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沙印記@四葉草2 第一章
    小時候,我們總會幹很多傻事。

    長大後回想起來,連自己都覺得無聊。

    可是,亦只有在小時候,我們才有那股傻勁,橫衝直撞,東歪西倒,跌倒又再爬起。

    人漸漸長大,走路時不再容易跌倒,應該是平衡力較好的緣故。

    學習平衡是人生最大課題。

    當規矩多了,自由少了;

    期望大了,任性少了;

    壓力重了,開心少了;

    智慧高了,天真少了;

    理性強了,感性也少了。

    由極左到極右,在哪一點落腳,才是最令自己和別人舒服的位置?

    葉菁、葉喬,葉茵三姐妹,在性格上各有不同「座標」。

    葉菁從來不像個大家姐,全家上下都習慣性保護她,最重要的,是她本人亦極度享受被保護的感覺。

    在理性與感性線上,假設理性是x,感性是y,葉菁Mia的座標是x20y8O。

    葉喬雖然排在中間,倒像個大家姐,享受發施號令,座落x60y40。

    葉茵年紀最小,自然知道得寵,所以亦會恃寵生嬌,她是x50y50。

    性格上的分野,在小時候沒那麼明顯,當時,三姐妹都有傻勁。

    讀小學的時候,爸媽帶她們參加嘉年華會,是什麼主題已忘記了,只記得有這麼一位姐姐,她穿著吉卜賽女郎衣服,坐在水晶球前,神情詭異地看著她們。

    「你們要知道將來嗎?」她問。

    「將來我們三個都會漂亮嗎?」當時八歲的大姐Mia問。

    別以為孩子不懂事,也許愛美本是女孩子天性。Mia一歲開始自己挑衣服,一定要大人讚漂亮,她才開心。

    七歲的喬關心的卻是另一樣事情:「我不喜歡大胸脯,副校長的就很可怕,可不可以看我十七歲時的模樣?」

    Mia說:「你十七歲時,我十八歲,我想參加香港小姐,會不會得冠軍?」

    六歲的茵茵聽不明白兩位姐姐的問題,她跑到吉卜賽女郎背後,窺看她的水晶球。

    吉卜賽女郎用手擋開了茵茵,說:「你不能看。」

    見她神色凝重地看水晶球,三姐妹頓覺氣氛詭異,登時噤聲。

    吉卜賽女郎對喬說:「你的胸脯,不小哩!我看見你穿著小背心在沙灘上。」

    喬禁不住失望,還差點想哭。

    她續對Mia說:「你不會成為香港小姐,但肯定比很多香港小姐還要漂亮。」

    Mia做出勝利手勢。

    茵茵追問:「我呢?」

    「我也看見你穿三點式泳衣在沙灘上跑。」

    「為什麼?」茵茵問。

    「不知道。」

    吉卜賽女郎神神秘秘地在字條上寫了幾行字,然後從深紅色絲絨布下,找出一個小錦囊,放入字條,把袋口索緊:「這是給你們三姐妹的,在大姐十八歲生日時才可以打開。這是你們一家人的命運小秘密,千萬不要丟掉。」

    Mia接過錦囊,隆而重之地捉緊在手裡。

    離開吉卜賽女郎的帳篷,茵茵充滿疑問:「她怎知道我們是姐妹?」

    「我想現在就打開來看。」Mia答非所問。

    茵茵把錦囊搶過來:「好,現在就打開來看。」

    喬最冷靜,斬釘截鐵地說:「不成、不成,吉卜賽姐姐說,要等大姐十八歲!」

    Mia也改變了主意:「關乎我們一家人的事情,不能亂來。」

    茵茵沒趣地在數手指:「還要等十年,到時一定忘記了這件事。」

    「不怕,我有辦法。」喬領著大姐和妹妹,走到前面一棵大樹下,挖了一個洞,把錦囊藏在地下。

    「大姐、二姐,到時候你們會記得嗎?」茵茵懷疑。

    「一定。」二人毫不猶豫的樣子,令茵茵放下了心。

    時間總是在我們無盡的期盼之中,以比想像中快的速度昂然流逝。

    距離Mia十八歲生日只有三日,這天大家的注意力卻集中在開學日之上。

    葉氏三姐妹都沒有賴床習慣,她們一早起來,各自梳洗,然後在飯廳相遇。

    「你塗口紅!」茵茵指著大姐Mia大叫。

    Mia永遠隨身帶著小鏡子,她連忙拿出來照:「看得出來嗎?我這個是沒顏色的潤唇膏。」

    喬用手指抹過Mia的瞼蛋:「你塗了胭脂!」

    「哪裡?我只是塗了防曬霜。」Mia用紙巾輕抹面龐。

    喬和茵茵對大姐的愛美舉止,早已見怪不怪。

    「已經不需穿校服了,你還要化妝上學?」喬性格爽朗,不拘小節,跟大姐Mia是南轅北轍的兩類人。

    說到底,這其實是信心問題。喬不明白,為什麼樣子比自己更漂亮的姐姐,處處表現缺乏自信。

    「她無可救藥!」茵茵拉著喬一起出門,Mia則神經兮兮地跑回房中重新整理妝容,再化一個別人看不出來的淡妝。

    畢竟是開學日,不能失禮。

    像Mia這樣講究的女孩,為了令自己在一群漂亮女孩之中更為突出,已經儲備了不少心得。

    她在紫外線指數高的日子,總是虛報月經來潮,不上體育課,以免曬傷皮膚,或讓雀斑有機會現形;平時盡量避免跟比自己高大的女同學走在一起,以免失了氣勢;每節下課後,站起來在課室裡散步,以免坐得太久,肚子長出一圈「啤酒肚」。

    拍大合照時,把下巴貼得盡量低,令面頰看上去較尖;又把半個身子躲在同學背後,以免顯得肩膊太橫;再輕輕咬一咬唇,可令雙唇變得紅潤。

    為了籌備開學日,她預早一星期到髮型屋修一頭短髮,不肯臨急抱佛腳的原因,是因為如果剪髮效果不好,仍有足夠時間補救。

    每人都有不同天分,Mia絕對是愛美主義者。

    「Mia,怎麼你還未出門?快走,爸爸送你一程。」葉母陸素推丈夫和大女兒出門。

    「媽,我可以嗎?」Mia不忘回頭問意見。

    「可以,當然可以,最漂亮就是你了。」母女情深,媽媽當然知道女兒問題的重心。

    有些母親反對女兒打扮,而葉太太是那類會跟女兒一起上美容院的媽媽。

    私底下,葉爸爸跟葉媽媽早有共識:「最希望女兒將來怎樣?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漂漂亮亮。」

    就這樣便足夠了,在葉家裡,三姐妹從來不知道讀書壓力為何物。

    比大姐Mia早出門的喬和茵茵,在校門前分道揚鑣。

    一向愛參與課外活動的二姐喬趕往活動室報到,三妹茵茵還有時間到Clover Cafe吃早餐。

    「開學了,看見你們真開心。」漂亮的Cafe女主人鄭嘉南遞上早餐時說。

    「我看到你也很開心哩!」茵茵最懂賣口乖: 「大清早就看到漂亮女孩,運氣也會好起來。」

    「你們這些十幾歲的學生才是真正的青春漂亮。學校的日子離我很遠了,想不認老也不成。」才不過二十三歲,嘉南卻迫不及待認老。

    「你算老?要是我在你的年紀,擁有自己的Cafe,那有多好!」

    「你是新生,怎知道我的事?」嘉南奇怪。

    「我是新生,但我兩位姐姐今年升讀中七,是她們告訴我,清嵐學生個個都愛光顧clover Cafe的。」

    其實,茵茵知道的還有很多,例如那處處傳頌的四葉草愛情故事。好奇的她,開始搜索男主角歐陽逸的蹤影。

    「你的兩位姐姐是葉菁和葉喬嗎?」嘉南問道。

    「你怎知道?」這—回,是茵茵感到驚訝。

    「兩姐妹同讀一班,就只有葉菁葉喬,原來她們還有你這位小妹妹。」

    「我是茵茵。」識英雄重英雄,茵茵先自行介紹,與嘉南握手。

    「我還知道你有位高大英俊的男朋友。」

    嘉南回頭看坐在角落裡的歐陽逸,怪聲說:「你指他?他是我一生中最失敗的選擇。」

    「又在我背後說我?」正享受早餐及報紙的逸,彷彿有順風耳:「女孩子總是愛談論我,真沒法子。」

    嘉南做出一副沒好氣的表情,看情勢是要過去揍逸一頓似的,但誰都看得出她甜在心裡。

    浪漫圓滿的愛情故事,差不多是所有女孩的憧憬。

    茵茵撥弄桌上的四葉草盆栽,自言自語道:「四葉草真的有帶來幸運的神奇力量嗎?」

    「真的。」 一把從後而來的男聲令茵茵嚇一跳,沒想到剛走過來的歐陽逸聽到她自說自話。

    Clover

    Cafe受「清嵐國際高校」學生歡迎,除了地點鄰近校舍外,老闆歐陽逸和鄭嘉南的郎才女貌是原因之二,而客人每次光顧後,都獲贈具心思的紀念品一份,則可能是原因之三。

    結帳的時候,逸送了一包四葉草紙巾給茵茵,她打開來看,內裡有張小小心意卡,上面寫著:「四葉草會為你帶來幸運,機會到來的時候,就看你了,千萬別讓緣分輕易溜走。」

    茵茵預感這心意卡有特別兆頭,遂珍而重之放在銀包暗格裡。

    踏進校門,感覺毫無上課氣氛,同學們仍然沉醉在漫長的假期情緒中 。

    初來報到的茵茵,在壁報版上找到自己的名字,按指示尋找F6B課室。

    她沿途留意新同學的對話,好令自己更能掌握新環境中各種形勢。

    「王校長今天結了黃色領帶。」「襯黃色襪子?」「當然了。」然後是一陣哈哈哈。

    「Miss關有新紋身,在頸後,是第三個了。」「你怎知道?或許還有其他紋身在秘密地方,我們看不到呢?」「那就要問教練了。」又是一陣哈哈哈。

    「校花又換了新車,車牌是EL818。即是Eugenia

    Lee,八月十八日出生,真要命。」「算了吧!家裡富有不是罪。」「但是,她既富有又漂亮,還天天伴著於逸臣,就罪大惡極。」這段對話,算是竊竊私語,因為校花正好走過,聲量再大一點,她一定全聽入耳理。但是,現在她應該只聽到兩位女同學的哈哈哈。

    「Nic今天竟然沒遲到,可能他昨晚玩通宵沒有睡,現在只是路經此地。」「通宵不睡者,一定心浮氣躁,還會有口臭,生人勿近!」「你才口臭,小心他看你不順眼,揍你一頓。」在意料之內,同樣是一陣哈哈哈。」

    「記著,放學後要第一時間飛身到學校後山的沙灘去,今天於逸臣作示範賽。」「你跑得快,記得幫我霸佔位子。」「你想霸位?小心校長女兒宰了你。」「又是她?真礙事!」「誰叫她姓王名秀杏?」對話之後,又是笑聲。

    假如,無論事情的本身有趣與否,結果大家都以笑聲作結,世事應該更加圓滿。

    年青就有這種好處,天大事情,打個哈哈,便胡混過去。

    快樂與哀愁,輕易成為過眼雲煙?只要懂得向好處看,生命裡依然處處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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