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皇帝 第一章
    蘭陵新皇——鳳彗帝。

    很多人羨慕他的尊貴,年紀輕輕便享盡天下榮華富貴。但天知道,他壓根兒也不想坐那個皇位。

    可他愛上了一個胸懷天下、又很想當丞相的女人;如果他不是皇帝,那麼這個美女丞相就很可能被別的皇帝搶走,逼不得已,他只好含淚去搶皇位。

    幸虧他運氣不錯,出身在一個很喜歡幫助人的家庭裡,幾代以來助人無數,並且利用那些受助者落難之際,威脅利誘他們簽下賣身契,以供家族日後使用。

    就仗著這些大靠山,皇位讓他順手拈來,半點都不困難。

    只是伴隨那至尊位子而來的責任與義務,卻更令他發瘋。

    他不喜歡批閱奏章,別人的生死與他何干?他不懂,為什麼有人要不惜一切去追求別人的利益?

    他也不明白,天下有什麼好奪的?麻煩得要命。忽爾旱災、忽爾水災,還有海盜為患、外國傾逼……當皇帝,每天要忙的事比貓毛還多。

    他很納悶,怎麼這樣討厭的工作,竟有恁多人想搶?

    歸根究柢只有一句話——一樣米養百樣人,唉!

    「天下人若都能像朕一樣,只求妍妍回眸一睞,不貪名、不好利,這天下何愁不能太平?」淡淡的喟歎出自榻上長髮披肩的男人,秀眉鳳目、質清如玉;正是甫坐上皇位不足三月的年輕帝王,鳳彗帝。

    蘭陵國自女王駕崩後便陷入一連串的內鬥,多方勢力各擁其主,那戰爭可是打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

    期間,也曾出現一、兩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只差那麼幾步就君臨天下。

    卻怎麼也想不到,這最後,九五至尊之位竟落在鳳彗帝手中。

    記憶中,他並沒有參與那場鬥爭,卻莫名其妙從天而降,坐穩了龍廷寶座,壞了無數人好事。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胎啊?

    與他對陣過的人都說他不是人,活生生一枚渾蛋轉世。論文,普通;說武,也只是三流,運氣卻賊好,走到哪兒都有貴人相助,一路順風順雨,直踏上金鑾聖殿。

    欣賞他的人則讚他氣度恢宏、知人善任,不愧中興明君。

    吃過他虧的人最常罵他卑鄙無恥、野蠻粗魯,比之市井小民更不如。

    但總歸來說,這個人是複雜、難懂的。

    不過有一個人卻頗瞭解他——蘭陵新相宇文端妍曾這麼形容過這位新帝,說他明眸一轉,狡詐勝狐;薄唇輕撇,陰狠似狼;袍袖揮動間,卻又是萬千風情;行履踏步中,千姿百態,不一而足,直似那飄飄浮雲,令人捉摸不定。

    於是,很多人都以為鳳彗帝是個心機深沉、恐怖至極的人物。

    其實他們都誤解宇文端妍的話了,她之所以那般形容新帝,只是想告訴大家,鳳彗帝是個外貌多變的人,其他……根本沒啥大本事。

    不過他有幾項特殊能力,卻是宇文端妍極其佩服的。

    「皇上,宇文相爺求見。」內侍來報。

    就見那原本儀態萬千的鳳彗帝驀地從榻上摔落,扭了腳也不敢揉,一張沾了灰塵的臉笑得扭曲,直嚷嚷:「還不快宣。」

    「宣宇文相爺覲見。」那通報聲一陣一陣地傳出去。

    不多時,一名氣質溫文、風姿傲骨的女子跨步而入。

    她面如圓月,舉手投足看似秀弱,明眸底卻是一片精芒,正是蘭陵新相宇文端妍。

    鳳彗帝見她一身靛色官服、烏紗壓額,心頭一陣扭絞。

    「妍妍,你辛苦了。」說話間就想撲抱而上。

    宇文端妍與他相識多年,兩人還是同一所書院出來的,對他的輕薄舉動早有防範。

    她一個錯步,鳳彗帝撲倒在地。

    這年輕帝王出身皇族,與先女王有一點點八竿子才打得到的親戚關係,但其家族子嗣一向不豐,能夠順利成長而不夭折的更是少。難得鳳彗帝一路長來,健健康康,族里長輩自然對他寄予厚望,從小就延聘一流西席、武師教育,可惜他生性疏懶,武功練了十來年,還只停留在打蚊子的階段。

    聽說同手同腳走路是他的一項特技,所以要躲避他的偷襲還滿簡單。

    皇帝跌倒,御書房內也沒人緊張來扶。

    宇文端妍是不可能自己送上嫩豆腐讓人啃。

    房內四名太監都是鳳彗帝一手訓練出來的,分別名為:大喜、大怒、大哀、大樂。

    鳳彗帝早有交代,不管他們看見他與宇文端妍間有任何合儀或不合儀的舉動,四人皆得視若無睹,膽敢有反應者,生不如死。

    喜怒哀樂跟隨皇帝也有七、八年了,對於他苦追宇文端妍不果,成日吃苦頭的樣子也見得不想再見,當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誰也沒有多溜出一眼來瞧瞧皇帝摔成什麼德行。

    鳳彗帝摸摸鼻子,自個兒站起來,劍眉皺成麻花樣兒。

    「妍妍,朕是體恤你辛苦,想好好安慰你一下,你怎麼不領情?」

    「為皇上分憂解勞是臣的榮幸,臣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不過她感到肚中一把火在燒。她在外頭為廣大黎民百姓奔走,但瞧瞧這位皇帝陛下深居宮苑又在幹些什麼,裁衣繡花?他是吃飽太閒了是不是?「只是陛下,國家才安定,百業待興,您是不是應該多花些時間在朝政上?」

    「朕有啊!」為證明所言不虛,鳳彗帝彈指暗示喜怒哀樂加快朗誦奏章的速度,他兩耳聽四人的音調,卻不會搞混,一一給予適當答案。

    這就是鳳彗帝審理奏章的極妙方法。

    宇文端妍每次看,都覺得像在瞧戲台上的表演,神乎其技得不可思議,偏偏它卻是真的。

    鳳彗帝訓練了四個忠心耿耿的內侍,摹擬他的筆跡,並誦念奏章的內容給他聽,他再依序以手勢指揮他們,哪些准、哪些不准,最後讓內侍們依意批上。

    本來宇文端妍很排斥他用這種方法偷懶,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讓朝中累積的工作迅速消失。

    鳳彗帝等於一個人做四個人的工作。而且,他不光是用耳朵聽,兩隻眼睛還隨時注意著內侍們是否正確批上他的意思,若有人誤解了他的想法,他還會抽空點撥。

    宇文端妍曾經給他做過試驗,發現他確實可以一心十幾用,當場嚇得下巴都掉了。這傢伙如果認真起來該有多恐怖啊?她無法想像。

    不過她確定一件事,若能讓鳳彗帝一心為國為民謀福利,蘭陵國一定可以成為大陸上第一強國。

    「既然皇上已經把奏章批閱得差不多了,微臣想與皇上談談屢次犯我海域、擄劫漁村的海盜問題。」

    「行軍打仗的事交給三大將軍處理就可以了,那些東西朕又不熟,何況我們難得才見上一面,不必總談公事吧?朕有份大禮要送給卿家。」鳳彗帝喜孜孜地奔到長榻邊,拎起方才繡得精美的……那式樣很像官袍,至於顏色和繡花……很漂亮、也很可怕。「妍妍,你瞧,以後宰相的官服就改成這種樣式,好看吧?」

    那是一方雪白的綢緞,上頭繡著粉嫩桃花,幾隻粉蝶兒輕舞花間,譜出一方浪漫綺思。那何只好看?簡直就好看到讓她想痛扁這個不學無術的任性皇帝一頓。

    「皇上,所謂官服理當端整嚴肅,像那樣輕薄的設計,顯然不適合列於百官之中。」

    「怎麼會?它很適合你啊!」鳳彗帝不死心,直把衣服往她身上披。「瞧,銀白綢緞將妍妍的臉色襯得多麼美麗啊!就像熟透的蜜桃,讓人忍不住想湊近咬上一口。」

    其實宇文端妍對皇上真的很尊敬,畢竟讀了二十餘年的聖賢書,君臣之禮她是懂得的。

    但錯在鳳彗帝嘴巴賤就算了,動作也很欠扁,竟真的整個人搭上她的身。

    絕對不能怪她失禮,一拳頭揍得他彎下腰直哈氣。

    「嗚嗚……妍妍……」兩泡淚含在年輕皇帝眼中,那模樣……要說多蠢就有多蠢。

    宇文端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讀書讀得……說好聽點是書卷味兒,難聽點的便是——酸氣滿身,一言一行總講究合乎禮儀,要見她這樣暢然歡笑,簡直比看到流星還難得,一時鳳彗帝瞧得眼凸嘴斜,忘了腹痛,手腳像自有意志地往她身上貼去。

    「妍妍,你真是漂亮……唔!」一句話未完,他抱著下體軟倒在地。

    宇文端妍鳳目圓睜瞪著他。「臣以為,內戰方休,實不宜增加賦稅,應予百姓休養生息的時間。這是臣的政策,請皇上過目,若無他事,容臣告退。」死傢伙,從七年前認識到現在,沒有一天不吃她豆腐的,早晚踹爆他的命根子。

    她說完,也不等皇上口諭,逕行離宮去也。

    御書房內,鳳彗帝抱著下體,疼得涕泗橫流。

    還是大喜見他可憐,走過來問一句:「皇上,要不要請太醫?」

    當然要,但……「太醫若……問起病因,要……怎麼說?」若直言是宇文端妍下的重腳,他怕心上人小命不保啊!

    「說皇上自己摔的怎麼樣?」大喜建議。

    「這個借口上回用過了。」大怒在一旁插口。

    「那就當皇上天生平衡感不好,老是摔跤好了。」大哀說。

    「反正皇上走路同手同腳早就成為朝野一大奇觀,這樣說也沒人會懷疑。」大樂補充。

    「皇上,您覺得呢?」大喜問鳳彗帝。

    鳳彗帝一嘴銀牙咬得死緊,恨恨地瞪著四名內侍。「你們分明是在看朕笑話。」

    他到現在才知道啊?喜怒哀樂對視一眼,對這年輕帝王真是又氣又愛。要說他有本事嘛,遇到軍國大事,他總是一陣茫然。

    要說他蠢嘛,像這樣能夠一心十幾用的人,天下能有多少?

    而且,他幹一些小事還真是挺伶俐的,比如女紅、烹飪、蒔花種草……他無一不通。

    這樣的人如果生在民間,縱不能成為一方之霸,也必能創出一番事業。但前提是,他想去做。

    照喜怒哀樂對鳳彗帝的瞭解,他似乎除了對宇文端妍有一種莫名的執著外,做其他事都是散散的,不見認真。

    「皇上,奴才們疑惑很久了,您跟宇文相爺……根本是天差地別的兩樣人,怎麼您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大喜終於忍不住問道。

    鳳彗帝抱著下體辛苦地坐起來。「你們不覺得妍妍很漂亮嗎?美得就好像午夜盛開的曇花,那股子清靈……」想起宇文端妍的魅力,他整個人都陶醉了。「好像只要靠近她,你就擁有了全世界,好快樂、好滿足。」

    宇文端妍美麗嗎?喜怒哀樂陷入一陣長長的沉思。

    半晌,大怒打破沉寂。「皇上恕罪,奴才們實在無法體會。」

    宇文端妍充其量只是不醜,離漂亮應該還有十萬八千里吧!她是勝在氣質,長年飽讀詩書,舉止大度,言談或辛辣或趣味,總令人耳目一新。

    她可以是個很棒的朋友、很了不起的丞相,但妻子……喜怒哀樂想,就算他們沒有淨身,也不會想要這樣一個女人常伴身旁,一點情趣都沒有,太乏味了。

    只是鳳彗帝似乎不這麼想。

    「那是你們沒有仔細觀察過她,妍妍不管做什麼事都很投入,當她認真起來的時候,那臉龐像是會發光,整個人會變得比太陽還要明亮。」

    喜怒哀樂又彼此以眼神商量了好一會兒,終得結論。

    「這是不是說,因為皇上是那種凡事都不認真的人,所以才會受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一股腦兒鑽進去的宇文相爺吸引?」

    「什麼話?」鳳彗帝瞪眼。「朕做事也是很認真的。」

    濃濃的沉寂溢滿御書房。

    喜怒哀樂的五官不約而同皺成包子樣。

    鳳彗帝不高興了。「你們那是什麼表情?朕做事一向認真,你們不同意嗎?」

    「同意。」他是皇上嘛!他說鳥是在水中游、魚是在空中飛,大家也得點頭稱是。

    「朕是認真的,無論做什麼事,朕一向很認真。」鳳彗帝再三強調,奈何……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在玩。

    鳳彗帝一時氣結。從小就是這樣,無論他做什麼事情,就是沒人相信他有在努力。

    大家怎麼不想想,他訓練喜怒哀樂批奏章,那要一心十幾用啊!若不是經過一番刻苦用功,哪能像他這樣信手拈來、一無窒礙?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讓人家看起來像個輕浮之輩,爹娘不信他真心喜愛女紅、烹飪,師傅不信他有在認真讀書,連宇文端妍都不信他是真心喜歡她!

    可惡,在還沒有告訴宇文端妍自己喜歡她之前,一向只有她肯聽他說話,肯相信他的。

    他不是不想練武,但缺少那份天賦也是無可奈何。

    他也曾經想要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可他對行商沒興趣,做官嘛……他覺得可行的政策,又都會嚇得別人昏倒。

    他這輩子唯一在行,又曾獲得稱讚的就只有搞那些女紅、烹飪的小玩意兒了。那麼他在這方面努力精益求精,又有什麼不對?偏一堆人罵他不知長進。

    其實,縫衣、繡花也是有很大學問的。同樣一塊布,在巧匠手上可以變成與眾不同的華衣,落入拙夫之手,可能就是一塊抹布了。

    以前,宇文端妍總會聽他說這些事,他們會一起喝著他釀的酒、吃著他燒的菜,天南地北瞎聊一通,直至天明。

    那時候多快樂啊!全天下間只有她是他的知音。

    直到他對她傾盡一腔衷腸,她死活不信。

    為什麼?他們認識了七年,其間有五年的時間,她是他唯一的知己。

    她知道他做過的一切好事、壞事,也清楚他的優點和缺點。他自信也見識過了她的全部,從而日漸生情,很自然啊!有什麼不對?

    可她總說他在開玩笑,錯把感激當愛情。而事實上,那並不是愛。

    他不懂,如果以他對她的瞭解、欣賞和眷戀,仍不足以稱為「愛」的話,那麼,怎樣的感情才叫做愛?

    鳳彗帝越想越是不滿。「難道朕的臉上就刻著『不可信任』四個字嗎?讓你們大家總對朕心懷疑慮?」

    「奴才不敢。」喜怒哀樂跪成一片。

    「你們嘴巴這麼說,表情卻不是這回事。」欺他年輕,不諳識人之道嗎?

    「奴才……」大喜眼珠子一轉,妙計上心頭。「奴才只是突然想到一件有關宇文相爺的大事,那表情才變了樣,絕非不信皇上。」

    事關宇文端妍耶!「什麼事?快說!」鳳彗帝前事盡忘,只顧著追問有關心上人的大事。

    「宇文相爺剛才不是發了頓脾氣嗎?那不是針對皇上。」

    「是嗎?」他下身還疼著呢!她的火不是對他發的,何以要下如此重腳?

    「真的。」大喜強調。「這事要從早朝說起,幾位王爺聯名上奏要求增加賦稅,宇文相爺大力反對。」

    「這事不是早有結論,朕也批了,就照妍妍的意思,與民休息吧!三年內,絕不加稅。」

    「但那幾位王爺不肯啊!說什麼國庫空虛,若不增加賦稅,朝廷如何運作?他們又多聯合了幾位大人一起上表,非請皇上加稅不可。」

    「妍妍就是在生這氣啊?這有什麼好氣的?朕立刻下道聖旨,不准他們再議加稅一事。」鳳彗帝說做就做。

    「皇上,這樣並不能根本解決宇文相爺的煩憂啊!」

    「那怎麼辦?不管加不加稅都無法令妍妍開心,所以朕常說,朝中事務簡直煩死了,總沒個定論,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顧後,還要顧及上下左右,真真氣死人。」

    「宇文相爺是擔心加稅,百姓生活難過,不加稅,國庫空虛又易生問題。」大怒取來宇文端妍方才送上的萬言策,略掃一遍,點出幾個要項。「宇文相爺希望能從根本來富民,則民富而國強。」

    好複雜。鳳彗帝想了又想。「也就是說,妍妍不想加稅,又希望國庫充盈?」

    「大致是這樣啦!」大哀點頭。

    「那還不簡單。」鳳彗帝閉上眼,翻起腦海中的「賣身契」,半晌……

    「十三年前的八月初一,姑姑曾於道旁救一病漢,直到那病漢痊癒,聽聞乃偷門第十三代掌門,遂令他立下賣身契,有生之年,必得為我鳳家做一件事。現在我就傳書給他,要求他偷遍天下財物,相信不出一月,國庫便可盈滿。」皇帝喜孜孜地幹活去。

    喜怒哀樂瞪大眼,一副見著空中飛象的表情。

    這事兒能這麼幹嗎?聽起來是很正常,可是……好怪,真的好怪。

    四人都有相同的預感——鳳彗帝又要好心辦壞事了。

    夜半時分,宇文端妍獨對半圓的銀月發呆。

    她想起鳳彗帝日前的挑逗,心頭跳躍著烈火。

    死傢伙,剛認識的時候明明是個靦腆誠實的好青年,雖然不大聰明,老愛搞些古怪的玩意兒,卻也是循規蹈矩的。

    真不知他幾時養成了這樣輕浮的性子,成天對她毛手毛腳,害得她……心肝兒噗噗亂跳。

    說什麼喜歡她?要喜歡早幾年就喜歡了,哪會現在才想起?

    就當他日久生情好了,可……也沒見他有什麼求親的舉動啊!難道要她沒名沒分地跟著他?

    而且他現在都當上皇帝了,未來後宮佳麗三千,她一個宇文端妍又算得了什麼?

    唉!仰頭歎口長氣,圓月也似的面龐寫著無奈。明知他不是真心,偏偏她已被撩得心動。

    「不知這糾纏怎生了結?」要她和別人分享感情是不可能的,但獨佔一名帝王的寵愛……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絕對不能讓他有更進一步的作為。」他愛玩是他家的事,她可不要無端陷溺,最終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下回他敢再亂來,我踢爆他的命根子。」她作勢飛起一腿。

    「哇——」一記驚叫平空響起。

    宇文端妍可是作夢也想不到,她隨便踢踢,真的會踢中人。

    「小姐……」白髮蒼蒼的老管家倒在地上,手捂胯間,四肢抽搐。

    「寒伯!」宇文端妍脹紅著臉。「你……這麼晚了,你到內院做什麼?」女眷住的內院,一入夜,連親人都得避著,以防閒言閒語。

    老管家一向知禮守分,今兒個卻為何失儀了?

    寒伯痛得翻起白眼。「老奴……有要事稟告……我……家裡遭小偷了……」話猶未完,疼昏過去了。

    宇文端妍尷尬地蹲下身,手指戳了戳老管家。「寒伯……你還好吧?」怎麼這麼不耐操?記得鳳彗帝也被她踢過不只一次,都沒昏倒啊!

    她忘了,鳳彗帝可是經過她的玉足「千錘百煉」的。

    寒伯倒地不起,宇文端妍只好喚人來扶。當然,她不會告訴下人,寒伯是因何而昏。

    不過她想起寒伯臨昏前的話,堂堂相爺府邸居然遭小偷了!

    不知何方竊賊如此大膽,敢在虎口拔牙?宇文端妍氣勢洶洶地往庫房方向行去。

    今晚她是不睡了,盜竊猖狂,為害民生,連守備森嚴的丞相府都不放過,可見為患之甚。

    她一定要想辦法剷除這些禍患,以安百姓。

    穿越迴廊、連過三進,宇文端妍來到庫房重地。

    黑夜如墨,重壓著天地。

    本應是萬物沉眠的時候,丞相府的庫房卻是人聲鼎沸,下人、守衛們來來往往,人人臉上寫著驚疑。

    宇文端妍的到來,無異在眾人心頭丟下一塊定心石。

    「這是做什麼?一點小事就驚慌成這樣,成何體統?各自歸位去,陳統領和曲帳房留下來。」

    「是,相爺。」當家主子來到,眾人有了指針,也就放心些許,各自做事去了。

    宇文端妍面前只留下一男一女,分別是粗獷雄偉的陳統領與年過四旬猶自風采逼人的曲帳房。

    宇文端妍望了眼兩人,兩個都是業界一流好手,倘若竊案發生在他兩人眼皮子底下,而他們猶未察覺,可見犯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兩位可以說說事發經過嗎?」

    陳統領與曲帳房對視一眼,由曲帳房先開了口。「回稟相爺,府裡的金庫一向三天清點一次,今天正是清點日,可小人因為田租的事忙晚了點,直到剛剛才打開金庫,卻發現……裡頭的金銀已被盜竊一空,金庫裡只留了一盞銀燈籠。」

    陳統領接著說:「稟相爺,這銀燈籠是江湖上有名的俠盜『鬼影子』的標誌。但聽聞他一向只盜貪官奸商,卻不知為何對丞相府下手?那些錢我們本來是準備明日運抵風波港,救賑那些被海盜洗劫的漁村用的。」

    宇文端妍哼了兩聲。「這是說,在『鬼影子』眼裡,本相是個大貪官嘍?」

    「這是不可能的,蘭陵國內人人皆知相爺為國為民、勞心勞力,怎麼會是貪官?」陳統領和曲帳房同聲反駁。

    「此事暫且不議,兩位可知金庫是何時被竊?」是貪官也好、是能吏也罷,宇文端妍行事但求無愧於心。

    陳統領和曲帳房不約而同低下頭去。「稟相爺,我們……不知道。」

    陳統領補充說明:「事實上,府裡的守衛完全沒有發現有人潛入的跡象,那些錢就好像平空消失一樣。」

    宇文端妍頷首,由此可知,那「鬼影子」身手高強、鬼神莫測。

    「這件事不怪你們,是賊人太厲害了,本相……」她話猶未落,下人忽爾來報——

    「稟相爺,那個……皇上來訪。」

    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可把宇文端妍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而且……看看空空如也的金庫,再想想那個笨通天的蠢皇帝,她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什麼時候了?夜半三更,鳳彗帝居然造訪丞相府……那個混帳傢伙到底置禮教於何地?

    宇文端妍整個人冒出團團焰火。

    「快請皇上到大廳坐。」她咬牙恨道,同時揮手讓陳統領和曲帳房退下。

    宇文端妍匆匆忙忙趕到大廳,那年輕帝王已經在裡頭候著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連個護衛都沒有。

    「微臣參見皇上。」宇文端妍強忍怒氣,先行君臣之禮。

    「愛卿免禮,朕今晚來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說話間又想撲上。

    宇文端妍一個閃身,鳳彗帝再次左右腳相絆,摔得轟轟烈烈。

    宇文端妍冷冷瞪著他。「皇上請自重。」

    鳳彗帝哀怨地爬起身,不是他學不乖,實在是一見到宇文端妍,他的身子便自有意識,想與她親近,無論他如何小心都制止不了,他能怎麼辦?

    「妍妍,你好冷淡,朕的心都被你凍傷了。」

    「皇上夜訪丞相府就是想說這些?」廢話一篇,宇文端妍準備轟人了。

    幸虧鳳彗帝聰明,急插口:「當然不是啦!朕這麼晚來是想告訴你,朕終於把國庫給填滿了。以後你不想加稅就不要加稅,再也不會有人敢反駁你了。」

    宇文端妍聞言,頭皮一陣麻。「請問皇上是如何讓國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填滿的?」

    「朕讓『鬼影子』偷遍天下金銀放進去,它就滿啦!」鳳彗帝一臉獻寶樣。「妍妍,朕為了你費盡千辛萬苦,你開不開心?」言談間,他手腳就是控制不住想要碰她。

    「很、開、心。」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想也不想,在他撲上來前一腳踹過去。

    唔!正中龍根。鳳彗帝第……不曉得是第幾次在宇文端妍腳下縮成毛蟲一隻,哀哀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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