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四季如意 第七章
    「凱!」水姚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她會在這裡遇見老上司,也就是九年前救了她一命的那位國際刑警。「你怎麼會在這裡?」

    「天使龍非的屬下這樣跨國際的大行動,國際刑警怎麼可能沒發現?」凱是個四十出頭,兩鬢已有些白髮的中年男士。

    「但他們還沒有找到這裡,你卻先到了。」水姚的聲音突然變得比冰還要冷。「國際刑警早就知道這裡在做的事,對不對?」

    「你已經有答案了,又何必問我?」

    「那位幕後的主人想必有非常大的來歷與背景,才會讓國際刑警對他的所作所為睜只眼、閉只眼。」

    「再大的背景碰到天使龍非也要栽觔斗。」

    「那很好啊!不必國際刑警出面,就有顆社會毒瘤被切除,你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水姚的聲音裡帶著諷刺。有錢判生、沒錢判死,唉,全世界都一樣。

    凱無奈一笑。「你應該知道,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

    「我懂,但我卻不曉得你這時候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你要我救那些混蛋?」

    「不,那些混蛋是自作自受。」凱歎口氣。「雖然迫於某些壓力,我們不能對某些大人物動手,但我們會很高興看他們栽觔斗,起碼,這樣可以讓世界和平好一陣子。」

    水姚聽得只頻頻搖頭。「夠了,凱,別跟我提什麼人類自由、世界和平的大道理。我只是個凡人,我不是神。我沒有力氣、也不想處理那麼偉大的問題。」況且,她也下相信天下間真有「公平」二字,否則為什麼國際刑警不對那位偉大的主人下手,而要等到龍非的屬下們發起行動後,再來額手稱慶,又有一個壞蛋遭到上帝可怕的懲罰了?「請直接說明你的來意。」

    「我要你殺了龍非。」

    「為什麼?國際刑警不是一直捉不到龍非的犯罪實證?既然沒有證蒙,又豈能輕易判人生死?」

    「過去我們是一直捉不到他的把柄,才讓他逍遙法外這麼久。但這一回,他們的行動力……」凱耶!一個資深的國際刑警、見過各種大風大浪的男人居然硬生生打了個寒顫。「太可怕了,他們的實力已經成長到超乎想像的地步,如果等我們找到證據再對龍非下手,恐怕整個世界都要掌握在他手中了。」

    「就因為他們太強,你們害怕,所以你要我殺掉龍非?」如果所有執法機構都這樣幹,那世界還要法律做什麼?

    「我們得防患未然。這是我們的職責,在毒苗長大前,拔掉它。」

    「如果他不是毒苗呢?在沒有任何實證前,怎麼可以這樣做?他也有可能是株可以救人無數的藥苗啊!」水姚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凱,這些東西都是你以前教我的,我們只是執法者,我們不是法官,無權判人生死。」

    「那是因為我以前太蠢了。」凱眼底閃爍著比黑夜、比濃墨更加深沉的陰狠。「對於罪犯,我們應該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

    這樣的凱真是讓她陌生到不可思議。

    水姚搖搖頭。「中國有句成語:因噎廢食。它的意思是,為了擔心噎死,就不去吃東西了。可是不吃東西的結果是什麼?餓死。那下場不都一樣是個『死』字?凱,你不覺得你正在做這種傻事嗎?只因為擔心一個人實力太強,就在他完全成長前徹底抹殺他,這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我們不可以冒險。而且,國際刑警內部的數據你也看過了,天使龍非跟太多罪案扯上關係。」

    「我也跟很多罪案扯上關係。難道也要抹殺我?」

    「你是臥底,怎可相提並論?」

    水姚對他擺擺手。「不必說了,凱,正如你所說的,我是個臥底,我不是殺手。」話落,她轉身就走。

    凱追著她。「如果我說,只要你除掉龍非,剩下一年的任務就不必做了,我馬上就給你一個完整的新身份,讓你從此可以正大光明生活在陽光下呢?」

    她頓了下腳步,腦海裡轉著童年的陰暗,立定決心逃開過往,卻飛向了另一層地獄,但命運弄人,以為是最悲慘的境界。反而是生命一個轉折點,她從一個沒有身份的偷渡客變成國際刑警裡的暗臥底。

    由犯罪者變成一個執法者,這真是一個可笑的命運。但她仍然不想放棄,她給自己戴上一層又一層的假面具,她嘲笑這個世界,她玩弄身邊所有的人,她扮演著一個又一個不同的角色,搞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直到那個寒冷的冬夜,她以為死神終於逮到了她,當鷹幫四大殺手的喘息噴上她的脖子,她知道遊戲結束的時候到了。

    但龍非卻出現了,他破壞遊戲,伸出手救了她一命。

    那時她真覺得命運之神一定是個很惡劣的老頭,否則怎麼會讓她這個執法者與那名可疑的犯罪者相遇;而偏偏,她得靠著他的勢力來活命。

    她一方面想盡辦法尋求他的護衛,暗地裡也計劃搜集他的罪證,判這樣一個可惡的罪犯一百個死刑。

    但最後她看到的是什麼?在基隆外海那艘偷渡船上,是他跟她合力一起救人,是他捨身救她逃出陷阱,他們一起落難,同時捨棄了原本的身份,變成兩個沒有自我的奴隸。

    他們是靠著「相依為命」這四個字才一起活到今天,他之於她已經不再是「天使龍非」那麼簡單的存在了。

    他已經……是她人生中一抹再也擦不掉的烙印。就像他與她額上這兩塊奴隸標誌一樣,烙下去的時候,燒紅的鐵深入皮肉,痛入骨髓,並且直入靈魂。

    除非殺了她,再把她的魂魄打得灰飛煙滅,否則。這一生,他們是擺脫不了彼此了。

    不過龍非好像不太瞭解她這種心情。剛才他要她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他希望她無條件相信他一回。

    她知道,他是想要她相信他確實救了她妹妹,並且沒有薄待小流。

    但她卻從他的吞吐中發現,小流或許發生了什麼意外?也可能小流成了她無法接受的存在?所以他不敢告訴她真相。

    因此。她拒絕給予他那個無條件信任的承諾。

    可他們相處了這麼久,一百多天的交往,她最起碼相信一件事,龍非絕不會是個罪大惡極的罪犯。她願意把那個「無條件信任」的誓言用在這裡。

    「抱歉,我想我還是繼續再打一年的白工好了。」說完,她人也走了。

    只留下凱在原地跳腳。「該死,難道你不知道.留下龍非這樣一個隱患,對於整個世界將有多麼危險的影響嗎?」尤其是對他。

    在水姚這位聖女的強力號召下,加上龍非的高度行動力、以及近千餘名奴隸在面臨死亡關頭所展現出來的爆發力,他們終於突破斧頭等二十三名頭頭用現代武器所佈置出來的火力網,順利奪得一艘船。

    當然,他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有半數以上的奴隸在槍炮彈藥下從此長埋於這片海域中。

    斧頭等二十三名頭頭在這場暴動中,最後只剩下三個人各開了三艘船逃之夭夭。

    所謂蟻多咬死象,在人數相差如此巨大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敢硬抗那幾百個奴隸的怒火。

    更何況在這片海域待了十餘年,他們也從那位主人手裡賺了不少,個個在瑞士銀行戶頭裡存的錢都多得可以壓死人了,在還沒有享受夠的時候,他們可不甘心就這樣撒手人寰。

    於是,他們帶著僅剩的武器跑了。

    在一方敢拚命、而一方卻只想著如何周全自身的時候,龍非和水姚順利為自己和同伴們找到一線生機。

    龍非駕著船逃出那片所謂埋藏著亞特蘭提斯都城的海域。

    水姚回頭望著那曾經美麗的大海,如今被炮火與鮮血染紅,那震撼的景象恐怕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只是——

    「不知道這一切是會清楚明白地攤在世人眼前,還是被某些人以各式各樣好聽的道理給徹底埋葬?」她想起凱,他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到她身邊,應該也能在那場大戰中順利逃脫吧?

    他們的觀念雖然不同……不!是以前相同,現在卻突然變得不同了。但他畢竟救過她,她下希望他出事。

    「隱藏有隱藏的好處,坦白也有坦白的優點。」龍非笑著望她一眼。「就看你以哪個角度去看它。」

    「那你呢?你會選擇隱藏,還是坦白?」她唇角同樣帶著笑,但那笑容卻是冰冷的。

    「坦白。」然而,他回給她的眼神卻很溫暖。「我已經擁有夠多的面具,而今,我比較想要一個可以完全坦白自己的地方。」

    她微挑起層,他這些話如果是在提起水流前說,她會很感動,並且毫不保留地敞開自己,提供一個可讓他休憩的地方。

    但現在,她心裡積得更多的是疑惑和震顫。

    龍非如果不是一個很忠誠的男人,他一定是個很可怕的敵人。

    但她卻打心底不願與他為敵,那後果可能比死更恐怖。

    她不禁想起凱的話,要在一個罪犯羽翼未豐前搶先剷除他;就算他們尚未完全掌握這位罪犯所有罪證也一樣。

    她不想同意這種做法,那太無情、也太殘忍了。

    但倘若對象是如龍非這樣強橫的人呢?一旦他勢力盡展,天底下有誰捉得住他?

    她是不是做錯決定了?可是……思緒百轉千回後,她居然得到一個可笑的答案——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的決定還是一樣。

    她肯定是瘋了。被龍非這個惡魔迷惑了靈魂。該死,她痛恨這樣沒有理智的自己。

    「為什麼不說話?」他溫柔的眼眸繼續鎖住她。

    「我在想,有什麼地方是可以讓人完全坦白,而不需任何顧慮的。」她回答。

    「想到了嗎?」

    她搖頭。

    「那麼同樣的問題我也想問你,在隱藏與坦白間,你做何選擇?」

    聞言,她腦門轟然一響,那已經混沌一片的腦子瞬間清明。

    是啊,她怎麼可能對他下得了手?他們是如此地相像,就好像一張紙的兩個面;背叛他就好像背叛她自己。

    她垂下頭,有氣無力。「坦白。」她同樣已經不想再負荷更多的面具了。

    「可是你有坦白的地方嗎?」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那麼你為何不選擇相信我?我絕對是一個可供坦白的地方。」他的話語像流水、也像和風,點點滴滴蕩進她心底。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不明白你真正的樣子。你跟我現在都只是在演戲,有必要在戲裡如此認真嗎?」他們的靈魂是被糾纏住了,像團被打亂的毛線,除非一刀剪斷它,否則,他們是永遠也分不開了。可她仍寧可選擇保持現狀,而非繼續打下死結。

    「假戲也可以真做,真戲也能假做,為何要分得這麼清楚?」他卯足了勁地蠱惑她。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荒唐。」

    「我是認真的。」

    「但我……凱!」當那張熟悉的面孔閃過眼簾、當那個黑黝黝的槍口對準龍非的腦袋,水姚嚇得魂飛天外。「住手,凱。」想也不想,她拔腿衝向龍非,以著自己從未有過的高速度,跑向他。

    龍非完全不在意身後乍起的危機。

    他一雙黑得像子夜星空的眸子瞬也不瞬盯著她,兩片豐潤的嘴唇彎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像是在嘲笑,或者譏諷些什麼。

    他是在笑她嗎?上一秒鐘才誓言絕不在戲裡認真,下一秒,卻做出了完全相反的行為。

    但那又怎樣?她本來就是個拿發誓當飯吃的人。

    她看到凱狠狠瞪著她,遲疑了片刻,卻依然扣動扳機。

    那短短幾秒的遲疑已經夠她做出很多事。

    她撲倒龍非,隨手捉起一隻水桶扔向凱。

    但她還是不夠快,子彈擦過龍非的太陽穴,帶起一溜血花。

    那巨大的衝擊力震得龍非腦袋發暈,可他唇角的笑容卻異發燦爛起來。「瞧,認真並不難,不是嗎?」

    「你個混蛋!」水姚狠狠一拳揍黑他一隻眼眶。

    「水姚。你敢背叛?」凱怒氣填膺,但他的動作卻沒有停頓過,一顆顆致命的子彈對準龍非的要害發射。

    水姚抱著龍非在船板上翻滾。躲避子彈逃出駕駛艙,跑上甲板。

    偏偏,龍非好像命不是自己的,依舊笑得開懷。「你告訴我,現在還是在演戲嗎?」

    她二話不說,砰一聲打黑他另一隻眼睛。

    這場爭鬥在凱的執著下不停地擴大,終於引起其他奴隸的注意。

    乍起的變故嚇壞了他們。

    在龍非的鼓勵和水姚的開導下,奴隸們也許稍稍懂得為自己爭取生存的權利。但他們畢竟被奴役、壓迫太久了,早喪失了身為人的自尊,他們很多人都快誤以為自己是條牛、是匹馬,而斧頭諸人就是揮動鞭子驅趕他們工作的主人。

    他們任勞任怨,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沒有人給他們下命令,他們就什麼也不會做了。直到龍非和水姚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但偏偏,他們的改變還下夠多到他們能在危機來臨時,做出正確應對。

    缺少一個強悍的領導,他們就像一堆散沙一樣,驚恐地尖叫、來回地奔跑,有幾個人甚至嚇得跳人海裡。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凱想要準確殺死龍非、又不牽連別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該死,你們這些人,閃一邊去。」凱努力想要穿越擁擠的人群。

    這艘船真的很擠,它本來的設計大概只能搭載兩百人,但如今,這船上卻擠入了幾乎多一倍的人,那怎麼可能不擠?

    不多時,凱發現他連動彈一下部做不到了。

    「可惡,水姚……龍非,你這個混球,我不會放過你的。」到處都是人,幾百顆人頭在他眼前晃過來又晃過去,他根本不可能找到龍非。

    該死,天殺的!他想砍龍非一千刀。

    啾啾鳥語聲是大自然界最美妙的音樂。

    玫瑰、百合、紫丁香……各式淡雅的花香在雪白的病房中環繞,讓空氣中充滿著一種芬芳的氣息。

    金黃色的陽光在一張蒼白的臉上跳躍著,像只專愛擾人清夢的精靈。它們飛舞、閃爍,使出了全力,但可惜,床上的人兒始終沒有給予絲毫的回應。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睡到天荒地老了。

    水姚素手拂過他緊閉的眼簾。「你真的永遠也不醒來了嗎?」她至今仍不敢相信,那強橫的龍非、無敵的龍非、搞怪的龍非……那曾經強壯得像堵最堅實的牆,為她遮避一切風雨的龍非就這樣傾倒下來了。

    完全沒有道理,他明明沒受什麼傷。

    她記得那一天,凱對著他開槍,她帶著他逃命。

    該死,他明明可以自救的,但他沒有,他情願用生命向她要求一個虛無的誓言。

    他明知她拿發誓當飯吃,哪一天。她的誓言要能信,天和地都要顛倒過來了。

    可他偏偏就是為了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拿生命來賭。

    結果——

    他們被凱追得掉進了海裡,幸虧龍非的手下隨後趕到撈起他們,並壓制住失控的場面,否則,她不知道那一役會造成多大的損傷。

    她被撈起來沒多久就醒了,但龍非……所有的醫學檢查都證明他並無明顯外傷,除了腦後多出一個包,他全身完好無缺。

    但他就是一直沉睡著。

    沒有一個醫師可以給她答案,為何好端端一個人會突然昏迷不醒?

    他們只會說,人腦是世上最複雜的構造,誰也沒辦法確實地解開其中的奧秘。龍非也許是因為撞到腦子、傷了神經,才會造成長久昏迷。

    也或者,他是受了什麼劇烈刺激,因此沉睡不醒。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總之,沒有人可以告訴水姚,為什麼龍非就這樣睡著了?他還會清醒嗎?

    誰也沒有答案。

    水姚默默地陪著他,一天、兩天、三天……從初春一直到入夏,整整一百零二天,就眼他們曾經相處過的時間一樣長。

    他連睜開眼睛一次都沒有。

    他就像個天真的孩童,睡得那麼香、那麼甜。

    現在,他的頭髮是純然的漆黑,再也沒有那些嚇死人的顏色,但她突然很懷念那備受驚嚇的日子。

    「你知道嗎?龍非,天真無邪的氣質完全不適合你。」她手指輕刷著他黑亮的髮絲。「我還是比較喜歡你使壞作怪的樣子。」

    她的手順著他的額,撫到瘦削的雙頰,軟趴趴的肌肉,真的一點也沒有昔日那威風凜凜的樣子。

    「你還會醒嗎?還是你想就這樣一直睡著?」她俯下身子,雙唇湊近他耳畔。「我真的不想看你如此憔悴下去,這樣的龍非不是龍非。」

    她的手從他的雙頰下移到他的脖子。「你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嗎?我很討厭。」她輕聲說著,兩隻手都擱上了他的脖頸。

    「水小姐,」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是老周。「你在幹什麼?」

    她沒有說話,繼續握著他的脖子,良久,淡淡的輕歎出口。「我在想,要不要幫龍非從這樣困境中解脫出來?」

    「非哥未必不會醒。」老周說著,走過去,移開她的手。

    「但也未必會醒。」她茫然看著自己的手,有點不知身在何處、正在幹什麼的感覺。

    「有賭未為輸。」

    「是嗎?」老周相信龍非不會死,可是她呢?她……她的腦子一片混亂,連該做什麼事、如何去思考都忘記了。

    「水小姐,我相信非哥不會輕易認輸的。他一定會醒。」

    水姚怔怔地看著床上的人,蒼白、瘦削、虛弱,他哪一點像龍非?

    「如果是龍非,我也相信他不會認輸,但是……這個人真的是龍非嗎?」她指著床上的人問老周。

    「水小姐,在你心裡非哥又是怎樣一個人?你確定自己認識真正的他?」

    「我總共和龍非相處過一百零二天。」過往的回憶又開始在她腦海裡混亂地轉著,像走馬燈、像雲霄飛車,把她的腦子攪成一團漿糊。

    「但我跟著非哥一起打拚已經超過十年。」老周極有自信地挺起胸膛。「我們一起經歷過無數難關,比親生兄弟還要親密,我難道還會認錯非哥?我肯定床上這個人就是非哥,他只是一時失敗了,但他會贏回來的,我保證。」

    很多很多的畫面、言語在水姚的腦袋裡攪和著,攪得她頭疼欲裂。

    老周的話很有道理,但是……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她努力地回想,讓那無止盡的回憶在她腦海裡衝突、爭鬥,直至爆出劇烈的火花。

    唔!她痛得悶哼一聲。那感覺像是全身每一根神經都飽受凌虐。

    但是火光過後,一點清明慢慢浮起,是龍非,他正在對她說:「我已經擁有夠多的面具,而今,我想要一個可以完全坦白自己的地方。」

    龍非從來沒有用真面目示人,包括在她面前。所以他才會向她渴求那個「無條件信任」的誓言。

    而既然龍非從未展現過真我。世上又有誰能真正看透他?

    答案是:沒有。

    老周自言認識真正的龍非根本是騙人的。

    她迷茫的眼神慢慢的沉澱,恢復成冷靜。

    這一回,她不想再相信任何理智的分析和判斷,她要依靠她的直覺。

    真是怪異,她這個最不該感情用事的臥底竟有一天得拋棄所有算計,憑借感覺來行事,也許有一天,她會後悔。但……誰曉得呢?

    「或許你相信床上的人就是龍非,但我的心告訴我,他不是。」話落,她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走。

    「水小姐,」老周急追上她。「你要去哪裡?」

    「我從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她說。

    「你要回國際刑警總部?」他大驚。

    就憑凱的出現,老周他們能查出她來自國際刑警也不奇怪。

    她坦然頷首。「當然,我還欠他們一年的白工。」

    「你替國際刑警工作不過是為了有張完美的身份證明,這種東西我們也可以給你,你完全不需要再回去幫國際刑警打白工。」老周急道:「況且,以非哥對你的重視,他一定不願意你再去做那些危險的工作,所以你就別再回去了,留下來好嗎?」

    呵呵呵……水姚突然大聲笑了起來。「老周,也許你心裡的龍非跟我心裡的龍非從來不是同一個人。但我可以告訴你,我認識的那個龍非絕對會非常欣賞我的冒險與詭計,他愛死跟我一起去衝鋒陷陣了。」

    「不可能,非哥一向不贊同女孩子去幹冒險的事。這一點從他身邊從來不用女性下屬就可以看得出來。」

    「那是對別人,不是我。我是獨一無二的水姚,百分百的例外。」她充滿自信。

    那光采的模樣,連老週一時都有些呆住了。

    直到水姚越走越遠,老周這才緊急回神,衝著她的背影喊:「就算你想冒險,也沒必要非選國際刑警不可吧?」

    「我對國際刑警有過承諾。」

    「你什麼時候尊重過誓言了?」

    「在我高興、我願意、我喜歡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遠得幾乎聽不見了。

    但老周還是完整接收到她想要表達的訊息,並且氣得整張臉泛紅。

    「見鬼了,非哥怎麼會喜歡上這麼恐怖的女人,該死!」他……他趕快打電話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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