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心暴君 第四章
    「你見過她了?」精緻的迴廊,獨孤胤無聲無息地來到藍非後面。

    「哇!你存心不良啊,這樣子出現嚇人!」捂著胸口,他面色不善。

    「你少裝模作樣了,這樣就能把『胭脂龍』嚇傻,你要真的不濟事,毋須朕動手,恐怕早就被你那些枕邊人收買的殺手給五馬分屍了,還輪得到我?」

    群龍中,藍非最是遊戲人間,處處留情。愛與恨,本來就只是一線之隔,風流或下流也都由當事者決定,把愛情當成遊戲,玩不起的人也輸不起,既然得不到,毀之,便成了最後的手段。

    「原來你這麼瞧得起我,小生三生有幸。」

    「油嘴滑舌。」

    「起碼比某人冷面、冷心、冷腸來得可以見人,不是嗎?」

    「別恃寵而驕,如果你因自己的身份特別而為所欲言,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其實,不好過的人是你才對。」他看似遊戲風塵,忒多事情卻鉅細靡遺地放進心底。

    獨孤胤睥睨地挑高劍眉。

    「勸君斟酌你每說的一個字,不要替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藍非沒有被獨孤胤的威脅所屈,他反倒歎了口氣:「胤,你有多久沒照鏡子了?」

    他揚眉,無聲詢問藍非。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不會以為自己能聽到什麼好話。

    「在苦海裡沉淪了八年,我和其他的人一直以為不要干涉你與吹雲的糾紛,舊事自然能隨著時間灰飛湮滅。你好好看過自己嗎?你的臉像鬼,皇宮裡每個人都怕你,難道這就是你追求的?」

    獨狐胤嗤之以鼻:「誰在乎!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可不是我的,你沒聽見文武百官們反對的浪潮?我留在這裡只是在等待哪一個最有魄力的人敢來推翻我,只可惜他們全是群只會耍嘴皮的懦夫。」他在等待自取滅亡,卻恨沒人能讓他如願!

    「吹雲把你從大漠帶回來不是期待你毀了他辛苦建立的基業,人民百姓呢?他們在你心中又算什麼?」

    「藍非,憑什麼我要替他擔起這責任?是他棄國家百姓如敝屣,我何必撿他不要的破鞋穿!」

    會把一個國家譬喻成破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有目中無人的獨孤胤才敢囂張至此!

    藍非啞口無言,這段公案究竟誰能化解?愛笑的他這次真的笑不出來了。

    「告訴朕你對那個丫頭的感想。」

    藍非瞅他一眼:「你再重複一遍。」

    獨孤胤沒有如他預想中的不悅,他展現藍非認識他以來空前的耐性:「朕要知道你對她的感覺。」

    獨孤胤的感情被封閉太久,使得這一問比石破天驚還駭人。

    藍非變得鄭重其事起來:「太瘦弱了,她究竟幾歲?及笄了嗎?」

    老實說,他挺懷疑獨孤胤的眼光,任誰在見過像黃蝶那樣的絕色美人後,恐怕對天下的仕女都不可能再產生興趣,也幸好天老爺讓紅顏早早魂歸離恨天,要不然事情不可能以這種情況結束。

    「好評價!」獨孤胤還笑得出口。

    藍非是花叢裡的蜂,對鑒賞美女,他自有一套眼光準則,不過,這次,他絕對是閃了那對桃花眼。

    平凡的好只有他知道。因為這小小的洞悉,獨孤胤忽覺滿心歡喜。

    藍非不以為然地裝作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反正,和獨孤胤對話,十之八九耗費力氣又絞盡腦汁,他放棄!

    「我不想弄清楚你葫蘆裡賣什麼藥,可是,對女孩動粗不好吧!」

    他一腳踹中獨孤胤的痛處,他的笑意急遽不見,悻然住口。

    他的沉默看在旁人眼中仍是陰鷙的叛逆,落在藍非眼中卻不盡然。獨孤胤的喜怒哀樂並不像一般人那麼分明,要瞭解他是件吃力又不討好的事,以前沒人嘗試過,現在他也不認為有人肯花時間去明白他扭曲性格裡的真性情,那會是一項艱苦的工程。

    「她是我的人,我知道該怎麼對她,你還是自掃門前雪吧!」獨孤胤轉動輪椅,臨走前多添一筆,「我的一切你都看遍了,任務結束,可以回去交差了。」

    「你真可怕,什麼都瞞不了你。」藍非乾笑。

    「就因為我的可怕,才沒人敢來不是嗎?」即使說的是這種自暴自棄的話,他的表情仍舊帶著凌人的姿態。

    藍非驀地發現,他和其他的人都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以自以為是的方式離開獨孤胤。他們以為那是安撫他情緒的不貳法門,不料,卻錯得一塌糊塗。

    他們不應該離開的。獨孤胤是他們這群人中最晚加入的,他從遙遠的大漠帶黃蝶而來,沒想到同父異母的大哥對黃蝶一見鍾情,他選擇退出了這場兒女私情的紛爭;獨孤吹雲卻為了「報答」他的退讓而將一國重擔留給獨孤胤,並帶著黃蝶遠走他鄉,他萬萬都不會想到自己留給弟弟的是怎樣沉重的負擔。

    ☆     ☆     ☆

    進宮不過數天,平凡卻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寢宮外大雪一直沒停過。她一向習慣工作,以前老嫌時間不夠用,來到這裡,只要她動動手腳就會見到一張張誠惶誠恐的臉,為了不讓他們難做人,她只得無所事事,雖然這樣的日子無聊得教人發慌。

    就在她悶得受不了之際,獨孤胤差人送來一堆亂七八糟的玩藝兒,說是亂,因為那些東西全是她打長眼睛就不曾見過的。

    先是黃花梨的櫥櫃,一式三件,因為看不出任何玄機,平凡任人把它放好,她對呈放在漢玉桌上的多寶格興趣高昂得多。

    多寶格共有兩款,一式是紫檀提梁圓盒,一式是剔紅雲龍小櫃。

    「看你的樣子似乎是喜歡。」

    「嗯。」平凡依然把鼻眼抵在多寶格前面,反覆打量,至於獨孤胤無聲無息的出現方式她已經見怪不怪。

    小老百姓的她對這種以精緻取勝的玩具別說沒見過,也不知道它的存在,逞論親眼目睹。

    「我可以打開來看嗎?」

    她的渴望那麼明確,讓獨孤胤心中一突。他似乎取悅了她。

    「當然。」

    寶盒四個扇面合體,合起來是封閉的圓形盒,拉開,四個扇面可以並成一列,也可以反合成四方型。

    「哇!這是什麼,好漂亮耶。」商玉、漢銅、外邦的金幣、御用的款識琺琅、葫蘆器,只要體積適當,都在這多寶格裡。

    「把東西拿出來瞧瞧。」獨孤胤確信接下來還能看見她甜蜜的笑靨,居然產生追不及待的心情。

    平凡依言拿起一顆晶瑩剔透的瑪瑙,瑪瑙的底座竟然是個可以拉開的格子,格裡又利用機軸使抽屜、格層能夠轉移,真是變化多端,柳暗花明。

    「居然有這麼好玩的東西。」她玩得不亦樂乎。

    「那是我的玩具啊!」

    他富擁天下,但是日理萬機之餘,想拿幾樣珍寶瞧瞧總不能天無往倉庫跑,有了多寶格可隨時開箱賞玩,方便許多。

    「你真幸福。」她由衷地說。

    「接下來你會不會想說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他實在想毀掉她臉上單純的笑容,但是他從不曾為誰迂迴過言詞心情,現在也不願破例。

    「在某方面似乎是。」玩弄手中的瓷器,平凡不以為他會想聽真心話,她已經得罪夠他了,不必再添一筆。

    「說實話!在這黃金砌成的宮殿裡我聽厭了謊言,你要敢說一句違心之話,就等著看我怎麼整治你。」長久以來,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自從她出現後,他居然在意起她的想法,這是惟一的一次,他痛恨寂寥,也同樣痛恨謊言!

    「為什麼每次你的反應都這麼大?我不明白。在你的眼中或許我是可憐的,我無處可去,孑然一身又一無所有,可是我會安慰自己,我四肢健全,對這點,我很感恩。」她爹對她從來沒有父女情分,但是他給了她健康的身體,就衝著這項,再心存怨怨也會煙消雲散。

    「你不說,我也無從體會你的苦楚,至於你幸不幸福……反正我想說的話你又不愛聽,還是算了吧!」她怕他,一項不爭的事實。像這樣和他眼對眼地談話就讓她渾身不對勁,更逞論忤逆他了。

    「你要我陪你說話談天?」她的要求奇怪透頂。

    「難不成要我對著寢宮的柱子談天?還有,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命令小善他們不可以跟我說話,總而言之,你的作為讓人生氣,你懂嗎?不是只有高高在上的你才有發脾氣的權利,只要是人都會!」越是激動,平凡的嗓門愈是高昂,惹得侍衛紛紛從各處探頭窺伺。

    平凡看見這種景象才發現自己的聲浪已經到達慷慨激昂的地步,霎時間尷尬心虛讓她漲紅了臉蛋,恨不得地下有洞可立時讓她鑽進去。

    該死!該死!剛剛才發誓不對他透露一丁點對他的感想,不過眨眼卻把什麼都通通倒出來,笨平凡吶!

    在她恐懼得無以復加的情況下,獨孤胤的表情嚇壞了所有的人。

    平凡不知道突如其來的沉寂是怎麼一回事,往獨孤胤瞟去,一張溫柔的面孔已展示在她眼前。

    永遠像鬼一樣惡劣神情的他居……居然在微笑,他托著腮幫子的模樣竟是俊美而迷人……啊啊啊!她覺得他「俊美」?啊啊啊——

    心旌一蕩,她的心因為這不曾有過的感覺而發疼起來,未曾細細品嚐整理,冷不防,她又落在他的腿上,攫奪她意識的是他的吻。

    在他的臂彎和深情的甜唇下,平凡只覺渾身發燙,幾乎要崩潰在他的懷裡。

    這等纏綿徘惻落入站崗的侍衛眼中,沒人敢再多瞄一眼。這鐵定是眼花,他們鐵腕獨裁的天子對著女人微笑,別提他們這些隨從沒見過,恐怕後宮裡的嬪妃們也無緣得見。

    「每次親你,你總是滿臉通紅,這樣看起來漂亮多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輕易地牽動了他的悲喜?看她害羞的模樣肯定一無所知。

    她不聽使喚,難以駕馭,又缺乏女子應有的風情,但是,他確知的是,她是屬於他的,這份認知比什麼都重要。

    「騙人,關於容貌我挺有自知之明的,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他的個性不要那麼晴時多雲,平和時的他似乎不難相處。

    「情人眼中出西施,我說是就是。」

    「騙人!」

    「你說我撒謊?嗯……」獨孤胤箍住她,用力地甩動惹得平凡尖叫。

    「有膽就再說一遍。」看她倉皇發白的臉和緊緊攢住他肩膀不放的小手,他滿意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

    她虛軟地偎在他懷中喘氣。倉皇地睜眼,露在她雙眸前的是獨孤胤因呼吸而滾動的喉結,他的頸子弧線優美,沒入領中的鎖骨若隱若現,她想都沒想,小手便覆上他的脖子。

    她的父親雖是男人,卻沒有他這好看的喉結。

    「你在做什麼?」他的聲音沙啞,鎖住她的手勁不由自主地用力。

    「我……」她倏然縮回不規矩的手,全身的血液在那瞬間全都集中到臉頰上。

    「不要再用那種眼光看我,否則,不知道下一步我將對你做出什麼事情來。」

    平凡正想開口問他前面的話是什麼意思,驀地發現他的表情有些僵硬,那不是生氣,彷彿是——彆扭。

    因為自己無心的發現,平凡雀躍地捧住他的臉,沒想到她這不經意的舉動震撼了獨孤胤。

    他並不喜歡擁有太多女人。一來他不耐煩,每天來去的嬪妃們讓他心生不安全感;二來,他不屑去沾染獨孤吹雲留下的後宮。皇帝擁有無數妃子是皇家自古留下的傳統,既然當成視而不見,便任她們自生自滅去。

    獨孤胤反手揪住她的髮絲,宣告:「你是我的,永遠。」

    他的反應莫測高深,明明上一刻還好端端的,怎麼眨眼便翻臉?

    平凡陡生的恐懼彰顯在發顫的雙手上,獨孤胤馬上察覺到。

    「不要怕我,我……從來沒人教我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該死!」他緩緩將平凡放下,掉轉輪椅,不願被人瞧見失控的模樣。

    除了發洩怒氣外,所有關於人類的情緒他都沒有!為什麼?

    他不會是有生以來頭一次對外人表達他的想法吧?平凡一陣錯愕,心中慢慢充滿一股微妙的感受。

    走到獨孤胤跟前,她蹲下身,對他伸出友誼的手。

    「你表現得很好,起碼,沒有再用拳頭告訴我你的想法了。」

    「你拐彎罵我?」他瞟她,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平凡再次驚訝他有那樣的神情,她溫柔地包裹住他偌大的手掌,微微抿唇。

    「你總要給我報仇的機會啊!」

    「女人就是這麼小心眼!」他死鴨子嘴硬。

    「那是因她遇見小雞小肚腸的男人。」笑嘻嘻地一記回馬槍,平凡反應奇快地頂撞他。

    回她挑釁一眼,兩人互視,同時笑出聲音來。

    ☆     ☆     ☆

    「我想回家。」

    當平凡望見原先搬遷進寢宮櫥櫃裡的衣物時,癡癡地要求著。

    滿滿一櫃子她無從想像的衣料就在她的眼前,狂喜過後,心中有塊地方卻隱隱作痛著。

    「休想!」獨孤胤的回答直接得傷人。

    平凡收回撫摸布料的手,垂頭不語。

    「不要擺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給我看,說話!」他開始在乎起她的情緒了嗎?那麼,往後他是否將無條件地隨著她的情緒節拍走?

    要上天堂或下地獄的掌舵權,從他自主的掌握中失落了。

    他究竟是得到她,還是讓自己變成了俘虜?

    「我想見見平駿。」在深宮裡的她衣食無虞,然而,她可憐的弟弟呢?

    獨孤胤炭黑的眼由她身上移開。

    「這簡單。」他擊掌。

    燕奴畢恭畢敬地出現。

    「把他帶來。」

    「是。」腰彎到底,燕奴立即退下,不過片刻他又帶著一個小男孩走來。

    「平駿!」平凡飛奔和平駿擁個正著,眼淚止不住地滑落,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姐姐。」平駿輕輕地推開平凡。小小年紀的他從來沒見過平凡掉淚,陌生的環境,乍見的親人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平凡明白自己過於激動的樣子嚇著了平駿。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胡亂擦拭淚痕,她打量身穿新祆袍的弟弟。

    「平駿好漂亮哦!」

    他仍然不掩侷促:「嗯。」

    「是誰帶你來的?」

    「叔叔。」他指了指燕奴,大眼卻始終不敢看向獨孤胤。

    「謝謝。」摟住平駿,平凡扭頭面向獨孤胤,亂滾的淚花又奪眶而出。

    「你還真容易被收買,不過小事一件。」他不曾想過要為誰花心思,帶回平駿輕而易舉,他不過簡單地下個命令,微懲平元章對平凡施暴才是重點。

    沒錯,對高高在上的他而言,讓他們姐弟見面只是舉手之勞,可是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卻遠勝獨孤胤給予的許多東西。

    「夠了!把你的眼淚收起來,既然他的出現計你這麼難過,倒不如不見,燕奴,把他帶走。」他厭惡濫情。

    燕奴的執行力和行動力配合得天衣無縫,兩個大步,龐大的身軀已經籠罩在平凡的上空。

    他的聲勢駭人,但平駿顯然不怕他,撒嬌地嘟起嘴來。

    「皇上!」平凡脫口。

    她進宮至今,頭一次喊他。

    「下去。」他說出的話決不更改。

    平駿被帶走了。

    「我有好多話都來不及跟他說,為什麼要帶走他?」竄到獨孤胤跟前,她不客氣地吼道。

    「以後有的是時間。」他發現她的情緒變化真是驚人。

    「平駿可以在這裡住下?」他的意思是這樣嗎?

    「你以為我哪來許多工夫將他送來送去!」

    「你真好!」平凡不曾對誰做過這樣的動作——她飛身撲上獨孤胤的懷抱,結實地擁住他。

    獨孤胤知道自己的反應很怪異,原來霜裹雪埋的心化開了,她的柔軟像溫暖堅定的手,撥開他以為一輩子都要抓著自己不放的空白和黑暗。

    「現在不會堅持要回家了,嗯?」他說。

    「我爹呢?」

    「不知道。」

    「你——」

    「他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他理所當然得很。

    「但是,再怎樣他都是撫養我的爹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啊!

    「婦人之仁!」他笑得譏諷,「不要滿口的仁義道德,我可不會傻得相信他曾善待過你!」

    不錯!依照她對他的認知,能讓她以外的平駿留下已是祈天之幸,她還貪圖什麼呢?

    但是,如此一來,她想離開這裡的念頭非斷不可,帶著平駿,毫無求生能力的她根本養不活兩個人……

    進退兩難的情況。她的為難只是電光石火,暗地裡,她居然有股可以再天天看見獨孤胤的欣喜,莫非,她的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失落,失落在這深似海的侯門中……

    ☆     ☆     ☆

    一丘一壑深柳疏蘆,半窗半軒花間隱榭。

    畫廊的盡頭是茶室,色彩淡雅的小青瓦鋪蓋白雪,樓閣中卻暖意十足,茶香淺淺,坐在樓廊中賞雪是獨孤胤不曾有過的經驗。

    「我不愛下雪。」捧起一簇白雪,平凡不熱衷地看著雪花從指縫中滑落。

    「怕冷?」

    她搖頭:「你出身皇家很難想像平民百姓對抗寒冬的艱苦,在這裡,我吃得飽,穿得暖,心裡卻很不安。」

    她身上的紫貂袍又暖又輕,在她耽於玩樂的同時不曉得有多少貧戶飢寒交迫,無以為生。

    獨孤胤眼神如刀鋒,筆直盯著瓷杯中芬芳的茶液,一語不發。

    「對不起,我不是指責你。」她這豈不是變相罵他昏君,但是,之前她似乎已經這麼罵過他,不過,下場奇慘便是。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到底,你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幾乎是絕望的。

    她在他心底落地生根,接著,他就必須承受她的喜怒愛恨,這就是愛人的代價嗎?

    他的心在平衡與偏激的懸崖中掙扎,然後,重重地歎息了。

    「燕奴,擺駕回御書房。」

    咦,剛剛不還好好的?難得他也喝了幾杯好茶。雖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燕奴還是推著獨孤胤的輪椅離開茶室,留下倏然又從天堂被打落冷宮的平凡。

    以為停止的雪花又緩緩從青藍的天空飄下,落在平凡的氈帽上。

    她知道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直來直往的嘴巴給害死!

    「小姐,咱們也進去吧!又開始下雪了。」小善安撫地勸慰。

    平凡望向她的隨從侍衛。

    他溫暖地頷首。

    把惱人的獨孤胤拋開,起碼,她仍舊擁有這些朋友可貴又單純的友情。

    恢復好心情,她拉住小善的手。

    「我有好玩的東西哦,找大家一起來玩。」她想起獨孤胤送的多寶格。

    只要他們瞧見,一定會喜歡的。

    她打定主意要請所有的侍衛和侍女們一塊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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