槓上真命天女 第五章
    晚宴八點開始,賀玉濤七點整就到達葉蘭希的小公寓。她還沒準備好,來協助她的劉瑋苓忙著替她打扮,賀玉濤也不催她們,逕自好整以暇地打量這間屋子。

    他本來以為像葉蘭希這樣的工作狂,她的住處一定堆滿了文件,到處一板一眼,冷冰冰地沒有半點人味,沒想到事實完全相反。

    房子窗明几淨,牆壁漆成了明亮的藍白兩色,恰好是他最喜歡的顏色,一踏進屋子,馬上覺得神清氣爽。沙發上面鋪著可愛的橙黃色軟墊,給人溫暖的感覺,坐在上頭,再怎麼緊張的心情都能很快就舒緩下來。

    他欣賞著茶几上開著小巧花朵的盆栽,心想,原來葉蘭希的品味跟自己一樣好。

    依照他的經驗,淑女打扮都得花上很久的時間,所以早已做好久等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五分鐘後,葉蘭希就在劉瑋苓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不好意思,久等了。」

    雖然她努力擺出一貫的撲克臉,以及公事公辦的口吻,但賀玉濤還是無法相信,眼前的女子居然就是他熟知的「兇惡男人婆」。

    她頭上戴著假髮,梳成優雅的髮髻,原本那股咄咄逼人的陽剛味立刻消失無蹤。眼鏡當然是拿掉了,露出水靈靈的大眼睛,配上劉瑋苓精心描繪的眼妝,變得更加燦爛明亮,就像小說裡描寫的「明眸閃動,眼波欲流」。她臉上只化了淡妝,顯得自然紅潤,沒有半分做作。

    還有她身上的小禮服,樣式簡單大方,別有一番脫俗的美感。賀玉濤這才發現,原來她的身材也是凹凸有致,不是他原本認為的洗衣板。看著她露出的細膩頸項和光滑香肩,賀玉濤突然發現自己的喉頭有些乾渴。

    劉瑋苓得意無比地說:「你看她的衣服很漂亮吧?是我選的哦!」

    自從晚宴的事決定後,她就整天忙裡忙外地幫葉蘭希挑衣服鞋子,簡直比自己的事還熱心。

    葉蘭希低聲咬牙抱怨,「大暴露了!」

    她真的很擔心,要是在公共場合走光,豈不是丟了大臉!

    賀玉濤安慰地說:「小姐,你這已經很保守了,我看過更誇張的。不信你今晚到宴會上看看,絕對會有人離譜到讓你連眼睛都不敢張開。」

    看著她臉上因緊張和害羞而泛出的紅暈,以及那不知所措的可愛神情,他胸口不禁為之一窒。

    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原來,上天指派給他的女人倒也不差呢!

    欣賞幸運女神的同時,當然也得諂媚一下未來的表嫂,「瑋苓,你的眼光還真不是普通的好,把我們葉經理打扮得像仙女一樣。」

    劉瑋苓興奮得雙頰發紅,葉蘭希則冷冷地說:「是啊,下一句你要說:『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是不是?我先幫你講了。」

    賀玉濤一笑,「錯!我要說的是,葉經理終於恢復本來面目了。想必你平常在公司裡都是故意隱藏你的美麗,免得把全公司的男同事勾得沒心思做事,是不是呢?」

    葉蘭希板起臉,「我告訴你,今天晚上跟你出去,全是為了工作,所以我們公事公辦,你這套泡馬子的花言巧語就省省吧!」

    賀玉濤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一點也不生氣,仍是風度翩翩地笑說:「是,那麼今晚就請多多指教了,搭檔!」

    走出公寓的時候,劉瑋苓還在陽台上揮手大喊,「加油啊!」

    葉蘭希窘得直跺腳,「幹麼大呼小叫啊!還加油咧,加什麼油?」

    他仍是氣定神閒,「當然是工作加油啊。」調侃地瞥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為是加什麼油?」

    葉蘭希一怔,知道自己被他抓住語病,只好咬唇不發一語。

    來到宴會會場門口,賀玉濤彎起手肘做出邀請女士的手勢,「請!」

    她頓時全身不自在,僵硬地答道:「不用了,我自己走進去。」

    賀玉濤面不改色,「你說過,今晚純是為了工作吧?你的工作就是當我的舞伴,舞伴就要有舞伴的樣子,這才叫敬業,不是嗎?」

    葉蘭希放眼四周,每個女士都是挽著男伴的手臂走進會場,自己當然也不能免俗,只好小心翼翼將手圈進賀玉濤的臂彎,在他的扶持下走進去。

    會場裡衣香鬢影,到處都是出身名門望族的女士們在爭奇鬥艷,就像賀玉濤所說,每個人的禮服不只是名貴,款式更是十分大膽,全都毫不吝嗇地炫耀著自己火辣勾魂的身材。更別提她們身上戴的珠寶首飾,簡直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這種場面賀玉濤早已司空見慣,於是從容自在地欣賞著令人眼花撩亂的美女們。再回頭看向身邊的葉蘭希時,她的打扮顯得保守而簡單,飾品也只有頸上一條翠玉項鏈而已。然而他卻覺得,她就好像一朵在各式奇花異草中綻放,吐著淡淡幽香的素雅蘭花,絲毫不輸任何人。

    葉蘭希從來沒到過這種場合,不由得一陣緊張。賀玉濤察覺到她的僵硬,輕拍她的手背,柔聲說:「不用緊張,你就把這些人想像成我們公司那些蹺班出來閒聊的同事,你現在要一個個收拾他們就行了。」

    葉蘭希白了他一眼,卻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笑,心情頓時輕鬆不少。

    賀玉濤拉著她在會場裡轉來轉去,跟所有認識的人打招呼,每個人一看到他,都十分熱絡地拉著他,非得講上五分鐘才肯放他走。葉蘭希看到他的交際圈裡,都是些家世高尚,教養良好的達官貴人,心中不禁一陣欷吁。

    雖然賀玉濤見到朋友都不忘介紹她,「這是我們公司葉經理。」但每個人卻都只是草草瞄她一眼,馬上又把注意力轉回賀玉濤身上,完全沒把她看在眼裡。還有不少年輕女性,毫不掩飾地對她投來妒恨的目光。

    葉蘭希忽然感覺到,自己根本不該來這裡。

    忽然間,一個身穿火紅低胸禮服的美女迎面而來,擋住他們的去路。她臉上雖然掛著微笑,但葉蘭希很清楚地在她眼裡看到殺氣。

    賀玉濤一臉愉快地向她打招呼,「哈羅,海瑟,好久不見了。」

    彭海瑟,某政要的掌上明珠。

    她露出珍珠般的貝齒嬌笑著,「當然好久不見了,你一直都不找我,我還當你早忘了我呢。」

    笑容雖美,卻遮掩不了口氣中的嗔怨。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呢?最近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你彭小姐身邊追求者那麼多,也不見得有空理我啊。」

    彭海瑟在他肩上輕槌了下,「這是什麼話!怎麼,你們公司那個不講理的男人婆又找你麻煩了?」

    聽到這話,賀玉濤倒抽一口涼氣,回頭看見葉蘭希臉色極差,心中暗暗叫苦。

    「話也不能這麼說啦,人事經理會盯我,就表示我是公司極重要的員工。如果是沒用的冗員,直接開除就好,何必花時間監督我呢?你說是不是?」最後一句問話是對著葉蘭希說的,然而她卻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彭海瑟繼續發洩著她的不滿,「我之前一直等你來邀我來參加今天晚上的宴會,偏偏你一點表示都沒有,害得我以為你不來,只好找別的男伴。沒想到你居然來了,而且還……」

    她冷冷地瞥了旁邊的葉蘭希一眼,酸溜溜地說:「帶了這麼漂亮的女伴。」

    賀玉濤還沒來得及回話,葉蘭希就開口了,「你放心,我們今天來純粹是為了公事,並不是約會。」

    彭海瑟眉毛一挑,「哦,這麼說來,你是公司指派給他的職業女伴嘍?」

    賀玉濤反駁,「不是這樣……」

    葉蘭希卻面無表情地接話,「可以這麼說。等正事辦完,馬上就把他還給你。」

    「什麼還不還的?我又不是東西!」

    彭海瑟無視他的抗議,咯咯嬌笑兩聲,「好啊,就這麼說定了。玉濤,我們待會見了。」說完便風情萬種地轉身離開。

    賀玉濤無奈地瞅著葉蘭希,「你非得這樣劃清界限不可嗎?」

    她面無表情地答,「我是為你著想啊。要是讓在場諸多美女誤以為你已經有女朋友,你以後的桃花不就斷了嗎?」

    賀玉濤實在無法接受她的態度,「難道我有差到讓你對我不屑一顧嗎?」

    「我……」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葉蘭希不禁一呆,臉也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什麼嘛,我是覺得你被強迫帶我來很可憐,不想讓你太為難而已……」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很為難的樣子嗎?」

    「這個……」她一時語塞,只得硬拗,「誰曉得?你表面上若無其事,搞不好心裡正希望我快點消失呢!」

    「正好相反,我……」他正想反駁,眼角卻瞄到一個身影,「啊,是他!」

    「誰?」

    賀玉濤指著不遠處一個身材高大,滿頭銀髮的外國人給她看。

    「那就是我們今晚的目標,德國人工智能公司亞洲總裁,阿爾拔-亞歷。我們趕快過去跟他打招呼。」

    兩人快步走向他,眼看就快到了,冷不防旁邊突然冒出一大群人,簇擁著亞歷先生走開。

    兩人長歎一聲,心裡同時想到——如果他們剛剛不要浪費時間鬥嘴,現在就可以順利跟亞歷先生交談了。

    賀玉濤無奈地望著她,「從現在開始,我們兩個一定要同心協力才行。」

    葉蘭希點頭同意,心裡想著:他畢竟還是因為懼怕遭遇惡運,才不得不將就著和自己在一起。要不是為了那要命的塔羅牌占卜,他現在一定早就飛到彭海瑟和其它美女身邊去了。

    像這樣為了達成目的,勉強湊合在一起的關係,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音樂響起,賀玉濤牽起葉蘭希的手走入舞池。

    他原本還擔心葉蘭希不會跳舞,沒想到她除了一開始有些生澀外,很快就進入情況。

    「你舞跳得很好。」

    「我在學校裡參加的是舞蹈社。」葉蘭希自嘲地笑說:「很驚訝吧?不講理的男人婆居然也會跳舞?」

    賀玉濤苦笑著解釋,「我這樣說你的確有點失禮,不過你難道不覺得,其實『男人婆』一個字也是一種恭維嗎?表示你擁有不輸給男性的活力和氣魄;而『不講理』嘛,是表示你鐵面無私,嚴格執行公司的紀律。」

    還真能掰哩!她沒好氣地說:「那我叫你『厚臉皮的花花公子』,也是在誇你嘍?『厚臉皮』表示你特立獨行,不在乎別人的想法,『花花公子』表示你很有女人緣,是不是呢?」

    「正是。同樣一句話,只要解讀的方式不一樣,就會產生不同的涵義。這也就代表,葉經理雖然自我進公司開始,就常常批評我的不是,但其實呢,在你潛意識中,你是很欣賞我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此時葉蘭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傢伙果真不是普通的厚臉皮!

    一曲結束,樂隊奏起第二首悠揚的樂曲,正當賀玉濤再度牽起她的手時,彭海瑟已風姿綽約地走了過來。

    「玉濤,這首該換我了吧?」

    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可是我今晚的舞伴是葉小姐……」

    葉蘭希驀然插嘴,「不用客氣,你去跳吧。」

    「可是……」

    「我腳有點痛,你陪彭小姐跳就好了。」劉瑋苓挑的鞋子雖然漂亮,可對她這雙許久不曾跳舞的腳卻是不折不扣的酷刑。

    「你腳痛?要不要緊?我幫你看看。」

    看到他臉上毫不掩飾的關切,葉蘭希心中再度浮現暖意。

    「沒關係,我到陽台上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去吧,別冷落了彭小姐。」

    看他還有些猶豫,便故作瀟灑地拍拍他肩膀,「不要擔心,既然得到我允許,就算你跟別人跳舞,塔羅牌大神也不會懲罰你的。」

    見她拖著微跛的腳走向落地窗,賀玉濤忍不住氣結,他是真的擔心她,她卻以為他只是怕死?

    正想追上去,彭海瑟卻已嬌媚地窩進他懷裡,他總不能把她推開,只好擁著她輕舞起來。

    葉蘭希坐在陽台的涼椅上,望著屋內相互擁舞的人群,再度感到強烈的格格不入。

    這就是賀玉濤真正生活的世界。在公司裡他們雖然是平起平坐的同事,但一離開職場,她就馬上感覺到兩人間巨大的差異。

    像他這樣自幼生活在上流社會的富家子弟,跟她這個除了工作以外一無所有的男人婆,怎麼可能會是天生一對?這一定只是塔羅牌之神開的玩笑而已!

    等到玩笑結束,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她跟賀玉濤又會回到以往水火不容的相處模式。沒錯,一定是這樣。

    因此,她要保持清醒,絕對不可以陷下去。

    就算她漸漸發現賀玉濤體貼溫柔的一面;就算看著他眼睛時,心跳會莫名其妙加速;就算當她看見彭海瑟把頭倚在他肩上時,心中會有淡淡的刺痛,她還是不能去在意。

    這些都只是錯覺而已,早晚會消失的。她堅定地提醒自己。

    樂聲停止,彭海瑟仍然靠在賀玉濤懷裹不想動。

    「我們再跳一首吧?」

    賀玉濤輕輕推開她,「不好意思,我得去看看蘭希的狀況。」

    彭海瑟反駁道:「她只不過是腳痛而已……」

    然而他已經大步邁向陽台,她一時氣不過,便也跟著出去。

    「蘭希,腳要不要緊?」

    葉蘭希沒相心到他這麼快就衝出來找她,不由得小吃了一驚,可吃驚之餘又感到一絲欣喜。

    「沒事,只是鞋子太硬,磨破皮了。」

    「我看看。」

    他不由分說地蹲下去,脫下她的高跟鞋,仔細檢查她的腳。「還好,沒起水泡,但還是用OK繃貼一下比較好。」

    他飛快地起身,快步走入會場找服務生要OK繃和藥品。葉蘭希看著他的背影,不知何故竟覺得喉頭發酸。

    她終於明白,賀玉濤之所以這麼受女性歡迎,原因不在於他的長相,或是家世背景,更不是他的花言巧語。而是他一舉一動中自然流露出對女性的尊重與關懷,這會讓人覺得自己是真正受到珍惜的。

    光是幾個小動作,就讓她全身一陣暖流流過,連眼睛都忍不住發熱了。

    彭海瑟站在旁邊,把兩人的互動全看在眼裡。賀玉濤對葉蘭希的照顧讓她醋勁大發,見到她感動的神情,更是心情惡劣,自然非潑她一桶冷水不可。

    「唉,玉濤就是這樣,對每個女孩都這麼關心體貼,連自己沒興趣的女孩也一律照顧周到,真是個爛好人。我常勸他,做紳士適度就好,免得讓對方產生無謂的期待,但他就是學不乖,真拿他沒辦法。」

    葉蘭希當然知道彭海瑟說的話不無道理,而且她也沒興趣跟她爭風吃醋,但是既然對方都示威了,又怎能不回敬一下呢?

    她微微一笑,「那真是辛苦你了。不過我想,要是換了一個他真心在意的女人來勸他,他大概就會聽了吧!」

    意思是說她彭海瑟在賀玉濤眼裡也算不了什麼就是了。彭海瑟當然聽得懂,頓時氣得火冒三丈。

    「那麼葉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個女人了?」

    「我沒這麼說。不過要是我叫他不要跟別的女人太親近,他大概會聽吧。」

    其實是不敢不聽!

    彭海瑟氣得跳腳,「你不要太囂張了!你只不過是他的工作夥伴,要不是為了公事,你這種貨色他才看不上眼呢!」

    「那可難說了,你沒看他連跟你跳舞都要我的准許嗎?」

    因為要是賀玉濤背著她跟別人跳舞,大廳的吊燈可能會砸在他頭上。

    葉蘭希在心中自嘲著,其實,她又比彭海瑟好到哪裡去?

    人家至少是憑著自身的美色和家世來爭取賀玉濤的心,而自己卻是靠著一副塔羅牌不明所以的魔咒,硬把他綁在身邊。

    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差勁了。

    彭海瑟還來不及發作,賀玉濤已經拿著急救箱過來了。

    他一面蹲著幫葉蘭希擦藥,一面打趣地說:「上次是手,這次是腳,看來以後跟你出來,得隨身帶急救箱才行。」

    葉蘭希臉一紅,「我才沒那麼遜呢,」

    彭海瑟看賀玉濤對她如此親暱,早已氣得七竅生煙,冷冷地說:「那可難說,只不過是跳支舞就要掛病號,葉小姐還真不是普通嬌貴哩。」

    葉蘭希苦笑道:「你錯了,就是因為我太粗枝大葉,穿不得這種名貴的鞋,才會破皮的。」

    彭海瑟很是驚訝,「名貴?!這雙鞋?怎麼我越看越覺得像地攤貨?」

    賀玉濤聽到這句刻薄話,忍不住蹙起眉頭,再看到彭海瑟濃妝艷抹的臉上寫滿嫉妒,原本姣好的五官全部扭曲變形,他開始懷疑,這樣勢利、小心眼又不知體恤他人的女人,自己當初怎麼會認為她很美?

    「好了,我們進去吧。」

    他扶起葉蘭希,往會場裡走去。

    彭海瑟再也忍不住,朝他背後大喊,「賀玉濤!你給我說清楚,這女的到底是你什麼人?」

    他想了一下,回頭對她微笑,「她呀,她是我的女神,」然後丟下發怔的彭海瑟,逕自走進會場。

    葉蘭希滿臉通紅,「誰是你的『女神』啊!」

    「不然要說什麼?『天生剋星』嗎?」

    葉蘭希白了他一眼。

    「哎喲!」

    賀玉濤只顧著扶葉蘭希,卻沒仔細看路,不小心和一個男人擦撞了下,害得那人被自己手上的酒潑了一身。

    他連忙回頭道歉,「對不起!我……」

    這一回頭他真的呆住了。原來這個男人正是他們今晚的目標——阿爾拔-亞歷。

    看著亞歷先生嚴厲的五官隱隱露出怒氣,賀玉濤心中一緊,立刻掏出手帕幫他擦拭衣服,並且用德語彬彬有禮地向他道歉,「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

    亞歷先生正要發火,聽到他流暢的德語,怒氣不禁消了幾分,再看他一面幫自己擦衣服,同時還不忘回頭攙扶葉蘭希,臉色便緩了下來,用德語問:「小姐身體不舒服嗎?」

    賀玉濤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的。」

    葉蘭希雖然聽不懂德語,但光看兩人的眼神就知道亞歷先生在關切她,連忙對他微笑致意。

    「那兩位來我這桌休息一下吧!」

    賀玉濤知道好運又開始眷顧他們了,於是對著葉蘭希暗暗比了個勝利手勢,然後從從容容地在亞歷先生身旁坐下。

    雙方交換了名片,亞歷先生看著賀玉濤的名字,「你姓賀?」

    「是。」

    「老實說我覺得你長得很像奧地利一位有名的鋼琴家,艾德蓮娜.賀。我聽說她嫁給台灣人……」

    他微微一笑,「正是家母。」

    亞歷先生又驚又喜,「真的嗎?艾德蓮娜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家,她的每一場演奏會我都去聽呢!」

    兩人隨即暢談起音樂,和遊歷歐洲的見聞,葉蘭希因完全插不上話,只能在旁邊不住地微笑。

    賀玉濤見時機成熟,便小心地將話題轉到智能芯片的代理權上。

    一提到公事,亞歷先生輕鬆的態度立刻轉為鄭重。

    「我很喜歡你,但是生意歸生意。我們在台灣已經有一家合作了快十年的公司,雖然不是不能換,但我們跟你們公司完全沒有往來,對你們也一點都不瞭解,智能芯片是我們非常重要的產品,我不能貿然決定跟你們合作。」

    他早料到會有這種答案,所以並不失望,「這我瞭解,只是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機會,聽聽我們公司的簡報。」

    「我在台灣的時間不太夠,不知道能不能排得上。」

    看著賀玉濤冷靜地談笑風生,葉蘭希發現自己緊張得全身冒汗,因此決定去洗把臉。她站起來走向洗手間,經過亞歷先生身後時,穿不慣高跟鞋的腳不小心扭了一下,她尖叫著想抓住東西保持平衡,沒想到卻把亞歷先生頭上的一樣東西給抓了下來。

    她定睛一看,只見手上緊抓著一頂銀色假髮,而亞歷先生光禿禿的頭皮在燈光下十分醒目。

    亞歷先生和賀玉濤不禁呆若木雞。亞歷先生一言不發,不知是在生氣還是太過驚訝;賀玉濤則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俊臉白得像紙一樣,心中七上八下。

    眼看大難就要臨頭,葉蘭希想也不想,直接伸手把自己頭上精心梳整的假髮扯下來,然後指著自己削得短短的頭髮說:「您瞧,我的頭髮也沒比您多幾根。」

    雖然聽不懂中文,亞歷先生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微怔幾秒後,他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將葉蘭希扶起時,仍然止不住笑意。

    重新戴上假髮,亞歷先生對賀玉濤說:「現在我對你們公司有些許瞭解了。好吧!你講個時間,我去你們公司看看。」

    他真想當場高呼三聲萬歲,可表面仍然保持莊重,「好的,謝謝總裁!」

    兩人提前離開會場,他一路上始終強忍著興奮,直到來到停車場才高聲歡呼起來。

    「帥呆了!」賀玉濤高興得神彩飛揚,「你的表現真是太棒了!」

    葉蘭希笑靨如花,「好說好說,你也不差呀。」

    他一生順遂,從沒經歷過如此驚險的波折,此時心情激動不已,不由得一把抱住了她,「你果然是我的幸運女神啊!」

    葉蘭希一怔,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在昏暗的燈光下,賀玉濤看著她如剪雙瞳帶著一絲困惑,有如孩童般純真;以及因興奮而染成淡紅的粉頰,加上微微張開的櫻唇,再也忍不住心中悸動,猛然吻了上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倒抽一口涼氣,腦中熱氣瀰漫,完全無法思考,只能全心地感受那股狂熱甘美的氣息。

    然而,賀玉濤剛才那句話忽然在腦中響起,「你果然是我的幸運女神!」

    只是因為這樣?

    有如一桶冷水當頭潑下,葉蘭希猛然驚醒過來,她用力地將賀玉濤推開。

    「不要碰我!」

    賀玉濤不知她為什麼態度大變,「你怎麼了?」

    她緊緊捂著嘴唇,渾身顫抖,深吸了好幾口氣,沙啞地說:「這不在工作範圍以內,你放尊重點!」

    「工作?喂,等一下……」

    「今晚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請你不要做出多餘的舉動!」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你的意思是,今晚的事對你而言完全只是工作?」

    經過這麼多事,難道她真的沒有比較喜歡他嗎?連一點點也沒有?

    「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嗎?今天完全是公事公辦,你用慣的那套就省省吧!」

    賀玉濤真的氣炸了,以往跟她惡鬥的怒火,比起此刻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腦中好像有把火在狂燒,他完全無法思考,也說不出話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力把車門拉開。

    「我不想再跟你講了,上車,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會回去!」

    葉蘭希轉身,不知何故竟逃命似的跑了起來。只是她不知道,她想逃離的,到底是賀玉濤,還是自己心中某種不知名的情緒?

    「喂,穿高跟鞋跑步會……」

    「跌倒」兩字還沒出口,她已經腳下一滑,這回沒人可抓,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在前往醫院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賀玉濤開著車,心中回味著幾個鐘頭前,第一次跟她跳舞的景象。

    摟著她纖細柔軟的身體,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看著她忸怩不安卻又認真的眼神。那時的他,雖然身負重任,心情卻是出奇地輕鬆平靜,就像在作一場幸福的美夢。

    但是為什麼,夢這麼快就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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