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法則 第四章
    【A】 死靈魂

    麻叔的人生像一部三流的美國大片,充滿了不合情理的戲劇化,然而生活本身就是不合情理的,對此不管是裴新民還是張家男,似乎都沒有質疑的余地。

    噩耗來的太突然,倒使人醞釀不出悲傷的情緒。麻叔不過五十出頭,應該算是正當年,但三聯社有這麼一條規矩,老不死,新人則永無出頭之日,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那都是在意料之中的,黑道講究的是義氣,人情,然而這都是空的東西,虛,而假,是台面上放久了的塑料花,早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塵土。

    裴新民向麻叔鞠了一躬, 他發現他臉色平靜的出奇。

    “我能不能往近處看看麻叔,畢竟我跟了他這麼多年。”他跟葉開山低聲的交涉。

    葉開山是麻叔的小兒子,老大在一次警方圍剿中把腦袋丟了,打得稀巴。死了的人總是給人以無限遐想的余地,情人如此,兒子也不例外,所以葉開山是不得意的,處處要受著沒有可比性的對比。

    “不好吧……”葉開山吞吞吐吐,他長得很周正,是個正經生意人的樣子,衣服穿得一絲不茍,倒像是隨時都要去參與人家的紅白大事。

    “有什麼不好?”裴新民看著他。

    葉開山卻笑了:“逝者已去,入土為安,你有這份心家父就領情了,還是不要打攪他的好。”

    裴新民看著他。

    只是看著他。

    他頭上冒出了一顆顆的汗珠子。

    裴新民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病房。

    以前曾有人說過,黑道和官場其實沒什麼兩樣,父子兄弟,情人夫婦,都大不過一個權字。裴新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總有隔岸看花的妄想,覺得這世上有可信而有不可信,但歸根到底,他心裡冷冷的想,終究是不可信。

    裴新民上了車,張家男占住大半個座位,他不開口,裴新民也不好說什麼。車子駛向鬧市區,在一家服裝店前停了下來。他抬頭看了看招牌,有些莫名奇妙,不知道這人心裡打什麼主意。

    張家男大步走進去,隨手撿了幾件衣服,丟給裴新民:“去換上。”

    裴新民楞了一會兒,有些男人有這種嗜好,給女人買衣服,以顯示某種程度的親暱和虛榮心,但張家男可有這個必要?何況他又不是女人。

    裴新民不想惹惱他,乖乖進了試衣間,把那身怪模怪樣的女裝換下來。他是天生的衣架子,靠臉蛋吃飯的人,他的華麗混然天成,不需要任何修飾,衣服很簡單,黑白兩色,近乎於單調,但裴新民就能把很單調的衣服穿出很奢侈的感覺。

    這也是一種天賦。

    張家男咧著嘴微笑:“我的眼光。”他翹了翹大拇指。

    裴新民不明白這個男人,他不了解他,不能夠揣摩他的用意:“衣服有的穿就好了,反正也是要脫的。”

    張家男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公共場合別說這麼挑逗的話,勇於嘗試,就得勇於承擔後果。”

    裴新民不想承擔後果,所以他閉上了嘴。張家男從始至終給予他的印象,是一種誇張的,表演性的粗俗,他是富家子出身,上過最昂貴的藝術學校,甚至有相當出名的畫作問世,他的粗俗是做給別人看的。

    裴新民並不懷疑他所說的話,他有可能隨時隨地的把他按在地上。

    張家男絕不會介意周圍的觀眾。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裴新民自己也不是很介意,在這一點上,恐怕他是少有的會和張家男和拍的人。

    車到了郊區,在半矮的山腰上,抬頭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荊棘,綠的濃墨重彩,團團圍住了山頂。間或有小朵的野菊花,開成了天真而爛漫的金黃色,一層層蔓延過去,在日光下湛然生輝。

    山頂對面看不見城市,仍然是連綿不斷的山脈。裴新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生來和天真是沒有關系的,然而還是被這沒有道理的天真打動了。

    張家男抬手指向對面的山坳:“小時候我問過父親,人死了以後到底有沒有靈魂。”他的聲音有微弱的回音,裴新民靜靜的聽著,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張家男接著說:“我父親這樣回答我,他說人類是有靈魂的,即使死去也不可能會消失,他們就成群結隊的聚集在這個山坳裡,等著家人把他們領走。”他微微一笑,“那時候我母親剛去逝,於是我和父親一直守在這裡,希望母親能夠找到我們。”

    “後來呢?”裴新民問。

    “後來我們就回家了。”張家男淡淡的說,“我一直相信母親是被我們領了回去,別張嘴。”張家男用一根煙堵住了裴新民,“不管你相不相信,人是有靈魂的,只要你想,你願意,就可以在這裡等到他。”

    裴新民順著他眼光看過去,人是有靈魂的,那麼麻叔也在其中嗎?山林裡草茂盛,夾雜著微泛了紅色的果實,風一吹過,就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仿佛真的是有人在竊竊私語。

    張家男偶爾一回頭,看到裴新民臉上閃亮的東西,瞬間就被風化了。他心裡微微一動。

    “走吧。”裴新民歪了歪頭。

    “不等他嗎?”張家男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了兩下。

    裴新民微笑:“又不是小孩子。”他頓了頓又說,“何必麻叔未必願意跟我走,我算他什麼人呢。”

    即使是被謀殺,麻叔也想回到自己家裡去吧,那畢竟是他的兒子。

    每個人一生中總會有這樣一個人,不管他做了什麼,都會被原諒。裴新民想,林志豪對自己來說是這樣,那麼葉開山對麻叔,大概也是如此吧。

    人類真脆弱的生物。

    【B】 這算是獎勵嗎

    裴新民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想,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他沒得到過答案,然而還是要掙扎著活下去,這是一種本能,基於野獸的、不可逆轉的本能。

    通往市裡的山路大概有兩個多小時,還算得上平坦,這是件值得慶幸的好事。張家男暗地裡偷笑著。裴新民從他兩腿間抬起了頭,他臉色平靜,端正而高貴。眉眼間微微泛紅,蘊藏著意外的淫意。張家男托起他的下巴,細細端詳了一會兒,毫不在乎的給了他一個深吻。

    司機當然訓練有素,在不希望被看到的情況下,他就一定是看不到的。

    車在空無一人的小路上拐出了七八個彎。

    張家男命令司機停車,毫不留情的把他趕了下去。

    沒有人有時間同情他,火熱而激情的,溫柔而暴烈的,天真而淫穢的,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像是稍一松手對方就會消失不見。

    性是最沒有意義的,然而只有性讓他們這樣的接近。

    裴新民率先達到了高潮,張家男將他壓倒在座位上,抬高了他的腿,裴新民輕微的抱怨,卻沒有阻止他的意思:“明天腰會疼。”

    張家男並不在意:“有什麼關系,反正你可以睡到後天。”

    “還有大後天。”

    “對啊。”張家男緩緩的進入了他,他顫動了一下,這個姿式讓他覺得略微脹痛,但卻只是細微的呻吟著:“後天的後天。”

    張家男沒有說話,於是裴新民喃喃自語似的說:“其實一直睡下去,也沒什麼關系。”

    張家男忽然咬住了他的嘴唇,用很溫柔的力道:“有關系。”他理所當然的說,“我可沒奸屍的興趣。”

    裴新民笑起來,以前聽到這種話他或許會覺得悲哀,但現在卻有一種慶幸的感覺,即使是為性而活著,那也是活著,總歸是一種存在的意義。

    至少我讓你快樂了是不是?

    張家男老老實實的說:“是。”

    這也就足夠了。

    【B】 我們來跳華爾滋吧

    司機回到大院裡已經接近傍晚,他看到二樓臥室裡亮著燈,昏黃色的燈光,淺,而柔軟,他聽到若有似無的呻吟聲,如同從寺廟深處傳來的梵唱

    裴新民果然睡到了後天,夢境悲長幽冷,在秋日裡泛起了菊花的濃香。張家男凝視著他的睡臉,發現他真是一個漂亮的無以復加的人,這讓張家男有些微觸動。漂亮是一種資本,總會讓人同情他的境遇,而裴新民是不需要被同情的,他所需要的是另外一種東西。張家男拂開他額前的碎發,他似乎被驚動了,低吟著,慢慢的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不是純正的深黑,但也說不上藍,琥珀色,或是明綠,流光溢彩,讓人捉摸不定。他半瞇了眼睛,只從濃長的睫毛間窺視著張家男。

    這個男人似乎也在打量他,研究他,揣摩他,他在他眼裡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裴新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即使是在林志豪身邊他也沒有想過,也沒有人給他這種機會,他是個什麼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被利用的價值。

    張家男拍了拍他的臉頰,他剛醒,汗還沒消下去,皮膚微涼:“起來吃點東西。”

    裴新民有點犯懶,但他一向的好處是,聽話,不會跟自己的伺主對著干。他站起身,換衣服下了樓。

    飯廳外面的天是潮紅色,晚霞撲天蓋地的籠在窗前,咄咄逼人,仿佛隨時都會撲進來。張家男不在飯桌上,裴新民也只敷衍著吃了幾口,一支煙是要比一桌飯更要適合現在的他,他腦仁生疼,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個人仿佛都被搾空了。

    裴新民吐著煙氣暗暗的想,就照這種日子過下去,用不著林志豪來干掉他,很快他就會被張家男折騰死,這個男人在性事上貪得無厭,他懷疑沒有人哪個女人能受得了他。

    “裴少爺胃口不大好。”林方平微笑著。

    裴新民看了一眼娃娃臉的男人,他的笑容掛在臉上,完全是一張面具:“是啊,你們老大太勇猛了。”

    林方平臉色不變,好像他說的是正經事,再正經不過了,天道人倫,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聽說老大和林志豪為了裴少爺差點動起火,真是厲害……”他用佩服的眼光看著裴新民,“下次有這種事,您得叫上我,可不能一巴掌把我撩倒了。”

    裴新民把煙頭按到桌面:“沒問題,下次你們老大有需要,讓他叫你,也省得你這麼遺憾。”

    林方平呵呵一笑:“我可沒裴少爺的本事。”

    裴新民微笑:“你敢私下裡放人,也就不怕爬上你們老大的床了。”

    林方平並不顯得心虛氣短:“裴少爺說笑了,是您太機靈,換我一百個也看不住啊。”

    裴新民嗯了一聲:“這話你跟你們老大說,看他信不信?“

    林方平終於有點不大自在了,正躊躇著,有人從客廳大步走過去,在飯廳前站了一站,冷冷的瞪著裴新民。他目光尖銳,眼睛裡藏著針,這一眼望過去,卻像要在人身上扎出幾個窟窿。

    裴新民微笑著想,不知又在哪裡得罪人了?或許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要得罪人的。這個人他見過,是同城會的第二把交椅肖樂平,據說是極梗直的一個人,但黑道裡的梗直,怎麼說呢,那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老大叫你。”肖樂平的聲音裡也帶著刺。

    裴新民懶洋洋的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往張家男的書房走去。

    肖樂平在他身後輕啐:“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裴新民眉峰微挑,什麼什麼東西,人本來就不是東西。

    裴新民很少會罵人,他只殺人。

    裴新民一直覺得,不管是刀還是槍,從任何一方面來說,都要比舌頭好用的多。

    書房門沒關,裡外兩個套間,亮著燈仍覺得光線昏暗,有一種曖昧的感覺。遠遠的就可以看到張家男手裡的雜志,封面女郎一絲不掛,身材出奇的豐滿,仿佛剛出爐的面包。他把雜志展開來,面向裴新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女人?來給我驗證一下。”

    裴新民捏著下巴,他跟不少女人有過來往,但目的很簡單,都只是為了性,他喜歡女人嗎?也許是,也許不,這跟他自己的選擇一向都沒有什麼關系,他笑了一笑:“你喜歡我喜歡嗎?”

    張家男想了想:“說實話,我始終討厭gay,他們在我腦袋裡就扭著屁股叨牙簽的傻樣。”

    “那我就是喜歡了。”裴新民聳了聳肩。

    張家男看著他,若有所思,卻突然改變了話題:“林志豪把我們從來南海來的一批水貨給扣了。”

    裴新民一楞,這人還真能下得去手,不過這是同城會內部事務,沒必要跟他說吧。

    張家男向他伸出手:“要不要跟我跳一曲華爾滋呢?”

    裴新民有不要的權力嗎?他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裡。

    張家男抱住他的腰:“華爾滋是這世上最完美最華麗的舞蹈,不過很可惜的是,只能由兩個人來完成。”

    裴新民身姿輕盈,迅速的滑開舞步:“美麗的獨舞我至今也沒有看到過。”

    張家男微笑:“什麼都需要團結合作的精神。”

    裴新民心頭一動,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看到張家男的臉,他是一個藝術家,卻有一種商人的態度,他的眼睛閃閃發亮,仿佛被什麼念頭所鼓舞著,徹夜不能入眠。

    “華爾滋是兩個人的舞蹈,你要學會配合我。”

    裴新民笑了:“隨時都聽候您的吩咐。”

    張家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

    裴新民緊盯著他,這理應是個承轉永吉,後面還有無限的可能性。

    但張家男說完那好,就把嘴閉上了,仿佛收錄機被硬生生的拔掉了電源,嘎然而止,余音裊裊。

    裴新民等了放久,見他不開口,只好退到了門外。

    他怔怔的看著那淺黃色的門板,暗地裡尋思,張家男——林志豪——

    忽然有人在後面輕斥一聲:“你跟我過來。”

    裴新民回過頭,見是肖樂平,他的臉以很難看,非常難看,黝黑的桐木上抹了一層油,亮晶晶水汪汪,讓人忍俊不禁。

    裴新民跟著他,到了隔壁的房間,把一張銅版撲克牌交到了他手裡。

    “紅桃老K。”肖樂平掂著手裡的一疊牌,“你可以調動二十個人,不論哪個堂口,只要有這張牌,他們就得聽你的話。“

    裴新民心裡一陣狂跳,他久混江湖的人,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能調得動同城會的人馬,那就代表著——

    “老大交代你,不管用什麼辦法,把那批貨從林志豪手裡要回來!”肖樂平微一抬眼,似乎是不經意,淡而無味的說道:“人不怕做壞事,這世上也沒有什麼是非對錯,道上人都說我肖樂平梗直,為什麼?因為我所有的壞事都只為了一個人做,你站對了立場,成為王候敗為賊,不蓋棺不定論,沒人敢戳你脊梁骨,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裴少爺?”

    裴新民微微出神,這說法真是新鮮,他以前可從沒聽見過,不由得多看了肖樂平幾眼,這是個很普通的男人,從上到下都普通,連眼神都無精打采,他笑了,拍了拍肖樂平的肩膀:“我明白,謝謝你。”

    肖樂平神色平淡:“我是希望你真能明白。”

    裴新民拿著那張牌回到了屋裡,屏息凝神,細細的端詳著。

    電話鈴聲忽然在耳邊一炸,他嚇了一跳,抓起話筒,頓時又被裡面的聲音驚得耳膜生疼:“裴新民,你考慮一下,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你三十分鍾,從現在開始,我數一二三……”

    裴新民聽得一頭霧水:“等等等等,大小姐,總得告訴我是什麼事吧?”

    “我不管。”扎寧蘭像是一邊跳著腳一邊說話,“他們要我跟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結婚,真他媽的王八蛋,把老娘我當妓女了……”

    裴新民直覺得認為這不是重點:“那麼,然後呢?”

    “沒有什麼然後。”扎寧蘭扯著嗓子嚷嚷,“我討厭那老頭,還周圍這一幫人,一個塞一個的讓人惡心,肥腸流油,整天就惦記著怎麼算計別人——”

    “所以——”

    “所以我們結婚吧。”

    “我們?”

    “就是你和我——”扎寧蘭回答的斬釘截鐵。

    裴新民只覺得頭痛,公主的繡球拋下來,也是會砸痛頭的:“不可以——”

    “沒有什麼不可以!我說行那就行!“

    “我們才見過一面……”

    “他媽的,那個老男人我還沒見過呢。至少你長得好看。“

    裴新民頭更痛了:“不可以——“

    “你少推三阻四的,馬上出來,我們兩個去教堂。”

    裴新民扶住了腦袋,扎寧蘭忽然放軟聲音,小攤上賣豬肉的商販一樣的:“你想想看,也沒有什麼不好啊,娶了我以後,誰也不敢再對你指手畫腳,我的東西就是你的——”

    裴新民微微的笑了笑,小女孩果然是小女孩:“我明白,大小姐,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惜你晚了一點,就在剛才我下定了決心,從今以後,我只會為一個人賣命了。”

    【C】 王子與公主

    對於裴新民來說,這世上的人似乎就只有兩種,一種是對他好的人,一種是對他不好的人。但他卻始終無法定義林志豪在他心裡的位置——畢竟他曾經對他是很好的。

    裴新民可以感覺到張家男的目光,這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整個的會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熱量非比尋常,他的目光也是熾熱的,仿佛八月裡的驕陽,或者是火焰,裴新民的背部像要被他洞穿了,燃成灰燼。

    張家男走到床前,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繼爾是脖子,然後摸進他襯衫裡,他只是摸,撫摸,仿佛一個豪富的人在典藏他的寶藏。扎寧蘭在電話另外一端輕蔑的笑了一聲:“去死吧你,什麼被逼的沒有辦法,我看你根本是喜歡男人。”

    也許扎寧蘭說的對,裴新民從始至終愛的不過是男人,但是這愛有時候不但不能成就他,反而會使他舉步維堅。

    張家男從他手裡拿過話筒,輕輕的扣在了桌面上,扎寧蘭似乎還在上竄下跳:“為什麼不說話?啊?姓裴的,你敢不理我……”

    張家男沿著他耳朵輪廓細細的描繪著,似乎對他的耳垂份外的感興趣,輕微的咀嚼:“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所以我給你機會。”

    裴新民微微一震。

    “但你要記住,不能夠辜負我,南瓜仙女的咒語有時效,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公主。“

    裴新民回頭看著他,他生命中的每一個人,即便是麻叔,對他也只抱有一種使用的態度,愛是做愛的副產品,輕的像長期閒置的家具上的那層土,但這也讓他刻骨銘心。

    他沒有問他為什麼,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為什麼。

    或許是你的一個微笑,或許是你的一個眼神,或許沒有任何原因,不過是我一時興起。

    他執起他的手,低下頭去,深深印上一吻。

    王子的施捨,乞丐的幸福。

    張家男想起了農夫與蛇的故事,裴新民想到的卻是麻叔版的廉者不食嗟來之食,他們什麼也沒有說,當然也不能說。

    張家男把他抱到自己腿上:“你想要怎麼辦?“

    裴新民微微一笑,輕佻的吻了吻他的唇角:“我有我的辦法。“

    張家男擰他屁股:“不要打這個地方的主意。“

    裴新民嗤笑:“除了屁股,我不是還有手腳和嘴嗎?“

    張家男一本正經的說:“這個地方它靠下,用起來比較方便。”

    裴新民抬腳在他兩腿間踩了踩:“這個地方更靠下,要不要試試,也許要屁股更方便。”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家男撲倒,按在了大床上。

    轉過天來裴新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莫先生。

    莫先生這個人很奇怪,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比較奇怪,看似閒雲野鶴,但其實很多事他都要管,並且他也管得了。他的勢力到底是在怎樣的一個范圍內,沒有人能說得清,不過他的外號能很清楚的說明這一點,道上的人叫他十殿閻君。

    裴新民在林志豪手底下的時候,曾跟這位莫先生打過交道,他覺得說服他並不成什麼問題,最大的問題是,他要怎麼樣才能保證自己活著見到莫先生。

    林志豪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裴新民是一米八零左右的身高,偏瘦,像這副身體特征在同城會裡挑出二十個人不是件難事。他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套他平時喜歡穿的衣服:“我們這幾個人,肯定會有人死,也會有人活下去,不管是哪一個,大家都得憑自己的本事!”

    其中一人笑了一聲:“你有什麼本事?陪老大睡覺?”

    裴新民看了他一眼,微笑:“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臉:“小霸王張凱就是我。”

    “好,你下去領傷殘補助吧。”

    那人楞了楞:“啊?”

    忽然間一聲槍響,他殺豬似的慘叫一聲,抱著膝蓋在地上打起了滾。

    裴新民把槍放回去:“要是有可能的話,你們也不防在半路上干掉我。”他笑了笑,“當然前提是機會要抓好,不然的話,那就只有被我干掉的份。”

    剩下的十幾個人噤若寒蟬,裴新民並不像心狠手辣的家伙,他氣質很好,沒有一般底層出身帶出來的粗俗和輕浮,他所有的一切都只點到為止,像一套合體的西服,但人們會因此而忽略了他刻毒的一面,一個人能在黑道中幾易其主而屹立不倒,必定要有他的過人之處。

    大多數人都只記得他是個男妓,而忘了他也是個出色的殺手。

    裴新民對此只淡淡的總結說:“陪老大睡覺也是需要本事的,你們誰能輕易的爬上張家男的床呢?”

    沒有人,所以裴新民的存在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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