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怪客 3
    布魯諾的那句話,讓他震驚得一時失了神。

    「你本身必定有過一些很不愉快的經驗。」

    他說出自己的看法。但布魯諾會有女人問題的困擾,真是讓人很難想像。

    「噢,我父親也有過一次那樣的經驗,也是紅髮女郎,叫卡洛塔。」他抬起頭來,臉上頓時湧現對他父親的恨意。「很好哇,不是嗎?就是像我父親那類的男人才讓這種事情層出不窮。」

    「卡洛塔」。蓋伊現在明白為什麼布魯諾那麼討厭蜜芮恩了。女人似乎是影響布魯諾整體個性、形成他對父親的恨意和他遲來的青春期的關鍵所在。

    「這世界有兩種類型的人!」

    布魯諾咆哮著,隨即住口不語。

    蓋伊在牆上的細長鏡子中瞥見自己的身影,鏡中人的眼神看似受到驚嚇,他心想,嘴角也有一絲冷酷,於是他刻意地放鬆自己。一枝高爾夫球桿頂著他的背,

    他用指尖滑過球桿光澤耀眼的冰涼表面,鑲嵌在深色木頭上的金屬令他想起安的帆船上的羅盤針箱。

    「而基本上女人只有一種——」布魯諾又繼續咆哮。「愛情叛徒。要不是對他人情感不忠,就是人盡可夫的婊子!你看著辦吧!」

    「那麼你母親又是怎樣的女人?」

    「我還沒見過跟我母親一樣的女人。」布魯諾斷言。「我還沒見過一個這麼能容忍的女人。她長得也很漂亮,有很多男性朋友,但她沒跟他們搞七捻三的。」

    一片寂靜。

    蓋伊再拿了根香煙,在表面上輕彈幾下,順便看了表,指針指著十點三十分。他必須馬上離去了。

    「你是怎麼發現到你老婆的事的?」布魯諾抬眼瞄著他看。

    蓋伊從容不迫地點燃他的煙。

    「她出牆過幾次?」布魯諾又問。

    「好多次,在我發現之前的還不算。」

    就在他向自己保證現在承認這件事已無傷時,內心中一陣小漩渦似的感覺開始困擾著他。那感覺雖然微小,卻仍比回憶真實,因為那感覺已迎面襲來。是傲氣?是恨意?抑或只是對自己感到不耐,因為此刻他在意的這一切全屬枉然?他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岔開。

    「說說看,在你死之前還想做些什麼事?」

    「死,誰說過什麼死不死的事呀?我計劃做一些防裂球拍,可能以後在芝加哥或紐約成立公司。或者可能只是出售我的創意——我可是有很多完美的謀殺秘方呢。」

    布魯諾又用那種似乎帶有挑釁意味的凝視抬頭一看。

    「希望你邀我來此不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

    說著,蓋伊坐下來。

    「老天,我喜歡你,蓋伊!我真的喜歡你!」

    那張滿是渴望的臉在懇求著蓋伊開口說他也喜歡自己。那對受折磨的小眼中有著多少寂寞啊!蓋伊困窘地低頭看自己的雙手。

    「你所有的創意全都跟犯罪有關嗎?」

    「當然不是呀!只是些我想要去做的事,像是給一個乞丐一千元——等我拿回我的錢的時候,那是我先要做的其中一件事。難道你不曾有過想要偷某種東西的感覺嗎?或是想要殺死某人?你一定有過這個感覺。每個人都會有這些感覺。

    你不認為有些人在戰場上殺人後,從中得到相當大的快感嗎?」

    「我不認為。」蓋伊說。

    布魯諾遲疑了一下。

    「噢,當然他們絕不會承認,他們害怕嘛!但在你的生命中,你曾想讓某些人在你眼前消失吧?」

    「不曾。」

    史提夫,他突然想起他。他一度曾想過要謀殺他。

    布魯諾斜歪著頭。

    「你當然想過,我看得出來。你為什麼不承認呢?」

    「我或許有過一些稍縱即逝的想法,但我從未付諸行動過。我不是那種人。」

    「那你就錯了!任何一種人都可以謀殺人。純粹是情勢所趨,與性情無關!人們到了緊要關頭——就算只是碰上最小的事,便能讓人義無反顧。任何人皆如此,即使是你的祖母也一樣。我知道的。」

    「碰巧我並不認同。」蓋伊很乾脆地說。

    「跟你說,我幾乎謀殺我父親一千次了!你曾想要謀殺誰?跟你老婆鬼混過的人?」

    「其中一人。」蓋伊低聲說。

    「你做到了什麼程度?」

    「什麼也沒做。我只是想過這件事而已。」

    他想起那好幾百個失眠的夜,以及除非報了仇才能得到平靜的絕望感。當時可能有某件事讓他豁出去嗎?他聽見布魯諾喃喃的說話聲:

    「你渴望做的程度比你想的還要高出很多,我只能說這些。」

    蓋伊一臉迷惑地瞪著他看。他的身形有如晝伏夜出的賭場莊家,弓著身子,衣袖捲起的兩隻手臂放在桌上,小頭銳面,樣子令人生厭。

    「你看了太多偵探小說。」

    蓋伊說,話一出口,竟不知為何會冒出這些字句。

    「偵探小說很好呀,它顯示了各種人都能殺人。」

    「我認為那正是它惡劣的原因。」

    「你又錯了!」布魯諾十分憤慨地說。「你知道上報的謀殺案占實際發生的比例嗎?」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十二分之一。十二分之一-!想想看,那其餘的十二分之十一的謀殺案,會是什麼人幹的?是許多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警察知道他們永遠逮不到所有的兇手。」

    他開始再倒威士忌,發現酒瓶空了,便懶懶地站起身。一把串連在金鏈上的小金刀從他的褲袋中發出閃光。以審美眼光來看,這把小金刀,正如一件美麗的首飾讓蓋伊賞心悅目。看著布魯諾猛拍酒瓶瓶口時,他心中想著,布魯諾有一天可能會用那一把小刀干下謀殺案,而且他大概會肆無忌憚,因為他不在乎被捕與否。

    布魯諾轉身,咧開嘴笑,手中多了瓶新的威士忌。

    「跟我一起去聖塔菲吧!嗯?休息個幾天。」

    「謝了,不行。」

    「我帶了很多錢,我請你去,嗯?」

    他不慎潑灑了些威士忌在桌上。

    「謝了。」蓋伊說。

    從他的衣著上來看,蓋伊猜想,布魯諾以為他沒有什麼錢。這條灰色法蘭絨長褲可是他最喜愛的長褲呢。如果天氣不會太熱,他在梅特嘉夫和棕櫚灘也要穿這條長褲。他往後靠向椅背,兩手放進口袋,卻摸到右邊口袋的底部破了一個洞。

    「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呢?」布魯諾把已添滿酒的酒杯交給他,「我非常喜歡你呢,蓋伊。」

    「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好人。我的意思是你很正直。我見過很多人——不是在說笑,但沒有多少個像你一樣。我很欽佩你呢。」

    他衝口說出這些話後,又喝起酒來。

    「我也喜歡你。」蓋伊說。

    「跟我一起去嘛,嗯?在我母親來之前,我有兩、三天的空檔。我們會玩得很高興的。」

    「找別人去吧!」

    「拜託,蓋伊,你以為我在做什麼?只是隨便找個一起旅行的同伴嗎?我喜歡你,所以邀你和我同行,即使一天也好。我會從梅特嘉夫抄近路去,甚至不用到艾爾帕索。我必須去看看大峽谷。」

    「謝了,我在梅特嘉夫的事一辦完,就有份工作要接。」

    「噢,」又是那張滿是渴望和欽慕的笑臉。「要蓋什麼是嗎?」

    「是呀,一家鄉村俱樂部。」聽起來仍然很奇怪,而且和他一貫的風格不符,那是兩個月前他絕不會想建造的建築物。「棕櫚灘的新帕米拉俱樂部。」

    「真的?」

    布魯諾當然聽說過帕米拉俱樂部的大名,因為它是棕櫚灘最大的俱樂部,他甚至曾聽說他們就要蓋新俱樂部的事。他去過舊俱樂部幾次了。

    「是你設計的?」他像個崇拜英雄的小男孩般俯視著蓋伊。「你可以畫一幅它的圖樣送給我嗎?」

    蓋伊在布魯諾的通訊錄背面很快畫了一幅那棟建築物的草圖,並依布魯諾的要求籤上名字。他解釋說,他要讓牆面陡斜而下,好讓下層樓成為一直擴展到陽台去的大舞廳,而且他希望能獲准使用百葉窗,因為那樣能省去空調問題。雖然他放低音量說話,但他愈談愈高興,興奮的淚水也湧上眼眶。他心裡納悶著,自己怎麼會跟布魯諾談得這麼親密,顯露出他最佳的一面呢?布魯諾又比誰多瞭解他幾分呢?

    「聽起來棒極了。」布魯諾說:「你的意思是說,建築的樣式由你決定嗎?」

    「不是,我得把它弄成皆大歡喜呢。」蓋伊突然頭向後揚,大笑出聲。

    「你就要一舉成名了,啊?也許你現在就很有名了。」

    新聞雜誌上將會有照片出現,或許在新聞影片中會出現某些報導。他們尚未一致通過他的草圖,他提醒著自己,但他很有把握確定他們會通過。在紐約和他共用一間辦公室的建築師麥爾斯很確定會通過;安也持肯定意見;布瑞哈特先生也是。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委託案。

    「蓋好了之後,我可能會成名,這是他們會用心宣傳的那一類事情。」

    布魯諾開始向他談起他大學生活的一段長篇故事,說他如果在某個時期和他父親沒有發生某件事,他早該成為攝影家。蓋伊沒專心聽。他茫茫然地啜著酒,想著在棕櫚灘之後將接踵而來的委託案。也許不久會是在紐約的一棟辦公大樓。他對紐約的辦公大樓有個構想,而且渴望能眼見它付諸實現。「蓋伊-丹尼爾-漢茲」,金字招牌。他再也不會有股時時自覺他錢賺得比安少的煩厭感。

    「難道不是嗎,蓋伊?」布魯諾再問一次。

    「什麼?」

    布魯諾深吸一口氣。

    「假如你老婆現在大事聲張離婚之事激起眾人非議;假設她趁你人在棕櫚灘時挺身反擊,並讓他們炒你魷魚,這樣是不是會構成你謀殺的動機?」

    「殺蜜芮恩?」

    「當然囉。」

    「不會。」蓋伊說。

    但這個問題擾亂著他。他很怕蜜芮恩從他母親那兒聽說了帕米拉的工作,那她可能會純為了傷害他取樂而試著加以干涉。

    「當她背叛你時,你不想殺死她嗎?」

    「不。你能不能別再談這個話題呀?」

    有片刻的時間,蓋伊看見他的人生拆成兩半——他的婚姻和事業,兩者並排而列,他竟覺全然陌生。他的腦子暈得令他想作嘔,他試圖瞭解他的人生怎麼會在婚姻這一部分如此愚蠢和無助,在事業這部分卻如此地有才幹?他匆匆看了下布魯諾,布魯諾仍凝視著他。他微有醉意,便把酒杯放回桌上,推離手邊。

    「你一定曾想過。」布魯諾夾著酒意輕微堅持。

    「不曾。」

    蓋伊想出去散散步,但火車像永不會停止似的,在直線上前進又前進。假定他真的因蜜芮恩而丟掉他的委託案。那麼他得在那兒住好幾個月的時間,而且也將如眾人預期,繼續和董事們周旋。布魯諾很瞭解這些事。他摸了一把濕潤的前額。當然,難題就在於沒見到蜜芮恩之前,他無法知道她的想法。他累了,而且在他累的時候,蜜芮恩就會像大軍般向他侵攻。這兩年來,這種事發生的頻率之高,已使得他漸漸不再愛她。現在蜜芮恩又像大軍般入侵了。他對布魯諾厭倦透了。布魯諾則笑容盈面。

    「我告訴你我想要謀殺我父親的一個構想,好嗎?」

    「不要。」蓋伊說。

    他一手蓋住布魯諾正要倒下酒的酒杯。

    「你要選哪一種?浴室中破裂的電燈插座,或是充滿一氧化碳的車庫?」

    「你就動手吧,不要再空談了!」

    「我會的,你別以為我不會!知道以後我要做什麼事嗎?如果我有一天想自殺的話,就會去自殺,而且要設計成看似是被我最大的敵人謀殺了的樣子。」

    蓋伊嫌惡地看著他。布魯諾彷彿被溶化般地漸漸模糊了形影。現在的他似乎只剩聲音和靈魂,邪惡的靈魂。他所鄙視的一切,蓋伊想,布魯諾集之於一身;而他不想變成的模樣,正是布魯諾目前或日後的模樣。

    「要我替你設計一樁殺死你老婆的完美謀殺案嗎?將來你可能會用得上喲。」

    在蓋伊的盯視下,布魯諾不自在地蠕動了一下身子。蓋伊站起身。

    「我要去散散步。」

    布魯諾用力一擊掌。

    「嘿!拜託,那是個好主意呀!我們彼此為對方殺人,明白了嗎?我去殺死你老婆,你去殺死我父親!我們在火車上碰面,明白嗎?沒有人知道我們彼此認識,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懂了嗎?」

    牆壁在他眼前很有規律地跳動著,彷彿就要向外彈開似的。「謀殺」!這個字眼令他感到噁心,讓他感到恐怖。他想逃離布魯諾,逃離這個房間,但一股惡夢似的沉重攫住了他。他試著要伸手扶住牆壁,瞭解布魯諾所言,以便穩住自己,因為他感覺得出布魯諾的話有些道理,就像待解決的問題或待拼湊的拼圖一樣有跡可尋。

    布魯諾被煙熏黃的兩手在膝上抖動、打顫。

    「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他尖叫著說。「這是我一生中最棒的點子!你不明白嗎?我可以在你出城的某一天去殺人,你也可以在我出城的時候去殺人。」

    蓋伊懂了。絕不可能會有人發現真相。

    「我非常樂意去阻斷蜜芮恩這種人的人生,來幫助你這種人發展事業。」布魯諾嗤嗤地笑出聲。「你不覺得在她毀了更多人之前,應該有人出來阻止她嗎?坐下來,蓋伊!」

    她並沒有毀了我,蓋伊想要提醒他,但布魯諾根本不給他時間。

    「我是說,假設佈局大致如此。你下得了手嗎?你可以告訴我她住處的一切細節,而我也會告訴你我家的細節,清清楚楚,好像你住在那裡一樣。我們可以到處留下指紋,搞得刑警們發狂!」他竊笑著。「然後我們分開幾個月,這是當然的,而且彼此絕不可聯絡。老天哪,這是鐵定會成功的事!」

    他站起身,卻險些跌倒,又一把拿起酒杯。然後帶著令人窒息的自信,直逼著蓋伊說:

    「你做得到的,嗯,蓋伊?不會有任何阻礙的,我發誓。我會搞定一切,我發誓,蓋伊。」

    蓋伊把他推開,使用的力比他打算發出的還大。布魯諾從窗旁的座位上很快恢復站姿。蓋伊環顧四周,想吸點新鮮空氣,但四壁卻如堅實的空間,房間已成了個小小的地獄。他在這裡做什麼?他又怎麼會喝了那麼多酒呢?什麼時候喝的?

    「我很肯定你做得到!」布魯諾眉頭緊鎖。

    帶著你那些該死的理論,閉上嘴吧!蓋伊想向他大叫,但發出的聲音反而像是耳語:

    「我厭倦這話題了。」

    他看見布魯諾窄細的臉上頓時奇怪地扭曲著,訝異得發出傻笑,一副陰險而無所不知的醜惡模樣。布魯諾和藹地聳聳肩。

    「好吧。我仍要說這是個好點子,我們已有完美的佈局。我會用這個點子的,當然是跟別人合作。你要去哪裡?」

    蓋伊終於想到了門。他走出房外,又打開另一扇上下車廂用的門,沁涼的空氣像是施以懲戒似地使勁撲向他,火車的車聲也大到有如發出譴責般的鳴響。除了風聲和火車聲,他又補上對自己的詛咒,渴望能因此致病。

    「蓋伊?」

    一轉身,他看見布魯諾正步履不穩地從沉重的車廂門旁滑走過來。

    「蓋伊,對不起。」

    「沒關係。」

    蓋伊立刻說出這句話,因為布魯諾的臉嚇了他一跳。那是像狗般十分自卑的臉。

    「謝了,蓋伊。」

    布魯諾彎下頭,而在那一刻,火車車輪乒乒乓乓的轉動聲開始平息,蓋伊不得不保持平衡。

    他無限感激,因為火車正減速靠站。他重重一拍布魯諾的肩膀。

    「咱們下車去呼吸些新鮮的空氣吧!」

    他們下了車,踏入一個寂靜又全然漆黑的世界中。

    「這是什麼爛提議?」布魯諾大叫。「什麼光線也沒有,烏漆抹黑的!」

    蓋伊抬頭一看,也沒有月亮的蹤影。車外的嚴寒讓他的身軀變得僵直、警醒。他聽見某處發出像在家中關上木門的砰擊聲。在他們前頭的一道亮光成了一盞提燈,一名男子提著它跑到火車尾端,那兒的一扇加了車頂的貨車廂的車門流洩出一道光線。蓋伊緩緩地朝光亮處走去,布魯諾尾隨在他身後。

    在遠處黑暗的平坦大草原上,一輛火車不停地發出哀鳴聲,隨後又開走了。這個聲音他從孩提時就有所記憶,美妙,清純,寂寞,像匹野馬在背上搖甩著一個白人。在一股友誼情感的支持下,蓋伊挽起了布魯諾的手臂。

    「我不要散步!」

    布魯諾高喊著,一邊扭扯一邊停下腳步。車外新鮮的空氣讓他像出了水的魚般逐漸失去元氣。

    火車正在啟動,蓋伊推著布魯諾鬆垮的龐大身軀,上了火車。

    「再來杯睡前酒?」

    布魯諾站在他的房門前無精打采地說,看起來一副快累癱的樣子。

    「謝了,我不能再喝了。」

    綠色簾子使得他們的耳語很不清晰。

    「別忘了早上叫我一聲,我不會鎖門。如果我沒有應聲,你就自己進來,嗯?」

    在回自己的臥鋪時,蓋伊一個踉蹌,身子靠向掛著綠色簾子的牆壁。

    習慣使然,倒在床鋪上時,他想起他的書本。他把它忘在布魯諾的房間裡了,他的柏拉圖。他一想到書將在布魯諾房裡過夜,或是布魯諾將拿起它,甚至翻開它,他就不大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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