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插花 第五章
    短暫的蟄伏之後,戰爭開始了!

    「叮咚。」

    花店的自動門開啟,走入了一位穿著破汗杉、棕短褲,還有夾腳拖鞋的男生,男店員看他衣著鄙俗,年紀又輕,於是不甚熱絡的問道:「要買花嗎?」

    「嗯。」許富財點點頭,隨意瀏覽了一眼後,問道:「你們有幫人送花嗎?」

    「當然有啦。」男店員低笑了聲,斜咧著嘴角反問:「你有聽過花店不幫人送花的嗎?」

    「我不知道,我又沒送花給人過。」許富財摸了摸火鶴盾形的紅葉,好奇問道:「這是真花嗎?」

    「當然是。」男店員受不了的回應。看來這傢伙什麼都不懂,他不覺抱著胸,直接問道:「你的預算是多少?」

    許富財望見一旁已有幾束包好的花束,於是指著問道:「這一束多少?」

    「這一束八百。」

    「那這束呢?」

    「一千二。」

    「這束呢?」

    「九百。」

    許富財不甚滿意的問道:「都是這種價錢喔?」

    男店員打了個呵欠,「不然看你能負擔多少,我們再盡量幫你配好了。」

    點點頭,許富財抬起食指,比了個一字。

    「一百?同學,一百塊的花不是沒有,可是我們沒辦法幫你送喔。」

    許富財嘖了一聲,「誰跟你說一百塊?」

    「一千塊?」男店員有些出乎意料,臉色登時和善起來。「一千塊的花有很多……」

    「誰說是一千塊?」許富財不屑地哼了聲,「我是要一萬塊的。」

    「一萬塊?你是要送花圈嗎?」

    許富財心裡一陣圈圈叉叉,嘴裡嘀咕了兩句,才皺著眉頭說:「我是要送花給女孩子。」

    「喔……喔!」男店員冒著冷汗哈哈乾笑,又有些著急的說:「可是我們這裡二、三千塊的花束就算最高級的了,一萬塊一束花……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許富財想想,便說:「那你幫我送一束三千塊的花,每天都要不一樣,連送五天,可以嗎?」

    「行,沒問題。」男店員笑得合不攏嘴,連忙拿來紙筆。「那請問……你要送給誰?」

    許富財寫下了學校以及姓名、班級後,從口袋中掏出一大疊的鈔票,沾沾口水算了十五張後,大氣的甩在店員手上,「喏。」

    「謝謝,慢走喔!」男店員客氣的點頭致謝。只見那男生踩著拖鞋啪噠啪噠的踱出了門外……

    更衣室的門簾滑開,走出了一位擁有男模身材的男子,他一身品味出眾的服飾,配合著帥氣的臉龐,登時讓店內的女客們移不開目光。

    苗俊人對著鏡子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在旁的媽媽看了,也不禁滿意的點點頭。

    「好好,這套更好,穿去學校的話,一定可以迷死一堆女孩子的。」

    苗俊人對自己也是愈看愈迷戀,照著鏡子又看了許久,終於才換衣結帳,和媽媽手挽著手,拎著衣服走出了店門。

    「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她的家世怎麼樣?」

    「不知道……不過看她的氣質,她的家教應該很好。」

    「那就好。不過……她真的有你說的那麼漂亮嗎?」

    「也許,就跟媽你當年一樣漂亮吧。」

    「唉喲,要死了,這麼會說話!」媽媽笑著打了下他結實的肩膀,心花怒放的道:「那媽媽真想看看那女生長得什麼模樣。」

    「沒問題。」苗俊人雙眉微揚,信心滿滿的道:「我想最快兩、三個禮拜……我就可以把她帶回家了。」

    「好,媽相信你。」

    「對了,媽,剛才經過一個專櫃,我看到有個禮物還不錯……」

    暈黃的燈光下,咖啡的煙氣緩緩飄升,鄭培文雙手抱胸,仰著頭閉目沉思。一會兒他靈光一閃,於是戴好圓眼鏡,執起小楷沾沾墨水,在淡藍色的信紙上,緩緩書寫著——

    別問我為何眷戀著你

    喜歡你的心情

    如果

    而阻止北京的蝴蝶振翼

    那麼

    你也毫無機會減緩我

    寫到此處,鄭培文擱下毛筆,伸指揩了下眼角的淚水,再從頭讀了一遍後,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哎,怎麼寫得這麼好!」

    果然愛情才是靈感的來源!鄭培文不禁感歎於戀愛的魔力。就當他準備再接續寫下去時,忽然聽見有人敲著房門問:

    「文文,你到底洗不洗澡啊?」

    「哎喲,」鄭培文受不了地喊著:「明天再洗啦!」

    「隨便,臭死你自己。」

    鄭培文重嗤了一聲,想提筆再寫,卻已接不上剛剛的情緒,他氣得將筆拍在硯台上,灌了口咖啡,仰頭重新培養情緒。

    「體操預備——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隨著音樂,一身道服的陽弘武,活力十足的做著體操,習慣早起的他,此刻正是精神抖擻的時候。相反地,旁邊那個同樣穿著道服的陸奕德,雖然也跟著做同樣的動作,卻倦得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抬腿預備,起!」

    陸奕德腿一抬,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外顛了五、六步才站定。陽弘武忍不住喊了一聲,「喂,你是要跑到哪裡去?」

    陸奕德揉著眼睛走了回來,一邊繼續動作、一邊打著呵欠說:「你之前不是說,呵——早上的體能訓練你自己做就可以,為什麼現在要我陪你?」

    「你把體能訓練好一點,不只對我有幫助,對你自己也有好處呀!反正你睡覺也是浪費掉,不如早一點來這裡鍛練身體。」

    我寧願在家裡睡覺……陸奕德在心中咕噥,卻沒有說出口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那我還想問你……」

    「你很囉嗦耶!」陽弘武不耐煩的道:「還有什麼問題?」

    「不是啦,我是覺得做體操沒有問題,問題是……」陸奕德低聲問道:「我們為什麼要在穿堂做?」

    陽弘武看著經過穿堂的同學、老師們紛紛投來的訝異眼光,嘖了聲說:「這裡空氣流通啊!在道場裡面運動悶死了,你不覺得嗎?」

    「總覺得怪怪的。」陸奕德面對別人好奇的眼神,難免感到渾身不自在。「你叫我陪你……是不好意思自己在這裡做體操吧?」

    「叫你做就做,少囉嗦!」

    陸奕德不敢再多話,只好一邊做、一邊轉著身子背向校門口,免得面對其他同學,他會覺得有些尷尬。

    相反的,陽弘武不但毫不扭捏,甚至還怕別人沒注意,他一邊力道十足的做著運動,一邊注意陸陸續續從校門口進來的臉孔。一會兒,他眼睛一亮,不禁在心中竊喜道——來了來了!

    任菲真拾階而上,晨曦的陽光,映著她無暇的臉龐,讓她原已出眾的氣質,更少了一分人的味道。踏上穿堂後,聽見一旁傳來體操的音樂,她卻絲毫沒有轉目一望的興趣,直到經過那個用屁股背對著眾人的男生身旁時,她才約略的用目光掃視了下他的背影。

    「為什麼不看我?奇怪……」陽弘武望著她消失在走廊上的身影,覺得十分狐疑。但才一下子,他又自鳴得意了起來,「唉,愈是喜歡,愈不敢表現出來,女孩子害羞一點,這也是人之常情。」

    「你在說什麼?」

    「沒你的事。」陽弘武嘖了一聲,一腳將他踢了回去。

    到達教室的任菲真,一眼就看見那封擺在自己桌上的淡藍色信封,她腳步頓了一下,入座之後,便將它隨意的塞進了抽屜裡。

    「你不看一下嗎?」身旁的女同學好奇問著,接著掩嘴曖昧地低聲透露,「是鄭培文學長拿來的喔。」

    任菲真搖了搖頭。顯然對別人來說十分難得的情書,對她而言,-濫得像是……每天在信箱裡收到的廣告信。

    這時在教室後方的一名男同學拿起手機,偷偷撥號說著:「學長,她還沒看……是……我會再觀察下去……學長別這麼說,我一定會幫你,因為我所有的錢都押給你。」

    任菲真彷彿忘了那封信,同班的同學卻在替她焦急,似乎沒見著她看信,就像有個牽掛擱在心裡。然而時間到了中午,她只是坐在椅上,一手斜托著臉頰、一手隨意的甩著筆,偶爾冷冽的抬眼望了下前門。看來別人都在等她讀信,她卻在等便當。

    忽然一名穿著圍裙的男子,拿著一大把花束出現在窗外,大家看他手中那一團鑲金邊的艷紅色玫瑰,沒有一百零一朵,大概也有九十九朵,不禁同聲發出驚呼。那人看了一下班級的門牌,接著就入門詢問:

    「請問,這裡有沒有一位『任菲真』同學?」

    沒人答話,卻同時有十幾隻手比向同一個地方。送花的人順著望見了任菲真,馬上捧著花走來說道:「任同學嗎?麻煩幫我簽收一下。」

    任菲真看著他遞來的簽收單半晌,才開口說:「可以不收嗎?」

    「啊?」一時之間,花店的人和其他同學都楞住了。

    「不好啦,人家錢已經付了,花拿回去也不能賣給別人呀。」

    「你就收下來嘛,收下來也不代表什麼嘛。」

    任菲真仍然沒有表情,自顧自的轉著筆道:「那……誰要誰就幫我簽收好了。」

    同學沒有辦法,只好替她代簽。又見那花束中並沒有夾上小卡片,便忍不住對花店的人問道:「請問花是誰送的?」

    「這個……送的人沒有交代耶。」

    「喔。」那束金光閃閃的玫瑰花束,就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暫時被擱到後方的櫃子上。在此同時,任菲真卻注意到便當送來了,於是去台前拿了訂的叉燒飯,沒再對那束花看上一眼。

    放學時刻到了,任菲真收拾好書包後,終於將抽屜中的信封給拿了出來。就在別人以為她想帶回家看時,她卻走到了後方,將垃圾桶的蓋子掀開,塞了進去;而當她從後門離開時,也沒有再對擱在櫃上的艷麗花束多看一眼。

    她一離開,教室後的男生偷偷走到垃圾桶旁,將那封信給抽了出來,而後撥著手機通報——

    「學長,她還是沒看……呃……她信也沒帶回家,現在在我手上……因為……我剛從垃圾桶把信拿出來……沒有,貼紙很完整,她真的沒打開看過……嗯,好,就這樣……」

    一如往常,任菲真獨來獨往的下了樓梯,正走在通往穿堂的走廊時,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名高健的男生,與她並肩貼近走著,微笑說道:

    「是不是感覺有點煩?」

    任菲真側過臉,看了這名抱著籃球的男生一眼,認出他是常在四班門口藉機搭訕的男生後,便不搭理的繼續直行。

    苗俊人故作閒散的跟在她身側,將籃球左拋右拋,在兩手間來回拋遞著,一會兒才吊著胃口說:「想知道……為什麼大家突然都對你展開追求嗎?」

    任菲真靜靜走了一陣,終於沉不住氣問了,「為什麼?」

    「全校大概只有你自己不知道這件事情吧。」苗俊人低笑了聲,「你知不知道,學校裡有四個男生打賭,看誰能先追到你?」

    任菲真寒若嚴冰的臉龐,似乎又更冷了些,雖然她沒開口,但她那不耐的神情,似乎在說——真是夠了!

    「不想知道是誰嗎?」苗俊人有些奇怪,只好自己接著說了,「那你應該有聽說過,現在雲山高中裡最出名的四個男生,文、武、俊、財吧?」

    任菲真直接搖了搖頭,「沒有。」

    喂,沒禮貌!苗俊人先是不悅的皺起眉頭,才又想,她必定早有耳聞,只是故意裝不知道罷了,於是又平心靜氣說道:「就是二年級的鄭培文、許富財,一年級的陽弘武,最後一個……就是我苗俊人啦。」

    任菲真聽他說來說去沒有重點,不禁有點不耐的說:「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我只是想說……雖然我也參加這一場打賭,但是能不能贏,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最重視的,是你心裡的感覺,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們幼稚的比賽,而感覺到受傷害,那不是我樂意見到的事,我可以保證……」苗俊人轉頭望著她的臉龐,用水汪汪的真摯眼神注視著她道:「在這個學校裡,我是最關心你的人。」

    這番說辭情深意重,照理說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也應該稍稍感動,卻沒想任菲真竟然嗤笑了聲,冷冷地道:「保證?」

    怎麼會這樣?苗俊人看她的反應全然不如預期,不禁再補充說道:「無論如何,我要你知道……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任菲真木然的搖搖頭,用鼻子冷冷嗤了一聲,隨後漠然的走出了校門。

    哇哩勒!苗俊人看著她的背影楞了良久,才咬牙切齒念道:

    「這女人到底有沒有一點人性啊……」

    時間到了禮拜五,週末的前夕,校園裡充滿了浮動的情緒。一大早,穿堂就傳來「喝、哈」的呼叱聲,教務主任蕭謙秉尋聲來到這裡,見到陽弘武又是一身道服,正在穿堂中操演著跆拳道的招式,他才鬆了口氣說:

    「原來是你喔,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主任主任,」陽弘武連忙喊住他,「剛好你來了,能不能幫我一下忙?」

    「好啊。」儘管蕭謙秉還搞不清楚狀況,卻一口答應了。「什麼事?」

    「就是平常陪我練習的同學這幾天都偷懶遲到,所以想請你幫我……」陽弘武說著說著,從地下撿起了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板,「幫我拿一下好嗎?」

    「喔。」蕭謙秉單手接過,卻馬上被陽弘武糾正。

    「不對不對,」陽弘武指導他要雙手撐在木板兩端,將板子平平面對自己。「你要這樣拿。」

    蕭謙秉看著想了下,終於意會過來,不禁冒著冷汗問:「喂……你……你要幹嘛?」

    「表演擊破呀!」陽弘武轉頭看了下校門口。「等一下,她應該快來了!」

    「喔,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情要忙。」蕭謙秉急著想脫身,卻被陽弘武拉著走不了。一會兒校門口駛進了一輛重型機車,他再趕緊解釋道:「啊,李老師來了,我先去找她談件事,等一下我再……」

    「來了來了!」陽弘武抓著蕭謙秉主任的雙臂,將他的姿勢調整好後,一瞥見任菲真走上了穿堂,便大喝了一聲,「哈!」

    「等……」蕭謙秉還想要閃,陽弘武已一個迴旋踢掃了過來。

    「啪」的一聲,一塊完整的木板還在天空飛,蕭謙秉已痛得在地上跪,把手夾在大腿中央,口中唉唉直叫著:「痛痛痛……」

    「唉喲,主任!」陽弘武氣急敗壞的說著:「你幹嘛亂動啊!」

    「我……」蕭謙秉痛得熱汗都冒出來了,不知道手指骨有沒有被踢斷。只見一身黑皮衣的輔導老師李莫若走到他身邊,指著他道:

    「哈哈哈!」李莫若捧著肚子冷笑,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夕厚!」

    蕭謙秉看她旋即離去,不禁苦著一張臉想——嗚嗚,我是招誰惹誰了?

    真是的!等到陽弘武再度揚起頭來,任菲真早已不見影蹤了。

    不同的信封,同樣擺在課桌當中,今天比較不一樣的是信封的右下角簽上了「鄭培文」三個字。然而同樣的是,任菲真又將它往抽屜中一塞,一點拆閱的興致都沒有。

    噹噹噹!

    結束上午四節課,響起了中午吃飯時間的鈴聲,老師前腳一走,又一束粉藍色的花束被人捧入了教室中。

    花店的人問都沒問,直接將花遞給了A同學,再將單子給B同學簽收,大家都已有默契,不會再多問任菲真一句。花束在被大家輪流把玩之後,就被擺到後方櫃子上,和其它四束花排成一列,紅橙白綠藍,將置物櫃上的空間佔得滿滿的。

    當大家還在哀歎送花者的心意無人招領時,黑板上方的喇叭響起一陣樂音,接著傳來了談話聲——

    「各位同學好,現在是雲中之音的廣播時間,今天我們請到一位特別來賓,來和我們共度美好的中午時光,這位來賓就是校內身兼話劇社、攝影社社長,以及校刊總編輯的全能才子,鄭、培、文鄭同學……」

    「不公平!」

    許富財、苗俊人、陽弘武同時大喊一聲,分別在各自的教室中彈了起來,心中部想著——

    可惡啊,這根本是公器私用嘛!

    「鄭社長,你的才華是我們都知道的,在校刊上也都可以看到你發表的種種著作,今天邀請你來,我們比較好奇的是你的感情生活,身為雲山第一才子,之前也傳出你現在有一位愛慕的女生,你能跟全校的師生談談看你對於她刻骨銘心的愛戀嗎?」

    ×的!這根本就是套好的,卑鄙小人!

    許、苗、陽三人咬牙切齒,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總不能跑到任菲真班上,伸手把她的耳朵給摀住吧?

    「我想,不如念幾首我自己作的詩,更能夠貼切的表述我對於她的心聲。」

    「噢!太好了,希望那位幸運的女生也能聽到喔。」

    「咳咳。」鄭培文輕咳兩聲後,低沉地念著:「別問我為何眷戀著你……」

    誰問你了!任菲真細眉微蹙著,沒有一絲害羞或喜悅,臉色冷到——若是鄭培文親眼見了,絕對會立刻住口不說,可是……他偏偏沒有。

    「喜歡你的心情,是一種美麗的蝴蝶效應……我欲飄飄墜到你身上,卻見你彎蜒地向東躲藏……要多麼有緣的人,才能與你在台上共演呀!而我只能卑微地奢望,靠近一點看……唉,你的存在,已賦予我無盡的遐想,有關於你的分秒,都是我驕傲的秘密搜藏……你只能認命,那是你甜美的誘惑著我,所換來的……報應。」

    鄭培文深情款款誦念出這幾日來所寫給任菲真的一首首情詩,有些男生已口吐白沫癱在桌子上;也有些女生紅著眼眶感動到不行;任菲真卻始終寒著一張臉,好像他所說的這一切,都與她沒有關係。

    這時窗外也圍了一些別班的男男女女,似乎都很好奇她會有怎樣的反應。任菲真受不了這種被當成觀賞動物的感覺,於是從後門走到盥洗室進了隔間,關門後坐在馬桶上,煩躁的支著額頭,卻還是躲不開廣播中傳來的叨叨絮語。

    下午六班美術課,美術老師安排到操場寫生,任菲真拿著畫板走到操場角落,正想享受一下遠離眾人的清淨,一名穿著運動服的高帥男生,又不請自來的和她一起坐在圍牆邊。

    「中午的廣播,很煩吧?」苗俊人點點頭,用著誠懇的語氣說:「那幾個人都急著在你面前表現,卻沒考慮到你的感受,我真的能夠體會你現在這種……不堪其擾的感覺。」

    任菲真沒有答話,只是拿出了2B鉛筆,看著秋日午後的校景。

    「像我……」苗俊人搖搖頭,看著遙遠的白雲,嘴角莫可奈何揚起。「國中以來,也是常常有女生送信還有小禮物給我,最多的時候同時有六、七個仰慕者也不稀奇,但……有時候別人這種無心的愛慕了卻會造成我們很大的困擾,你應該也很能夠體會吧?」

    任菲真開始在畫紙上勾勒起線條,沒有回應。

    「我可以感覺到,你現在的心情很不好。這麼吧,明天我們去看場電影,讓你放鬆一下心情,我保證,我只會和你保持一般的同學關係,不會讓你有受騷擾的感覺,畢竟我自己也是深受其害,我怎麼可能用我自己也無法忍受的方來對待你,對不對?」

    任菲真終於淡淡一笑,低聲說:「真好。」

    Yes!苗俊人看著她轉變的神情,心中不免有些暗爽,看來在這學校裡,他是第一個讓任菲真展露歡顏的男人。他真想對其他三個人說——歹勢啦!她的心,我可要捷足先登了。

    「那明天我去接你,你家靠近哪邊?」

    「我的意思是……」任菲真掠了下長髮,繼續繪著圖道:「那你應該比別人都瞭解,明明不想聽一個人講話,結果他還在旁邊說個不停,那會讓人很受不了,對不對?」

    苗俊人臉色一變,重重的吸吐了幾口氣,倏然站起,指著她道:

    「我知道你很刁,但我不會讓你就這樣拒絕我的,因為你再怎麼沒有眼光,都可以看得出來,我是最好的!」

    任菲真只是微微將手往旁邊擺了擺,意思是說——你擋到我的視線了。

    苗俊人氣得背身走開,走了幾步,一連串無聲的國罵才從嘴裡噴了出來。

    完了完了,她竟然還跟他揮手再見!

    陽弘武傾著身子撐在欄杆上,看到這一幕,差點從二樓摔了下來。本來嘛,四個人裡面,他的確是最吃虧的,既沒辦法像許富財一擲千金毫不皺眉;寫情書也比不上鄭培文那樣靈思泉湧;雖然跟苗俊人一樣是運動員,但打籃球的一下課就可以跑到球場大展身手,他又不能一下課就把陸奕德抓來打成豬頭,從賭約訂定至今,他幾乎可以說是一點表現都沒有。

    尤其又聽說苗俊人曾經成功的和她攀談,現在更親眼目睹兩人已經熟到她會跟他揮手道別了!陽弘武一頭熱汗,看來他再不想出個對策,過不久就真的要成為苗俊人口中的手下敗將了。

    「可惡……輸誰都可以,」陽弘武忍不住重捶了下欄杆,咬牙切齒地說:

    「就是不想輸給這個傢伙!」

    放學時間終於到了,雖然週五的放學時刻每個人都開心得很,但最感到解脫的,恐怕就是任菲真了。一樣,她把今天收到的情書塞進垃圾桶後,正想走出後門,卻聽見同學指著置物櫃上方問:

    「你不把花帶回去,花擺這裡會枯掉吧?」

    任菲真一面走向後門,一面冷淡地說:「花會開就會枯,不是嗎?」

    她穿過穿堂,才要步下階梯,就見到一輛紅色的保時捷擋在校門當中,而有位擦了發油的男生,正抱著胸斜倚在車邊,對她展露一個親切的笑容。

    「學妹,你好。」

    任菲真沒有搭理他。當她正想從旁繞過時,卻聽見那男生說:

    「還吾歡我送的花嗎?」

    任菲真不覺停下腳步來,轉頭望了他一晌,而後啟唇問道:「那些花……都是你送我的?」

    「嗯。」許富財點頭微笑,對於自己匿名送花的策略,顯然滿意得很。

    想那幾束花應該價值不菲,再打量了下他身旁的跑車,於是任菲真問道:「你……很有錢?」

    許富財低頭摳了摳眉尾,忍不住得意地揚起了嘴角,「還好啦。」

    「你是二年級的學長嗎?」

    「嗯,我就是二年二班的許富財。」

    「那……學長下次能送我別的東西嗎?」

    女人果然還是愛錢的!許富財微微一哂,回想起爸爸曾經說過的話——要交女朋友?錢砸下去就是了。於是他點點頭,大方的應道:「沒問題,你說。」

    「能送機票給我嗎?」

    「機票?」許富財一聽,腦中馬上浮現了兩人親匿出國遊玩的情景,看著她冰清玉潔的外貌,他的心臟怦怦直跳,緊張又興奮的咽口口水後,才竊喜問道:「那、那……你想去哪?」

    「隨便。」任菲真走過他的身旁,冷冷地說:「任何一個不會看到你的地方都好。」

    半張著口,許富財整個人就像他今天抹了發油的頭髮一樣——僵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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