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鷙囂徒 第六章
    一連數日,支寧宇還是像往常一般的上班,不同的是,他的眼中看不見冷映兒的存在。

    不管任何事,他不再假於她的手,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即使有非要她幫忙不可的事情,他也是視若無睹地聽取她的例行報告。

    冷映兒待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心裡頭苦不堪言,卻又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釋;如果他已經錯認她,已經將她定罪了,她再多說也無益,不如就這樣順其自然,直到他不需要她為止,她再離開……

    是的,她曾經想過要待在他的身邊,如果……俞兆智不要出現的話。

    叩叩!門外響起敲門聲,打斷了冷映兒的思緒。

    她瞧向自門邊探出一張她不太熟識的臉,冷映兒愣愣地看著那女孩,卻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冷映兒進公司後,一直只在支寧宇的身邊做事,和其餘的同事甚至連點頭之交都談不上,所以,她實在不認識眼前這個愛笑的女孩子。

    「這是今天晚上的宴會禮服。」那女孩子拿了一個大盒子,大咧咧地走到冷映兒的面前。

    冷映兒愣愣地接過,並緩緩地打開這黑色的紙盒,裡頭躺著一件明亮的改良式旗袍。

    這是那一次支寧宇所說過要為她訂製的禮服,不管是不是經由他的挑選,對於他這一份心意,她真是感動得無法言喻。

    她還以為他忘了,畢竟她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能不能麻煩你先試穿一下,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再馬上修改。」那小女孩柔柔地開口,令人如沐春風。

    冷映兒一呆,隨即起身換裝。

    過了一會兒,她從辦公室裡附設的洗手間走出來,身上已穿上那一襲桃紅色的改良式旗袍,一雙賽雪的藕臂與裙間若隱若現的大腿,真是讓眼前的女孩瞪圓了雙眼,一張嘴直喊著:

    「太美了、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面對她直率的讚美,冷映兒只是羞怯地暈紅了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

    女孩在她的身邊繞了一圈,稍稍調整了一下她的衣服,便滿意地說道:「看來是不用修改了。」

    「是嗎?」冷映兒試著開口道。

    心裡頭非常地彆扭,她仍然不太習慣如此的裸露。

    「非常的完美,你可以放心。」那女孩露出樂笑。「那麼,麻煩你在這裡簽收一下。」

    那女孩倏地自懷裡拿出一張收據,遞在她的眼前。

    冷映兒迅捷地簽下名字,送走了築笑如煦陽的女孩,一雙帶喜的水眸怯怯地穿透玻璃板望向支寧宇。

    只見他依舊埋在文件之中,似乎剛才的喧嚷他都沒有聽見,當然,她換穿了這一套衣服,他也沒看見。

    冷映兒酸楚地移回一雙水眸,苦澀地低下頭,心想:他到底是真的沒看見,還是假裝沒看見?

    ?     ?     ?

    正待她要換下這一套衣服時,隔壁突地傳來他冷冷的聲調,生硬地喊著她的名字,她一回頭,便迎上一雙陰鬱的眼瞳。

    她雙手按著胸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竟是怦怦地震盪著她的聽覺。

    冷映兒迅地來到了支寧宇的身邊,等候著他的讚美,孰知,等待了一會兒,他只是以一雙冷冽的眼眸瞅著她。

    這沉悶的氣氛讓她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揪緊,一雙柔亮眼眸不禁襲上一層水氣。

    「禮服送來了?」他冷硬的聲音聽來像是談及一樁極無趣的公事似的。

    支寧宇一雙冷佞的黑眸又從她一身賽雪的身軀移開,逕自投入他的文件中,彷彿又忘了她的存在。

    「嗯。」冷映兒堅強地抬起柔媚明眸,瞞了他一眼,便輕輕地點頭。

    她以為……他會誇讚她的……

    兩人默默無語,一霎時,鬱悶的空氣又旋即侵襲過來,讓呆站在原地的冷映兒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無助地望著地面,等他打破沉默。

    在爺爺封閉的教導方式之下,她變得沉默寡言,變得失去自我,更變得不善於言詞,也不善於如何與人交心,可是只要他願意教她,她也可以學得很快、很好。

    可是他不僅不教她,甚至吝於和她開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打破這個僵局,才能夠讓他不要再誤解她、扭曲她。

    冷映兒的雙眼直視著地面,清麗的小臉無辜得教人心疼。

    過了好一會兒,支寧宇才又放下手中的文件,像是在深思著什麼似的,隨即冷硬地開口:

    「今晚的宴會,就麻煩你代我出席了。」

    話一說完,他像是下了決心似的,自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一封紅色的邀請函,丟到冷映兒的面前。

    冷映兒雙手微顫地拿起那封如千金重的邀請函,眼瞳中的水霧暈開了眼前的景致。

    不知是打哪來的勇氣在一瞬間灌入她的體內,讓她勇敢地開口問道:

    「可是,這不是董事長要我和您一起去的嗎?」她的清脆嗓音裡掩上一層濃濃的哽泣聲。

    「我改變主意了。」支寧宇擰起一雙濃眉,陰驚的黑眸微瞇著。

    「可是……」

    冷映兒仍是不放棄地追問著,卻被他無情地打斷。

    「沒有可是。」

    支寧宇倏地暴喝,驚得冷映兒的臉上血色盡失,僅留突兀的慘青色。

    冷映兒嚇得淚水險些奪眶而出,而支寧宇更是為自己狂燃爆發的怒氣而驚愕不已,一雙暴戾的眼眸回復不了平時的風平浪靜。

    整個空間裡只剩下冷映兒微弱的啜泣聲,和支寧宇強自鎮定的呼吸聲。

    過了半晌,支寧宇才又開口!

    「我相信你應該可以做得很好。」

    他將植在心頭裡的狂驚妒意緊緊地嵌在心頭,不讓這情感隨著他不受控的情緒而怒發。

    「我……」冷映兒汶然欲泣。

    她不是笨蛋,她沒有蠢得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更沒有傻得看不懂他眼中的鄙夷和蔑視。

    他是拐著彎在罵她、嘲諷她,她不是不懂……

    「今天盛旭集團的邀宴,聽說俞兆智也是受邀的來賓之一,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聚聚。」

    支寧宇笑開一張臉,語中皆是百般的諷刺和輕蔑,俊顏上噙著森冷得駭人的狂佞表情。

    那一幕,他還記得一清二楚。俞兆智的一言一語猶在耳邊,而冷映兒的無言以對,更是加深了他的揣測。

    他無法控制自己,只要讓他看到她,他便會想起那一幕;少看她幾眼,說不定他可以清靜一點,不再讓情緒失控。

    「我不是……我沒有……」他的話語像是無情的劍,狠狠地刺向她沒有防備的心,汨汨而出的血水哽在她的胸口,讓她再也不能說出一句話,只能無奈地、無助地搖著頭,抖散她翦翦幽眸裡的一池淚水。

    為什麼要這樣地扭曲她……為什麼不聽她解釋呢?

    就算他不喜歡她,她也不允許他這樣地辱了她的清白!

    他和她並沒有任何承諾,只是碰巧上過床,而她便以為他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情感,卻忘記是因為她喝醉了酒,所以才會發生這些事。

    「你不是、你沒有!?」支寧宇的聲音低柔而沉騖,狂肆的黑眸危險地瞇起,緩緩地站起身,儼然一副暴風雨前的寧靜模樣。

    「不是什麼?沒有什麼?」他緩緩地走到冷映兒的身邊,雙手鉗制住她的雙臂,雙眸詭邪如鬼魅,嗓音低柔得像是在低吟詩文。「你敢否認,那天和我在一起之前還是個處子?」

    「我……」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鏈,掛在她柔弱的小臉,懸在她削瘦的下巴。「不是……那麼一回事……」

    所有的無助都哽在她的胸口,太多的愁悶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也讓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麼,是哪一回事?」不知從何捲起的怒潮佔據了他的情緒,他的一雙怒目殺出痕痕血絲,雙手指瘀了她的雙臂。「還是,因為你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女人,總是習慣性地在男人的床上來去自如,所以,那不值錢的貞操,你早就不知道在哪時不見了,是不是?」

    支寧宇的冷硬怒顏噙著邪佞狂肆的怨憤,字字句句皆無情殘虐地砍殺冷映兒無以抵制、搖搖欲墜的心。

    一想到她曾經出現在不同男人的身邊,一想到她曾經在不同男人的撫摸下,發出各種意亂情迷的嬌吟,他便覺得怒火在他的身上蔓延,寸絲寸縷地啃噬他微乎其微的理智。

    望著她一身粉嫩的桃紅色,更是將她一身賽雪的肌膚映得分外水嫩細緻,隱藏在旗袍下的曼妙身段,若隱若現的款款風情,更是惹得他心癢著火。

    他突地放開鉗制她雙臂的手,轉而邪惡地擒住她胸前的挺立風光,放肆地掐揉捏擠,即使是她的一雙小手也不能阻止他蠻橫的霸行。

    冷映兒輕喘著氣,小臉染裡上一層紅紗,小手卻又不住地搖著他銅鐵似的雙臂,此時,支寧宇卻突地鬆手,繼而擒住她的雙臂。

    「我支寧宇向來不愛和人共用女人,所以我讓你去會會你的情人,你難道不該好好地感謝我?」

    看著冷映兒驀然麻木而空洞的眼瞳,恍如一泓死水,微開的紅唇已經放棄了蠕動,不再辯解,他的心微微地刺痛,又繼續說:

    「你只管去會情郎吧!當老闆的我,還不至於無恥地不讓員工戀愛,所以你放膽子去。對了,我二哥也會去參加這個宴會,所以你不用擔心,順便替我向主辦人打個招呼。」

    話一說完,支寧宇又像不當一回事似的放下她滑膩的雙臂,走回辦公桌,再埋入文件之中,壓根兒不在意他在冷映兒的心中挑起悠地軒然大波。

    過了一會兒,支寧宇自逐漸平穩的情緒中恢復,才感覺身旁的冷映兒依然杵在原地。

    他抬起平靜無波的黑眸,乍見她盈盈的淚水淌在她的香腮,兩眼該是羞赧的眸珠卻成了苦楚和凝澀的歸處。

    支寧宇的心跟著她的哀泣而起伏,有種說不出口的酸楚,可他不願再面對這問題,怒斥了一聲:

    「還不回去你的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冷映兒像是恢復了知覺,小步小步地走回她的辦公室,荏弱的背影直教支寧宇想將她拽在懷裡疼惜,可他終究壓下了這個慾望,狠心不再面對自己的想望。

    ?     ?     ?

    一個人置身在喧嘩紛沓的宴會裡,冷映兒傻傻地待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等著時間結束便要離開。

    烈酒一杯又一杯地倒入她的口中,數不清她到底喝了多少酒,她只知道多喝幾杯,她便可以忘了支寧宇的無情和殘酷。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曉得宴會究竟進行到了哪裡,她便走出角落,往大廳裡走去,恍惚中卻似乎乍見「支寧宇」!

    雖然有點醉,雖然腳步有點凌亂,她還是努力地往「支寧宇」的身邊奔去。

    「董事長!」

    冷映兒全身嬌軟在她看似支寧宇的人身上。

    「你……」支震宇雙手各拿著一盤餐點,想甩掉她溫香的身子,卻又苦於雙手無法推開她。

    「寧宇……」冷映兒雙手緊摟住支震宇的脖子,柔軟的身子緊靠在支震宇結實的懷裡。

    「冷映兒……你……」支震宇面對她的軟玉溫香,非但沒有感到竊喜,反而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寒冽。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要他如何面對睽睽眾目?

    「我不是那樣……我……只是……」冷映兒不敢再看他的臉,根本不知道自己抱錯了人,只是一味地貼近他,怕他又在一轉眼間,變成了另一張陰森邪冷的怒容。

    不要,別這樣對待她,給她機會讓她好好地把話說清楚,她一定要把誤會解開,若是他真的對她沒感覺的話,那她也無所謂,只求他給她機會。

    「你……先等等,我們可以待會兒再說,好不好,映兒?」支震宇正想辦法要將她勸離自己的身上時,卻沒料到……

    冷映兒捧起他的臉,將他一臉的不耐煩看進眼裡,痛苦地流出滴滴淚鑽,將她的紅唇貼了過去——

    她輕輕地拉下他的頭,讓兩人的唇緊緊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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