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寵妾 第九章
    八個月後

    時序進入秋季,自從上官勾弦被關入石室中後,豹族平靜了好一陣子,殷無才總算重回政事,沒再將玉 日日夜夜掛在嘴邊,對上官勾弦也是絕口不提,先前復仇的事像沒發生過似地,只有被派去為上官勾弦送食物及水的露兒還感覺得到,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王后之位很自然地懸虛了下來,雖然殷無才沒提要廢後另立新後,後宮佳麗們都已經蠢蠢欲動,小動作不斷,搞得人心浮動。

    也是在這個時候,失蹤已久的炎禹突然回來了,還帶回了新婚妻子,虎族的動盪於是緩和了下來,一切算是雨過天晴。

    於是,找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四族王紛紛丟下手邊堆積如山的政務,跑到豹族聚聚——殷無才是一百萬個不願意,但是正所謂「眾望所歸」……他也只能認了。

    「為何到我這來,堯才是共主吧!」瞪著三個友人,殷無才皮笑向不笑,一臉詭異。

    「因為美人有身孕了,我不想吵著她休息。」軒轅堯露出滿足的笑容,這可是他們夫妻好不容易才盼到的孩子。

    「得了。」對空一翻白眼,殷無才滿心不是滋味。

    不知怎麼的,他想起八個月前上官勾弦問他的話……

    如果我有孩子,你還是一樣嗎……

    那時,他其實有些動搖,但是一想起死去的玉 ,他就再次狠下了心……而今,她那抹淒絕的紅影每夜都出現在他夢中,讓他莫名心痛。

    看他發起呆來,其餘三人有默契地對看眼,沒去吵擾他,對他心中在想的事情多少猜出七八成來。

    「看來,無才是又動心了。」炎禹率先發表意見,正值新婚燕爾,對這種是感受特別敏銳。

    「你倒清楚,果然是『士別三日』呀。」寧颯壞心眼的調侃他,誰不知道炎禹之前對這種情啊愛的,多嗤之以鼻呀!「寧颯,你不開口沒人當你啞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炎禹臉上掩不住狼狽的紅暈。

    「別玩了,無才可是為情所苦呢!」軒轅堯不禁搖頭,幾時看過殷無才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

    意猶未盡的兩人不太甘心的停止無意義的鬥嘴,同時看向殷無才,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未回神過來。

    「我一直弄不懂,他那時為何會突然病成那樣?隔天卻又好了?」炎禹搖搖頭不解,就是那場重病讓殷無才痛失愛妻,才發生了接下來這一連串事情。

    「我也一直弄不懂,為他看診的大夫,為何突然就暴斃了。」寧颯笑得一臉詭異,與其說提出疑問,倒不如說他已經知道答案,只是希望有人問他。

    「是暴斃嗎?不是壽終正寢?」軒轅堯如他所願問道。

    「是壽終正寢。」回話的卻是殷無才,他總算回過神來,剛好插上話。

    明白多想無益,事到如今他是絕不會將上官勾弦放出來,她注定要老死在那個地方,還省去了埋葬的麻煩。

    「不,是暴斃,我驗過屍。」寧颯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

    「你這麼閒?」白他一眼,殷無才對他的雞婆好事簡直無法忍受。

    露齒一笑,他皮皮地答道:「是,我閒。你不好奇?」

    面對他的問題,殷無才興趣缺缺道:「不好奇,人總是會死的,怎麼死法與我何干?」

    「不奇怪他暴斃的日子,正好是玉 死的隔天,你身子好的那天?」

    「都說不關我事了。」他厭煩地撇撇唇,一提起王炫的死,他連帶想起上官勾弦弦,心情差到無以復加。

    「要是你的病實際上是被人下藥呢?」就不信這樣還引不起他的興趣!

    果不其然,殷無才愣了下,藍眸不可置信地望向寧颯他說什麼?!

    「颯,你說真的嗎?」軒轅堯也不禁驚訝,但是仔細想想也不是不無可能,一切發生的太巧合了。

    「我猜的,還沒有確實的證據。」微一聳肩,他不負責任地開始撇清。

    「颯,這可不是兒戲。」軒轅堯緊緊鎖起居,寧颯的言詞常令人無從分辨起真偽。

    「寧颯,你話別亂說。」殷無才不善地開口,冰藍雙眸驚冷地定在友人身上,威脅著要將人千刀萬剮一遍。

    「上官冀是狐族的前大國宰是吧!」再開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叫三人全愣了下,一時反應不及。

    「他和狐族的關係是很深了,不過他和虞冰有仇的事,你知道嗎?」寧颯不等三人反應,接著說到。

    「上官冀是前狐族的大國宰?」軒轅堯首先回神,語氣中分不出是欣喜還是無奈。

    「他和虞冰有仇?」殷無才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他一直以為上官冀是虞冰的同謀,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不信?問問堯呀!」寧颯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詢問的目光調向軒轅堯。

    望了殷無才一眼,軒轅堯點了頭。「上官冀如果真是前狐族大國宰,那虞冰的確與他有仇。」

    「怎麼說?」

    歎了口氣,軒轅堯不得已只有說出了事情的原委。「美人和虞冰是異父兄妹的事,我一直不願告訴別人。先前虞冰認為美人是他母親與我五叔私通生下的孩子,不過後來我五叔證實,美人應是虞冰的母親和前狐族大國宰私通所生下,前狐王似乎是因為這件事而過世的,所以虞冰一直想報仇……如果上官冀真是前狐族的大國宰,那他極有可能是被虞冰拉來當替死鬼的,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這一番話震住了殷無才,他許久無法開口……怎麼會這樣?莫非他真的找錯人了嗎?

    「所以說,事有蹊蹺不是嗎?」寧颯詭異地笑笑,神神秘秘續道:「而且我還查出了一件事,那個暴斃的御醫生前突然拿到了一大筆錢財,夠他吃穿三輩子無虞。」

    「是誰?」殷無才對上官冀的事情已然起疑,有必要重新調查。

    這麼說來,他是否該將上官勾弦放出石室呢?她虛弱的身子不知還能支持多久。

    「是……」正準備說出答案,突然傳來倉皇的腳步聲將他打斷了。

    門被猛力推開,露兒氣喘吁吁地站在門邊,滿臉驚惶,連禮儀都忘了。「王后要生了!王后要生了!」

    「你說什麼?」唬地彈起身,殷無才蒙頭就衝出了房中,才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露兒急急忙忙要跟過去,卻被軒轅堯一把扯住。「快找御醫一起過去,還有產婆。」

    呆了下,早亂了方寸的露兒傻傻點了頭,立即跑去找人。

    「你們說,要去看熱鬧嗎?」寧颯似真似假地詢問炎禹及軒轅堯。

    「別鬧了,婦女生孩子怎能讓男人看到呢?咱們先回去等消息才是。」軒轅堯苦笑拒絕,知道寧颯就是愛胡鬧。

    「不過,我從不知道無才那傢伙,也有這種慌張的窩囊樣。」炎禹不客氣的淡嘲道。

    所以說嘛!人算不如天算,還是小心點兒的好,省得動了心就什麼都毀了。

    * * *

    在黑暗中,上官勾弦不知道自己到底待了多少日子,只覺得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這才讓她不至於以為時間已經靜止了。

    她害喜的狀況並不嚴重,只是平時胃口小,現在為了孩子不得不勉強自己多吃東西,有些不習慣。

    石室裡所有的東西應有盡有,只差沒有燈光,露兒每日除了送三餐來以外,還會送來洗澡水,才不至於讓她髒到無法見人。因為原本就習慣一個人發呆過日子,她也不覺得日子無聊難過,就是看不到外邊的風景有些不適應。

    然後,肚子終於大到會讓她行動不便的地步,沒生過孩子的經驗,她也不知道這樣的肚子算小還是大,也弄不清楚啥時候會生,總之還是順其自然了。

    又然後,她開始擔心肚裡的孩子了,聽人說過孩子會在肚子動來動去,但她卻一直沒感覺到她的孩子在動,讓她不禁懷疑孩子真的還活著嗎?可是肚子還是在大,在期待與擔憂中,她有了跟孩子說話的習慣。

    知道她有身孕的人,一直只有露兒,她不許露兒告訴其他人,深怕殷無才知道了消息會派人來拿掉孩子,她一直記得離開前他說的那句話——如果你有孩子,拿掉……

    怎麼能拿掉呢?她想要孩子,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湧起的願望,生一個孩子來陪她,這樣日子不就快樂多了嗎?雖然,孩子出生就注定看不到陽光、看不到其他人……但是,容她自私一回吧!她會很愛很愛孩子,教他很多事情的。

    終於,在某一天早晨起床時,她的腹部劇烈的疼痛起來,一波一波疼痛像海浪一般,幾乎要撕裂她的疼痛,比被刀子刺中還痛上幾千倍,她忍不住尖叫起來,知道是孩子要出來了,然後她聽見露兒緊張的聲音,接下來什麼都聽不見了,只感覺到越來越加劇的疼痛,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深吸口氣,她扯來一條麻布使勁咬在嘴裡,憑靠本能用盡全身的力氣要生下孩子,但是孩子卻一直沒出來,只是讓她痛得死去活來的。

    「大王,是難產。」陌生的聲音傳入她耳中,隱約感到明亮的日光,但她已經沒有精神去顧及到底怎麼一回事,只想著要將孩子平安生下來。

    「難產!你不會處理嗎?」接著傳來的是冷到沒有溫度的男聲,讓她覺得好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接下來,耳邊淨是嗡嗡的吵雜模糊人聲,她聽不清楚也無暇去分辨,只是努力地要將孩子生下來,她的孩子!

    「用力!用力!」這是她僅能聽到的聲音,所以她不住用力,而劇痛仍然沒有減低的跡象。

    咬在口中的麻布不知何時掉落了,她聽到自己的尖叫聲,好淒厲……那真的是她嗎?她以為自己很勇敢的,絕對不會有這麼軟弱的態度出現,不是嗎?為什麼尖叫呢?她想不通。

    四肢已經因過分的痛而麻痺了,全身的骨頭像要散開似的,她懷疑這身體還是自己的嗎?

    孩子出來了沒有?一直都沒聽到聲音,感覺像過了一百年那麼久,還是好疼好疼,卻一點也不覺得累。她知道自己流出的汗已經將身下的被褥浸濕,像躺在一片汪洋中,神智開始有些模模糊糊的了,可是不能睡!要是她昏睡過去,孩子不就出不來了嗎?

    要撐住!一定要撐住。

    「孩子出來了!」陌生的聲音歡喜地叫起來,她隱約聽見了細小微弱的嬰孩哭聲。

    她的孩子終於平安生下來了,心中湧出一陣狂喜,上官勾弦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看她的孩子,但是力氣已經告罄,她疲憊地撐不開沉重的眼皮,好累好累了……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流出她體外,速度好急呢!

    「這是怎麼回事!」冰冷的男聲突然暴怒起來,聽得出一股驚慌恐懼。

    「大王,是……是血崩……」

    血崩?她還來不及細想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 * *

    再次醒來,是黃昏時分,日光已經昏暗,雖然如此對已經八個月沒見到光明的上官勾弦來說,還是異常刺眼,一時睜不開眼來。

    隱隱約約她看見有一道人影坐在她床邊,很熟悉的影子,但想不起來是誰。

    努力了好久,她終於睜開了眼,看清楚身邊的人是殷無才,

    這一下非同小可,她顧不得身子還虛軟無力就從床上彈起身來,驚疑不定地瞪著他直瞧,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躺下,你生完孩子身子很虛,別亂動。」猿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聲音十分嘶啞。

    一聽到孩子,上官勾弦全身都緊繃起來,四下張望了下,果真沒看到孩子!

    「孩子呢?」她的聲音顫抖著,身子也跟著不停發顫。

    沉默了下,殷無才沉聲道:「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有身孕的事?」

    「我的孩子呢?」她幾乎要哭出來了,她記得殷無才不許她有孩子的,說過要將孩子拿掉,難道他趁她昏迷的時候,將孩子送走了嗎?

    「你難產,差點死掉,知道嗎?」他的聲音也是微微發抖的,像是承受了過多的恐懼,俊顏十分憔悴。

    這才發覺他的不對勁,上官勾弦瞇起眼望著他想找出蛛絲馬跡,一而再再而三的經驗叫她無法相信殷無才。

    「我要孩子。」索性不理會他,一心一意要討回自自己的孩子,她還沒看過孩子呢,不知是長得像誰?

    如果可以,她希望孩子像殷無才,別像她平凡得緊,一點都不好看。

    一咬牙,殷無才困難地道:「孩子死了。」

    縱使再怎麼狠心絕情,此時他也忍不住落下淚。

    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要是他別讓上官勾弦成為一個「藥人」,那孩子出世時就不會因為帶了娘胎裡的劇毒,而夭折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紫黑色、小小的人兒,是他殷無才的兒子,就在他臂彎中斷了氣,漸漸冰冷僵硬,不再發出貓叫似細弱的哭聲……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不相信……」上官勾弦發出要斷氣似的抽氣聲,虛弱地連連搖頭。

    怎麼會……怎麼會……她盼了許久的孩子,竟連一面都見不到嗎?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的孩子不在了呀!

    「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推開殷無才跑下床,衝出了房間。

    她要去找她的孩子!孩子一定還活著!一定!

    「勾弦!」大驚,他連忙追了上去。

    就看見上官勾弦披散著秀髮、赤著雙腳,瘋了一般的逐一找尋每一個房間,弄得「朝鳳閣」一片混亂,然後她衝出了「朝鳳閣」。

    趕在她找到別的樓閣前,殷無才將她摟了住,牢牢實實的按在胸懷中,不理會她激烈的掙扎,將她帶回房去。

    「求求你,把孩子還我……求求你……」沿路上她不住囈語哀求,瘦弱的身子扭得抱不住。

    「孩子死了。」他狠下心一再回應她同一句話,心中已經搞不太清楚自己是為她心疼多一些,還是為無緣的孩子心疼得多?

    「嗚嗚嗚……」終於,她不再開口求他,只是低著頭不斷哭泣,瘦小的身子因為痛哭而抖得像要散開了似地。

    「別傷心好嗎?我們能再生孩子的。」回到房中將她安置在床上,殷無才誠懇地安慰道。

    自從玉 死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這麼心疼過一個人了,巴不得連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摘下來,好求得她破涕為笑。

    沒有出聲,上官勾弦只是不住流淚,原本深邃有神的美麗星眸,現在只是一攤死水,裡邊閃著的光彩徹底破碎,消失在淚水中……

    「勾弦……」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不知所措地跪在她身前。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淚似乎是流盡了,目光空洞的盯著裙角,淚痕交錯的慘白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像只布娃娃般呆坐在床沿,不理人也不動一下。

    咬咬牙,殷無才決定先不吵她,默默轉身走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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