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冷少 第七章
    三少他……到底是怎麼著?

    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不上來,卻老覺得古怪。

    唉!真是教她百思不得其解啊……

    冷風颼颼撲面而來,吹得樓台上的帷幔隨風翻飛,而倚在欄杆邊的巧葵似乎不覺得冷,攢眉直視遠方。

    這些日子以來,三少對她時好時壞,可至少他不會不准她踏進書房;不過倘若她又打起盹來,他定會不客氣地對她鬼吼鬼叫,甚至二話不說地趕她走……感覺上,好似一切都和以往沒什麼兩樣,可她卻老是記掛著那一夜。

    不是她故意要記著的,她不是那種會惦記一些小事的人,可那一夜所發生的事,實在不算是小事啊……

    他闖進她的房裡,摟著她又親了她……這算是大事了吧?

    好大的一件事呢!害得她現下只要一見著三少,身子便會忍不住發顫,心就會怦咚怦咚地跳個沒完;他愈是靠近,她的心就跳得愈快,總覺得她就要昏厥了。

    這些天,她因他那日莫名其妙的舉止煩惱得渾身乏力,總覺得自個兒像是病了。  

    不!根本就是病了,她一定是病了,要不她豈會全身無力,成天懶洋洋的,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兒來?

    唉!累啊,就是覺得累啊,她到底是怎麼了?

    都怪三少啦!無端端地輕薄她,卻又擺出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他是醉了,或許醉了便不記得那一夜的荒唐,可她沒醉呀!儘管她努力地想要忘了那一夜,不想將那件事擱在心上,可是一見著三少,她便會忍不住地想起,然後心跳便會失序。

    唉!三少像是沒事人一般,唯獨她依舊忘不了。

    記著作啥?忘了吧、忘丁吧……

    「你這蠢丫頭在這兒做什麼?」

    「三少?」喝!三少是什麼時候飄到她身後的?

    「你又是哪條神經不對勁了,沒事打自個兒的額頭做什麼?」他微蹙起眉,睇著已經被她打紅的額頭。

    遠遠的,便見著這個蠢蛋站在欄杆邊,不斷地敲著自個兒的額頭……她是瘋了不成?  

    「沒、沒呀。」

    她乾笑著,想要退到一旁,可他堵住了她的去路,想要繞到東邊,卻見到他的身子往東移去,打算移向西邊,他又偏向西走;把心一橫,往東跨上一大步,想要趕在他再次堵住路之前繞過去,誰知道下一刻她竟不偏不倚地往他身上「砸」去。

    說對了!這感覺就像是砸了上去般地使勁。

    「你……」君從三咬著牙,怒瞪著一頭撞進他懷裡的她。「你在搞什麼?」

    混賬!他的身旁就是欄杆,她該不會想要一頭撞斷欄杆往下跳吧?

    「呃……對不住、對不住……」哎喲!他沒事幹嘛晃過來?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就得了?

    「還不起來?」他沒好氣地道。

    「我……」

    哎呀!不知道是她撞得太猛,還是病了,她覺得渾身乏力,又覺得頭昏腦脹,教她一時半刻站不起身。

    「你……」感覺她在自己懷裡蹭啊蹭的,蹭得他慾火猝發,他不由得一把扯起她。「你到底在搞什麼?誰准你賴在我懷裡不起來的?你這是怎麼著,該不會是對我有非分之想吧?」  

    「咦?」她傻眼地瞪著他。

    到底是誰對誰有非分之想啊?

    那一夜是他對她又摟又親的,她可是什麼都沒同他計較,現下他反倒說她對他有非分之想,真是……做賊的喊捉賊!

    「啐!瞧什麼?難不成你真是對我有非分之想,讓我給猜中了?」見她睜大了眼,他沒好氣地轉過身,準備下樓。

    他當然知道她不可能對他有非分之想……瞧她這副蠢樣,證實了他的想法一點都沒有錯。  

    「我沒有、我沒有。」

    她搖著手,跟在他身後下樓。

    「知道了,你吵得我的耳朵都快要聾了。」她犯得著說這麼多次嗎?

    「哦……」

    嫌她吵……倘若不是他無端端地替她安罪名的話,她又怎麼會義正辭嚴地加以澄清?

    就說了,三少真是有些古怪,老是說些古怪的話,讓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無端端地說什麼非分之想,說著說著,她幾乎以為自個兒對他真的有了非分之想。

    可惜的是,她向來怕他,怕他多於敬他;倘若能不見著他,她心裡頭會覺得愜意得緊。

    「微柘押船回來了,你要不要和我去接她?」他走在前頭,嗓音意外地輕柔。

    「微柘回來了?」

    啊!可不是?算算日子,已經十多日了,去一趟汴州是該回來了,倘若不是三少,她怎會忘了。

    「想去的話,現下一道走吧。」他淡聲道,下了樓台,似風疾行。

    「哦。」

    她小跑步地跟在後頭,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

    難道三少是刻意到樓台通知她一聲的?

    咦?他是這般好心的人嗎?

    可,若不是如此,三少這時候上樓台做什麼?

    哎呀,三少真是教人愈來愈摸不透了……

    ***

    「微柘。」

    跟著君從三到河畔接船,一見著正站在河畔與人交談的微柘,巧葵隨即迎上前去。

    「巧葵!」一抬眼,她錯愕極了。「你怎麼來了?」

    難不成是和三少起衝突,她翻臉扭頭便走?

    「我隨三少來接船。」

    嗚嗚,好久好久沒見著微柘了……其實不過是十多日未見,可感覺上卻像是數個月未見似的。

    「你跟三少一道來的?」這下,教她更加錯愕了。

    「嗯。」

    若要說得正確些,應該說是三少特地帶她來的,不過她可不會跟微柘解釋得這般詳細,畢竟那不過是她的揣度罷了。

    畢竟,三少也不只有帶她來,說穿了,或許是想讓她早點見著微柘,但也或許是要她來幫忙卸貨的。

    天氣不太好,船上的貨皆是木製品,倘若淋到雨,那就不妥了。

    「是嗎?」

    微柘稍稍退後一步,睇向巧葵身後的君從三,不著痕跡地挑起眉。

    君從三發覺她狐疑的目光,冷聲道:「微柘,要將這些貨卸到哪幾家商行,還不趕緊打點好!」

    「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不用了,你在三少身旁待著就成了。」她寓意深遠地道。

    「嗄?」待在三少身旁就成了,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解地緩步。走向君從三,見他一臉陰鷙地瞪著自個兒,不由得垂下粉臉。

    待在他身旁……豈不是存心找罵來著?

    「你不去幫忙,還杵在這兒做什麼?」見她站在自個兒身旁,他有些氣惱地趕著她到船上去。「你沒瞧見上頭正在卸貨?」

    「哦。」

    「要答是,老是說哦,你到底懂不懂規矩?」

    「是。」

    她吐了吐舌頭,往前疾奔躍上船,來到微柘的身旁,趕緊向她討工作,省得主子又以為她在偷懶。

    君從三抬眼睇著她在船上跑來跑去,一下子又跑上跑下,倒是沒搬著什麼重物,卻很懂得怎麼支使人去做事……這一點,她倒是精明的很。

    而他……這幾天掩飾得還算恰當吧?

    她應該沒有識破,是不?

    他緩緩地斂下眼,要自個兒別將目光放到她身上去,然而才一收回視線,灰濛濛的天際便不斷地飄下細雨。

    他拉開嗓門吼道:「動作快一些,下雨了。」

    該死!這是什麼鬼天氣,先前天際還透著淡淡光痕,現下居然壓上一大片濃密的灰雲。

    「啊!」

    船上突地傳來驚呼聲,他的目光自天空移至船上,見著方纔還蹦蹦跳跳的身影,這當頭居然倒在甲板上頭。

    「三少,巧葵暈倒了!」微柘在甲板上大喊著。

    君從三呆愣地睇著躺在甲板上的巧葵,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縱身一躍,隨即跳上甲板。

    「微柘,你先去傳喚大夫,其他的人將船上的貨搬下去,倘若搬不完,先拿東西蓋上,聽見了沒有?」

    話落,他壓根兒不管他們到底有沒有聽見,是不是會照他的指示去做,他立即抱起巧葵躍下船,健步如飛地奔回軒轅門總堂。

    心劇烈地戰慄著,不安仿若將他團團圍住的網,教他無力得險些滑倒……

    ***

    軒轅門西院書房。

    「三少,大夫說巧葵是染上風寒了。」

    將昏厥的巧葵帶回東院,微柘招來大夫看診後,才緩步來到西院書房。

    「風寒?」他狀似不在意地問。

    「大夫說,巧葵的身子似有不適,再加上這幾天天候凍得很,八成是身上的襖子不夠暖,所以染上風寒了。」

    今兒個見著她時,便覺得她穿得單薄,可為何三少一點都沒有發覺?

    三少明明在意得緊;目光總是不經意地落在巧葵身上,可為何他從未在意過她一直都穿得挺單薄的?

    「誰要她不多加件襖子!」就說她蠢,可驗證了,是不?

    「她沒有襖子。」

    「什麼?」

    「她以往的襖子破舊了,她懶得縫補,所以丟在一旁。」唉……他是真的沒有在意過,還是他心裡有什麼幼稚的理由,教他沒有發覺到這一點?

    該不會又是顧慮二少吧?

    三少對巧葵明明情有獨鍾,可為何他偏要拿這副冷淡的嘴臉,以及暴怒的口吻待她呢?

    「差人制件新襖不就得了?」他不禁發噱。

    她非要和他這般見外不可嗎?

    「我也這麼同她說過,可她說,你不認為她是你的貼侍,所以她不能同你要。」微柘細長的美眸直睇著他,專注地觀察他。

    「這是什麼鬼話?」他瞧起來像是會虐待下人的惡主子嗎?

    總之問題就是出在她身上,是她自個兒不開口,今兒個才會染上風寒的……簡直教人不敢置信,她居然會蠢到這種地步,居然什麼都不說,這算什麼?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

    「三少……我押船北上再回廣陵,不過耗費十多日便發覺巧葵瘦了,身子更加單薄了。」他都沒發現嗎?

    「你是指我虧待她嗎?」他氣得跳起身。

    是他不給她襖子穿的嗎?是她自個兒不同他要的!

    說什麼他不認為她是他的貼侍,說穿了,根本是她不認為他是她的主子!

    然而,微柘說話的口氣,仿若在責備他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巧葵身體不適。

    天曉得她身體不適,她自個兒要說啊,要不他怎麼會知道。

    她思忖了半晌後,仿若下了極大的決心,才緩緩地開口:「不!恕微柘直言,微柘只是想告訴三少,倘若你心儀巧葵,若不明說,巧葵是不會懂的。」這大概是她頭一回如此對三少說話吧。

    可,就怕三少壓根兒不明白她的意思。

    聽她這麼說,他的怒火霎時熄滅,傻眼地瞪著她,過了半晌才緩緩地瞇起黑眸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瞧出來了嗎?她看出什麼端倪了嗎?他是何時讓她看出破綻的?

    聞言,微柘緩緩地斂下眼,輕聲道:「那麼……就當是微柘說錯話了,微柘先下去了。」既然三少不願面對,她這個當貼侍的,似乎也不需要多說什麼。

    原本見三少抱著巧葵奔回西院,以為三少打算不再隱瞞自個兒的情意了,孰知……他一樣固執得教人憎厭!

    見微柘轉身欲走,他不禁開口:「她……」

    「三少?」她踅回睇著他。

    君從三有些尷尬地輕咳兩聲,「她……還好嗎?」

    「不好,巧葵的氣色極差,這一次染上風寒,怕不是一日兩日便能痊癒。」  

    「是嗎?」

    他面色凝重地攏起眉頭,見微柘的雙眼直視著自個兒,他趕忙側過身去,就怕一個不小心,便教微柘看穿了心思。

    「三少,還有問題嗎?」她有些期待地問。

    他心虛地別過眼,揚了揚手道:「你下去吧。」

    「是。」

    見她走出大門,他心緒混亂地落座,不由得擰起眉。

    看來她病得不輕……無端端的,居然為了那個蠢理由而放任自個兒染上風寒,以為自個兒練過武不易染病嗎?簡直蠢到難以理解的地步!

    可……微柘方才一提他才驚覺,巧葵似乎又消瘦了些。

    是她吃得不多,還是怎麼著?

    打不二上長安之後,她似乎是吃得少些,原本就不豐腴的身子似乎又瘦了一圈……難不成是她害相思?

    肯定會相思的,是不?

    要不一年前,她也不會打算逃到長安找不二了……

    「三少。」

    「你怎麼又來了?」他側眼探去,不知道微柘什麼時候又繞到他的身後。

    她方才不是走了嗎?他怎會一點都沒發覺她又走了回來?

    「微柘是替巧葵請求,請三少讓她多歇幾日,直到康復為止,不知三少……」

    「身子不適,自然得多歇息,這事兒還需要問我,難道你拿不準主意?」

    「我拿不準的是主子的心意。」

    「你!」

    她……她到底是識穿了他幾分?

    「微柘先退下了。」

    欠了欠身,微柘隨即轉身離去。

    他又惱又氣地瞪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外的小徑,狼狽又乏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難堪地耙了耙發,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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