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可憐沈東山,他面對這位呼廷西魔,不敢說個不字,忙點頭說道:「呼延大俠,我聽清楚了。」

    呼延海冷笑說道:「那最好不過,我話說在前頭,我沒有太多的工夫,也不耐反覆地追問,我這個人由來最乾脆……」

    一頓,接道:「你先答我這頭一問,那位假『南令』是誰?」

    沈東山戰戰兢兢地道:「呼延大俠,據我所知,敝上是真『南令』。……」

    「放屁。」呼延海眼一詫,叱道:「真皇甫林我見過了,你還敢……」

    沈東山忙道:「呼延大俠,我說的是實話。」

    呼延海長眉一揚,道:「敢情你不怕死……」

    沈東山急道:「呼延大俠,你就是劈了我,我也是這麼說。」

    呼延海目光一凝,道:「沈東山,他是真『南令』?」

    沈東山忙道:「是的,呼延大俠、據我所知,他確是……」

    呼延海道:「那只是據你所知,看來你雖稱『惡師爺』了,替他賣了命,卻不知他另有真面目,好吧,沈東山,這我不問了,問了也是白費,沈東山,答我第二問,他現在何處?」

    沈東山忙道:「這,呼延大俠,我不知道……」

    呼延海眼一瞪,道:「沈東山,你怎麼說?」

    沈東山苦著臉道:「呼延大俠,敝上今東明西,飄忽不定……」

    呼延海冷笑說道:「沈東山,這我就信不過你了,恐你『惡師爺』這三個字,在他面前該是最得力的人物,你豈有不知他在何處之理……」

    沈東山道:「呼延大俠,我真……」

    呼延海道:「那麼只有讓你去伴這井下枯骨冤魂了。」

    抬掌當胸抓住了沈東山。

    沈東山機伶暴顫,他明知,這位呼延西魔絕不僅是恐嚇他,他靈機一動,方待開口。

    驀地,一個陰森冰冷的話聲隨風飄送過來:「當者皆披靡,一毒震寰宇……」

    沈東山精神一振,既驚又喜。

    呼延海一抬怔眼,隨即眉鋒一皺。

    章華台後,四外一中地轉出五個白衣飄飄的人來。

    那是「雪衣四靈」與宇文瓊,他五人隨風飄動,身法極速,轉眼間已到近前,宇文瓊沒說話,兩眼森寒四射,直瞪呼延海,一臉不眨。

    呼延海被她看得好不自在,乾咳一聲,道:「可是瓊侄女兒當面……」

    字文瓊突然冷冷開了口:「我複姓宇文,單名一個『瓊』字,現掌毒宗門戶。」

    呼延海道:「這個我聽說了,是聽侄女兒在洞庭湖畔碰上的那對夫婦……」

    宇文瓊截口說道:「中尊費前輩伉儷。」

    「不!」呼延海搖頭說道:「侄女兒,你弄錯了,那不是『中尊』費雲飛,而是貨真價實的『南令』皇甫林。」

    宇文瓊一怔道:「不是『中尊』費前輩?」

    呼延海搖頭說道:「不是『中尊』費雲飛。」

    宇文瓊冷然一笑,道:「我聽冷遇春說過……」

    呼延海忙截口說道:「這個我知道,厲東邪與龍北旗俱在座,是他兩個告訴我的,侄女兒,事實上被害的是『南令』皇甫林。」

    宇文瓊略一沉默,道:「適才那句貨真價實何解?」

    呼延海道:「侄女兒冰雪聰明,既被害的是『南令』皇甫林,那麼如今武林中這一個,自然就是假的。」

    宇文瓊呆了一呆,隨即揚眉說道:「害人的是冷遇春,他豈有不知……」

    呼延海截口說道:「侄女兒,事實上他有『碧目魔女』為伴。」

    宇文瓊又復一怔,美目凝注,半晌始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呼延海道:「適才侄女兒自稱複姓宇文……」

    宇文瓊淡然一笑,道:「原來是為這,如今在我看來,這件事並不重要,重要的卻是另外一件大事……」

    呼廷海愕然說道:「什麼事比你的身世更重要?」

    宇文瓊目光掠向沈東山,道:「請你先把他放了,我擔保他跑不了。」

    呼廷海一點頭,道:「使得,既有侄女兒代他求情,那還有什麼說的。」

    振腕鬆手,沈東山蹌踉而退,站穩身形,略一整衣衫,向著宇文瓊陪上窘迫心驚的一笑,道:「姑娘,我要……」

    宇文瓊冷然說道:「你站在一旁,我還有用你之處。」

    沈東山未敢多說,連忙應聲退往一旁。

    宇文瓊目光投向呼延海,緩緩說道:「你可認得費慕人?」

    呼延海神情一震,道:「何止認得……」

    宇文瓊道:「你既曾跟厲、龍二位在一起,當知我跟費慕人已有夫婦之實,而且情愛甚篤。」

    呼延海微一皺眉,避疑了一下,點頭說道:「這個我也知道。」

    宇文瓊冷然一笑,道:「那就好,數日前有人告訴我,我那夫君被你擊落『祝融』極巔,葬身千丈絕澗之下,可有這回事?」

    呼延海道:「侄女兒,這是誰說的?」

    宇文瓊道:「我不是皇甫林的女兒,我複姓宇文,論起來你該是我的仇人,你不該多說,只答我問話,有沒有這回事?」

    呼延海毅然點頭說道:「不錯,確有這回事。」

    宇文瓊美目中寒煞一閃,轉注沈東山,道:「沈東山,你沒有騙我,可以走了。」

    沈東山大喜,如逢大赦,忙道:「姑娘令人敬佩,您的恩典……」

    呼延海鬚髮皆動,厲聲說道:「沈東山,原來是你。」

    沈東山胸脯一挺,嘿嘿笑道:「呼延大俠,我並沒有無中生有,血口噴人呀。」

    呼延海厲聲叱道:「好匹夫,你那主人是想藉瓊姑娘之手……」

    沈東山笑道:「事實上呼延大俠確殺了費少俠,那怪誰。」

    話落,向著宇文瓊匆忙一躬身,道:「姑娘,我告辭了……」

    呼延海怒笑說道:「沈東山,你不能走,你跑了我何處找你那主人。」

    閃身撲向沈東山。

    沈東山一驚,慌忙倒縱而退。

    適時,宇文瓊輕喝說道:「濮陽厲,擋他一擋。」

    四靈中,濮陽厲、濮陽邪應聲掠出,硬截呼延海。

    呼延海大叫說道:「瓊侄女兒……」

    濮陽兄弟四隻手掌已然遞至,逼得他不得不咬牙發招,單掌一翻,濮陽兄弟悶哼飛退。

    呼延海便要追撲沈東山,宇文瓊已然帶起一陣香風,跨步而至,恰好攔在他眼前。

    呼延海硬生生地剎住身形,揚眉說道:「瓊姑娘,你……」

    宇文瓊冷然說道:「你找那所謂假皇甫林幹什麼?」

    呼延海道:「我要緝獲真兇以報費老兒。」

    宇文瓊冷笑說道:「不必了,先了斷眼前這樁再說。」

    呼延海眼望沈東山倉惶飛去,不由大急,道:「瓊姑娘,你容我緝獲真兇後,再……」

    宇文瓊道:「可是我卻等不及要為夫君報仇。」

    呼延海臉色一變,道:「瓊姑娘,這債我必還,但眼前緝兇為重。」

    宇文瓊道:「在我看來,沒有比為夫報仇更主要的事,再說,我也是在緝兇。」

    呼延海鬚髮微張,道:「瓊姑娘,你真要攔我?」

    宇文瓊冷然說道:「這還有假麼?」

    呼延海道:「瓊姑娘,看我在皇甫份上……」

    宇文瓊道:「你不必,我跟他無關。」

    呼延海鬚髮暴張,猛一點頭,道:「好,我倒要看看誰能攔得住我。」

    身形橫移,突然騰起。

    宇文瓊冷冷一笑,道:「恐怕我就能攔得住你。」

    嬌靨電風而起,皓腕一拔,一掌拍過去。

    呼延海忍無可忍,回掌便欲近擊,適時一陣勁風過處,吹得宇文瓊雪影狂飄。

    呼延海一眼瞥及宇文瓊腰下,神情一震,手上不由一緩,而適時,宇文瓊左掌一揚,電飄而退。

    呼延海怔在了那兒,睜大了一雙老眼,半晌始道:「瓊姑娘,你已……」

    倏地臉色大變,急道:「瓊姑娘,你施了毒……」

    宇文瓊冷冷一笑,道:「你明白就好,可惜太遲了,你走不了。」

    呼延海鬚髮俱顫,忽然仰天悲笑,道:「呼延海縱橫一生,沒料到一時之錯卻落在一個後生晚輩手中,那怪誰?好吧,我成全你。」

    抬掌向「天靈」拍去。

    然而,他甫抬掌,身形為之一幌,繼而眼一閉,手臂無力垂下,身形再幌,砰然倒地。

    宇文瓊香唇邊浮起一絲笑意,那笑意怕人。

    但這絲笑意剛起,她眉鋒忽地一皺,嬌軀緊跟著為之微微一幌,濮陽厲大驚,閃身掠至,急急問道:「宗主,您……」

    宇文瓊搖頭一笑,道:「不礙事,我歇歇就好了。」

    隨即閉上美目,不再言語。

    「雪衣四靈」誰也沒說話,八隻眼睛緊緊地盯在宇文瓊那神色木然,略顯蒼白,十分憔悴的嬌靨上,目光中,充滿了焦慮,直挺挺地,一任勁風吹拂。

    有頃,宇文瓊突然睜開美目,美目中寒芒怕人,雙眉一揚,輕喝說道:「濮陽厲!」

    那欺雪賽霜的玉手往前一指。

    濮陽厲應了一聲,遲疑未動。

    宇文瓊冷然喝道:「濮陽厲。」

    濮陽厲忙道:「宗主是要……」

    宇文瓊冷然說道:「你知道。」

    濮陽厲面有異色,道:「稟宗主,屬下斗膽,敢進一言。」

    宇文瓊微一點頭,道:「說!」

    濮陽厲道:「稟宗主,呼延海非常人,費『中尊』既已復出,宗主請想,是否該……」

    宇文瓊道:「費慕人是我的夫君。」

    濮陽厲道:「可是宗主的身子不宜再……」

    宇文瓊搖頭說道:「不礙事,這用不了多少真力。」

    濮陽厲一躬身,道:「宗主請三思,少……」

    宇文瓊陡揚雙眉,道:「我喪夫事小,此番返回『翡翠宮』本不欲再出武林,可是他日孩子出世,我將他交給誰?」

    濮陽厲頭一低,默然不語。

    宇文瓊冷然喝道:「拿來。」

    濮陽厲突然探手入懷,取出一柄帶鞘匕首,雙手呈上。

    宇文瓊接過匕首,抽刀拋鞘,那匕首,色呈碧綠,光芒森寒奪人,她走過去揚手向呼延海心窩插下……

    眼看著那柄匕首就要插上呼延海心窩,宇文瓊嬌軀忽地一抽,緊接著她呻吟一聲,無力地垂下皓腕,撫上小腹。

    濮陽厲大驚失色,閃身撲了過來,忙道:「宗主……」

    宇文瓊嬌軀煞白,一搖頭,抬腕又要刺下。

    但,這回她抬起了皓腕便自神色大變,嬌軀晃動,搖搖欲倒,濮陽厲忙伸手扶住了她,道:「宗主,您是……」

    宇文瓊神色淒厲,咬牙說道:「我不信今天殺不了他呼延海,濮陽飛。」

    「四靈」老四濮陽飛立即躬身道:「屬下在。」

    宇文瓊揚手拋過了那柄寒芒碧綠的匕首,道:「替我殺了他,心窩,我要他那顆心。」

    濮陽飛抬手抄住匕首,應聲上前,才要揚手。

    宇文瓊突又喝道:「且慢。」

    濮陽飛應聲停手,宇文瓊接著說道:「我改變了主意,我要親手殺他,而且不是在這兒……」

    頓了頓,接道:「濮陽飛帶著他,咱們先到『沙市』去。」

    濮陽飛應聲藏起匕首,一把提起了呼延海。

    於是,濮陽厲攙扶著宇文瓊,一行六人,向「沙市」行去。

    西魔呼延海,至此算是從死亡邊緣上撿回了一條老命,只是那是暫時的,實際上他這條老命保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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