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獵物 第四章
    紐約

    美國參議員葛格雷背著手在偌大的辦公室裡來回踱著步,已過中年的身材和容貌依舊英俊如往昔,在權勢的滋潤下,他看來氣派稱頭架勢十足。

    梳理得油亮整齊的銀髮在燈光下熠熠閃耀,但是在燈光的照映中,卻也顯露了他眉宇間的焦躁和急切。

    「參議員先生,您不用擔心,我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他的助理兼保鑣裡歐面無表情地道。

    「不用擔心?那些人都是飯桶!如果讓這件事情走漏了風聲,更有甚者,還因此破壞了我們的大計,那麼就算把他們剝上一千次皮也無法彌補得回來!」他回到自己的核桃木座位上,緊緊捏著煙斗怒吼道。

    「我已經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她逃不掉的。」裡歐冷冷道。

    「可是假如守在她身邊的是柯邁可的話,那……」

    裡歐眼眸閃過戲謔的光彩,不屑道:「那正好一網打盡,這樣他就不會來壞我們的事了。」

    「裡歐,你真的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嗎?」葛格雷停住動作,抬頭望著他。

    「議員先生,您請放心,」裡歐似笑非笑地道:「您可以專心和中東方面會談接洽,其它的事情就交給我。」

    「裡歐呀裡歐,如果沒有你的話我該怎麼辦呢?」葛格雷鬆了口氣,露出他那口雪白整齊的牙齒,「你幫了我太多的忙,我該如何感謝你呢?」

    「議員先生,別客氣。」裡歐唇角微微扯動,「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葛格雷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抓起了桌上的電話微笑道:「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地談談關於那筆交易的事了。」

    裡歐不發一言,依舊謹慎地站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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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了好久的飛機,明月跟著柯邁可回到位於西雅圖的住處時,整個人早已經快累垮了。

    「老天,這種滋味只比連續趕稿三天還好過一點點而已。」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跟熊貓沒兩樣。

    再加上時差的關係,現在的西雅圖是早晨,陽光柔柔軟軟地灑落在人的身上,清晨似乎下過一場大雨,撩撥得週遭空氣清新無比。

    搞得她既想睡又睡不著,這種感覺還真是難受。

    「稍稍忍一下,馬上就可以休息了。」他支撐性地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

    明月回以他一個虛弱無力的笑,跟著走向那棟維多利亞式的建築大廈。

    「我看不出有什麼戒備森嚴的地方。」她勉強撐著眼皮,打量著外觀道。

    邁可沒說什麼,只是偕著她推開那扇大門。

    迎面看見的就是寬敞潔淨的大廳和三個電梯門,大門旁邊還有一個大櫃檯,後頭有兩名看來像是藍波型的男人。

    「柯中校,你好。」藍波型的壯漢恭恭敬敬地喊著。

    「這就是你們國防情報組的地盤嗎?」明月一時之間茫然了起來。

    「這是我住的地方。」他向那兩人微微一點頭,取出一張磁卡供作檢查。

    其中一名壯漢接過,看模樣好像是在某種機器上操作著,但是不一會兒就恭謹地交還給邁可。

    「柯中校,可以了,請進。」

    邁可點頭,這才環著明月走向電梯。

    她感覺得出身後的兩名壯漢都用著好奇至極的眼光在偷瞄著她;好像一副沒見過中國人的樣子。

    不過,最有可能的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柯邁可帶女孩子回家過吧?

    嘿嘿……她自得其樂地想著,忽不住傻笑了起來。

    「笑什麼?」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迷糊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諸多舉動和行為總是教他摸不清,他也很難搞得清楚。

    他以往接觸過的東方人從來沒有像她這樣--香港人是怎麼稱呼這種德行的--無厘頭?

    他得承認,他實在不瞭解她。

    「我是在笑……」明月突然臉紅,她啐道:「不行,我怎麼能夠告訴你呢?」

    說出來不但自己的臉皮子要盡掃落地,恐怕還要被他笑掉大牙。

    邁可輕蹙眉頭,瞧著她老半天,最後還是宣告放棄。

    「我帶你參觀一下客房,還有四周的環境。」他走出電梯,來到自己專屬的樓層。

    明月等他打開了大門,不禁眼睛一亮。

    「好大的地方,」她瞬間卻又皺起眉頭,「可惜都用來養灰塵。」

    「我的房子裡沒有灰塵。」他有點受到侮辱地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單就我的字面意思做解釋好不好?」她連忙澄清,「我的意思是房子實在太大也太空曠了,你應該多擺些東西的。」

    他率先走進房子裡,環視著客廳內的黑色沙發和一塵不染的桌椅及吧檯。

    還要擺些什麼?他該有的東西都有了。

    「我不是女人,不會擺設一些不適用的小玩意兒。」他將自己的行李袋放在沙發邊,然後腳步穩健地走向客房,「客房在這裡,請跟我來。」

    明月邊跟邊回頭看著乾淨卻一絲不苟的大廳,心裡頭好生惋惜這大片空白。

    這麼寬闊的房子應該擺上一大堆溫馨的家居照或者一些鮮花什麼的,這樣才有家的氣氛嘛!

    不過這屋子的風格倒是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樣,都是屬於實用型的。

    「我很少招待客人,所以請你一切自便,就當在自己家一樣。」他替她將小袋行李放在大床邊,淡淡道。

    明月打量著她暫時的房間,有點慶幸至少壁紙的顏色頗為清新可喜,不至於太過實際呆板。

    「看起來很舒服,謝謝你。」她好奇地壓壓軟呼呼卻彈性十足的床,咧嘴一笑道。

    「不客氣,你累了,先休息休息吧!」他隨性地褪下外套,露出偉岸堅實的身軀,「我想先去沖個澡,廚房裡應該還有一些微波食品……你應該會使用微波爐吧?」

    「你就只有微波食品嗎?」她瞪大眼睛。

    「那是我的日常食物,或是你要叫外賣?」他斜倚在門邊,略一思索道:「城裡有幾家不錯的中國餐館,我們可以叫炒麵來吃。」

    她看著他,實在難以想像有人能夠以微波食品過活;她情不自禁地心疼起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雖然知道美國大城中有大半人口都是以方便快速的微波冷凍食品為主餐,其中又以單身漢居多,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替他難過。

    這樣一個英挺偉岸的男人卻沒有人可以好好照顧他,讓他「淪落」到以冷硬的微波食品為生……

    像他這類的007英雄怎麼可以遭受到如此對待呢?

    明月半是憐惜半是激動地挽起了袖子,毅然決然道:「我做飯給你吃。」

    邁可不禁愕然,他細瞇起眼睛,「你說什麼?」

    「我正愁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既然如此,那乾脆以後每餐都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保證一定會把你養的又白又胖,讓你每天都能夠享受到可口的美食和家庭的溫暖……」她摀住嘴巴,「呃,我不是那種意思,我指的是……」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能夠聞到香噴噴的晚餐的確是一件幸福的事。」他的聲音透露著嚮往之情,眼神專注而幽遠,彷彿正凝望向一個遙遠未可知的地帶。

    她停止了解釋,黑眸溫柔地凝視著他。

    深沉如他,卻有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感情--他並不像他外表那般堅強無情,事實上她覺得他的冷漠只是想掩飾他的熱情。

    她似乎又開始剖析他了,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相處不到幾天,這個男人就已經撩撥起她內心深處的異樣感覺。

    她想要瞭解他,甚至想要分擔他眼底長駐不去的苦澀。

    明月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住了,她咬著唇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種感覺來得太強烈了,她幾乎不能招架……

    「……古小姐,古小姐?」

    她突然驚醒,張大嘴巴看著他,「你叫我?」

    「是的,」他道:「你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

    「對不起,請你再重複一遍好嗎?」她窘然地道。

    他看著她緩緩點頭,「我方才說,做菜還要花費精神力氣,所以我考慮以後還是叫外賣好了,這樣省得麻煩。」

    「才不,一點都不麻煩,我喜歡做菜。」她瞪著他,堅持道:「只要你告訴我最近的生鮮超市在哪裡,我就可以買菜回來煮。」

    「西雅圖美味的餐館很多,我們何不--」

    「不行。」她雙手叉腰,反應激烈地道:「我堅持!」

    邁可吃驚地道:「古小姐。」

    「我吃不慣外食,再說我又不是不會做菜,」她踮高腳,阿莎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所以這種廚房的事就交給我這個娘兒們做吧!你還有更重要更偉大的事情要做呢!」

    邁可還來不及拒絕,明月又續道:「還有,以後不要叫我古小姐,直接叫我明月,或者替我取個英文名字也可以。」

    「我喜歡你的名字。」他突然開口,認真地道。

    「很好,那麼你就叫我明月,我叫你邁可。」她攤攤手,吁口氣道:「好,這些繁文褥節擺平了,現在我想先睡個覺,你不介意吧?」

    他愣了愣,「呃,當然,你請休息。」

    待得他高大的身子離開之後,明月全身攤平在柔軟的大床上。

    窗外有吱吱喳喳的鳥叫聲,她忍不住翻身爬了起來打開窗戶。

    六月的西雅圖和風就這樣柔柔地吹進了房間,帶來了一絲清涼的氣息。

    這就是西雅圖。

    明月斜倚在窗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感受這徐徐吹來的風。

    她對於西雅圖的印象僅存在「西雅圖夜未眠」的這部片子裡。

    只是不知道柯邁可是不是像劇中的湯姆漢克斯一樣,是個夜夜孤獨的西雅圖未眠人?

    風輕緩地撫慰著她的臉龐和髮梢,彷彿在悄悄的進行催眠似的,明月最後還是不支地睡著了。

    「我把水瓶放在這裡,如果你想喝水的話……」

    遵可的話隨著腳步倏然停止,他捧著玻璃水瓶站在房門口,怔怔地望著伏在床上窗台邊,沉沉睡去的她。

    微風撩撥起了她幾縷發繚,好眠酣睡的她臉龐一片祥和寧馨之色,像是一個落入人間的天使……

    他放輕了腳步走向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乎放在床上。

    六月的風雖然舒暢,但是一不小心還是容易著涼。

    邁可動作輕柔地拉上薄被覆蓋住她的身子,生怕驚醒了她。

    他緩緩地坐在床沿,情不自禁地緊盯著她細緻的臉龐。

    她的嬌容有典型東方的婉約之美,然而在黛眉紅唇之間,卻有一份屬於自己的獨特風韻。

    他想起了她的嫣然笑語和機警對話,不禁淺淺莞爾。

    這樣的一個女子卻被無辜地扯進危機,這究竟是誰的錯誤?

    不過無論如何,他會盡力保護她直到事情了結。

    邁可大手不自覺地描繪著她細嫩的臉蛋,藍眸不由自主地柔了。

    六月的早晨,在初陽淺照中,床畔偉岸的男子和枕上恬美的女子交織成了一幕如詩如畫的幽情。

    危機四伏裡,難知誰是友是敵,但是此刻的寧馨卻溫暖了他心房的冰冷,吹化了他心頭的寒霜。

    望著她熟睡的臉,生平第一次,他有種祥和乎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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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時分,明月穿著一件寬大的T恤和牛仔褲,悠哉地晃出了房間。

    在睡過長長的一覺,洗過舒舒服服的澡後,她覺得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寬大的客廳充滿了暈黃色的燈光,分外憑添幾分溫馨,但是卻空無一人。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敲擊鍵盤的聲音,她循聲走向來源處。

    「我可以進去嗎?」她倚在他的房門口,有些怯怯地問道。

    他倏地抬頭,卻沒有停止住手上的工作,「你餓了吧?我打電話叫外賣。」

    「你吃過了沒?」她反問。

    他微微搖頭,眼睛依舊專注在屏幕上,「你想吃什麼?」

    「冰箱裡除了微波食物外還有什麼?」

    「柳橙汁。」他想了想。

    「我出去買東西好了,附近哪兒有生鮮超市?」她自告奮勇地道。

    既然早上已經宣稱要料理三餐了,她當然不能食言。

    他的眸光從計算機移至她的身上,「等等,你人生地不熟的,貿然出去太危險;今天晚上就叫外賣,等到明天我再帶你去購物。」

    她愣了愣,「噢,可是……」

    「西雅圖是著名的美食城市,只要你說的出來的菜名都有得賣。」他隨手爬梳過濃髮,站了起身。

    「可是這樣還要花你的錢耶!」她遲疑地道。

    他一怔,失笑道:「那又如何?」

    「我不喜歡佔人便宜。」

    「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他走出臥房,到茶几上取過電話,「你想吃什麼?」

    「那我付錢好了,用台幣跟你換美金。」她搶著道。

    「我不習慣讓女人付帳;」他挑起一邊的眉毛,四兩撥千金地回拒了她的提議,「想吃什麼?」

    她瞅著他,猶豫地道:「可是……」

    「我們有比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別把精神浪費在爭論這個上頭。」

    他一語驚醒夢中人,明月這才發現自己怎麼這樣小家子氣?

    乾脆一點嘛!反正這個被佔便宜的人都不吭聲了。

    「好,」她不再爭論,而是好奇地問道:「西雅圖什麼東西最好吃?」

    他蹙眉,「這可考倒我了,我平常對食物並不講究,所以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最好吃和最難吃的。」

    「你一定有一副鐵胃。」她眼珠子一轉,斷然下結論。

    所以才會對微波食物毫不挑剔;不過她可不行,只要讓她連續吃上兩天的微波調理包,她一定會忍不住大喊救命的。

    「所以你想吃什麼?」他重複問道。

    「嗯,有中國菜吧!」她突然想起早上他說過的。

    「好,那麼就叫中國炒麵。」他撥了電話。

    「你唯一認識的中國菜就是炒麵嗎?」她好像已經聽他提過好幾次了。

    「它最方便。」

    「噢。」

    在等待外賣的同時,邁可又回到了計算機桌前。

    明月不甘寂寞地跟到裡頭,好奇地東摸摸西摸摸道:「你的計算機好特別,是黑色的耶……我好像沒有在一般的市面上見過這種機型的。」

    「這是國防情報組專用的計算機,它的功能比一般市面計算機多。」他移動鼠標,找尋著窗口內的對象。

    「你在找什麼?」

    他遲疑了一下,「這是國家機密,請恕我無法解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在找出是誰寄電子郵件給你的。」

    「找得出來嗎?」她懷疑地看著他,「我不相信,因特網不是無跡可循的嗎?」

    「不是絕對無跡可循,只要用對方法。」

    「我猜這個方法也是國家機密嘍?」

    他點頭,掌控鼠標移動;明月只看到一道道亂碼似的號碼和數字飛快掠過去。

    「真的找得到嗎?」她還是忍不住質疑。

    他抬頭望了她一眼,「還記得去年台灣的新聞:有人在網絡上宣稱要刺殺美國總統的事嗎?」

    她重重點頭,「嗯,嗯,後來是美國聯邦調查局的人員追查到台北某大學,才發現是惡作劇,虛驚一場嘛!」

    他唇角微微牽動,「所以世上沒有絕對秘密的事。」

    「嘿!」她發現了他話裡的語病,頓時樂得跟什麼似的,「所以說了,你們這套『方法』也不是絕對秘密的,對不對?還是有可能被人家知道的,對不對?」

    「至少絕不可能從我身上洩漏出去。」他眸光一閃,沉聲地道。

    她盯著他,真誠地道:「我相信。」

    他回眸望進她真摯的眼底,一時之間心頭滋味複雜莫辨……

    有種寬慰,有種竊喜,還有種他無以言喻的滿足感。

    他低咳一聲,試圖揮去這種不熟悉的滋味,「我明天會聯絡我的屬下查查最近白宮或各處組織有沒有什麼異狀,還有,近期我會休假在家,絕不會讓你落單,順便試試破解那堆亂碼是什麼。」

    「這樣沒關係嗎?」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指的是?」

    「查白宮或各處組織有沒有什麼異狀,你這是在懷疑自己人嗎?」

    「中東任務原本就是一項『自己人』才知道的機密,如今洩漏出去,我不知道我能夠相信誰。」他冷冷一笑,「再說,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也不希望危言聳聽打擾上級。」

    明月單手支著他的計算機桌沿,若有所思道:「假如真的讓你查出來是誰,那麼你要怎麼做?」

    「揪出他,交給法治單位,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毅然道。

    「可是……假如那個洩密者是你認識的人,或者幕後黑手是你的上司呢?」她一臉緊張。

    他看著她正經八百的模樣,不禁啼笑皆非,「你真不愧是小說家,聯想力如此之旺盛。」

    「別說不可能,有時候往往最不可能的事就越可能發生。」她恫喝著。

    「我沒有說不可能,我只是奇怪你為何會有此聯想?」他索性停止手上的動作,專注地笑看著她。

    「你難道沒有看過諜對諜電影?那麼至少你也看過『肯尼迪之死』這本書吧?」她煞有介事地睜大眼睛道:「政治都是黑暗的,有時候你效忠的人正是你的敵人,而且還有可能隨時捅你一刀呢!不可不防呀!」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的笑意並沒有因此而稍減,「我也贊同你的說法,只是在這件事裡,我尚未找到任何證明我上司涉案的證據來,所以我不願先預設立場。」

    「你的口吻好專業喔!」她目瞪口呆,忍不住鼓掌,「哇,好棒。」

    他被她天真的舉動逗笑了,笑聲再也抑制不住地輕溜出口。

    「哈哈……」他撫著前額,不住朗聲大笑。

    明月被他的反應給嚇了一跳,她又驚又喜地看著冷然的他大笑的模樣。

    「你笑起來很好看。」她著迷般道。

    不過他的笑含有致命的吸引力,明月開始覺得心頭一陣亂糟糟的,好像心臟跳上跳下的失去了節拍。

    他的笑聲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眼底的一抹溫柔,「從來沒有人說過我笑的好看。」

    「那是因為你都沒有笑給人看過呀!」她急急地道:「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而且我覺得你真的很開心……所以千萬不要再說世上沒什麼值得歡笑的事了;你看,其實歡愉的種子都在我們四周俯拾皆是,只要你敞開心扉,就會發現世界很美好的。」

    她的話引起他一陣沉默。

    明月又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你為什麼那麼希望我笑?」他緩緩開口,「我開不開心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嗎?」

    「當然。」她迫不及待地點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眸光瞥向他處,「謝謝你的關心。」

    「不客氣,」她等了半晌,「然後呢?」

    「然後什麼?」他的注意力又轉回到計算機上。

    她情不自禁捧住他的臉龐,一把轉向自己,「喂,我們還沒談完。」

    「沒有嗎?我們還有什麼沒談的?」他瞇起眼睛,著實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下。

    「你既然知道開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然後呢?」她執拗地道:「你還沒說出口呢!」

    他不明所以地瞪著她,「說什麼?」

    她以輕快和想當然爾的語氣道:「說你以後會讓自己過開心的生活,並且每天大笑幾回。」

    「這是你的標準答案,但不是我的。」他硬生生將頭轉回到屏幕前,有些不悅地道。

    「你不要一副是我逼你的樣子,你剛剛自己不是也說了,你開心是一件重要的事。」她指出。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

    「可是你贊成啦!」

    「就算我贊成,那也不代表我以後必須要天天都得過著開心的生活,並且像個白癡似的一天大笑三回。」他緩緩按摩著眉尖,突然覺得頭痛。

    「可是……」

    「我並不是請你來當我的心理醫生,也不需要你來教我該怎樣過我的生活。」他低聲吼道。

    明月瞬間住嘴,她垂下了眼瞼,怔怔地站在原地。

    是呀,她怎麼就這樣雞婆呢?寄人籬下還不懂得謹言慎行,做什麼如此多嘴?

    她的沉默讓氣氛陡然陷入一片尷尬中,邁可突然覺得心重重一緊,有種怪異的抽疼感。

    「對,對不起,」他困難地道著歉,有些結結巴巴,「呃,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吼的,我只是,我……」

    明月眼皮子撩都不撩一下,但是她的耳朵已經高高豎起了。

    咦?耶?

    邁可凝視著面前這個嬌小的女郎,有些窘然地輕咳了兩聲:「咳,咳,其實我瞭解你的意思,只是……我不習慣被人指點。」

    而且過慣了如此麻木的生活,教他如何能夠重新去感受生命中的歡愉?

    他除了懷疑生命有歡笑存在外,他甚至還懷疑自己怎麼可能感受得到這種歡笑?

    他不習慣沒有戴上防護罩地過生活。

    明月耳尖地聽著他的告白,忍不住偷偷地咬緊唇瓣,免得竊喜的笑聲一不小心就冒了出來。

    看著這個大男人一下子變得像個羞於認錯的小男孩一樣,她心頭不由得充滿憐惜和甜甜的笑意。

    「我很抱歉,請你……不要難過。」他別腳地安慰著她,擔心她會哭泣。

    明月頭越垂越低,她的肩頭一陣顫動。

    邁可心慌意亂地看著她,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居然對此情況手足無措起來。

    「你別哭,」他的一雙大手簡直快沒處擺了,不知該拍拍肩膀安慰她好,還是去抽幾張面紙給她擦眼淚好……「只要你別哭,我什麼都答應你……你不是想到生鮮超市去嗎?我載你去,我可以馬上載你去!」

    明月實在很想要強忍住,好多A一些禮物什麼的,但是她實在憋不住了。

    「哇哈哈哈……」她捧腹大笑,腰都快站不直了。

    「你?!」他怔了兩秒鐘,隨即發現自己受騙了。

    「哈哈,你好可愛喔!」她一邊笑一邊擦去眼淚,「你真的好善良好善良,我真感動。」

    「是嗎?我倒覺得我像個呆子。」他憋著氣道。

    「對不起啦!」她嘻皮笑臉地晃到他面前,拚命搞笑好安慰一下他受傷的男性自尊心,「不過你的話令我感動,真的,你很會安慰人。」

    他注視著她,懷疑地道:「是嗎?」

    「是是是。」她點頭如搗蒜,「你知道嗎?任何人聽了你的話之後,都會感覺到心頭一陣溫暖,就算有天大的不愉快也都會拋到腦後去了。」

    他凝視她笑意盎然的眼眸,低聲道:「那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啊?」她沒聽清楚。

    他搖頭,「沒事,既然你沒事了就好。」

    明月搔搔頭髮,正想要說什麼,突然間對講機嗶了一聲。

    邁可走向客廳,按下嵌在牆內的紅色按鈕。

    「柯中校,您叫的外賣員在樓下,請問是要讓他上樓去還是您要親自下來?」一個男聲恭敬響起。

    「我下去拿。」他切斷了通話,回頭對明月道:「你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回來。」

    「西雅圖的外賣沒有送上門的嗎?」幹嘛還要自己下樓拿?

    「我喜歡小心行事。」他走向大門。

    「噢。」她望著他寬闊的背影,不禁泛起了一絲微笑。

    不愧是情報組的,事事講求小心,隨時要注意有沒有人要暗殺自己。

    不過這樣不會很累嗎?

    假如是她的話,她早晚會得精神衰弱症。

    邁可很快就回來了,還拎著一大袋香味四溢的食物。

    「哇,好棒。」她快樂地接過他手上的東西,迫不及待地打開。

    「希望你吃得慣。」

    明月肚子早已咕嚕亂響了,她抬頭嫣然一笑。

    「我現在可以吞下一頭牛,所以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她遞給他一盒炒麵,然後打開自己的就吃將起來。

    他坐入沙發,緩緩地挾取著長麵條,「還合你的胃口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

    她滿足地吞下一大口麵條,滿面笑容地道:「嗯,好好吃。」

    邁可看她吃得高興,他的胃口瞬間也好了起來。

    「今天的炒麵很好吃。」他咀嚼著麵條,不禁輕語道。

    而且吃來特別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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