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戀愛 第六章
    雷諾斯先生是一個年約四十歲的法國男人,他對嫵紅可說是一見鍾情,從中正機場第二航站出關口的第一眼開始,就對這個嫵媚嬌嫩的東方佳人百般獻慇勤,尤其在得知她是何人的看護,不是何人的女朋友後,更是大獻溫柔體貼,連嫵紅都快受不了了。

    雖然她的英文還不錯,但她還是佯裝講得很破的樣子,免得他拚命找自己聊天。

    這跟她先前所設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滿肚子想要請教他畫作鑒賞的看法統統吞回肚裡去了。

    她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能再來一個外國麻煩。

    而艾何人也變得很奇怪,本來下午還有說有笑,又開始對她露出那種不設防的溫柔笑容,可是雷諾斯先生一到,他就陰陽怪氣起來,而且對她不爽到現在。

    嫵紅盯著白瓷盤裡誘人的牛排龍蝦,突然沒了胃口。

    難得可以吃一頓豐盛大餐呢!

    她還是試著切割起烤得嫩嫩的牛排,放進嘴裡,可是神情卻有些無精打采。

    堅持要坐在她身邊的雷諾斯一會兒遞叉、一會兒又遞胡椒罐,現在看到她食之無味的模樣,忍不住又傾身過來。

    「這份餐不合你的胃口嗎?要不我的香煎鵝肝跟你換?」

    坐在他們對面的何人看得怒火中燒,手上握著的銀叉都快彎掉了。

    「雷諾斯先生,我相信練小姐很滿意她的餐。」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畢竟是她『親口』點的,她一定『愛極了』,你說是嗎?練小姐。」

    嫵紅瑟縮了一下,她也很不爽快啊,可是有鑒於他們這是公事晚餐,她就算再不滿也只能壓抑下來。

    「沒錯,我很好,而且這牛排很嫩。」她對雷諾斯嫣然一笑,「我真的很喜歡吃,雷諾斯先生不必特地把你的餐換給我,真的。」

    她為什麼對這個洋鬼子解釋那麼多?還對他笑?!

    何人只覺一口悶氣堵在胸口,眸光跟著變得幽暗。

    雷諾斯被這個笑容迷得七葷八素,「是這樣的嗎?那就好,我還以為這道菜不合你的胃口。」

    他們就這樣當著他的面打情罵俏起來,有沒有把他放在眼底啊?

    何人呼吸稍嫌急促,深邃的眼眸透著危險的氣息,看得嫵紅一陣膽戰心驚。

    又是這種懾人的恐怖表情,她又做錯什麼事了?

    她乖乖地低頭吃著餐點,決定不涉入他們男人的戰爭中。

    「雷諾斯先生,敝公司與你談妥的條件已擬好,在合約內都有詳加註明,只等你明天到公司簽約了。」何人微挑眉,臉上似笑非笑,「只是不知道雷諾斯先生還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可以趁早提出,或許雙方還可以再討論。」

    不知怎的,何人的聲音不高也不低,但聽在雷諾斯的耳裡卻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強大壓力感。

    雷諾斯連忙收起浪漫過頭的表情,誠懇又恭謹地說:「不不不,貴公司肯給我這個機會與你合作,這可是我的榮幸。至於合約條件方面,就照我們之前談好的那樣,不用再添加什麼了。」

    美人重要,江山更重要,尤其是康培爾這種跨國大集團,能夠在裡頭擔任顧問一職,他回法國以後走路更加有風了。

    何人滿意地笑了,勝利地瞥了嫵紅一眼——看,你的仰慕者也不過爾爾。

    嫵紅翻了翻白眼,覺得此刻的他真的很像是在鬥氣的小朋友,用盡心機就是要在她面前示威囂張一下。

    無聊,誰管他們什麼合作不合作,合約不合約的?

    嫵紅還是一聲不吭地吃起肉質甜嫩的大龍蝦,突然覺得胃口全恢復了。

    古人說得對,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她幹嘛要在乎那個姓艾的在想什麼?

    她興高采烈地吃著龍蝦肉,開開心心地端過琉璃杯喝了一口冰水,再繼續跟美食奮戰下去。

    何人和雷諾斯輕鬆地聊起時事和國際金融局勢,不過兩個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們的心神大部分都用來偷覷嫵紅的動靜。

    只見她吃掉了一大盤的主菜後,又逕自喚來侍者,點了一大客香蕉船。

    在秋天吃冰?她有沒有搞錯?

    何人終於忍不住了,趁雷諾斯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他伸長手臂拿走她面前那客特大號香蕉船。

    「喂,你幹什麼?」嫵紅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甜點被搶走,氣得握緊湯匙抗議。

    「吃冰對你身體不好,不准吃。」他面無表情地道。

    「你好奇怪,你們談你們的,我吃我的,你為什麼要管我吃什麼東西啊?」她氣紅了臉頰,「再說香蕉船又不很冰,而且它比難喝的紅酒好吃多了,你們都可以喝紅酒,為什麼我不可以吃冰?」

    他一時語結,繃著臉道:「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你……」

    她傾身過去想要搶回來,他卻拿得高高的,就算她踮起腳尖也拿不到,「你還給我啦!」

    「噓,大庭廣眾之下搶冰淇淋很難看的。」他打從下午到現在的一口悶氣總算討回來了,不禁笑得好燦爛。「淑女形象要保持。」

    「保你個頭!」她真的氣到口不擇言,從沒有罵人罵得這麼順口過。

    「嘖嘖,小淑女練嫵紅幾時變得這麼粗暴了?」她臉越紅他就越想逗她,握著那杯香蕉船,他作勢拿起湯匙要挖來吃,

    「看來這杯冰淇淋還是由我來幫你吃掉好了,免得你越吃火氣越大。」

    「艾何人!」她從沒見過比他更厚臉皮、更愛欺負女生的人了!

    他在人前那副爾雅溫文的模樣根本就是裝出來的,他其實是一頭披著羊皮的恐龍!

    「你再過來我就真的把冰吃掉喔。」

    「你……」她氣得直喘氣。

    「要我把冰還給你也可以,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他好整以暇地道。

    「什麼事?」她對他大眼瞪小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問。

    「不准再對雷諾斯笑。」他皺著眉開出條件。

    這什麼爛條件?

    「我又沒有對他笑。」

    嫵紅覺得他真莫名其妙,一整晚她都對著牛排龍蝦微笑,誰有興致理會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

    「你明明有。」

    何人像個頻頻抱怨不滿的小朋友,賭氣地道:「難道你不知道法國人最是濫情的嗎?」

    她打了個呵欠,「那又怎樣?他濫情他的,關我什麼事?」

    「他們的追求手段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他咬牙切齒,氣惱她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尤其最喜歡吃你這種天真無邪的小甜點了。」

    「小甜點?我不是你的掃把星嗎?」她沒好氣地反駁。

    他從沒想到她還挺伶牙俐齒的,看來從前小覷她了。不過想要跟他比,她還得再回去練習個幾十年再說吧!

    「你誤會我了。」

    他露出誠摯的笑容,煞有介事地歎了一口氣,「難道我們一直要在誤會中過日子嗎?」

    這個男人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難怪他的臉龐可以光滑到這種程度,就因為臉皮太厚了,連痘痘都冒不出來。

    「我不管什麼誤不誤會,你到底要不要把香蕉船還給我?」

    「你還沒有答應我。」

    「好啦、好啦!」

    反正她又不喜歡雷諾斯,尤其他動不動就想要湊過來的舉止更是令她手足無措,逃都不知道該怎麼逃。

    何人心滿意足地咧大了嘴微笑,這才把融化了的香蕉船還給她。

    「都是你,把我的香蕉船搞到融化了才要還給我。」嫵紅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忿忿地挖著融化的冰淇淋塞進嘴裡。

    他微微一笑,「這樣才不會太傷胃。」

    她一愣,湯匙還咬在嘴裡,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他故意跟她又鬧又哄的,就是要拖延時間,好讓冰淇淋融化,免得太凍口又傷胃?

    嫵紅望著他溫柔的笑臉,心頭驀然一陣亂糟糟。

    哎呀,她已經搞不清楚了。

    雷諾斯神清氣爽地回來,看得出還特意修飾了一番,笑咪咪地問:「練小姐,不知道你明晚有空嗎?」

    「我……」

    何人臉色微微一沉,聲音低沉地道:

    「雷諾斯先生,很抱歉,練小姐是我的看護,恐怕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陪你。」

    而且也沒有立場跟理由陪你吧?他眸光幽幽,看得雷諾斯又打了個冷顫。

    「那……這是我的名片和行動電話號碼,如果練小姐有空的話……」他遞了過去,嫵紅本能接下,雖然被某人的冷箭盯得全身刺痛發涼。

    「雷諾斯先生不是下個星期就要回法國了嗎?」何人輕柔到近乎危險的聲音插入兩人之間。

    雷諾斯是公司在巴黎辦事處新聘的顧問,以後除了三個月一次的匯總報告需要來台灣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法國,他懷疑雷諾斯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追求佳人、打情罵俏。

    雷諾斯有一絲尷尬,反而是嫵紅看不過去,甜甜地道:「這樣

    太好了,下次有機會到巴黎的話,可能還要麻煩雷諾斯先生帶我四處走走,參觀巴黎的美景名勝了。」

    聽她這麼說,雷諾斯又高興起來,歡喜的道:「那有什麼問題?你會發現我是個不錯的嚮導。」

    「我相信。」嫵紅微笑點頭。

    何人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心情又莫名其妙地鬱悶了起來。

    真是……去他的。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胸悶揪痛感?練嫵紅是他要整上一輩子的敵人,還是害他三番兩次狼狽不堪的禍首,他不過是不小心吻了她一下,該不會就這樣對她萌生什麼感覺了吧?

    他悚然一驚,硬生生壓下內心的恐慌,努力維持面無表情。

    開什麼玩笑?

    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這個小刺蝟掃把星?

    應該是腦震盪還沒全好的關係吧?所以才經常有這種突發的心痛胸悶和頭暈腦脹。

    以後多得是時間整她……千千萬萬別再忘記了。

    何人端起紅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

    郝東東婦產科醫院和郝北北婦產醫院比鄰而立,兩家的生意和口碑都是台北赫赫有名的,只是郝氏兄弟從小不和,水火不容也是遠近馳名,幾乎只要到郝東東醫院做產檢,就決計不能再到郝北北醫院生產,否則就會發生兩家婦產科醫院共同搶人的局面,接下來又是兩名滿頭銀髮的老院長衝出來「潑婦」罵街的情景。

    所以郝東東、郝北北的病人們都很知趣,出了醫院大門口不是向右轉就是向左轉,絕不會有向右轉之後又向左轉「誤闖禁地」的錯誤出現。

    可是今日午後,一輛黃色計程車不偏不倚地停在郝東東醫院和郝北北醫院的中間,車門被用力推開,一名滿頭大汗的男人扶著他大腹便便,叫得驚天動地的太太下了車,急吼吼地叫道

    「快,快來人啊!我老婆要生了!」

    他話聲剛落,只見郝東東和郝北北醫院的護士們不約而同衝了出來,訓練有素地推著推車,下手搶人。

    「這邊、這邊……」

    「不對啦,是這邊……」

    「到我們這邊生是穩的啦!我們郝北北醫院馳名台北,我們院長更是十大傑出名醫之一,來這邊生就對了。」北方護士鼓起三寸不爛之舌的遊說。

    東方護士也不甘示弱,舌燦蓮花地道:「來我們這邊才是穩生的啦,我們郝東東醫院是十大傑出醫院之一,我們院長可是留美博士,麾下的醫生醫術高超,保證無痛分娩又快又好。」

    孕婦的先生慌亂間急忙點頭,「好好好,就到你們那裡去。」

    「不不不,先生且慢,我們醫院的醫生更加厲害,而且在我們醫院生產還有三天免費的補品伺候,小寶寶滿月的油飯和紅蛋也由本院提供,可說是一舉數得啊!」北方護士連忙拿出最新廣告DM來。

    痛得快死去活來的孕婦突然強忍著痛楚睜開眼睛,顫抖著手指著DM道:「老公……這家好……這家好……還有免費送坐月子的麻油雞……」

    家庭主婦的精神果然無所不在,連這麼重要的時刻都不忘貨比三家不吃虧。

    眼看孕婦快被搶走了,東方護士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張更大的海報,「來來來,本院不但負責產前產後一切的補品燉湯和油飯、紅蛋,還贈送小費寶一到三個月的小衣服,從小內衣到小襪子應有盡有,保證是世界名牌,不加螢光劑不含汞,信譽保證!」

    孕婦眼睛都亮了起來,忍著痛抓住老公的手道:「這……這一家更好,就去……這一家……」

    北方護士還要再開優惠條件,東方護士已經對她們扮了個鬼臉,興匆匆地扶著孕婦躺上推車,飛也似地推進醫院。

    一場搶人較量戲碼落幕,郝東東醫院先馳得點暫贏一分。

    北方的護士們氣得跺腳,只得訕訕然地回去。

    突然間,一輛黃色計程車停了下來,又是一個孕婦尖叫連連,可是這次是司機老大急忙繞過車頭來開門,又小心又緊張地抱著老婆,「啊……阮某要生了,趕緊救命喔!」

    「這裡、這裡!」北方護士們推車推到一半,欣喜若狂,二話不說就擁上前推著孕婦就往醫院衝去。

    等到東方護士們聞聲又推車衝出來時,孕婦早被帶走了,她們氣得跳腳,可是也只能怪自己動作太慢,下次一定要更加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不可。

    一比一平手。

    話說司機老大的老婆尖聲嚷道:「啊!我要生了……要生了

    「等一下、等一下,就快要到了。」北方護士們急急等電梯門開,才剛把車子推進寬闊的電梯裡時,突然聽到啊地一聲慘叫。

    站在最尾端的新護士手足無措地抱著渾身光溜溜的小嬰兒,臍帶還連著母體,一臉想要哭的樣子。

    「呃……」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人人面面相覷,最後遲疑地鼓起掌來。

    生了總是一件大喜事啊!

    「快上三樓做後續處理。」冷靜的老護士下令,彎下腰對滿面羞窘的孕婦安慰道:「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你這個還不算快的哩,上次啊,有一個孕婦更急,她才剛被推進醫院大門就生了,哈哈哈……那個才好笑。」

    「護士小姐……」孕婦怯怯地拉拉她的袖子,小小聲地道:「別說了,上次那個……就是我啦!」

    「啊?」老護土的笑容瞬間僵住,看著司機老大很不好意思地抓耳撓腮,乾笑的表情,接下來電梯裡的氣氛就像小丸子的爺爺說錯話那一幕,一陣陣帶著落葉的冷風咻地捲過去。

    呼!呼!

    ……人人額頭出現三條黑線。

    ***

    而在兩家醫院相對的三樓院長室窗口,一顆銀髮頭冒出窗口,口沫橫飛地咆哮起來。

    「郝東東,你這只死果子狸,我鄭重警告你,雖然我家秀人跟你家嘉子訂婚了,可是不表示你就可以大搖大擺的縱容手下搶我的客人,下次再給我知道你使那種下流賤招,我一定不放過你!」

    另外一顆銀髮頭也伸了出來,對著他破口大罵。

    「郝北北,你這只死老狐狸,明明就是你們家護士不識相來搶我們家的客人,搶不到不自我反省還怪我家護士,真是太沒品、太沒道德、太沒禮義廉恥了,你們懂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啊?」

    「什麼先來後到?明明就是你們家搶我們家的人!」

    「誰搶你們家的人?我都還沒有跟你算你搶我大乾女兒的事呢!秀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認了你這個乾爹,老狐狸、老不修、老不死的,你看,都是你害得他們兩個不得不在訂婚後就匆匆出外,是不是你這只死老狐狸欺負我家嘉子啊?」

    「要比老是你比我更老,千年果子狸,萬年果子狸,嘉子才倒霉認你這個乾爸爸咧,我對她不知道有多好。哼!說我把他們逼出外去,我看是你吧?也只有你這個心理變態的會見不得女兒跟女婿好,變態果子狸!」

    「你罵我什麼?你有膽再罵一次啊!」

    「變態果子狸,變態果子狸,難不成我怕你啊?」

    「老不死的狐狸怪,早晚有一天我把你嗤哩卡喳掉!」

    「什麼?你罵我老不死的狐狸怪?你……」

    眼看兩邊的院長罵到都快腦充血了,兩方的醫生見怪不怪地衝進來勸架,二話不說就把兩個火氣旺盛的老人家拖離窗邊。

    「院長,您冷靜一下。」

    「院長喝杯茶,順順氣。」

    一隻千年果子狸和一隻老不死的狐狸怪坐在沙發上不約而同大叫一聲——

    「我絕對不跟他善罷甘休!」

    一干醫生看這兩個頑童似的老院長,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卻也只能翻翻白眼繼續他們千篇一律的勸架。

    ***

    客房裡有二十一寸的電視機,可是何人還是堅持嫵紅一定要到書房陪他。

    就這樣,嫵紅抱著雙膝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看著HBO播放的電影。三十寸的液晶螢幕原本是安裝在電腦上,和外國客戶談生意時好放映一些影片或資料,可是自從他硬性規定她得陪他待在書房後,她就自然而然地霸佔了這個好康的。

    如同現在,何人在紅檜木大書桌後處理著繁重的公事,筆記型電腦螢幕不斷有新訊息進入,嫵紅卻舒舒服服地背靠真皮沙發,抱著條毯子看電影看得入神。

    好看的「神鬼傳奇」不論重播多少遍都是她的最愛,當她看到布蘭登費雪對著祭司印何闐的木乃伊之身大吼時,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剛傳真一張重要合約的何人聽見她小小的笑聲,忍不住一陣莞爾。

    老實說,這種有人陪在身邊的滋味還挺不賴的。

    一向清寂的別墅變得格外溫馨,這是他從未預料過的附加價值。

    他站起身,緩緩舒展頎長英挺的身子,走到她身畔盤腿坐下。

    「好看嗎?」

    他看著螢幕上眾人奔逃出埃及黃沙古城的景象。

    「神鬼傳奇」聽說票房和口碑都不錯,君人從美國首映就一直催促他非去看不可,但是他覺得這種裝神弄鬼的片子只有娛樂人們的效果,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畫作欣賞家的嫵紅也會這麼喜歡這種譁眾取寵的電影。

    「很好看喔,真的非常非常有意思。」她興奮地抓住他的手臂,顯然是在激動中誤將他當作「姐妹」了。「我好喜歡男女主角之間的互動和感情,看似一柔一剛,卻是剛中帶柔、柔中有剛,非常有意思。還有那美麗的埃及和神秘的傳說……你看螢幕上的古埃及景象,好美,就像一幅以金線繡成,永不褪色的畫。」

    「那是電腦特效做得好。」

    他仔細看了一下,微微點點頭。

    「不只,你看……呵呵呵,有好幾場都很好玩呢!」她笑倒在他懷裡,因為看到電影裡的男主角不小心被女主角的皮箱夾中手指。

    這很好笑嗎?

    何人有一絲納悶,可是她再自然不過的依偎與信任舉止卻是那樣的溫柔可愛,她熠熠發光的大眼睛比劃過天際的流星還要美。

    他的心柔軟了下來,心裡有著情不自禁的喜悅,近乎著迷地欣賞她時而驚呼時而歡笑的臉蛋。

    嬌嫩可人,俏皮嫵媚,一忽兒天真、一忽兒專注,他發覺自己被這樣生動多姿的神情深深懾住了。

    「啊,恐怖的印何闐追殺來了。」嫵紅不假思索地偎人他的懷中,不忍看劇中人的犧牲。

    他緊緊地攬住了她,「別怕,我在這裡。」

    何人胸口奇異地蕩漾著柔柔的暖意和笑意,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啊……

    她一會兒又掙扎地探出頭來,「他們到那一座城了沒有?」

    害怕又想看,想看又害怕,她就像個小孩子。

    何人低沉愉悅地笑了,雙臂依舊攬著她,跟著她一起進入電影的情節中。

    「他們剛剛飛出那張風沙鼓成的臉……」

    靜靜夜裡,何人桌上的電腦不斷有訊息傳人,他卻選擇暫時遺忘一切,單純而快樂地和嫵紅共同度過這溫馨神奇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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