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鞋 3
    德裡-費希爾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敲鐘人一樣。「我向你重複三遍的事情確實是真事。」這件事他確實已經講了三遍了:第一遍是講給他叔叔聽,之後又在當地警察局講了一遍,而現在——略略帶些敬畏的心情——一他正又在倫敦警察局約翰-阿普爾拜爵士的靜靜的辦公室裡講述這件事。在德裡看來,阿普爾拜爵士的職位一定相當高。事實上,他是一位助理專員。德裡猜到把他牽扯進去的那件古怪的事情不僅非常重要,而且依據常例,需要驚動高級人士親自來過問。阿普爾拜爵士的態度非常隨和。他把官方的調查變成一種友好的、有時甚至是很隨便的閒聊。但是德裡感覺得出他這種表面的隨和後面隱藏著事態的嚴重性。

    「你說你看著那個姑娘進了一輛出租汽車?當然,你看見了。至於那位姑娘漂亮不漂亮,倒與本事無關。她上汽車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在這以後你自己上了下一輛出租汽車?」

    「沒有,先生。」德裡搖了搖頭,覺得很有趣,「我的地位是屬於雙層公共汽車的上一層的。」

    「是這樣的。像這種大車站等出租汽車的隊伍常常比等公共汽車的隊伍還長。我想當時排了一長隊人——出租汽車也是川流不息地一部一部往外發?」

    「是的,先生。火車上有的車廂就很擠。我等了一會兒,有好幾輛車很快地開走了。其中一輛差點兒撞著我。」

    「你當時是不是一直看著人們的鞋?」

    德裡爆發了一陣大笑。「確實,我盯著看別人的鞋,我現在還這樣做。」

    「確實,你剛一進屋就看了一眼我的鞋。」阿普爾拜衝著他這位略有些尷尬的客人寬宏地笑了笑,「你在偵察,費希爾先生,我並不懷疑。你把這事講得很清楚了。」

    「告訴你實話,先生。你相信我說的話,我真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事似乎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到我們這地方來的人講的事常常是這樣。」阿普爾拜表示友好地把一匣雪茄煙送了過去。「不過,你所講的,實際上我們已經得到了一些證實。」

    德裡一下子坐了起來。「你們從那姑娘那兒聽說了?」

    「還沒有——不過我們今天應該聽到,如果她看過報紙或是聽了廣播。除非,當然了——」阿普爾拜猛然把話停住,「我們是從一位滑鐵盧下車的怒氣沖沖的旅客那裡知道的這件事,他說他不在車廂時有人從他手提箱裡偷過東西。」

    「這類事並不稀奇吧?」

    「司空見慣。但是事情就發生在早上你乘的那列從希爾利剋夫發出的車上。被竊的物品是一雙鞋——此外什麼也沒丟。我想你不難看出為什麼這事有些事關重大。當你到達滑鐵盧車站後,車上肯定已經沒有人穿著一雙望去使人感到很古怪的鞋了。只是希爾克利夫的那具死屍例外。……哦,你對這事怎麼看?」

    德裡雖然吃了一驚,但是他很大膽地回答。「我想,先生,至少有一種可能性。這是兩個人——死去的斯蒂芬-波萊斯先生和火車上的那個人——為了某種原因,他們倆在黑暗中匆匆忙忙地換了衣服。結果他們把鞋給搞錯了。」

    阿普爾拜爵士同意地點著頭。「說得不錯。事實上,發現波萊斯的時候,他身上穿著的那套衣服根本不可能證明他的身份。反過來講,你那位姑娘描繪的車上那個傢伙的穿戴聽上去和人們最後看到波萊斯時他的穿戴非常像。當然了,換衣服的時候他可能已經死了。確實,似乎就是這麼一回事。可我奇怪和一個死人換衣服——我的意思是在黑暗中和一個被謀殺的入換衣服,這是為了什麼呢?」

    「要是我的話,我做得還要糟,不只把鞋搞錯了。」德裡-費希爾的態度很誠懇,「這個人非得有著象鋼鐵一樣堅強的神經才能幹這類事。」

    「如果這樣,就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就是那些膽小如鼠的傢伙,在迫不得已時幹的事也會叫你目瞪口呆。」阿普爾拜停頓了一下,「而且那裡也不是伸手不見五指啊,當然了,除非我們假設這事發生在一個山洞裡,或是一個地窖裡,要不就是在一間緊閉的屋子裡。」

    「那裡有月光!」

    「正是這樣。半個小時前我往希爾克利夫打最後一個電話時問過這件事。毫無疑問,昨天夜裡晴朗無雲,而且是滿月。我敢說你對這一點也很清楚。」

    「是的,先生。事實上,我在月光下跳舞來著。」

    「哦,是嗎?」阿普爾拜顯得高興起來,「你喜歡魯本斯的風景畫嗎?」

    「魯木斯?」奮裡對阿普爾拜這樣突然談論起藝術來有些無所適從。「我對他瞭解不多。」

    「他畫過一兩幅月光下的風景畫。所有的東西都很清晰,你知道,可是月光卻把顏色蠶蝕掉了。」阿普爾拜咯咯地笑了,「如果你在月光下把我打暈過去,費希爾先生,你能絲毫不困難地和我換衣服。但你也完全可能把棕色的鞋子和黑色的鞋子搞錯。我猜想仔細看一下倒可能看清,但是確實很容易弄混。……看樣子我必須去趟滑鐵盧車站。假如你能和我去,我太感謝了。」

    「你去調查,可我?」

    「正是。你可能幫我們很大的忙。」

    「我當然和你一起去。」德裡站起身來——可是突然間他又有了新想法。「你不是怕我溜掉吧?」

    「是這樣。」阿普爾拜的口氣第一次嚴肅起來。「我不妨告訴你,費希爾先生,這件事很可能非常嚴重。所有和這事有牽聯的人都不能走,直到此事弄個水落石出為止。」

    「聽了你這話,我真希望我也沒讓那姑娘走掉。」

    「我也這樣想。我們必須面對這個現實,她是唯一可以驗證火車上那個傢伙的人——那個穿著兩色鞋的活人。」

    德裡慢慢明白過來。「而我——一?」

    「你又是唯一可以證明那個姑娘的人,假如——哼,她已經無法出面自己講話的話。」

    「你覺得她面臨著危險嗎?」

    「我倒想知道她後面那輛出租汽車、要不就是第二輛裡面坐著的是什麼人。」

    幸運的是早上從希爾克利夫發出的列車既沒有重新編組,也沒有拉走洗刷,一位工作人員領著他們穿過岔軌向那輛列車走去。德裡覺得那些岔軌簡直無窮無盡。火車無聲無息地孤獨地停在午後略有些蒼白的陽光下,車廂蓋滿灰塵。一旦登上火車,德裡沒有像他預期的那樣困難就找到他經歷那場奇遇的車廂。車廂現在看上去死氣沉沉的。異常單調。他突然感到一陣壓抑。他用一種越來越懷疑的目光注視著約翰-阿普爾拜爵士立刻著手的細緻檢查。

    也不知道他找到什麼證據沒有,阿普爾拜爵士終於結束了這件事。「那個說他丟了鞋的傢伙,是在哪個車廂?」他問。

    那個工作人員查看了一些文件。「我們把這件事作了記錄,爵士。往那邊走三個車廂,挨著餐車。那位乘客去吃中飯,把手提箱放在空無一人的車廂座位上。他回來以後發現箱子被打開了,東西翻了個亂七八糟,一雙鞋不見了。當然他沒有要求賠償。」

    「只有我們感興趣。」阿魯爾拜把身子轉向德裡,「我不知道我們這位躲躲閃閃的朋友為什麼不把他自己的鞋放回箱子,再合上箱蓋?這會讓那個傢伙開箱子的時候嚇一跳的。不過可能他沒有這個功夫尋開心了。」阿魯爾拜心不在焉地說道。他的目光依然掃視著這個不會說話的車廂,似乎他不情願就此認輸。過了一會兒,他走出車廂,向車頭的方向走去。「一群飛行員,」他說,「大部分都在睡覺。這裡是那位獨身一人的女士。這裡是一位牧師和他的妻子。對嗎?」

    德裡點點頭。「完全正確。」

    「之後就是你那位姑娘目睹怪事的車廂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自己過去。」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就好像這個車廂是由蛋殼做成的,一踩就會碎似的。德裡出神地看著,他剛才那種懷疑的心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在他的眼睛裡這個車廂裡空無一物,什麼線索也沒有。可是阿普爾拜卻這麼仔細、小心地搜索著,好像車廂會一下子暴露出一些有決定性意義的證據似的。

    「你還能聞到她所說的俄國紙煙的氣味,」阿普爾蒂回頭說了一句,「煙灰匣裡還有兩三個你看見過的黃色煙頭。我馬上把小盒、鏈子拿出來,還有放大鏡。」德裡瞟了膘那位鐵路上的工作人員,他正睜圓了眼睛看著阿普爾拜做著一套神奇的動作,「我聞得出來,這種煙草——我親愛的華生——只產於奧姆斯克。要不就是托姆斯克?不管怎麼說,我清清楚楚地見到了『紅顏色』。只有那些政委們才發給這種特製牌號的香煙。情節複雜了。失蹤的這傢伙左眼有些斜視。右手食指缺了一節指節。……」阿普爾拜忽然停止了嘮叨這些令人驚異的廢話。完全不顧還有兩個人在過道裡等他,又花了十五分鐘費勁地查看起他周圍那些犄角旮旯來了。當他重新出現時,面色非常嚴肅。梅裡-費希爾認為自己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種非常像是緊張思索的神色。

    「那些飛行員,費希爾先生——你說他們當時在睡覺,是嗎?」

    「不是所有的。」

    「那牧師和他的妻子呢?」

    「他們一邊閒聊,一邊觀看外面的景色。」

    「看車窗外面嗎?」

    「不是,他們是往過道這邊看的。」

    「那位獨身的女上呢?」

    「從她的樣子看我覺得她是女教師這一類的人物。她正在批改試卷。」

    「全神貫注嗎?」

    「怎麼說呢?——也不盡然。我記得當時在我走過去的時候她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你認為他們可能注意到什麼重要的線索嗎,先生?」

    「無可置疑,他們也是一個因素。」阿普爾拜看了一眼表。「我得回去了。我們沒必要糾纏在手提箱被竊這件事上。要緊的是你那位姑娘現在應該有她的消息了。你猜她看到報紙上這條消息時會怎麼樣?她是不是可能驚慌失措,反倒躲了起來?」

    德裡搖了搖頭。「我擔保她不會。她明白她有責任露面,她會這樣做的。」

    「肯辛頓,你剛剛說——此外什麼也沒聽到?」阿普爾拜跳到路基上,他們在停放在那裡的空車廂中間穿行著,「此外有關她的別的情況你一點都不知道了——例如職業,去希爾克利夫的原因等等?」

    「不知道。」德裡猶豫了一下,「並不是當時我不想知道。可她受了這一驚,我就不好再開口打聽她這些事了——」

    「是這麼回事。」阿普爾拜順口應道,「不管怎麼說,我多麼希望我們能有點關於她的線索啊!」

    德裡-費希爾說不上為什麼心裡一沉。「先生,你真的認為她的處境危險嗎?」

    「她的處境當然很危險。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她。」

    半個小時後連德裡在內又回到阿普爾拜的辦公室。阿普爾拜開始打一個長途電話。

    「斯蒂芬-波萊斯?」一個非常有教養的聲音一刻沒耽擱地從劍橋傳過來。「不錯,當然了。我毫不懷疑我被算作他最老的一個朋友,這消息使我非常悲傷。一位天才,很快就會做出奇跡來。……你說他神經不正常?我敬愛的先生,我們全都如此——除去你們這些警察,這點是可以理解的。我知道他們為斯蒂芬擔憂,但要是我是你的話,對這話我就得打個折扣。假如你徵求我的意見,比起馬克來,他要好得多。」

    「馬克?」

    「馬克-波萊斯——斯蒂芬的表哥。你還沒和他通過氣嗎?」劍橋那也傳來的聲音似乎顯得很吃驚,「馬克應該是他最親的親屬。……地址?我只知道他住在一個風車房裡。我時不時地想像他會走出房子和風車惡戰一場……一位道地的怪僻人物,他超塵脫俗,心不在焉。……是不是和斯蒂芬志趣相同?老天啊,不。馬克是搞文的——寫過一本論普希金的小冊子,總的來說在研究俄國文學方面有點權威。他很有趣,但沒什麼影響力。」

    「非常感謝您。」阿普爾汗在記事簿上寫著,「還有一件事。您是否能向我提供點兒斯蒂芬先生如何工作的情況?」

    「當然。」劍橋那頭的話語聲變得更加精確了,「一切事物都先在他腦子中構思,之後馬上記在一個小筆記本上,那個小本總是放在他的衣服的內袋裡。這個筆記本——可能還有幾張零亂的紙——就是當前他的全部存貨。但願那個筆記本沒出什麼問題。」

    「我也希望如此。斯蒂芬先生有位保衛人員,他應該對這情況非常關心的。我馬上就要和他聯繫。您覺得那個筆記本的確非常重要嗎?」

    「我的老天!」劍橋那邊的電話卡嚓一響掛上了。

    阿普爾拜剛把話筒放下,一位科書就走進屋來。「一位來訪者,爵士——我想是一位您想會見的人,和希爾克利夫案件有關。」

    德裡-費希爾騰地一下身體坐直了,阿魯爾拜轉過身去追不急待地問道:「不是那位姑娘吧?」

    「不是,先生。是死者的一位堂弟。他說他的名字叫馬克-波萊斯——。」

    「把他領進來。」阿普爾拜把身子轉向德裡。「住在風車坊裡,突然在這兒露面。就彷彿是應召而來似的。他可能會使你感興趣的,費希爾先生,即使他不是你那位姑娘。你坐在那兒別動。」

    德裡照他的話坐著沒有動。馬克-波萊斯是一個中年人,很有教養,但衣著不很整潔,臉上帶著非常和藹的笑容。但被煙草熏得焦黃的雙手卻不知該往哪兒放。他有點兒心神不定,讓人一看就覺得是一個心不在焉的人。德裡猜想,唯一防止他沒有失掉神志的是他幼年的教養和社會責任感。

    「約翰-阿魯爾拜先生嗎?我姓波萊斯,他們從希爾克利夫把我帶到這兒來,讓我見見您。斯蒂芬的消息叫人十分傷心。我很喜歡他,我想他也喜歡我。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一點兒也沒有什麼好談的。但是儘管他對人那樣乾巴巴的,卻是個好人。我真遺憾他的結局竟然驚動了警察局,說不定還得麻煩法庭驗屍。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他一邊說一邊從胸兜裡拿出一副眼鏡架在鼻子上,「也許我可以認一下屍體——或是做些類似的事?」說到這兒,馬克-波萊斯慢慢地環視了一下房間,那神色就彷彿相信這間屋子角落裡放著屍體似的。沒看見死屍,他的溫和的目光又落在德裡-費希爾身上。「這位是你的孩子?」

    「你堂兄的屍體自然還在希爾克利夫,波萊斯先生,我們已經驗明了。這位先生不是我的兒子」——阿普爾拜淡淡地笑了笑——「但是德裡-費希爾先生今天早晨剛巧從希爾克利夫旅行回來,他碰上點情況和您堂兄死的事有些牽扯。」

    「今天早上從希爾克利夫來?你好。」馬克-波萊斯沖德裡笑了笑,不知為什麼,他的笑容使這個年輕人的脊樑一陣發涼,「你是可憐的斯蒂芬的朋友嗎?」

    「不——完全不是。我從來不認識他。我只是在火車上遇見——另一個旅客。她碰上一件怪事——似乎和斯蒂芬的死有關係。所以警察對我感到興趣。」

    「是這樣。」這個巧妙的回答似乎沒能使馬克-波萊斯更加注意。他柔和的目光又轉到阿普爾拜的身上。「你知道,他們說斯蒂芬有時候神經不太正常。」

    「你是不是碰見過這種情況?」

    「我們不經常見面。當然了,偶爾也通通信。」

    「信中談的是哪些事?」

    馬克-波萊斯似乎剎那間有些不知所措。「嗯——你不知道——無非是這類那類的事。」

    「你剛剛還說你和斯蒂芬先生之間完全沒有什麼好談的。你能再詳細同我說說你們信中都談些什麼嗎?」

    「實際上」——馬克-波萊斯猶豫了一下——「斯蒂芬不時地讓我為他看一些東西。」

    「東西,波萊斯先生?」

    「一些用俄語寫的文章。我是搞俄語的。」

    「明白了。」阿普爾拜點點頭,「是不是科學學術性刊物上的文章?斯蒂芬先生本行的東西?」

    「天啊,不是。」馬克-波萊斯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我是搞文的,對技術上的事一竅不通。而且理所當然,這類工作斯蒂芬先生有他自己的專家來幹。」

    「那麼是有關哲學的——或是有關社會學方面的?也是不是求你幫助他瞭解一下那些沒有翻譯過來的——嗯,意識形態方面的文章?」

    馬克-波萊斯的手不安地動著。「這是不是他們所謂的安全測驗?確實是這類東西。斯蒂芬週期性地對共產主義理論感興趣——興趣十分強烈。我得承認這使我很惱火。不是那種學說——我對這種或那種政治學說絲毫沒有興趣——我是說他們那種文風。我喜歡正正經經的俄文。」

    「這麼說,如果你堂兄走上叛國的道路你倒無動於衷,而對於他經常看一些蹩腳的俄語卻火冒三丈?」

    馬克-波萊斯吃了一驚,霍地一下子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胡扯,夥計,你應該知道我們這類上流社會的人是怎樣談話的。對於那些吹牛撒謊的文章我是一點兒也看不在眼裡的。但是當然了,如果我的本家要幹什麼蠢事,叫我們這個家族蒙受恥辱,那我是絕對不會撒手不管的。斯蒂芬犯神經的時候寄給我的那些一文不值的破爛貨我雖然都給他翻譯了或是解釋了——但對他這種自尋煩惱的蠢行,我還是沒有一次不挖苦一通的。」

    「你對他的病態難道從來沒有真正感到不安嗎?」

    馬克-波萊斯稍稍顯得猶豫了一下。「沒有。我知道有不少刻薄的議論。斯蒂芬自己就對我說過,有一位愚蠢的內閣成員認為他是個性格分裂的危險人物。為了這件事總是不斷有人來找他的麻煩。從現有的情況來看,我認為正是這類混蛋把他逼得自殺了。」

    「我想還不至如此。」阿魯爾拜的聲音很冷靜,「真對不起,波萊斯先生,我們因為這件不愉快的事不得不聽聽你的意見。謝謝你一接到通知馬上就來了。我手下的人一兩天內可能還得找你打聽一些小事。現在我只剩下一個問題了。你最後是什麼時候見到你堂兄的?」

    這次馬克-波萊斯一點也沒有遲疑,馬上就回答道:「六個星期之前,當時他的情況很好。順便告訴你一下,我現在去韋賽克斯俱樂部,如果你有事要找我的話。」

    「非常感謝。」

    門在馬克-波萊斯身後關上了,屋裡一片沉寂。阿普爾拜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出神地想著什麼。最後他把身子轉向德裡。「怎麼樣?」

    「我見過這個人。」

    「什麼!」

    「我從前見過他。他笑的樣子使我想起來了。而且就是不久以前見到他的。」

    「先別這麼早下結論,老弟。」阿魯爾拜在辦公桌後面一下子坐立了,面容變得非常嚴肅,「你還不習慣這類事——神經一緊張有時候就會產生幻覺。我們不需要你提供錯誤的線索。所以你還是好好想想。」

    德裡嘴發乾,他猜想他的樣子一定很奇怪。足足有一分鐘,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我保證我不久前見過這個人——而且和希爾克利夫這件事有關係。」

    「馬克的樣子可能長得像斯蒂芬。而你又可能在希爾克利夫街上仍然見過斯蒂芬本人。」

    「不是這麼回事——我見過這個人。」德裡覺得他的心在咚咚地跳。「在一輛出租汽車裡……那個微笑的樣子……就是今天從滑鐵盧車站開出去的一輛出租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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