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厝邊覓 第五章
    「媛娜小姐,真的是對不起、對不起,上一次郭媽媽我也是想說,以你的家世、背景、容貌、學歷……各方面條件都這麼好,我說什麼也要幫你介紹一個門當戶對的好青年,所以看見對方學歷欄上是留洋的,現在又是從商,郭媽媽第一個想到的是你-!」郭太太激動的說著。

    「是啊,然後呢?」崔媛娜冷冷的回應。

    對方一陣囁嚅,「唉……哪知道那個葉先生國外三流大學沒畢業,而且還是個跟黑道掛勾開檳榔攤的人,天啊,我聽到時也嚇了一大跳,這都怪郭媽媽太心急了,不算不算,那個葉先生不算,再相信郭媽媽一次,明天那位施醫生你一定會覺得他很優秀,郭媽媽給你保證。」她猛拍胸脯。

    「真的?」對方是醫生?她有點存疑。

    「當然是真的,如果明天你們看對眼了,到時候媛娜小姐可是醫師娘呢!」郭太太眼中發出閃爍的光芒,熱切的口吻聽來欣喜若狂。

    是個醫生,所以應該會正常些吧?崔媛娜內心一陣思索,須臾,「……那好吧!」她終於鬆口答應。

    「所以明天我們一樣約在上回那家五星級飯店?」郭太太試探的問。

    她凝神一想,「喔不,明天我們換家餐廳吧!就在離介紹所兩街外的那家新開的簡餐店。」哼,這一次她可不想又遇上愛看戲的范姜。

    「呵呵,沒問題,你想在哪裡就在哪裡,明天見嘍!明天郭媽媽保證一定會讓你滿意,呵呵……」郭太太宛若火雞似的張揚狂笑,半晌,終於得意的掛上電話。

    結束對話掛上話筒,崔媛娜的耳朵有種大鬆一口氣的暢快,接下來就是等著迎接明天的到來。

    為了徹底避開隨時可能因為洽公而現身的范姜維雍,她把第二次的相親地點改到平民風格的咖啡簡餐店。

    木造的裝潢,在玫瑰與咖啡的香味烘托下,這裡給人溫馨的甜蜜,氣氛絲毫不比五星級大飯店遜色,有一種小家碧玉的美感,讓崔媛娜的內心又充滿了鬥志與希望。

    仔細打扮後的她依然帶著婉約有禮的笑容,任郭太太撲天蓋地的介紹兩人的家庭背景。

    她從郭太太冗長的贅述中抓出重點,對方來自醫生世家,一樣是從事十分講求準確、專業的醫學工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嗯,大致上應該沒什麼問題,她總算稍稍寬心。

    待郭太太一走,她迫不及待的偷偷抬起頭打量對方,嗯,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看來還算正派,始終苦等不到對方開口,她只好率先發問——

    「你好,我叫崔媛娜,請問……」

    不等她把問題說完,這位先生突然一個正襟危坐,隨即以著字正腔圓的京片子開口,「你好,我叫做施體才,因為常常碰觸屍體,所以同事們都喊我『屍體才』。」冷冽的臉孔忽地咧嘴一笑,一顆金牙亮晃晃的閃爍著,刺得她眼睛發疼。

    「啥,什麼屍體?」她一陣驚愕,雞皮疙瘩瞬間浮現。

    等等,他不是醫生嗎?為什麼會常常碰觸屍體,難不成這傢伙醫術不精,以至於常常醫死人?天啊!所以是醫療疏失嘍?那麼他應該常常被告,也常上法院吧?一腦子問號襲擊她的思考。

    「所謂屍體,泛指動物死後的肉體。」施體才咧嘴又是一笑,逼得她趕緊低頭迴避他口中射出的萬丈光芒。

    一股冷意打從背脊竄上,「泛指動物死後的肉體……」她恍神的呢喃。

    真的是屍體,真的是!她當下心又涼了大半,忍不住心裡嘀咕,看來這傢伙真的常醫死病人。

    好了,上回來了個在黑道打滾的檳榔阿葉,這回又來個醫術不良的「屍體才」,崔媛娜頭皮發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在此時,服務生送上了餐點化解兩人四目相對的尷尬。

    然而,當她瞪著眼前香味四溢的墨魚面卻是胃口盡失之際,只見施體才拿起刀叉,以著恭敬虔誠的態度在面前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即用精準的技術往鐵板上的肉身切割而去,牛肉立體切面滲出了些許血水。

    「你看我的刀法如何?」他抬起眼,筆直的看著她。

    她皺眉看著血水,「刀法……刀法神准、神准!」她諂媚的說,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火了對方,那刀子就會落在她身上。

    「今天我一共解剖了兩具屍體。」

    「解剖屍體——」她掩嘴驚呼。

    「沒錯,我是法醫,解剖屍體是我每天的工作之一。」

    「原來你是法醫,難怪……」原來他是個法醫,所以不是他醫術不精,老是醫死人!崔媛娜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捲起一口墨魚面送進嘴巴。

    他也送了一口牛肉入口咀嚼,「崔小姐一定不知道,早上的那具屍體讓我覺得很有趣。」

    「有趣?」她微蹙起眉,胃隱約湧起一股不適。

    「對,很有趣。」他興致勃勃的又送進了兩口肉,熱切的咀嚼著,「你知道嗎?早上那具屍體由於死亡的時間不長,肉質鮮嫩,刀子一劃下去,就跟我面前七分熟的牛排一樣,」

    聞言,她手中的叉子滑落,匡當的敲響了瓷盤,雙眼發直的瞪著眼前的男人,腦海想的全是屍體以及眼前那牛排的融合體。

    施體才從容的吃著,嘴巴不忘叨叨的說話,「通常我的第一刀習慣從鎖骨下方十五公分左右下刀,一刀劃開就是開腸剖肚的,你知道嗎?我一看到人體的內臟就會興奮,就像是肉食性動物聞到血腥味一樣,好像全身血液都澎湃了起來。」他眼神發光,渾身細胞甦醒。

    崔媛娜撿回叉子,拚命的戳轉著她的麵條,「喔、喔,是嗎?」她吞吞吐吐的回應。

    相對於他的興致高昂,她則顯得面有難色,她很想叫他住口,可是又怕觸怒他,只得低下頭迴避著他面前經過切割而滲出血水的牛排,至少墨魚面還不會叫她想吐。

    「你的墨魚面好吃嗎?」

    「好吃,味道很好——」她勉強扯出笑容回應。

    忽然他湊上前,面容嚴肅的端詳著她的墨魚面,「唔,好熟悉的感覺。」

    「熟悉?」她僵住雙手的動作,驚悚的看著他。

    忽地靈光一現,他很高興的道:「啊!我想起來了,上個月我曾經解剖一具男屍,因為死前他吃了不少東西,當我解剖他的胃時,裡面的東西就像你的墨魚面一樣,一整盤都是黑黑的。」

    聞言,欲嘔的念頭來得洶湧,瞠目結舌的崔媛娜趕緊摀住嘴巴,完全不敢相信他所形容的一切。

    夠了、夠了——就算他很專業、學識淵博,而且還是個受人尊敬的法醫,真如郭太太所言,兩人堪稱是門當戶對,但是,他可不可以別再說他解剖的東西了!

    畏怯的掃了墨魚面一眼,她再也沒有吃它的慾望,翻騰的胃一直在抗議,試圖把她剛吃下的麵條全吐出來償還給店家。

    第一次相親的狂吐經驗還歷歷在目,況且在施體才說了那麼多解剖的內容之後,她實在沒有勇氣再一次用食物瘋狂的填塞自己的胃,因為她不想繼續嘗試吐出膽汁的非人折磨,那太痛苦了,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在這裡多待一秒鐘……

    思緒一轉,崔媛娜忽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啊!我的課本放在學校忘了拿,我現在要回去拿,施先生你慢慢吃,我們改天再見。」說完,她轉身拔腿就要跑。

    「-,你要走了喔?可是錢還沒有給ㄋㄟ!」機警的施體才趕緊抓住她的手驚天動地的說。

    一想到他的手曾經在屍體的內臟裡遊走,她渾身雞皮疙瘩高顫不歇。

    「我付,施先生你可以慢慢吃,那盤墨魚面也給你。」忍著欲嘔的念頭,她扒開他抓在她手腕上的手,用充滿善意的口吻說,這才安撫了他。

    「喔,老實說,我還真想嘗嘗它的味道。」他聞言歡天喜地的坐回椅子。

    抓著帳單來到收銀機前,驚魂未定的她拚命搖頭,口中還唸唸有詞,「我的媽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救命啊……」

    「小姐,一共是四百八十塊。」店員神色怪異的瞅她一眼。

    無暇顧及旁人眼光,她抓出錢包,飛快的掏出一張五百塊鈔票,整個人的情緒還是澎湃激動。

    突然,身後有一隻手指戳上她的肩膀,她以為那位另類的法醫先生又要來確認她是否付帳,趕緊帶著笑臉火速的轉過身去先聲奪人,「施先生,錢我已經付了,你可以盡情慢用。」

    說完眼一抬,面前的那張笑臉讓她頓時花容失色,有一種欲哭無淚的絕望感。

    「施先生?誰是施先生?」范姜維雍的眉倏地挑高,眼底充滿打探的意圖。

    「怎麼又是你!」

    又是他,這個活該被詛咒的男人。原來是范姜維雍又出現了,難怪她的第二次相親又宣告失敗,崔媛娜懊惱的抓著頭髮。

    「對啊,又是我,崔媛娜,我們還真有緣啊!我也正在困惑,台北這麼大,怎麼不管到哪裡都會遇見你啊?」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絲巾。

    「吃飯啊!」他覺得理所當然,瞥了她一眼,「你又在這裡做什麼?」眼睛往餐廳環顧一周,用著不大不小的聲音揶揄道:「不會又是來相親吧?」

    「要你管——」她有著被說中心事的難堪。

    「-,哪一個?快讓我瞧瞧,我很好奇你的相親對象都是什麼樣的人。」

    今天工作正累,拿崔媛娜的蠢事來笑一笑,保證可以消除疲勞提振精神。

    她狠狠瞪他一眼,「范姜維雍,你不吭聲,沒人會說你啞巴。」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

    為了避開他,她已經剔除了全台北市的五星級飯店,特地挑上這家平民低調的小餐廳,怎麼相親的事情還是不順遂呢?

    那個號稱外商專業經理人的范姜維雍不是應該在五星級飯店出入嗎?誰來告訴她為什麼他今天又會在這裡出現?難不成這傢伙當真是陰魂不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身材高大的范姜維雍雙眸輕鬆的掃過一輪,前方三十八度角的位子上,一個男人盡情享受餐點之餘還不忘對他點頭而笑,他的直覺告訴他,就是那個男人了——崔媛娜今晚的相親對象。

    「哇,他不會就是施先生吧?看起來很不錯啊!」他不著痕跡的端詳打量著專注於切割的施體才。

    光看他拿刀叉切割牛排的姿勢,他當場就能斷定這位施先生是個具有奇特格調的新男人。

    不錯,不錯個頭!崔媛娜狠狠睨他一眼。

    「范姜,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吃飯?台北餐廳那麼多!」她激動的問。

    他睞她一眼,「你不知道嗎?我公司就在這附近,所以我會在這裡吃飯並不奇怪啊!倒是你,大老遠的跑來這裡,分明有問題。」

    「我有什麼問題?」

    「這個得問你自己。」

    算了,跟他吵架只是白費力氣,「衰神!」睨他一眼,她忍氣吞聲的離開。

    「-,崔媛娜,幹麼急著走?」范姜維雍跟了出來。

    「付完帳不走還要幹麼?」她沒好氣的說。

    「怎麼樣啊,今天要不要搭我的便車?」他挑弄的問。

    他還沒從她口中聽夠施先生的豐功偉業,怎麼可以輕易的放過她?

    「不用——」

    「真的不用?你會後悔的。」他懶懶的說道。

    未料,他的話才拋出,原本晴朗的天空馬上開始下雨,啪答啪答……倏地雨勢驟急。

    她大驚失色,「范姜維雍,你的車在哪裡?」她抓起包包擋在頭頂上,氣急敗壞的問。

    「這邊,快點!」拉過她,范姜維雍帶著她一路跑向他的銀灰色休旅車。

    一上車,他馬上得意的笑說:「你看,我就說不搭我的車你一定會後悔的。」

    「烏鴉嘴,你少得意。」崔媛娜已經被他的笑臉惹得風度盡失。

    「-,崔媛娜,你的禮貌到底幾時才會加強?坐在我的車上,你就不能有點尊敬嗎?好歹我年紀稍長,基本的尊敬應該要有吧?」無禮的丫頭,就只會在他面前粗鄙的鬼叫,虛偽!

    「我的尊敬只給該被尊重的人。」

    他看了她一眼,冷冷說道:「你可以下車了,崔媛娜。」

    「請神容易送神難,你沒聽過這句話嗎?」大雨滂沱,瘋子才下車。

    他不怒反笑,「嘖,看你脾氣如此暴躁,一定是今晚的相親又慘遭滑鐵盧了對不對?」

    經過時間的歷練,他范姜維雍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以前他或許會卯足全力、火氣全開的攻擊崔媛娜,不過現在的他成熟又圓融,也更加明白想要對付她,就得用悠閒、大度、從容不迫的態勢去挑釁她,保證這個做作女鐵會氣到瀕臨吐血,火冒三丈。果然……

    「范姜——」拔尖的嗓音掐緊喉嚨,像被刀子劃過那麼的刺疼冷冽。

    這范姜維雍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說起她的相親,她就一肚子火。

    還有那個罪該萬死的婚姻介紹所的郭太太,難道她就不能介紹正常一點的男生嗎?她崔媛娜看起來有這麼另類嗎?

    「今晚那個施先生又是什麼來頭?」范姜維雍熟稔的發動車子,駛入大雨飛濺的車道。

    「法醫,瘋狂的法醫——」氣餒的擱放雙手在腿上,她沒好氣的說:「剛剛他正興高采烈的對我說他早上解剖的那具屍體肉質鮮嫩,刀子一劃下去,就跟他面前的八分熟牛排一樣,還說他一看到人體的內臟就會興奮,就像是肉食性動物聞到血腥味一樣,好像血液都澎湃了起來。」她滿臉怪異神色。

    他隱忍著笑意,瀕臨極限,突然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

    「笑什麼?」

    「太好笑了嘛!」范姜維雍笑得渾身顫動,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也抖動個沒完。

    「不准笑。」她滿臉通紅,叫人分不清是氣惱還是羞怯。

    聽著他控制不住的笑聲,崔媛娜完全沒有力氣再跟他瞎扯下去,反正她也只有認了。

    不說,范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因為他是那麼熱中於看她的糗事過活。

    說了,范姜更是不會放過她,因為他會用他最爽朗響亮的笑聲,逼得人羞傀得無地自容,很不得一槍把自己給斃了。

    回到家,她連謝謝也沒說一聲就跳下車,一進房,她抓起電話馬上就打給官賢卿。

    「賢卿,救我——」

    「怎麼了?你今晚的相親又很輝煌嗎?」官賢卿耳聞過她慘痛的第一次相親。

    「輝煌,輝煌得我只剩灰燼。」她揪緊被子激動的說:「而且范姜維雍那個死男人又出現了!我真的跟他是八字不合-,打從他回台灣我就諸事不順。」

    「他為什麼又出現了?」官賢卿也覺得好奇。

    「他說他公司就在那附近,他到那家餐廳吃飯是理所當然。」她感到哀莫大於心死的無力。

    「那怎麼辦?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當然,我絕對不會服輸的——」她崔媛娜這輩子就算是要永無止境的挑戰上天,她也會這麼繼續著,就像她和范姜的鬥爭是一樣的,永不止息。

    「那我要怎麼救你?」她又不是大羅神仙,這種事情很難幫忙吧?

    「幫我詛咒范姜維雍。」

    「-,大小姐,我只是個藝術研究所的研究生,不是靈媒也不是道姑,我怎麼幫你詛咒他?」她趕緊聲明自己的能耐。

    一遇上范姜,媛娜真是走火入魔了,竟然要她這個凡俗女子來詛咒他,拜託,看來該就醫的是崔媛娜。

    「不管,我恨死他了,誰叫他每次都嘲笑我……」

    「好,我詛咒他,我現在就來設壇作法詛咒他,你請息怒去睡覺,明天教授還要跟你討論論文的內容,請保持思緒清晰。掰——」

    匆匆掛上電話,官賢卿掏著耳朵,忍不住嘀咕,「崔媛娜這個瘋婆子,我能詛咒范姜什麼?我乾脆詛咒范姜娶你崔媛娜為妻好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詛咒了。」

    抓起被子,她決定蒙頭大睡。

    而後,不幸又來個走火入魔的營養師——洪老師,為此崔媛娜狠狠的痛罵郭太太三天三夜,並以未來的媒人禮金為勒索,腦子渾沌的郭太太看在新台幣的份上總算清醒了許多,不忘強力保證下一次對像會更正常,是以有了第四次的機會。

    「這一次應該會順利了,他應該是個藝術同好,對不對,賢卿?」接到婚姻介紹所郭太太的通知,崔媛娜抓著官賢卿猛問。

    「對,沒錯,娜娜勇敢的上吧!這一次你一定可以手到擒來。」官賢卿十分激動的在她面前朝空中做個抓住的手勢。

    有了好友的鼓勵,崔媛娜重拾信心的前往第四次相親的地點。

    郭太太說對方是個富有藝術氣息的男人,愛畫畫也懂畫畫,基於此,她這次決定不到五星級飯店,也不去咖啡簡餐店,因為對於那些自稱有藝術氣息的男人來說,吃飯太俗氣,而且有碰上范姜維雍的危險性,所以,畫廊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十分鐘後,她依然難逃失敗宿命,她羞愧至極、氣憤難當的閃到角落,然後激動的握拳反覆呼吸不止,抓起手機撥下熟稔的號碼,壓低嗓音威嚇,「賢卿,我要殺了郭太太——馬上幫我準備好老鼠藥。」掛上電話,她還是覺得怒氣末消。

    猛然悶笑不止的嗓音低喃響起,「你這樣不行的,哪有人相親跑來畫廊!悶都悶死了。」

    這一次她連頭都不用抬,就知道在她耳邊說話的人是誰了,因為不會是其他人,只會是她的天敵——范姜維雍。

    揚眸一睞,她冷哼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為什麼我不管到什麼地方,你總是會出現?」

    「崔媛娜,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為什麼我不管到哪裡,你就存心選在哪裡相親,怎麼,這是炫耀嗎?」

    「我相親幹麼跟你炫耀?」自以為是的臭范姜。

    「那我在哪裡出現難不成也得先向你報告嗎?」他眉梢挑釁一動。

    「你——」她啞口無言。

    崔媛娜恨恨的賞他一記白眼,轉身離開畫廊,哼,陰魂不散的臭男人,她走總行吧!

    誰知,范姜維雍又跟了出來。

    也對,他不出來奚落她一蕃,他就不叫范姜維雍了。

    「好了,你現在可以盡情嘲笑了。」她雙手抱胸的回頭瞪著他。

    「這麼恰,方圓五百里之內的男人都被你嚇跑了,你嫁得出去才有鬼。」

    「范姜,不要人身攻擊喔!」什麼叫作她嫁得出去才有鬼?

    「我有攻擊你什麼嗎?」

    「你說我嫁不出去——」

    「我有這麼說嗎?我只是質疑你結得成婚的可能性,況且我的質疑還是有但書的,那就是你的脾氣。」

    「你少跟我逞口舌之能,反正你從小就能言善道,我吃過的虧也不是一天兩天說得清楚的。」

    「喔,現在是來翻舊帳的嗎?崔媛娜小姐,你也不想想,你那廉價的眼淚害我挨了多少罵。」

    「什麼廉價的眼淚——」女人的眼淚怎可以被說成是廉價的!罪不可赦。

    「好,很昂貴,跟鑽石一樣昂貴,可以嗎?崔大小姐。」

    她瞪他一眼,胸腔的怒火還在燎燒,別過臉,免得自己一時衝動撕爛他的臉和他嘴邊的冷笑。

    「這次又是什麼獨一無二的男人?」他拿出香煙夾在指縫中把玩。

    「不、知、道。」

    「小氣鬼崔媛娜,說啦說啦!」他慫恿著她。

    「就說不知道啊,我連他姓啥叫啥都不清楚,只知道他是畫廣告看板的,郭太太竟然把他說得像是藝術家似的偉大,結果他說梵谷是山谷,雷諾瓦比不上琉璃瓦,還笑維梅爾是招風耳,我差點沒昏倒。」她以咆哮之姿說道。

    「郭太太?」

    「婚姻介紹所的人,自稱是千對新人的好媒人。」

    「呵呵……」范姜維雍又笑得胸口震動不歇。

    「這麼好笑嗎?我的悲慘遭遇有這麼好笑嗎?」她光火的問。

    「崔媛娜,你真的有那麼急著要結婚嗎?哈哈……」他依然控制不住想笑的衝動。

    「對,我就是要結婚。」結了婚,老爸就會准她出國唸書,那豈不快哉。

    他點起手中的香煙,不禁搖頭歎息,「難呀難呀……」

    「什麼東西很難?」她追問,喔,應該是逼問,因為她的雙瞳正冒著火苗。

    「你要嫁出去很難,光看你把相親地點約在畫廊,我就知道你注定要失敗。」

    「范姜維雍,你少詛咒我,你憑什麼說我嫁不出去?你還不是打光棍的王老五一個。」她氣得直跳腳。

    「相信我,王老五絕對會比你老姑婆還要吃香。」范姜維雍自信又高傲的睨她一眼,「我要去拜訪客戶了,不方便送你回家。掰——」

    「掰個頭啦,誰要你送,遇上你我就會倒楣,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雪恥,聽到沒,范姜維雍——」崔媛娜優雅形象大失的站在原地跳腳撒潑。

    范姜維雍沒有回頭,只是揮揮手,那自信的模樣彷彿在詛咒她一輩子嫁不出去似的篤定。

    她再度抓起手機撥給官賢卿,「賢卿,范姜維雍竟然說我嫁不出去,這個可惡的臭男人竟然詛咒我——」她聲嘶力竭的喊。

    「范姜?他為什麼也在畫廊?」電話那頭奇怪的問。

    「呃?」崔媛娜一陣傻,「……我也不知道。」剛剛太生氣,她忘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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