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惡郎 第五章
    “管二,往這兒走,對嗎?”

    蒙前一雙深沉的黑眸看著崎嶇不平的山徑,察覺到愈來愈荒涼的棧道和山中景致,不由得微微挑起眉,年輕俊爾的臉漸漸繃起。

    “沒錯。”管賦道走在前頭,回頭睇他一眼,神色微變。“那片玉礦確實是在這附近,是京城張爺挖掘的,由咱們全數吃下。上一回我來探巡過,只要再一刻鍾便到了。”

    “再一刻鍾?”蒙前瞇起黑眸直盯著管賦道有些古怪的舉止。

    從平地走到山路,爬過一座山頭,而從日正當中走到現下,山上已經飄起淡霧,甚至還下起小雨,天色漸暗,眼看著日頭就快要西沉了。

    不太對勁!

    管賦道是莫老舉薦的年輕人,是從其他玉鋪挖來的人才,瞧他的本事好似不差,干起差事也挺有模有樣的,遂他才將京城這家分鋪交給他經營;然而,他同他卻是壓根兒也不熟。

    管賦道同他說京城有位闊氣的張爺挖了一處玉礦,已拿了分鋪的銀兩買下,如今要帶他巡視曠為何他從未聽說過這太行山上有什麼玉礦呢?眼前的管賦道,隱隱透著一抹教他不安的氣息?

    究竟是哪兒出了岔子,老教他覺得不對勁?

    不成,這兒的路他並不熟稔,倘若管賦道有二心,而他還傻傻地跟著走,豈不是要逼自個兒走人險境?

    不能怪他不信任他,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蒙前驀地止步,不動聲色地道:“管二,咱們先歇會兒吧。”

    管賦道身子一僵,緩緩地轉過身,略微瘦削的臉上揚著吊詭的笑,“就只剩一小段路了,咱們不如先趕到那兒再休息;要不若是雨勢作大,再加上天色都快要暗了,不趕緊走怕有危險。”

    聽他這麼說,他才覺得危險哪……

    蒙前瞇眼打量著他,不著痕跡地往旁站一步,孰知天雨路滑,腳下一個沒踩穩,身子隨即往崖邊掉;千鈞一發之際,他的大手抓著了山道旁的野草。

    “蒙爺!”管賦道忙奔向前。“蒙爺,把手給我,我拉你。”

    蒙前咬牙不吭聲,單手緊抓著野草,卻見管賦道扳動他的指,不由得氣惱地瞇緊黑眸。“你別動我!”

    混蛋,這是哪門子的幫法?

    這根本是要他的命吧……該死,再這樣攪和下去,他可真是要不明不白的死在他的手中了……這山徑根本杳無人煙,就算他喊破喉嚨也無人聽著;難不成,他真是注定要命喪此處?

    這教他如何甘心?

    他還未將蒙記玉鋪的玉石給推進宮內,難道他要壯志未酬身先死?

    不成,不管如何,就算用爬的,也定要爬到上頭去……

    “管二,拉我上去,聽我的話,我一喊,你便全力地扣住我的手,一把將我拉上去。”事到如今,不信他也得信了,只因身旁就只有他了,如果沒有他的幫助,自己就算用盡氣力也爬不上去。

    “聽見了沒有?”他睇了一眼深不可測的谷底,咽了咽口水,朝上頭吼著,卻沒聽到上頭有所回應,就連扳動他手指的氣力都不見了。“管二?管二,你到底是怎麼了?”

    混蛋,他不是說要幫他的嗎?

    他就快要撐不住了,混蛋,管二到底是怎麼了,怎會一點聲響都沒有?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正疑惑著,他突覺烏雲籠罩,抬眼探去。

    黑沉沉的一張臉瞧不清楚五官,只瞧見一嘴巴的胡子……突地,那人抓住他的手,一使勁將他給甩上了山道,驚魂甫定之際,那滿腮胡子的男子蹲下身睇著他,他瞪大雙眼瞅著他逐漸逼近,渾身僵硬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渾身酸疼得緊。

    “小子,你要感謝我女兒瞧見了你,要我過來保住你這一條小命。”嘴唇微啟,粗嗄的聲響逸出,頗帶威脅。

    “嗄?”蒙前鎮靜地以不變應萬變。

    眼前這男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善類,瞧他的裝扮,八成是山間草莽……

    “我女兒就在你身後,。你同她說聲謝。”他又道。

    蒙前直瞪著他,感覺背脊一陣冷汗滑落,卻又不敢不從地回頭,瞧見一位臉覆紗罩的女娃兒,正蹲在地上撿石子玩,他僵硬地掀唇道:“多謝小姑娘。”他欲轉回頭之際,才看見管賦道昏死在地。

    混帳,沒用的東西,居然就這樣昏了過去……

    “這豈是一句多謝便了得?”男子突地出聲。

    “咦?”蒙前傻眼地睇著他,不解他何出此語,卻見他自懷裡掏出一根簪子,一把往他手裡塞。

    “這是……”無端端的拿這……

    “這位小哥,我瞧你也長得極為俊秀,一表人才的,我便將我女兒托付給你,你要記得,十午後定要來迎親不可。”

    “嗄?”迎親?

    那男人壓根兒不管他仿若受到極度驚嚇地僵化成石,往他肩頭豪邁地拍了兩下。“先到我那兒歇一晚,明兒個我會差人送你下山,順便知曉你家在何方。”

    要他迎親?不過是救了他,便要他以身相許?娶他身後的小賊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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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麼肯?

    莫名其妙教人解救便要他以身相許,上山迎親?

    簡直是笑話,他又沒開口央求他救……教他更惱的是,管賦道竟然將玉簪給拿走了,甚至還將蘇州的地址告訴那山賊,教他遭山賊糾纏至今。

    哼!說不准那一回管賦道帶他上太行山,根本就是蓄意引來山賊要他的命的。

    哪兒來的玉礦?根本全都是胡謅的,他竟蠢得上當;不僅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將自個兒逼近如此的境地裡。

    以為找著玉簪了,如今玉簪下落又成謎。只因為,范濤的木。匣子裡玉器件件俱全,唯獨不見那根簪子。

    那個木匣上的家紋,是二弟蒙究設計的圖樣,正是當年遭竊的那一個,如今,裡頭偏偏找不著那根簪子……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深沉的黑眸緩緩地流轉,停留在石桌上,瞅著那張睡得毫無防備的粉顏。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竟當著他的面趴在石桌上睡著了,還不忘一手抓著一件玉器。

    她瞧起來明明是挺精的,行事怎會這般天真迷糊?

    若不是玉簪尚未有著落,他定會生米煮成熟飯,要她非依了他不可。

    她的身家背景全都合適,再加上當鋪裡頭有不少大官進出,他沒理由不要她,就怕她瞧不上他;但無妨,人是勾引不得她,但這些玉器肯定是可以的。

    只消先讓他找著玉簪,除去那煩人之事……

    他忍不住伸出手勾起一綹她肩上滑落的雲發,感覺細膩如絲的發在指間掠過,淡淡的清香殘留指上。

    她的長相不俗,倘若迎娶為妻,倒是相當。

    他貪婪地直瞅著她微啟的杏唇,粉嫩欲滴,仿若邀人品嘗似的,教他看了一夜,直瞧得的心兒發酸。

    他不是君子,一直都不是;再者,他已打算迎娶她為妻,盡管有些唐突,該是可以見諒的,是不?

    不自覺地,他身子微微俯前,兩人貼近得他可以輕易感覺她均勻的呼吸,四瓣唇相貼,輕輕摩挲。

    “啊……”睡夢中的范濤不由得輕吟一聲,微動了下身子。

    朱唇微啟,教他貪戀地潛入其中,輕吮柔舔的勾誘著她……

    驀地,外頭傳來一陣聲響——“我才不管你家主子到底是誰,他今兒個若不把我妹子交出來,就別怪我……”

    他立即起身,舔著唇,感覺那殘留的溫存,斂眼思忖著究竟是誰在外頭造次……說要交出她妹子,難不成是她的姐姐?

    “嗯……”范濤揉了揉眼,迷糊地睇著他,疑惑地蹙起眉,好似不解自己現下身在何處。

    那可愛的神情不由得引他發笑。

    “你……”好眼熟!范濤盯著面前有雙魅眸的溫文男子,可一時之間想不起他到底是誰。

    怪了,她明明聽見二姐的聲音,但這兒到底是在哪兒?

    “這兒是蒙府,范姑娘,你忘了昨幾個來我府上賞玉?”蒙前輕勾笑意,感覺唇齒之間皆是她的氣味。

    “啊!”對了,范濤眨了眨眼瞪著滿桌的玉石,心裡一陣甜蜜,漾出惑魂的笑。“你沒將這些玉收起來啁?就這樣擱著好嗎?”

    瞅著她緩緩地漾出笑意,欣喜地睇著滿桌玉石,他不禁瞧傻了眼。

    不過是玉石罷了,真教她這般喜愛?她笑得如此嬌柔甜美,笑得他心弦繃緊。

    “我同你說,這些玉石……”突地聽到外頭有些聲響,她皺眉噤口,豎起耳朵仔細聽,半晌,她突道:“不是我聽錯,真是我二姐的聲音。 ”

    “你二姐?”

    “好像是……”范濤循著聲響朝拱門的方向探去,沒一會兒隨即見著一抹身影奔來,同時,有一抹身影亦從圍牆跳下。

    “欽,廉碩?二姐?”

    “濤兒?”范洋踏人拱門內,快步奔向她,抓著她上下打量,不解地蹙起柳眉,有點吞吐地問:“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范濤反問。

    她瞧來有什麼問題嗎,?她很好哇,雖然甫睡醒,但一醒來便見著一桌子的玉石,教她的心情大好。

    “但你……一夜未歸。”這可不曾有過呢!

    “你同大姐還不老是如此!”她不由得發噱。

    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那不一樣,我同大姐……”

    “一樣,我可不認為有何不同。”她今兒個都已經十八歲了,比起姐姐們當年十五六歲便老跑下臥龍坡,她算是開竅得晚了。

    “我……我是怕你被人給傷了。”就這麼一個妹子,她當然緊張。

    “誰能傷得了我?”

    “誰?”范洋不禁翻了翻白眼,快要噴出火的眸子往旁一瞪,看到一旁的男子,驀地一愣。

    哎呀!好個俊若潘安的男子,他到底是誰?

    范濤見她雙眼一柔,忙回過身,見他正對著二姐笑得魅惑眾生;她嘴一扁,閃身硬是擋住兩人的眉目傳情。

    啐!有沒有搞錯?二姐心裡都已有屬意之人了,居然還想打他的主意?

    “二姐,你不是來帶我回家的嗎?咱們走吧!”省得兩人在那兒瞧來瞧去,都快要進出火花來了。

    “你同他窩在這兒一整夜?”范洋回神睇著她。

    范濤微挑起眉,看著躲在拱門外的廉碩,扁起嘴,心裡不快。“有何不可?我是依約來賞玉的,錯了嗎?”

    哼,肯定是那小子去打小報告。

    “這不是錯不錯的問題,而是……”范洋睇著她身後的蒙前,微微揚笑輕點頭,隨即又附在她耳畔說:“他有沒有對你怎樣?”

    “欽?”對她怎樣?

    沒呀,他只是好心地拿了一堆玉石給她賞玩,也沒同她限制時間,盡管找不著他要的玉簪……嗯,倘若他可以收起狂放又帶點淫蕩的眼神,她會說他是個好人。

    “真沒怎樣?”怎麼可能?不是她自賣自誇,她家妹子長得秀色誘人,正值盛開年歲,他豈會不動心?

    “二姐,你到底要說什麼?”范濤扁起唇,不知怎地,突覺唇瓣有些酥麻。

    “怎麼著?”見她神色有異,范洋輕聲地問。

    “沒事。”她別過臉去,不教二姐盯著她瞧,就怕一個不小心真會讓二姐瞧出她的異狀;但實際上,她也不記得有發生什麼事,可她就是覺得自個兒的唇不對勁。

    難不成……他真對她做了什麼?

    范濤微微轉頭看向他,突見他走向前來,手上還拿著東西。

    “這一件送給你。”

    “這個?”玉棋盤?“為什麼?”

    怪了,他也太神了吧?隨便挑上一樣,竟挑上她最喜愛的……不、不對,他為何要送玉棋盤給她?

    “美玉贈佳人;有何不可?”蒙前朗聲道。

    想知道她喜不喜愛,端看她抓在手裡一整夜……她抓得又牢又緊,好似這玉棋盤早已是她的東西,他能不給嗎?

    給了也好,一來討她歡心,二來算是贈上定情物。

    “這……”他真是個大好人,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才還暗罵他的眼神太淫蕩呢!

    “這樣吧,既然蒙爺待我這般好,非但請我賞玉,還贈玉給我,我便請蒙爺到我府上坐坐,順便再找找有沒有你要的玉簪。”

    “成嗎?”蒙前雙眼一亮。

    “當然成。”這有什麼問題?

    他待她如此大方,她當然得回報,既然他急著要尋找遭竊之物,說不准她可以幫上他的忙。

    “那麼……”

    “要不現下一道走,順道一起用早膳?”范濤壓根兒不覺得有何不妥,隨意極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蒙前咧嘴笑著,算計的狡黠光痕瞬即隱人眸底。

    正合他意呢,教他可以不用再絞盡腦汁思忖該拿什麼法子接近她;想不到送她一件玉石便能教她死心塌地相信他,值得。

    范洋瞅著妹妹活蹦亂跳地牽著蒙前往拱門走,到拱門時不忘踩了廉碩一腳,不知怎地,她老覺得不太對勁。

    這小妮子……該不會是動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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