「嗯。」他點點頭,眼中流露出柔柔笑意。

    「糟糕!」

    她大歎一聲,搞得他一頭霧水。

    「怎麼了?你不喜歡?」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無奈地撓撓頭,「唉,我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結果反倒是你讓我受寵若驚。」

    「給我驚喜?該收到驚喜的人是你才對呀!」

    她搖搖頭,「我是想在我的帶動下,讓你跟我一起高興嘛!」

    「生日快樂!」

    他對她深深一笑,看得她心猿意馬,「謝謝!」

    她轉身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個中等大小的盒子回到他的面前。「你看,現在有兩個蛋糕,怎麼辦?」

    她那為難的表情令他忍俊不禁,「那就慢慢吃吧。」

    兩個人對視而笑。

    「乾杯!」

    兩人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東-,你是如何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為他夾菜,今晚桌上的四菜一湯全部出自她手,「嘗嘗看。」

    「上次無意間看到你的身份證。」他品嚐一口,「牛肉有些老。」

    「唉,將就吃吧,恐怕你一年也吃不上幾次我做的菜,物以稀為貴嘛!」她陪上笑臉。

    「你不和朋友們一起出去過生日嗎?」他很給面子地吃起她忙碌的成果。

    她打開一罐啤酒交給他,「沒意思,我喜歡待在家。我從舊金山回來以後就搬到這裡,近兩年的生日都是綿綿為我慶祝的,但是那丫頭現在正在歐洲度蜜月,幸福得讓人眼紅!不過我也很知足,因為有你陪我嘛!」

    他微微一笑。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矛盾?」

    「嗯,你明明是一個開朗好客喜歡熱鬧的人,可是……」

    「東-,其實我並不喜歡熱鬧,只是我知道如何參與熱鬧!」她飲下一口啤酒,舔舔嘴唇,定定地注視著他。「我是喜歡安靜的,我覺得『靜』是一個能令人徹底放鬆的美妙境界!你說呢?」

    他沒有回答,心裡卻認同她的話。

    「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見仁見智,我並不完全贊同。好比你和綿綿,對我來說絕非是一般的朋友,和你們在一起時讓我覺得沒有負擔,很愜意。」

    語畢,她滿懷感激地主動與他碰杯,兩人四目交會,勾起心底一種不言而喻的情愫。

    在昏黃的燈光下,屋裡的沉默彷彿變成了一種暗示,一種曖昧,一陣令人心癢癢的衝動。兩人迅速避開彼此的目光,各自吃起並不太美味的盤中餐。

    「喂,你這小子,既然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那麼有沒有準備禮物啊?」她打破沉默。

    「有。」他放下碗筷,把手伸進褲袋裡摸出那個暗紅色的盒子遞給她,「打開看看。」

    她先是一愣,接過禮物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後輕輕打開,裡面的東西讓她愣了好一會兒。「這枚胸針是……」

    「這本是我要送給媽媽的禮物,」他把話接了下去。

    她又是一愣,「你確定這枚漂亮的胸針要送給我當生日禮物?它看起來好像很貴!」

    此時,她覺得這枚百合花形的邊緣鑲滿碎鑽的胸針如同一個燙手山芋,讓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更要命的是,這枚胸針原本還是要送給他母親的禮物,可他現在卻要送給她,真是讓她倍覺沉重。

    「是我在慕尼黑買的,你收下吧。」他輕描淡寫地道。

    捧著這枚精緻的胸針,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連英理的心怦咚怦咚跳得厲害。她知道,只要再深入地問一句「為什麼改變心意送給我」,他就有可能透露自己的事,可是她不忍心這樣做,她不能明知故問地去碰觸他的傷口;但另一方面,她又迫切地想要瞭解他更多一點。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經過短時間的激烈掙扎,她說了一聲謝謝,收下了這枚胸針,沒有再問什麼。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傷害他,她說過要保護他的。

    她站起身,打開他買的那個蛋糕盒子,「哇,冰淇淋蛋糕!好誘人喲,來,我們一起插蠟燭。」

    兩個人興致勃勃地在蛋糕上東一根西一根的插上細蠟燭,當東-拿過打火機準備點火的時候,卻被連英理攔住。

    「東-,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

    她神秘兮兮地笑著。「你先答應我!」

    他飛快想了一下便答應了她的請求。

    「你可以用那把小提琴為我演奏一曲嗎?哪怕是生日歌也好。」

    她的話猶如一道電流擊中了他,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僵凝不動。

    他那頃刻間的變化令她心頭一怔,「東-!東-!你怎麼了?」

    她一邊喊他一邊輕推他,沒想到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卻讓他變成了木頭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英理……」

    他的眼神緩緩-向她,一層厚厚的憂鬱蒙上了他那俊秀的面容,腦海中像演電影一樣,無數令他痛心的畫面歷歷在目,而電影的最後一幕竟是他們首次見面時她打開門後的笑臉。

    剎那間,他做出了決定!

    「東-……」她凝視著他的神情,完全不知所措。

    忽然,他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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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東-走出房間,懷中抱著那個一直靜靜躺在床角的小提琴琴箱。

    「東-,真的可以嗎?」她並不想勉強他。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打開琴箱,凝視片刻之後小心翼翼地取出小提琴。

    這是連英理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一把小捉琴,雖然外形看起來和一般的小提琴沒什麼兩樣,但是她突然覺得這個不會講話的樂器似乎隱藏著一個傷感的故事,而這個故事的主角正是它的主人。

    「開始吧。」他緩緩說出,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一種陰鬱的平靜。

    「稍等一下。」她迅速點燃蠟燭,又急忙跑去關燈。「開始吧。」

    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在一跳一跳的昏黃燭光下,看他先是吸了吸氣,繼而奏響了第一個音符。

    隨著樂音,一個性感奔放的吉卜賽女郎忘情舞蹈的景象彷彿浮現在連英理的腦海中,她沉醉在這曲歡快而曼妙的旋律中,幾次情不自禁地合上雙眼,但很快的她又睜開眼睛專注地看著他,一刻也捨不得離開。

    迷濛的燭光下,他忘我地演奏,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存在……

    不久,屋內唯一的光亮熄滅了,但旋律仍舊在黑暗中繚繞著。在這一刻,任何事物、任何人都無法將他打斷。

    不過,再怎麼悠揚動聽的旋律也有結束的一刻,當小提琴演奏的聲音停止後,黑暗的客廳隨即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之後,連英理才回過神來,她摸到桌上的打火機,想先點燃打火機再去開燈。啪的一聲,黑暗中閃出了黃色的小火苗。即便是這樣微弱的照明,也讓她看到了令自己震驚的一幕,她看到了東-臉上的淚水!

    「東-……」她走近他,一時忘了應該先去開燈這件事。

    忍不住撫上他的臉,碰到了那令她心疼的淚,又看到了那雙折磨人的眼眸,她的心再次一顫,不知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落淚。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的淚水,沒想到竟是如此的震撼心靈。

    「東-,你怎麼了?」她輕柔地問,彷彿聲音再大一點又會惹出他的眼淚。

    東-緘默無言,把小提琴放在身旁的桌子上。這時,打火機因為點燃的時間過長,自動熄滅了,屋內再次陷入黑暗。

    「我去開燈。」

    「不要!」

    他立即開口,之後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住,好似她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樣,怎麼也不肯鬆開。

    被他突然擁在懷裡,連英理的心怦怦亂跳,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做什麼。不過,就算她想動也沒辦法,因為他把她抱得太緊了,讓她只能像木頭一樣僵直著身體。

    他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處,漸漸平緩了呼吸,也漸漸放鬆擁著她的力道,但仍舊不願放開她。

    隨著他手臂的鬆緩,她的手輕輕環上他的腰。

    「東-,你到底怎麼了?不要讓我擔心。」她在他的耳邊低喃。

    「我……想媽媽……」他緩緩地說,聲音中夾雜著濃重的鼻音。

    「你的事……願意對我說嗎?左進曾對我說過,你的母親……」

    現在,她不再認為自己的要求會傷害他,反而認為全部講出來他才能真正解放。他不能再獨自承受不愉快的往事了,只要有她在,就絕對不允許他悲傷難過!

    「我的媽媽自殺了,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

    在寧靜的黑暗中,他輕摟著她,開始述說一直折磨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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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喜愛,我從小便學習小提琴,並且在十三歲那年獲得了全國比賽冠軍。那時,父母常說我是他們的驕傲……」他不禁長歎一聲,「但是,他們在我十五歲那年離婚了。因為另一個年輕漂亮女人的出現,她佔據了我父親的心,而我父親也決絕地拋棄了母親和我。就在他們準備辦理離婚手續的那天清晨,父親對我說,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對我的愛是不變的。我什麼都沒說,但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比起那個破壞人家家庭的女人,我更恨他!在那之後,我和媽媽的生活就變得拮据起來,即便父親每月固定支付撫養費,我們的生活仍是十分困頓。因為媽媽自從結婚後就一直在家料理家務,要想在脫離社會十五年之後重新工作,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此她只能做一些臨時工供我上學讀書,況且我還要學小提琴,需要請好的老師指導,所以那些開支無疑是雪上加霜,把母親壓得透不過氣。」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還記得我腰上的紅色印記吧,那是傷痕,是媽媽打的,但我並不恨她。」

    「為什麼?」她的心猛地一驚,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因為我要放棄小提琴,這樣才能節省開支。但是媽媽堅決不同意,她說就算累死也要供我繼續學。我們曾因這個問題而發生過激烈的爭吵,媽媽哭了,我也哭了。媽媽哭是因為生活的無奈,責怪自己的無能,而我是因為媽媽哭而哭。儘管這樣,我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再也不去上小提琴課,甚至連碰都不碰它一下。於是,媽媽氣極了,狠狠的揍我,我既沒有躲也沒有求饒,就那樣忍著,我越是不吭聲她越是生氣。結果,她就那樣失控的抽打著,直到我疼昏過去。之後,為了不讓媽媽傷心,我只得重新拿起小提琴。那期間參加過幾次世界級的比賽,並且獲得了不錯的成績,就在獲獎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媽媽欣慰而自豪的笑容。」

    「你的媽媽一定很後悔打你。」她的一隻手忍不住撫上他的腰,衣服下面就是那一道道刺眼的傷痕。

    「其實媽媽最初打我是因為我不聽話,但後來情緒失控而變成了一種發洩。她釋放了一直積壓在心中的委屈與怨憤,而這一切都源於那個她怎麼也忘不掉的前任丈夫!」

    講到這裡,他的聲音因情緒起伏而有些激動,她聽得出他是恨父親的。

    「爸爸對媽媽所造成的傷害並沒有隨著離婚而消失,媽媽可能是太愛他了,離婚之後愛就變成了怨,愛越濃,積怨則越深;當這沉重的怨積攢到一個程度時它便爆發了。在我十七歲那年,我發現媽媽常常自言自語,有時會暗自落淚,有時又會無緣無故地笑,這令我很不安,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精神病的前兆。」他無奈地歎氣,「就在這時,我接到了慕尼黑一所著名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我知道機會來了,如果在那邊順利畢業的話就能進入當地一支最知名的樂團!但是興奮馬上就被擔憂取代,我怎能留下媽媽一個人遠走國外呢!我猶豫著,可媽媽執意讓我去,她說我是她的驕傲!為了媽媽的這份期待,我決定去德國,至於國內的事情,我只好拜託左進幫忙照顧。左進是個非常好的人,他像對待自己母親那樣對待我的母親,我對他的感激是無法說清的。」

    「德國的生活是怎樣的?」她在心中慢慢串聯起曾經搜集到的那些有關東-的資訊,她覺得事情漸漸清楚了。

    「寂寞、孤獨,我感覺不到學習的辛苦,只是覺得孤寂。每天除了學習還要拚命打工,況且我又不會德語,身邊沒有一個交心的朋友,於是啤酒便成了我唯一的夥伴,因為它可以暫時麻痺我思念媽媽的心情。」

    「借酒澆愁愁更愁。」

    「的確是這樣,一開始我是沒有酒量的,很容易就醉倒。可到了後來,我的酒量越來越大,酒精的作用就逐漸消失了。」

    「更想家了?」

    「嗯,二十歲那年,我被教授推薦給那支著名樂團的負責人,並且順利成為樂團中的一員,也有幸成為樂團中唯一一名華人。當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的時候,她仍是那句話,我是他的驕傲!後來我隨樂團到世界各地進行演出,自然就有回家的機會。當年我為了節省開支,所以一直沒有回家,當我邁進闊別四年的家時,我簡直驚呆了,因為媽媽蒼老憔悴了很多!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的,在家停留兩天之後,我不得不隨樂團進行下一站的演出。就這樣,我再次告別了媽媽。」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現在會在這裡,而不是慕尼黑?」

    「就在今年年初我退出了樂團,因為左進在來信中告訴我,媽媽患了嚴重的憂鬱症,已經送入醫院進行治療,我不想讓媽媽一個人在病房生活,所以我必須回國。就在回國前我為她精心挑選了禮物,就是這枚胸針,我想讓她開心……」

    講到這裡,他停頓了下來,片刻之後才又開口:「幾個月前的一天下午我回到國內,一下飛機我就直奔醫院,可還是晚了……」他的聲音開始顫抖,「醫生說媽媽就在幾個小時前趁護士接班時離開病房,從頂樓……」他哽咽了起來,「醫生還說他們從媽媽的病服口袋中找到了一張全家福照片……」

    她輕拍他的背安撫他,眼睛酸酸的,一眨眼淚水便滾落下來,眼前浮現出一個絕望的女人從高處躍下、墜落與結束生命的畫面,那是令人恐懼的,但這恐懼又不是來自於血腥,而是那種絕望到寧願放棄生命的心情。

    「沒有了媽媽,我也沒有了家。我不願待在那空曠的房子裡,在那個寂靜的空間中,我會想起曾經的快樂時光,會想到和媽媽兩個人時的艱辛與無奈,所以在我找到這裡之後便把房子賣了。」

    「你不覺得賣掉它很可惜嗎?它終究是個回憶啊!」

    「被痛苦的回憶包圍只會讓我更加痛苦,媽媽離開後的那段日子,我常常想起過去,想著想著就憤怒了起來,我覺得媽媽的離去都是我造成的,如果當初我放棄去慕尼黑,而是留在她的身邊陪她,也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換句話說,如果我當初堅持放棄小提琴的話,媽媽就不會為了生活而那樣辛勞的工作。」

    想到這裡,他就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如果我當初放棄小提琴去打工賺錢,媽媽的負擔就會減輕很多……一切都怪我……」

    「你不能這樣想,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你當初選擇放棄的話,你就不會是媽媽的驕傲,你會讓她對生活更加失望、更加傷心!」她不能讓他有那種自責的念頭。

    「媽媽她太脆弱了……」

    「不,你的媽媽並不脆弱,她只是太感性了。一個弱女子靠單薄的臂膀支撐起一個家庭,足以說明她的堅強!只是她活得太累、太不開心了,所以想歇一歇。」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她的話輕輕掃淡他心中的哀傷。

    「現在你和父親還有聯繫嗎?」

    「媽媽的喪禮之後他來找過我,讓我和他一起生活,但是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我無法毫無介懷地面對他。」

    「這麼說你的父親還是關心你的。」

    「我不需要,沒有他我一樣活得很好。」他開始急躁起來。一想到那個狠心的男人,他心中就有說不出的恨。

    她輕輕撫上他那柔軟的發,「奸啦,我們不說這個了。東-,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既然你的特長是小提琴,怎麼現在又去教鋼琴呢?」

    他長舒一口氣,「我進入慕尼黑那所音樂學校後也接受過鋼琴的學習,好比一般大學裡的輔修,每週只學十小時左右。我有時會換換手感去彈鋼琴,後來媽媽過世後,我抱著贖罪的心態放棄了小提琴,靠教鋼琴謀生。」

    「這麼說你的鋼琴也一定彈得很棒嘍,不然現在怎麼會當鋼琴老師呢!」

    「我只有五、六年的鋼琴功底,談不上優秀,但是教那些剛入門或者入門不久的學生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竟那所音樂學院的授課水平是世界一流的,不然我也不會在短時間內掌握鋼琴的要領。」

    「我覺得你非常聰明,對樂器有一種天賦!如果不是鋼琴,換作黑管什麼的也一定玩得很溜。」她激動地拍打他的肩膀,內心對他產生深深的欽佩,「東-,說實在的,你最喜愛的樂器到醫是什麼?」

    「小提琴……」他的聲音中透著無奈與心酸,「但它現在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東西。」

    「可是今天你仍舊接受了它,不是嗎?小提琴它走不出你的生活、你的心!」

    「那是因為你啊!胸針和剛才那曲我最喜歡的『茨罔』都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可是我覺得自己不配接受這樣珍貴的禮物。」

    語畢,兩人之間出現了片刻靜默。

    「英理是我離不開的人……」

    他那低沉而輕柔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令她禁不住全身一顫,不光是身體,就連心也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她從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裡是這般地位。或許是激動,也或許是感謝,她哭了,無法阻止淚水的滑落,任由它滴到他的肩上。

    「英理,別哭,生日不該哭的。」他聽到她啜泣,輕撫她的背。

    「我、我是太高興了嘛!收到如此寶貝的禮物,還不讓我激動!」她破涕為笑,「東-……」

    「嗯?」

    「我想我們應該吃蛋糕了!而且……而且……」她吞吞吐吐的。

    「而且什麼?」

    「我的腿和腳都站麻了。」

    她感覺到下肢已經僵直,稍微一動就有無數小螞蟻啃噬她的腿骨,酸疼難忍。

    東-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抱著人家不放,急忙鬆開手臂,尷尬地一次又一次地道歉。

    可他這一放手,連英理突然失去倚靠的力量,僵硬的身軀像沒立穩的木棍一樣,咚一聲跌坐在地,疼得她齜牙咧嘴倒抽口涼氣。

    二十三歲生日這天,她得到的禮物太多太多,他準備送給母親的胸針,他本已放棄的小提琴演奏曲,他藏在心底的故事,他的絕對信任和拜他所賜的跌了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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