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小故事 惡人常喊喊
    作者:裡克-哈塞

    雖然帕特-利希知道今晚危險重重,他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容。那是一張典型的愛爾蘭人的臉,幾乎是土生土長的。和拍檔一樣,帕特也不想加這個班,但是他已經結婚多年,而年輕的米切爾-麥克內德的婚事依然被列為「後頭的精彩節目」。此刻,這位年輕的城市偵探懷裡正捧著一大束紅玫瑰,用它去彌補今晚無法遵守的約會。

    「你不覺得她會生氣嗎,帕特?」

    帕特把藍色警車拐進北德萊弗大街,開到一幢房子跟前的路邊上。房子正面對著灌木叢,用天然石料建成。

    「她會習慣的,」他說,「她只可能因為你花那麼多錢買花而生你的氣。」

    麥克內德清瘦的身軀很快就穿過草坪,按了門鈴。應門的是——個白頭髮的老人,穿著天鵝絨吸煙服,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在又短又粗的歐石南根煙斗上方微笑著。

    「進來,米切爾,進來,朱迪馬上就下來了。」

    米切爾告訴末來的岳祖父他正值著班,不能待太久。當他們往裡走的時候,看到老人手裡的報紙,他點了點頭。

    「你看到喬治-克雷恩多爾已經被釋放了吧?」

    「對,」這位退了休的法官點頭說道,「不過我認為他不會再惹麻煩了。我想這次他已經吸取教訓了,他會改邪歸正的。」

    「恐怕不會,先生。他昨天才剛被釋放,今天上午蓋夫-馬倫、本尼-歐文還有比格-路易斯-阿斯圖馬就潛回城裡來了。這就是我今晚值班的原因。總部接到密報,今晚會有大勾當。城裡的每輛無線電汽車和每個警察今晚全都出動了。局裡24小時值班。」

    五年前新一屆市政府逮捕了喬治-克雷恩多爾並將其定罪,隨後取消其律師帕克-E-巴雷特的律師資格,因此而粉碎了該城的賭博犯罪大集團。接下來,克雷恩多爾的三個慣用暴力手段的副手馬倫、歐文和阿斯圖馬離開該城,去尋找更適合發展的氣候。

    那是格雷戈裡法官主管的最後一個官司。看到城市相對過去而言少了犯罪現象,他感到很滿意,退休回到自己的庭院裡,看著孫女朱迪從一個高瘦的中學生長成一個美麗的、身材修長的大女孩。此刻朱迪正下著樓。

    盡情欣賞著未婚妻穿著緊身的白色皺綢外衣,那一頭披在笑盈盈的臉蛋兩側的柔軟光滑的頭髮益發顯得烏黑發亮,米切爾-麥克內德的瘦臉龐就像沙漠的黎明一樣明朗起來。

    「把她收容了吧。」老法官咯咯地笑著說。

    「兩個多星期以後我會永久地收容她的,先生。」

    「到那天我會給你一個非常意外的驚喜的。」

    「他那樣說指的是什麼?」朱迪的祖父離開以後米切爾問朱迪。

    「他只是暗示我們的婚禮吧,」她一邊將她光滑細嫩的臉頰噌著他的臉一邊說,「但是我想他指的是我爸爸給我留下的一小筆財產。你知道的,我記不清他了,我也差不多記不清我媽媽了。」

    「我們把它存起來,」米切爾在她身邊低聲說,「將來送孩子上哈佛大學!」

    外面傳來一聲短促的不耐煩的警報器聲,米切爾-麥克內德很不情願地道了聲再見。

    「小心點兒,你這個大笨蛋,」朱迪在門口說,「看在孩子的份上。」

    當他在警車裡舒服地坐下時,他問他那又矮又壯的拍檔廣播裡有沒有說什麼。

    帕特搖了搖頭,濃眉擰成一團。

    「肯定有事要發生。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了,卻連逮著一個跌躍撞撞的醉漢或小偷的報告都沒有。這太不尋常了,米切爾,太不尋常了。」

    他把車子轉頭開過了北梅裡迪安大街,一直往南快到38號,然後把車子開到路邊,在一個黑暗的路段停了下來。

    他們的車執行的不是常規巡邏。這個拐角是四個不同巡邏區的交叉點,假如四個巡邏區中的任意一個暫時呼叫無應答的話,從這個位置他們可以迅速控制該巡邏區。

    無線電裡播出了一個常規報時信號。米切爾把頭靠在椅背上,盡量放鬆自己。帕特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雪茄煙,剝掉玻璃紙包裝,插到嘴角上,開始點火柴。但在火柴剛碰到火柴盒時,那個車輛調度員的聲昔再度響起,他停住了。那是一個代號,表明他們正控制的巡邏區中一個地方出現了持械搶劫。

    帕特把雪茄煙塞回口袋,發動引擎,讓它空轉著。米切爾-麥克內德對了下時間,標明有關巡邏車已停止使用,然後又讓自己放鬆。

    不一會兒,無線電又傳來沉悶的聲音,說出現了交通事故,司機撞了人就逃了。然後幾乎是緊接著的傳來了另一個待械搶劫的信號。每一個信號都讓一輛巡邏車動起來,該區內已沒有巡邏車再派。只剩一輛常規巡邏車控制著出城的西北口。

    米切爾。麥克內德猛地跳起來,緊張地掃了拍檔一眼。那個粗壯的愛爾蘭人冷靜地點了點頭,腳踩油門,拳頭緊握著變速桿。

    「這就是了,我們的任務來了!」

    他還沒閉嘴,要求第四輛巡邏車出動的信號就傳來了。這一來,幾分鐘之內,除了麥克內德和利希的警車之外,城市的整個東北角就完全沒有設防了。

    「6號特警車!6號特警車!北德萊弗大街300號街區報告有槍擊事件。速調查。」

    「格雷戈法官那兒!」米切爾的嘴唇刷地白了。「如果朱迪發生了什麼事,我就——」

    帕特一言不發,彎身坐在駕駛盤前,腳踩足油門踏板,車子兩輪先著地衝進了北德萊弗大街。還沒來得及等車慢下來,米切爾-麥克內德就已經衝了出去,藉著車子的衝力穿過了草地。他砰地闖進前門,穿過空蕩蕩的起居室,還不到法官的書房,就在門口猛然停下——

    頭髮花白的老法官四肢攤倒在書桌前。不用再細看,沒人能中了那麼多槍還活著。在他揮出的一隻佈滿皺紋的手下有一支25口徑的小自動手槍,帕特進來時米切爾正檢查著,槍還沒有發射過。

    「33號車正往這兒來,」帕特匯報說,「其他三輛車已經切斷了往北的主要公路,但他們不知道要找什麼,聽的那些信號都是假警報。」

    米切爾指著打開的雙扇落地玻璃門。在外邊陽台的石板上一束紅攻瑰被打散,這兒一支那兒一支的。

    「他們把朱迪擄走了。」

    他探身到書桌另一邊朝抽屜裡看去,上面的那個是空的。

    他說:「法官原先在這兒放了兩支25口徑手槍,現在沒了一支。」

    「嘿,他肯定不是被25口徑手槍擊倒的,這麼大的洞,肯定不是!」

    警報器的嗚嗚聲越來越慢,最後在前面停了下來。米切爾急向後轉,說道:「我們走,帕特!」

    那個粗壯的愛爾蘭人說:「最好別著急,夥計。」

    「他們擄走了朱迪,」麥克內德的聲音冷靜而堅定,「即使是要一塊磚一塊磚地把這個城市拆了,我也要找到她!咱們走。」

    帕特停留了片刻,時間僅夠他告訴巡警接管這一切,他和米切爾要去追蹤線索。

    在另一個地方他們找到了他,他正從地下賭博廳的樓梯走上來。

    他是個難以形容的小個子,一張乾癟、狹窄的耗子臉,嘴巴在嘴角處抽動著。見到警車時他看起來很慌張,猛扭過身彷彿想潛回埋邊去。米切爾。麥克內德示意他坐到警車裡。

    「我們正在打聽克雷恩多爾,奇格爾。」

    「利希,麥克內德,我不知道他在哪兒。真的!」

    「坦白說,奇格爾!」

    「利希,如果我知道他在哪兒我會告訴你的。麥克內德,但是我不卻道啊!

    米切爾掏出手槍,平放在手掌上。「我現在很急,奇格爾。」

    奇格爾哀求道:「是真的,麥克內德!也許巴雷特……對,對,巴雷特會知道的,麥克內德!」

    一臉冷酷的年輕偵探盯著這個小傻瓜戰戰兢兢的雙眼,然後輕聲說。「好吧,奇格爾,我們會核查的。」

    當年子再次出發時他問:「知道哪兒能找到巴雷特,帕特?」

    「他在互信大樓裡有一個事務所,在北伊利諾伊斯有一大幢房子,在郊外沃納塔奇湖附近有一處鄉村莊園。不過帕克。巴雷特自從不再為克雷恩多爾工作以後就發了跡。他現在擁有一家強有力的投資經紀行,而且他嚴守法紀,你沒法擺佈得了他的,米切爾。」

    「先到他的事務所試試,那兒最近。」

    辦公樓裡大部分的燈都熄了,但門衛告訴他們他感覺巴雷特還在樓上。麥克內德獨自上了樓。

    那位前律師的秘書正打開門要離去,這時米切爾-麥克內德硬擠了進來。她很有肉感,嘴唇紅潤豐滿,金髮碧眼白皮膚,一雙眼睛在打量偵探的寬肩窄臀時很明顯受到了引誘。但當他冷酷的眼睛沒露出半點兒反應時,她聳了聳肩,告訴他巴雷特先生在私人辦公室裡,然後離開了。

    帕克-巴雷特抬頭向上看,見到麥克內德闖進來感到非常驚,連忙把原先一直握在手裡的電話聽筒放好。他是個外表十分整潔,體型小的傢伙,穿衣整潔、昂貴,頭髮漸漸灰白,一張瘦削的臉看起來彷彿打了油一樣。他把一些文件塞到牛皮公文包裡,繫好並上了鎖才說話,有點煩躁地。「有什麼事?」

    米切爾亮一下他的徽章,說道。「我想找點兒信息。喬治-克雷恩多爾在哪兒?」

    那個小個子經紀人站起來,隔著寫字檯探過身子,氣勢洶洶說:「你無權以這樣的態度闖進這兒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說著話他的臉漲紅了。

    麥克內德繞到桌子的這一邊來,把那個小個子猛推回到椅子裡,威脅地俯下身子。

    「我沒有時間和你胡鬧!克雷恩多爾這個兇手現在逍遙法外,我要逮住他!如果有人知道他在哪裡,那麼你就是那個人!」

    「兇手?」巴雷特的眼睛故意瞇丁起來,臉上露出精明的、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像一個人正打算延遲一筆不擇手段的交易一樣。

    「是的,」他說,「是的,如果我能幫你的話那會好一點兒的。」然後,又突然說:「我沒法告訴你克雷恩多爾在哪裡,因為我不知道。我已經有5年沒和這個人有過半點兒聯繫了。但是如果我要找他,我會到布拉得利酒店去,他過去把那兒當做一個巢穴。」

    麥克內德說了聲「謝謝」,飛身出了事務所。

    米切爾和帕特。利希從布拉得利酒店四褸電梯中走出來,沿著走廊徑直找到42l房間。剛才,要挖出從犯的威脅很快就橇開了酒店經理的嘴巴。

    帕特舉起指關節要敲門,但這時米切爾聽到裡有電話鈴聲,他揮手示意帕特站到一邊。他把耳朵緊貼在鑲板最薄的部位,聽到一個刺耳的嗓音。

    「是……是……好的,我馬上就出來。你肯定那個女孩安然無恙嗎?她沒受傷吧?好的,我就來,我就來!」

    米切爾朝帕特點點頭,於是帕特敲門。

    「誰啊?」刺耳的嗓音問道。

    「電報!」

    兩個警察緊張地屏住氣,手裡握著槍。裡面沒有再傳來聲音。

    米切爾從兜裡掏出萬能鑰匙,塞進鎖頭,然後猛地推開門。

    「太平梯!」他厲聲說著,橫過房間來到開著的窗戶前,窗簾正在風裡飛舞。他和帕特同時探出窗外。他們下面是一堵沒有門窗、光禿禿的牆,沒有太平梯。

    一個刺耳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我的槍在你們後面,所以別轉身!把槍扔到後面的地板上。」

    帕特把肥大的身軀轉過來舉起手槍。這時兩發子彈射來擦傷他的大腿,把他擊倒。他用手和膝蓋支撐著身子,充雷恩多爾一個箭步穿過房間把帕特手裡的槍踢掉。當米切爾-麥克內德轉過身時,這個前犯罪集團頭頭用重型自動槍猛擊了一下他的手腕,手槍從他發麻的手指上掉了下來。

    克雷恩多爾胸膛窄窄的,西裝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當他以

    拳頭平架著重型自動槍後退著離開時,他那雙頰凹陷、由於坐牢而蒼白的一張臉在凌亂灰白的頭髮底下扭曲變形。一陣要命的咳嗽從他胸膛深處發出。咳嗽停了之後,他嘶啞著嗓子說,「待著別動,警察!」

    他拾起兩支警用手槍,插到褲帶上,然後走到電話旁邊猛地一扯電線,把它從牆上扯掉。

    「我還有事得做,不能被打擾,」他說,「所以,如果想活命的話就別挖空心思跟蹤我!」他後退著出了門口,把鑰匙帶走了。

    米切爾-麥克內德用強健的肩膀猛撞了三次門,直到斷定他沒法把整扇門撞倒。然後他後退了一步,鞋後跟朝鎖頭旁邊薄薄的門心板一腳踢去。板裂開了,他從缺口探出手去,旋了一下依然留在外邊鎖眼裡的鑰匙。他折回來找帕特,那個粗壯的愛爾蘭人已經站起來了,正一拐一拐地走向浴室。

    「別管我!」他大聲嚷道,」找他去!」

    電梯門正要滑動著關上,不過米切爾趕上了,進了電梯。他把一隻大手蓋在電梯操作員手上,推動操縱裝置一路往下。電梯操作員看了看這位警察臉上的表情,沒表示反對。當電梯吊艙猛地一停,米切爾-麥充內德跨出去的時候,他聽到後面一位臉漲得紅紅的胖女人鼓起勇氣氣乎乎地說:「真是太過分了!得向管理部門投訴才行!」

    他猛衝過大廳,下了正門樓梯,手指抓著看門人華麗而俗氣的西服上衣翻領。「一個瘦瘦的、臉色蒼白的傢伙剛出來,」他厲聲說道,「他到哪兒去了?」

    嚇壞了的看門人結結巴巴地說那人坐著出租車離開了,他沒有聽到那人所說的目的地。

    這位高瘦的警察轉過高大的身軀往回走,穿過大廳,向辦公桌後的電話交換台操作員亮了一下徽章。

    「查一下剛才通往421房間的電話,快!」

    那位能幹的女孩掃了一眼他嚴肅的表情,插上電插頭。「主管,麻煩你,情況緊急!」片刻之後她轉過身來說:「是一個長途電話,從諾爾斯頓南邊一個加油站的公用電話打來的。」

    米切爾-麥克內德嗚著警報器直到出了該城範圍,駛上沃納塔奇湖高速公路。然後他飛速前進,靠車上的紅燈幫他一路穿過混亂的車輛。

    在他盤問的諾爾斯頓附近的第三個加油站,店員把手從野戰軍短上衣口袋抽出來,用拇指把遮陽帽從前額推到後面。

    「當然,頭兒,我記得那個傢伙。他當時跟我換零錢好投到公用電話裡去。塊頭好大的一個笨傢伙,臉長得很醜,一雙斜眼特別小,手就像火腿一樣。」

    「他離開的時候你注意到他往哪兒走了嗎?」

    「當然,頭兒,他們是從北邊過來的,又原路返回了。他們開著一輛又大又舊的別牌汽車。開車的是個小矮子,長著尖鼻子,線條分明。」

    米切爾點了點頭。那些容貌特徵說的是比格-路易斯、阿斯圖馬和本尼-歐文,原克雷恩多爾集團的惡棍。

    這位高瘦的偵探衝進加油站辦公室,拿起牆上電話的聽簡,馬上又把它掛回去,大手抹了一把他那張痛苦的臉。他知道他現在處在城市警察的管轄範圍之外,應該向州警察局打電話。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州警察趕在前頭的話,他們不會冒任何風險。他們會不問三七二十一就開槍掃射。一想到一發發子彈在朱迪纖細的身體旁邊飛舞,他的嘴唇就發抖。

    加油站的那位店員隨口說了句:「今晚有人要掙大錢鑼。」

    米切爾-麥克內德說:「是啊!」然後爬進了警車。

    「對城市出租車說,20美分一英里,這段路是夠長的了。」

    米切爾眼睛一眨。他猛地扭頭往後看,接著把警車掉頭,疾追前頭朝著市區方向快要消失了的汽車尾燈。很快他的警車就超了過去,一陣警報器聲攔住了那輛出租車。

    「是,我是在布拉得利酒店讓乘客上車的。」緊張的出租車司機回答著偵探的問題。「到哪兒?哦,到城外一個湖邊的小型別墅,往回再走幾英里就是了。那幢別墅是屬於一個叫巴雷特的傢伙的一大片地方的一部分。」

    米切爾-麥克內德叫出租車司機在下一個有電話的地方停下打電話給州警察。然後他來了個U形大轉彎把車掉了頭,把加速器推到汽車底部板。當警車飛馳而過時,加油站那個店員仍在撓著頭,困惑不解。

    行駛一段,警車拐進一條長長的私人車道,車道一路通到湖的跟前。一幢胡亂擴展的大房子又空又暗,但是米切爾發現有幾束光線從幾百英尺外的一間客房裡透了出來。他熄了發動機,讓車滑行到不能再近為止。

    一點燈光正從前窗一面簾子扯破的小洞中透出來。米切爾-麥克內德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穿過門廊,把眼睛貼近小洞。

    喬治。克雷思多爾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桌上有紙和一支鋼筆。

    他緊閉的雙唇甚至比凹陷的那張臉的其他部分還要蒼白。他後面站著比格-路易斯-阿斯圖馬,阿斯圖馬那雙貪婪的眼睛閃爍不定。

    一雙大手緊緊鉗住克雷恩多爾的肩膀,硬逼他坐定在椅子上。站在阿斯圖馬旁邊的是尖鼻子本尼-歐文,手裡抓著支重型自動槍。

    帕克-巴雷特躺在床上,熨過的褲腿管打著交叉,瘦削的臉上一攤得意的笑容。他旁邊的床上有一支自動槍,兩支警用手槍。

    克雷恩多爾正盯著米切爾-麥克內德往裡瞧的那扇窗戶那邊的什麼東西。原為囚犯的他,臉抽動著扭曲變形,頭低垂著。

    「好吧,巴雷特,」他說,「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不過你得放過這個女孩!」

    米切爾得把臉頰貼在玻璃窗格子上才能看見她。朱迪正坐在接近前門的一張椅子上,勉強處在這位偵探窺視孔的視線之內。

    她的白色外衣皺巴巴的,還被扯破了;一張小臉因疼痛而扭曲著。她緊咬著她那豐滿紅潤的下唇,不讓自己叫出來;一隻手臂被一個臉頰上有道白疤,臉上長著小膿疤的惡棍用手硬按到身側。是蓋馬倫一克雷恩多爾的第三個老副手。他把朱迪的另一隻手臂屈到後腰,而且,甚至就在米切爾盯著的時候,他又扭了一把那隻手臂,朱迪不禁嗚咽了一聲。

    米切爾-麥克內德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了,他只是大罵一聲,單肩把門砰地撞開,兩步就撲到馬倫身上,掐緊這個帶槍的歹徒的脖子。馬倫發出一聲驚恐的粗厲的叫聲,沒命地抓偵探的手腕。米切爾身後一聲槍響,一道大力擊得他肩膀猛地撞到牆上。馬倫又一掌掄在太陽穴上,把他打倒在地。然後一隻尖皮鞋狼狠地踢了這位偵探的腹部一腳,讓他直不起腰,快要失去知覺。

    他聽到朱迪哀叫著:「噢,親愛的,親愛的!」然後感覺到她柔綿綿的手臂伸到他脖子底下。他努力地朝她微笑。

    克雷恩多爾現在是站著的了,但是比格-路易斯的手臂鉗著他不讓他上前。他正盯著朱迪,朱迪跪在偵探旁邊,撩起的裙子露出修長勻稱的腿。克雷恩多爾說:「看來他就是格雷戈裡法宮給我寫信說起的那個小伙子了。要是我剛回到城裡就知道這件事就好了。」

    「好了,克雷恩多爾,」巴雷特厲聲說,「讓我們開始吧。錢在哪兒?」

    克雷恩多爾臉一沉。「在銀行地下室的保險箱裡。你已經拿到鑰匙了,就在格雷戈裡法官的鑰匙圈上。」

    「我猜也是這樣。現在,坐下來寫授權證明書讓我開箱子。」

    克雷恩多爾坐下來開始寫。麥克內德肩膀疼得不行,他能感覺到血正順著手臂淌下來。他疑惑地看著朱迪的臉。

    「他是我父親,米切爾,他是我父親,而他們要把他殺了!」

    米切爾沒告訴她,他們打算把他們三個全都殺了。他正盯著她臀部上的手。在那些持槍歹徒的視線之外,那隻小手正皺折裙布,撩起白邊,一點一點地露出她凝脂般的穿著絲襪的大腿。裙邊撩到了長統襪頂部,就在那兒,插著那支米切爾常在格雷戈裡法官書桌抽屜裡見到的25口徑小自動槍。米切爾探出沒受傷的那只子,碰到她暖暖的肌膚。

    比格-路易斯-阿斯圖馬朝偵探這邊瞥了一眼。他貪婪的小眼睛睜大了,嘴巴張開了,但他什麼也沒說,因為在那一刻米切爾手裡的小手槍啪地一響,血從阿斯圖馬的喉嚨噴射了出來。

    本尼。歐文手裡的自動槍在米切爾臉旁的地上打了一發子彈然後轉過去瞄準克雷恩多爾;這個前犯罪集團頭頭猛撲著去奪槍,驚得巴雷特手足無措。

    克雷恩多爾手指抓住一支警用大左輪手槍。他轉過身來,結果胸口中了三槍:兩槍歐文的,一槍蓋-馬倫發射的。即便是這樣在他倒下的時候,大左輪手槍還是響了,歐文應聲而倒,血從臉上噴射出來。米切爾掉轉那支口徑為點匹的小手槍,閃電般地扣動扳機。一發發小子彈在馬倫的腹部畫了個圓,槍從這個歹徒手中掉下來,他慢慢縮成一團,緊緊揪著腰,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巴雷特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奪門要逃。克雷恩多爾用胳臂強撐起身子,穩住拿槍的那隻手腕,開槍了。小個子經紀人,前律師倒下了。

    幾縷煙在充滿硫磺氣味的寧靜空氣中繚繞著,這時喬治-克雷恩多爾咳了起來,打破了這突然的寧靜。

    「別讓這一切煩著你,孩子,」他的粗嗓門低聲說著,「我一直都知道我會這樣收場……原以為在這之前我會……不想讓你知道,雖然……你有一個我這樣的爸爸……桌上那張紙……有40萬美元……現在是你的了。」

    「我原本留了10萬給巴雷特……讓他給你,通過格雷戈裡法官,在你結婚的時候……但是巴雷特花了……知道到時他得對付我……我本來不該信任他的……不該告訴他你的情況的……」

    朱迪一直在哭。

    「為了我?」他吃驚地說,「沒人為我哭過,自從你媽媽……」他身體一軟,頭滾到一側。

    這是州警察找到他們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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