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 正文 第三十章
    半晌,厲勿邪始然說道:「賢侄,你信麼?」

    費慕人道:「小侄不敢斷言,但小侄以為這是有可能的。」

    厲勿邪雙眉微軒,道:「賢侄,怎麼說?」

    費慕人道:「前輩可記得冷姑娘對小侄所說的話?」

    厲勿邪點頭說道:「欲覓仇蹤,但找邵景逸,此人患有隱疾,非『天寶圖』藏寶不能治癒,盡可放心追緝之。」

    費慕人點頭說道:「不錯,前輩,倘那邵景逸沒有隱疾,他功力高過小侄,而功力能高過小侄之人,該只有諸位前輩。」

    厲勿邪道:「賢侄就是根據這一點,認為有可能?」

    費慕人點頭說道:「是的,前輩。」

    厲勿邪一歎說道:「不瞞賢侄說,我也知道這有可能,但是我難以相信他會對我這莫逆之交下手,這卻又令我……」

    費慕人忙截口說道:「前輩也認為可能,那必然有什麼根據?」

    厲勿邪歎道:「這有關人的隱私,我幾個當年曾經有約,絕不洩漏,可是如今事有蹊蹺,內情複雜,我卻不得不說……」

    頓了頓,接道:「賢侄可記得我說過,曾有一人指證你爹……」

    費慕人點頭說道:「小侄記得。」

    厲勿邪道:「那指證此事之人,就是『南令』皇甫老兒。」

    費慕人「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他,前輩,那皇甫前輩他又怎知……」

    厲勿邪道:「這就有關他的隱私,姬玉娘雖是宇文化的愛姬,但暗裡她卻跟皇甫老兒私戀著。」

    費慕人心中一震,道:「有這種事……」

    厲勿邪歎道:「真要說起,這該是必然的,只因為那姬玉娘美艷無雙,而皇甫老兒又是美男第一,猶勝你爹三分,當年在我幾個之中,又是最年輕的一個……」

    費慕人雙眉微揚,道:「怪不得他當日不參與『哀牢』之行,事後又指控家父……」

    厲勿邪道:「那是因為他雖跟姬玉娘私戀,但卻不忍對宇文化下手,實際上他二人之戀,撇開姬玉娘是個有夫之婦不談,那該是天地間最感人的情愛,所以他憤恨你爹的……」

    費慕人道:「前輩,小侄卻以為皇甫前輩是以己心度人腹……」

    厲勿邪搖頭歎道:「賢侄,不是我受了你的情還指責你爹,實際上『南令』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俠骨柔腸的奇英豪,而你爹垂涎姬玉娘美色,用欲霸佔也確有其事。」

    費慕人揚眉說道:「無論前輩怎麼說,小侄仍不敢相信,小侄如今只認為那是『南令』與姬玉娘兩個人的惡意中傷。」

    厲勿邪輕歎說道:「賢侄不信也就算了,不過賢侄總有明白的一天的……」

    吸了一口氣,接道:「冷遇春傷在『無影之毒』下,你爹的被害失蹤,定然跟『無影之毒』有關係,那麼邵景逸就是『南令』,這是有可能的。」

    費慕人雙眉陡挑,道:「前輩是說,那謀害家父的,就是『南令』與姬玉娘?」

    厲勿邪歎道:「恐怕也只有這麼說了。」

    費慕人目中寒芒暴閃,道:「但那『無影之毒』……」

    厲勿邪道:「姬玉娘既能竊得宇文化那紙藥方,自有可能……」

    費慕人道:「前輩,姬玉娘已死。」

    厲勿邪道:「但『南令』猶在。」

    費慕人呆子一呆,旋即搖頭說道:「前輩,小侄敢說『南令』不會施『無影之毒』。」

    厲勿邪道:「怎見得?」

    費慕人道:「他若會施『無影之毒』,小侄早就死在『北邙』了。」

    厲勿邪一怔點頭說道:「不錯,那麼這會是……」

    目中異采暴閃,道:「敢莫會是那兩個……」

    費慕人道:「前輩,哪兩個?」

    厲勿邪道:「據『南令』自己說,那姬玉娘曾為他生了兩個女兒……」

    費慕人腦際靈光一閃,道:「前輩,據小侄所知,確有女子跟邵景逸在一起。」

    厲勿邪道:「賢侄看見了?」

    費慕人搖頭說道:「小侄倒沒有看到,不過……」

    接著途把「北邙山」所見腳印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厲勿邪點頭說道:「那就不會錯了。」

    費慕人目中煞威暴閃,道:「那麼,害家父的就該是『南令』了?」

    厲勿邪沉默了一下,道:「賢侄,我有一句肺腑之言……」

    費慕人忙斂威態,道:「前輩請說。」

    厲勿邪道:「倘害你爹的果是『南令』,我不便阻攔你找『南令』,但我要毫不避諱地告訴你,這是循環的因果,不爽的報應……」

    費慕人臉色一變,但倏又淡淡說道:「前輩,小侄仍是那句話,絕不敢相信,父仇不共戴天,小侄身為人子,也不敢不報。」

    厲勿邪鬢髮皆動,道:「既如此,我就不便再說些什麼了,上一代的作孽,卻在下一代製造了仇怨血腥,這是人間悲慘事,也是大不幸,這更是當初所難料到的……」

    一搖頭,接道:「他害你爹是為報仇,可是他害我又為什麼?這是絕不可能……」

    費慕人道:「小侄認為這可能。」

    厲勿邪道:「賢侄,怎麼說?」

    費慕人道:「他怕前輩洩露了他的隱私,任憑他功力難以殺害前輩,只有用這種陰狠歹毒的手法慢慢地……」

    厲勿邪道:「賢侄恐怕還不知道,我跟他是兒女親家。」

    費慕人一怔,道:「前輩跟他是兒女親家?」

    厲冰心羞紅了嬌靨,垂下了螓首。

    厲勿邪點頭說道:「不錯,我因敬他是個頂天立地大丈夫,俠骨柔腸奇英豪,也因我十分喜愛他那兒子,所以自小我就把我這丫頭許配了他那獨子,誰知道,唉……」

    住口不言。

    費慕人道:「前輩,莫非他那獨子也失蹤了?」

    厲勿邪搖頭說道:「不,如今『南令』既現,他那兒子當然跟他在一起。」

    費慕人道:「可是,前輩,他害前輩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厲勿邪道:「他若真要害我,何不用『無影之毒』?」

    費慕人道:「前輩,他不會施『無影之毒』。」

    厲勿邪道:「賢侄,他那兩個女兒會。」

    費慕人道:「前輩,他若用『無影之毒』,豈不等於告訴前輩是他下的手麼?」

    厲勿邪呆了一呆,點頭說道:「賢侄,有理……」

    厲冰心突然說道:「爹,我不相信皇甫叔會害您。」

    厲勿邪道:「丫頭,我認為不會,適才那姓郝的說的好,等咱們父女見若那邵景逸後,當面問問他也就知道了。」

    厲冰心默然未語。

    費慕人卻忽道:「前輩準備去找那邵景逸?」

    「當然。」厲勿邪點頭說道:「我急著要弄清楚這件事。」

    費慕人道:「以小侄看,前輩不該急著找邵景逸。」

    厲勿邪微愕說道:「怎麼,賢侄?」

    費慕人道:「『南令』所以害前輩的唯一理由,只是因為前輩知道他的隱私,他怕前輩洩露了出去……」

    厲勿邪點頭末語。

    費慕人道:「除了前輩外,知道他的隱私的還有誰?」

    厲勿邪道:「『西魔』、『北旗』。」

    費慕人道:「那麼前輩該去看看他二位。」

    厲勿邪神情一震,道:「賢侄的意用是……」

    費慕人淡淡說道:「以前輩這等兒女親家他都不放過,您試想他又豈會放過那兩位僅僅是朋友的朋友………」

    厲勿邪神色凝重,點頭未語。

    費慕人接著說道:「再說,前輩也好聽聽他二位怎麼說。」

    厲勿邪猛一點頭,道:「對,賢侄,我是說走就走,那麼,賢侄你呢?」

    費慕人道:「小侄一方面找那位邵景逸,另一方面也要尋訪冷姑娘的下落。」

    厲勿邪道:「冷遇春那丫頭她……」

    費慕人心中一慘,臉上也有點熱,道:「她找尋冷大俠去了,一個隻身女子,我怕她受到什麼凶險,怎麼說冷大俠也是為小侄……」

    姑娘厲冰心面有異色地飛快投過一瞥。

    厲勿邪滿面愕然地突然說道:「對了,冷遇春一生未娶,他何來女兒?」

    費慕人一怔說道:「怎麼,前輩,冷大俠未曾娶……」

    厲勿邪點頭說道:「據我所知,他確實未曾娶妻。」

    費慕人皺眉不語,但旋即說道:「不會吧,前輩,冷姑娘確是他的女兒,小侄小時候也曾見過那位冷姑娘,冷大俠怎會……」

    厲勿邪搖頭說道:「那也許是他娶了妻,生了女,我不知道。」

    費慕人道:「該是這樣……」

    心中一動,忙道:「小侄向前輩打聽一個地方……」

    厲勿邪道:「賢侄,什麼地方?」

    費慕人道:「前輩可知道『翡翠宮』此處……」

    厲勿邪臉色一變,道:「賢侄怎知『翡翠宮』?」

    費慕人遲疑了一下,道:「是冷姑娘留給小侄的一封信,信上有『翡翠宮』用箋字樣。」

    厲勿邪凝門不語,半晌始道:「冷遇春那丫頭何來『翡翠宮』用箋……」

    一頓,接道:「賢侄當知漢武帝金屋藏嬌事?」

    費慕人點頭說道:「小侄知道。」

    厲勿邪道:「賢侄,那『翡翠宮』便是『南令』為姬玉娘所築。」

    費慕人一怔道:「這麼說,那『翡翠宮』該是『南令』的居處?」

    厲勿邪點頭說道:「正是,賢侄。」

    費慕人訝然說道:「那麼冷姑娘何來『南令』之物?」

    厲勿邪搖頭說道:「這就非我所知了!」

    費慕人雙眉一揚,道:「前輩既知『翡翠宮』,當知『翡翠宮』所在?」

    厲勿邪搖頭說道:「賢侄,我只知『翡翠宮』,而不知『翡翠宮』所在,不但是我,當世之中恐怕除了『南令』與姬王娘外,沒人知道它座落何處。」

    費慕人不由一陣失望,道:「難道他沒對前輩說過?」

    厲勿邪道:「他築『翡翠宮』的原意,就在跟姬玉娘鮑葛雙修,過那只羨鴦鴛不羨仙的神仙生活,遠離塵世,避免俗人打擾,他怎會輕易告人?我也曾問過他,他卻笑著說在虛無飄渺之間,我心知他不肯說,以後也未再問。」

    費慕人皺眉說道:「難道說當世除了他兩個之外,真的沒有人知道『翡翠宮』在何處麼?」

    厲勿邪道:「我何必騙賢侄,賢侄倘若不信,日後逢人問問就明白了。」

    費慕人道:「小侄不敢不信,但冷姑娘怎會知道……」

    厲勿邪道:「怎見得冷遇春那丫頭知道?」

    費慕人道:「前輩請想,她若不知『翡翠宮』所在,怎會有『翡翠宮』用箋。」

    厲勿邪呆了一呆,道:「這確是件令人費解的事,不過,賢侄,那也許是她無意中拾獲的也未可知。」

    費慕人沉吟說道:「該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厲勿邪道:「賢侄打聽『翡翠宮』的所在,是……」

    費慕人道:「小侄原以為在那兒可以找到冷姑娘,如今那『翡翠宮』既是『南令』的居處,那就不可能了。」

    厲勿邪惑然說道:「賢侄不是說她找冷遇春去了麼?」

    費慕人心中一震,臉上微熱,忙道:「是的,前輩,小侄也只是想去問問……」

    厲勿邪目中飛快地掠過一絲異采,老臉上也飛快地掠過一絲笑意,道:「我看賢侄不必再去找那『翡翠宮』了。」

    費慕人不知在想什麼,聞言楞楞說道:「怎麼,前輩?」

    厲勿邪淡淡說道:「只因為沒人知道它的所在。」

    費慕人失意地「哦!」了一聲,但旋即挑起雙眉,道:「只能找到邵景逸,何愁不知『翡翠宮』所在?」

    厲勿邪眉鋒一皺,道:「說的是,賢侄還有別的事麼?」

    費慕人忙道:「小侄沒事了,前輩莫非如今就走?」

    厲勿邪點頭說道:「我這個人向來如此。」

    費慕人道:「那麼小侄恭送前輩。」

    厲勿邪微微一笑,道:「我看賢侄滿腹心事。」

    費慕人一驚忙道:「前輩,何以見得?」

    厲勿邪笑道:「賢侄你也要出這『千佛洞』,何須送我?」

    費慕人臉上猛感一熱,囁嚅不能作答。

    厲勿邪為他解窘,一笑說道:「這樣吧,咱們一起下『千佛山』,然後再分手好了。」

    費慕人忙道:「小侄遵命。」

    厲勿邪抬眼環顧一匝,道:「沒什麼值得帶的,四手空空反倒清閒,丫頭,走。」

    話落,當先行了出去。

    厲冰心深深看了費慕人一眼,跟著邁步。

    費慕人走在最後,他仍是滿腹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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