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結婚 第八章
    白家

    白道明坐在客廳看報,突然大叫。「玉秋,你快來看……」

    「什麼事?」林玉秋慢慢踱過來,自從兒子離家後,她什麼事也提不起勁來。

    「這報上登的集體結婚有咱們兒子的名字……」白道明語出驚人的說。

    林玉秋臉色驚變,拿過報紙。「我看看……」

    「喏,在這兒呢!他真的和李佩琪公證結婚了。」白道明指著報上的名字。

    林玉秋無比氣憤,咬牙切齒地說:「毅帆怎麼可以不經過我們的同意就娶她?這……我不承認!」

    「哪能不認呢?他們已經是受到法律保障的夫妻了,你再也分不開他們了。」白道明比較想得開,自始至終他也沒有反對過,只是他白家獨子娶媳婦,卻沒有公開宴客,顏面有些掛不住。

    「我嚥不下這口氣啊!」林玉秋揪心扯肺地。

    「想開一點吧!難道你想把兒子一直摒棄在門外?他可是我們惟一的兒子,無論他娶了誰,他還是我兒子。」白道明勸著妻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這個做母親的去求兒子回來?」她難受地說。

    「不只是兒子,還有媳婦,你不接納佩琪,他就一定不肯回來。」他分析道。

    「要我接納她?我辦不到!」林玉秋痛恨地說:「她勾引我兒子、挑撥我們母子的感情,要不是她,毅帆不會件逆我!他本來很豐順的。」

    「玉秋,面對事實吧!他們已經結婚了。」白道明嚴聲震醒她。

    林玉秋皺著兩道蒼老的眉,滿心愁緒。

    「無論你再怎麼討厭佩琪,你都要讓她進白家的門,否則我們將永遠失去惟一的兒子。」

    白道明的話扎進她的心,如針如刺,也加深了她對李佩琪的怨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就叫他們回來,但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是不可能親自去求他們回來的,要去你去。」她心中縱有百般不願,也得先騙兒子回家,到時候看她怎麼整治那個狐媚的女人。

    打定主意,她也不阻止丈夫去接他們回來。

    *  *  *

    白道明親自到李家登門造訪,他的出現令佩琪及母親感到震驚。

    「請喝茶,親家翁。」姚淑雲待之以禮,女兒已經嫁給毅帆了,兩家就是親家了。

    白道明開門見山的說:「我今天來是專程帶兒子媳婦回去的。」

    「爸,媽她答應了嗎?」毅帆喜出望外。

    「當然是答應了,你們都結婚了,她能不答應嗎?」白道明以極大的誠意對佩琪說:「佩琪,希望你不要計較過去,和我這個做公公的回去,好嗎?」

    「我……」佩琪躊躇不決地看著母親和毅帆,用眼神詢問他們的意見。

    姚淑雲有些不信任的問:「親家母怎麼沒來呢?她氣消了嗎?」若是毅帆的母親根本還排斥佩琪,那佩琪進了白家,不是自討苦吃嗎?還不如留在家裡,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好放心。

    「毅帆他媽媽……人不舒服,所以我才一個人來。」白道明撒了個謊,他要是把實情說出來,佩琪她媽媽一定不肯讓她回來。「親家母,你放心,我們白家會善待佩琪的。」

    姚淑雲還是覺得不妥,但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佩琪的公公都親自上門了,不回去似乎也說不過去,她告訴女兒。「佩琪,你自己決定吧!」

    毅帆心裡也想回家了,他是個男人,娶了老婆總不能老是住在岳母家,於是向佩琪說:「我們回去好了,好不好?」

    「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佩琪輕輕點了頭。

    白道明笑逐顏開。「太好了,我們回去吧!」

    姚淑雲依依不捨地送他們到門口,女兒這一走,就只剩她一個人獨居了。

    「佩琪……回去之後,要好好孝順公婆。」姚淑雲教著女兒為人媳婦該盡的本分,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媽……你一個人要好好保重身體。」佩琪也擁住母親,留戀的說。

    姚淑雲拍著女兒的背,淚水模糊了視線。

    「親家母,有空來台南玩嘛!」白道明深知她們母女情深,禮貌地說。

    「好。」姚淑雲抹去了淚水。

    「媽,我們走了,我會打電話給你的。」佩琪緊握著母親佈滿滄桑的手。

    話別之後,她坐進了公公的加長型賓士轎車,隔著車窗向母親揮手。

    「再見。」車子愈開愈遠,佩琪望著母親的身影直到看不見,除了難捨母親的心情,有一種更深沉的憂慮壓得她的心沉甸甸的。

    不知毅帆的母親是不是真的願意摒棄成見接受她這個媳婦?

    *  *  *

    「玉秋,我們回來了。」白道明從門外嚷進來,語調十分愉悅。

    「媽。」毅帆喚了聲。

    林玉秋身邊赫然還有個王海妮,像是存心帶著海妮,要給佩琪一個下馬威。

    佩琪的心怦怦跳個不停,有種不祥的預兆。

    「媽,海妮怎麼在我們家。」毅帆訝異地問。

    「我叫她來的,我已經收了海妮做乾女兒,以後她就是你的乾妹妹。」林玉秋笑著,卻像一隻笑面虎,令人感到不安。

    王海妮的眼睛卻有些紅腫,彷彿剛哭過。

    「乾妹妹?」毅帆不明白母親的意圖。

    佩琪一直杵在門口,站得老遠,白道明親切地喚她。「佩琪,進來啊!快叫一聲爸媽。」

    佩琪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怯生生地喊了句。「爸、媽……」她緊張得手心都在發汗。

    林玉秋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應了聲。「嗯。」

    毅帆以為母親已經承認她了,興奮地拉著佩琪的手。「佩琪走,到我們的房間去。」

    佩琪跟著他上二樓,暫時擺脫了林玉秋不友善的眼光。

    王海妮盯著他們夫唱婦隨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苦澀。當她獲知毅帆不顧母親反對,離家出走,而且和佩琪結了婚,她的希望完全破碎了,哭了好幾天,但是白母卻打電話給她,叫她不要放棄,一定會讓佩琪知難而退。

    其實她也不想去破壞毅帆和佩琪的感情,可是她又放不開,只有聽從白母的安排。

    林玉秋看穿她的心事,安慰她說:「海妮,你放心,她住不到三個月的,在我心裡,你才是我的媳婦兒。」

    「乾媽,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何況他們都已經結婚了。」王海妮沮喪地說。

    「結婚可以離婚啊!又沒什麼大不了的。」林玉秋滿不在乎的說。

    白道明忍不住責罵妻子。「玉秋,你這是什麼觀念?婚姻又不是兒戲,我好不容易把佩琪接回來,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他也很煩惱妻子對佩琪的態度。

    「我要的是兒子回來,又不是要她回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過她是我的媳婦。」林玉秋回吼,方纔她只是在做樣子給兒子看,不想讓兒子再對她反感。

    「你……真是不可理喻!」白道明氣沖沖地回房。

    王海妮感到相當愧疚。「乾媽,別為了我,和乾爸吵架。」

    「哼!我才懶得跟他吵,公司都快撐不下去,還打腫臉充胖子。」林玉秋在喉嚨裡嘀咕。

    「乾媽,你在說什麼?」王海妮沒聽清楚。

    「沒……沒什麼。」此時,林玉秋不想說出實情。

    *  *  *

    嫁進白家,佩琪努力做好一個為人妻、為人媳的本分,早上七點鐘起床,準備好早餐,公公和丈夫八點半出門上班之後,就開始洗衣、拖地。

    本來白家有菲傭的,婆婆卻說約期到了,不打算續聘,請菲傭有一大堆問題,總之就是要她一手包辦家務。

    毅帆雖然抗議過,但是林玉秋以佩琪閒著也是閒著為由,不肯再請傭人。

    佩琪默默地接受,不想教丈夫為難,只是怕做不好家事,會被愛乾淨的婆婆挑剔。

    雖然她不是富家女,可也是獨生女,從小家事都是媽媽在做,她很少動手。

    現在她只好邊做邊學,佩琪先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然後開始拖地,她奮力使用拖把,一層樓一層樓地拖,做得汗水直流,忍不住打開冷氣,吹個涼,地板也比較怏干。

    林玉秋一下樓,尖銳地提著嗓門。「你是千金大小姐啊!這麼浪費電。」

    佩琪趕緊把冷氣關掉,繼續拖地,大熱天的,她揮汗如雨。

    林玉秋卻翹著二郎腿、啃著瓜子、看電視,故意把瓜子吃得掉滿地,再走來走去,踩髒已經拖好的地板。

    「幫我倒杯水來。」林玉秋命令她。

    佩琪不敢怠慢,立刻倒杯水來。「媽,喝茶。」

    「嗯。」林玉秋慢條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之後,很快噴了出來,叱喝:「你想害我啊?倒冰水!你不知道我在咳嗽嗎?」

    「對不起,媽……」佩琪惶恐地說:「我以為喝冰水比較解渴。」

    「你真笨耶!」林玉秋不悅地責罵她。

    佩琪垂下頭,心裡很難過。

    「好了,去做家事,別礙我的眼。」林玉秋一副懶得理她。

    佩琪拖好地,去把洗衣機裡的衣服晾起來,一件一件曝曬在太陽底下。

    林玉秋又過來檢視她,不到三分鐘,又開口咆哮。

    「你怎麼這麼髒啊?內衣和襪子、衣服一起洗,你也太懶了吧!」

    「我……」她心驚膽顫地,無從辯解。

    「下次要分開來洗,內衣褲要用手洗,知道嗎?」林玉秋凶巴巴地說。

    「是。」

    「十二點以前把飯菜煮好,動作要快一點。」

    「是。」

    婆婆走後,她看看腕表,糟了,已經十點半了,她菜還沒買呢!得趕快先淘米下鍋,再出門買菜。

    幸好菜市場很近,她半小時就買齊回來了。

    但是好久不曾下廚的她,也不知婆婆的口味。

    手忙腳亂地弄好四菜一湯,婆婆正好過來用餐。

    「媽,吃飯了。」她連忙盛飯。

    林玉秋舉起竹筷,嘗了一口紅燒魚。

    「怎麼樣?媽,會不會太鹹?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樣的口味?」佩琪提心吊膽地問。

    「以後魚一律用清蒸的,我要吃清淡一點。」林玉秋糾正她,不過倒是把魚肉吃進去了。

    「好。」佩琪依順地說,一直站在一旁,像個服侍的女傭,林玉秋也自顧自地吃著,沒叫她坐下一起吃。

    「這道菜醋放得不夠,這炸丸子炸的時間太短,你看,顏色都不夠金黃,還有這湯……你排骨是不是沒有用沸水川燙?湯頭怎麼這麼濁?」林玉秋喋喋不休地數落,每道菜都被她批評到,似乎沒有一樣是符合她的標準。

    佩琪覺得好累,難道有錢人的飯碗都這麼難捧嗎?

    下午她還得整理花園、煮晚餐,幾乎都沒有自己的時間了。但是為了能和毅帆長相廝守,她得忍耐。

    晚上,毅帆下班回來,用完餐,兩人窩在房間內。

    他親暱地擁住她。「今天還好吧!媽有沒有刁難你?」

    「沒有。」佩琪硬壓下自己的心事,不想讓丈夫夾在母親和妻子中間為難。

    毅帆天真地以為母親和妻子已消除了隔閡,下了班的他仍是生龍活虎的,他的手探進了她的衣服,靈巧地解開胸罩暗扣,心生慾念,在她髮鬢催情地低嗄道:「開始我們的功課吧!」

    她閉上了眼,儘管身子已疲憊不堪,她還是盡量滿足他的需求,因為她愛他,她希望他快樂。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教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  *  *

    海妮經常以乾女兒的身份出入白家,甚至留宿白家。林玉秋重視她、疼愛她,彷彿她才是白家的媳婦,這種厚此薄彼的態度,每天都在家裡上演,佩琪百般委屈求全。

    她像傭人一般打掃房子、煮三餐,而海妮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陪林玉秋逛街。

    這一天,林玉秋約了幾個牌搭子來家裡打牌,那些姐妹淘還誤以為在一旁看她們打牌的王海妮是她的媳婦,不停地吹捧。「你媳婦好漂亮,氣質真好。」

    林玉秋笑吟吟的,也不否認。

    她們的談話句句令佩琪聽起來十分刺耳,她強忍著奪眶的眼淚,端著切好的水果給客人吃。

    「你這女傭挺伶俐的……」其中一名太太好意的讚美,卻刺傷了她。

    王海妮過意不去,解釋道:「我是乾媽的乾女兒,她才是乾媽的媳婦。」

    一名太太吃驚地道:「怎麼差這麼多?我還以為……」也有些不好意思。

    林玉秋的神色馬上不高興了,瞪了佩琪一眼,彷彿她的出現,令白家蒙羞。

    她滿腹辛酸隨著淚水汨汨流出,撲在床上痛哭,卻緊咬著枕頭一角,強逼自己不哭出聲音。

    她嗚咽著,不禁捫心自問:為什麼她再怎麼努力,婆婆還是不接受她?

    難道她就要長此過下去嗎?

    不要,她快受不了了、快崩潰了。

    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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