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冷燕 第13回 竇知府結貴交趨勢利 冷絳雪觀舊句害相思
    詞曰:

    人在念,事關心,消瘦到而今。開緘忽接舊時吟,鐵石也難禁。情惻惻,淚淫淫,魂夢費追尋。魚書杳杳雁沉沉,最苦是無音。

    右調《喜遷鶯》

    話說燕白頷與平如衡扮做貧士,改名趙縱、錢橫,瞞了宗師,悄悄僱船,從蘇州、常州、鎮江一路而來。在路上,遇著名勝所在,二人定要瀏覽題詩,發洩其風流才學,甚是快樂。

    一日,到了揚州。見地方繁華佳麗,轉勝江南。因慕名就在瓊花觀作了寓所,到各處去遊覽。聞知府城西北有一個平山堂,乃宋朝名公歐陽修所建,為一代風流文人勝跡,遂同了去游賞。尋到其地,只見其基址雖存,而屋宇俱已頹敗。惟有一帶寒山高低遮映,幾株殘柳前後依依。二人臨風憑弔,不勝盛衰今昔之感。因叫家人沽了一壺村酒,尋了一塊石上,二人坐著對飲。燕白頷因說道:「我想,歐陽公為宋朝文人之巨孽,想其建堂於此,歌姬佐酒,當時何等風流,而今安在哉?推此遺蹤,尚留一片荒涼之色。可見功名富貴,轉眼浮雲,曾何益於吾身。」平如衡道:「富貴雖不耐久,而芳名自在天地。今日歐陽公雖往,而平山堂一段詩酒風流,儼然未散。吾兄試看此寒山衰柳,景色雖甚荒涼,然斷續低回,何處不是永叔之文章,動人留連感歎。」

    二人論到妙處,忽見兩個燕子呢呢喃喃,飛來飛去,若有所言,若有所聽。二人見了,不禁詩興勃勃,遂叫家人取過筆硯,拂拭開一堵殘壁。先是燕白頷題一首詞兒在上面,道:

    聞說當年初建,詩酒風流堪羨。曾去幾多時,惟剩晚山一片。誰見,誰見,試問平山冷燕。

    右調《如夢令》 雲間趙縱題

    燕白頷題完,平如衡接過筆來,也題一首,道:

    芍葯過春無艷,楊柳臨秋非線。時事盡更移,惟有芳名不變。休怨,休怨,尚有平山冷燕。

    右調《如夢令》 洛陽錢橫題和

    二人題罷,相視而笑,又談今論古,歡飲了半晌,方攜手緩步而回。回到觀前,無色昏黑。只見許多衙役轎馬擁擠觀前,甚是熱鬧。問人,方知是太守在大殿上做戲請客。二人見天晚人雜,因混於眾人中,悄悄走到殿前一張,只見上面兩席酒,坐著二客,不是別人,恰正是張寅與宋信。心下暗驚道:「他二人為何到此?」再看下席,卻是府尊奉陪。恐怕被人看見,不敢久立,遂走回寓所,私相商量。燕白頷道:「我們在家時,不曾聽得他出門,為何反先在此處?」平如衡道:「莫非來打秋風?」燕白頷道:「若說打秋風,在老宋或者有之,張伯恭家頗富足,豈肯為此離家遠涉至此?依小弟想來,只怕聽見山小姐之事亦作癡想,故暗拉老宋一同北上,以為先下手計耳。」平如衡道:「兄此想甚是有理。他倚著父親吏部之勢,故有此想耳。我們卻是怎樣個算計方妙?」燕白頷道:「我們也沒甚算計,此乃各人心事,說又說不出,爭執又爭執不得,只好早早去了,且到京中,再看機緣,何如?」平如衡道:「既要去,明早就行,莫與他看見。知我二人進京,他一發要爭先了。」燕白頷道:「有理,有理。明日須索早行。」

    二人睡過夜,到了次早,果然收拾行李,謝了主人,竟自僱船北去不題。你說宋信與張寅為何在此吃酒?原來,宋信到了揚州,因與竇知府有舊,要在張寅面前賣弄他相識多,遂去拜見。又在竇知府面前誇說張寅是吏部尚書之子,與他相厚,同了進京。竇知府聽見「吏部」二字,未免勢利,故做戲請他二人。戲到半本之時,攢盒小飲,竇知府因問道:「張兄進京,還是定省尊公老大人,還是別有他事?」張寅道:「止為看看老父,並無別事。」竇知府又問道:「子成兄為何又有興進京?」宋信道:「這且慢說。且請問竇老先生,可曾聞得冷絳雪進京之後,光景怎麼了?還是為妾,還是為婢?」竇知府笑道:「冷絳雪的事情可謂奇聞,兄難道還不知道?」宋信道:「冷絳雪進京之後,晚生就往游去間,其實不知。」竇知府道:「山小姐自恃才高,又倚天子寵眷,一味驕矜,旁若無人。此乃兄所知者。不期冷絳雪這小小女子倒有些作用,到他府中,一見面就爭禮不拜。山小姐出題考他,他援筆立就,竟將一個眼空四海的山小姐壓服定了,不但不敢以婢妾相待,聞說山相公欲要將他拜為義女,山小姐猶恐辱了他,竟以賓客禮相待,又替他題疏加官號。天子聽從,加他個女學士之銜,又將他父親冷新賜與中書,冠帶榮身。你道奇也不奇?兄前日原為要處他出兄之氣。不知他的造化,倒因禍而得福。」宋信聽得呆了半晌,又問道:「果是真麼?」竇知府道:「命下,冷新的冠帶是本府親送去的,怎說不真。」宋信道:「這等看來,山府之事,冷絳雪倒也主持得幾分了?」竇知府道:「聞得山小姐於冷絳雪之言無有不聽,他怎麼主持不得?」宋信聽了,又沉吟半晌,因以目視張寅道:「這倒是吾兄一個好機會。」張寅驚問道:「怎麼是小弟的好機會?」宋信道:「這個機會全要在竇老先生身上,須瞞不得。」張寅道:「既蒙竇宗師錯愛,門生心事不妨直告。」竇知府因問道:「張兄有甚心事?」宋信道:「張兄此行,雖為趨事尊公大人,然實實為聞得山小姐之名,意欲求以為配。到了京中,央求幾個大老作伐,他兩家門當戶對,自有可成的道理。但以山小姐之才,必定愛才,張兄美才,一時未必得知。方才聽得冷絳雪這等得時,連父親冷大戶俱加了冠帶,何不借重竇老先生鼎力,央冷大戶寫一封書與冷絳雪,說知張兄求婚之意,托他於中周旋。再將張兄所刻佳篇,寄一冊進去,使他知張兄美才。內中之心一動,外面之事便好做了。豈非一個好機會?」張寅聽了,滿臉堆笑,因連連打恭,向竇知府道:「若蒙太宗師高誼玉成,門生斷斷不敢忘報。」竇知府道:「要冷中翰寫書進京,這也容易,本府自當為尊兄效一臂之力。」張寅稱謝道:「既蒙慨允,明日再當造府拜求。」說完,又上席,完了下半本戲方散。

    到了次日,張寅與宋信商量,備了一副厚禮來拜送竇知府,求他轉央冷大戶寫書進京,托冷絳雪宛轉作伐。又將《張子新編》一冊,求他並附寄進京,以見張寅有如此之才。竇知府接了禮物,說道:「本府若不受厚禮,尊兄只說推辭了。」遂全收了。因發一名帖,請冷中書來,面與他說知此事。冷中書怎敢違府尊之命,遂央鄭秀才婉婉轉轉寫了一封書,將《張子新編》並封在內,叫女兒周全其事。寫完封好,送與竇知府。竇知府遂當一個大分,上送與張寅。張寅得了,如獲至寶。因辭謝竇知府,與宋信二人連夜趕了進京。及到了京中,見過父親,方知山相公已不在朝。

    原來山顯仁為因女兒才高得寵,壓倒朝臣,示免招許多妒忌。遂連疏告病,要辭歸故鄉。天子不准。當不得山顯仁苦苦疏求,天子因面諭道:「卿即苦辭,朕也不好強留。但卿女山黛朕深愛其著作,時有所命。卿若辭歸,必盡室而行,便有許多不便。為之奈何?」山顯仁奏道:「聖恩如此隆重,微臣安敢過辭。但臣積勞成病,閣務繁殷,實難支持,故敢屢瀆。」天子道:「卿即不耐煩劇,城南二十里有皇莊一所,甚是幽僻,賜卿移居於內調理。卿既得以靜養,朕有所顧問,又可不時召見;即卿女山黛時有詩文,亦可進呈,豈不兩便。」山顯仁叩頭感謝道:「聖恩念臣如此,真天高地厚矣!」遂領旨移居於皇莊之內。

    這皇莊離城雖只一二十里,卻山水隔絕,另是一天。內中山水秀美,樹木扶疏,溪徑幽折,花鳥奇異,風景不減王維之輞川,何殊石崇之金谷。山顯仁領了家眷移居於內,十分快意,仍舊蓋了一座玉尺樓,與女兒山黛同冷絳雪,以為拈弄筆墨之所。皇莊是個總名,卻有十餘處亭園可以隨意游賞。山顯仁雖然快樂,卻因女兒已是十五六歲,未免要為他擇婿。在閣內時,因山黛之名滿於長安,人人思量要求,卻都知道他為天子所寵,豈肯輕易嫁人?故人人又不敢來求,所以至今一十六歲,尚然待字。山顯仁留心在公卿子弟中訪看,並無一個略略可觀。因暗想道:「只看明年春榜下,看有青年進士,招一個為妙。」

    不料張寅一到京,聞知山相公住在皇莊,一面與父親說知,央大老來求,一面就差人將冷中翰的家書送至皇莊。

    且說冷絳雪接了父親的家信,拆開來看,知是張寅要求山小姐為婚,托他周全之意。又見內有《張子新編》一冊,因展開一看,見《遷柳莊聽鶯》、《題壁》諸作風流秀美,不禁喜動顏色,道:「好詩,好詩!何處有此美才?」正看不了,忽山黛走來,道:「冷姐姐看甚麼?」冷絳雪看見是山黛,因回身笑說道:「小姐,恭喜,賀喜。」山黛也笑道:「何忽出此奇語?小妹有何喜可賀?」冷絳雪道:「賤妾為小姐覓得一佳偶在此,豈不可賀?」山黛道:「姐姐,談何容易!漫道無婿,縱使有婿,又安得佳?」冷絳雪道:「若無婿,又何足言喜?若有婿不佳,又何足言賀?小姐請看此編便見。」遂將《張子新編》遞與山黛。

    山黛接了,先看名字,是「雲間張寅著」,因說道:「雲間是松江了。」因再看詩,一連看了三兩首,遂大驚道:「此等詩方是才子之筆!不知姐姐從何處得來?」冷絳雪道:「是家父寄來,托賤妾與小姐作伐。賤妾常歎小姐才美如此,恐怕天地間沒有個配得小姐來的丈夫。不期今日忽得此人,方信至奇至美之事,未嘗無對。」山黛道:「才雖美,未卜其人何如。」冷絳雪道:「人第患無才耳,若果有才,任是醜陋,定有一種風流,斷斷不是一村愚面目。此可想而知也。」山黛笑道:「姐姐高論,不獨知才,兼通於知相矣。」二人大笑。

    再將《張子新編》細細而看,看一首,愛一首,二人十分歡喜,不勝擊節。忽看到後面,見一首詩,題目是《題閔子祠壁,和維揚十二齡才女冷小姐原韻》:

    又見千秋絕妙辭,憐才真性孰無之?

    倘容秣馬明吾好,願得人間衣盡緇。

    冷絳雪看見這首詩,忽然大驚,道:「這又作怪了。」山黛問道:「姐姐為何驚訝?」冷絳雪道:「此事一向要對小姐說,無因說起,故不曾說得。賤妾到尊府來時,路過閔子祠,因上去遊覽,一時有感,遂題了一首絕句在壁上。剛轉得一轉身,不知誰人就和了一首在上面。就是此詩,一字不差。賤妾還記得後面落款是『洛陽十六歲小書生平如衡奉和』。賤妾出廟門時,恰遇見一個小書生,止好十五六歲,衣履雖是個寒士,卻生得昂藏俊秀,皎皎出塵。見賤妾出廟,十分徘徊顧盼,欲訴和詩之意。賤妾因匆匆上船,不及返視,至今常依依夢魂間,以為此生定然是個才子。不知今日何故,這個張子又刻作他詩。莫非那日所遇即是引人?為何又改了姓名?豈不作怪?」山黛道:「原來有此一段緣故。或者為寄籍改名也未可知。要見明白卻也不難,這張生既要求親,定然要來拜謁。姐姐既識其面,待他來時,悄悄窺視。若原是其人,則改移姓名不消說了。」冷絳雪道:「除非如此,方見明白。」

    二人說罷,又將余詩看去,只見下一首即寫著:

    有懷閔子祠題壁詩人,仍用前韻

    相逢無語別無辭,流水行雲何所之?

    若有藍橋消息訪,任教塵染馬蹄緇。

    冷絳雪看了,默然良久,暗想道:「看他這一首詩意,分明是因壁間之詩有懷於我。」又暗自沉吟半晌道:「你既有懷於我,為何又央我求婚于小姐?」心下是這等想,便不覺神情慘淡,顏色變異。

    山黛看見,早已會意,困寬慰說道:「細觀此詩,前一首尚是憐才,而表其緇衣之好;後一首則藍橋消息,明明有婚媚之求了。詩意既有所屬,豈有復求小妹之理?其中尚有差誤。」冷絳雪道:「家君書中寫得明明白白,安得差誤?」山黛道:「尊翁之書固然明白,而此生之詩卻也不甚糊塗。若無差誤,定有訛傳。此時懸解不出,久當自知。」冷絳雪道:「有差誤無差誤,且聽之,只就詩論詩,詩才如此之美,又令人忘情不得。」山黛道:「才人以才為命,有才如此,情豈能忘?然亦不可大多,大多則自苦矣。此生既有美才,必有深情,觀《題壁》與《有懷》二作,其情之所鍾,已見大概。姐姐何必過於躊躇,令情不自安。」冷絳雪道:「小姐之言固雖甚透,但情之生滅亦不由人。閔祠一面,見懷二詩,此情之所不能忘,而消息難尋,此又情之所以多也。安禁而能不躊躇?」山黛道:「消息難尋,此特沒情蠢漢之言,若深情人,決不作此語。藍橋豈易尋消息者耶,而至今何以傳焉?此生引以明志,情有在也,姐姐又何慮焉?」冷絳雪無語,俯首而笑。二人再將余詩看完,十分愛慕。山黛與冷絳雪商議道:「尊公寄詩之事,且莫要說起,且看他怎生樣來求。」二小姐在閨中商議不題。

    卻說張寅見冷大戶的家信送了入去,定然有效。遲了數日,遂與父親講明,央了一個禮部孫尚書來與山顯仁說親。山顯仁見女兒已是一十六歲,年已及笄,遂不拒絕,只回道:「小女薄有微才,為聖主所知,必須才足相當,方敢領教。張老先生令郎果有大才,乞過捨一會,再商許可。」孫尚書即以此言回復張寅,張寅遂欣然欲往。宋信聞知,連忙攔住,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去便要決撒。」張寅問道:「這是為何?」宋信道:「你還不知山小姐之為人,他才又高,眼又毒,你若不去,他道你是個吏部尚書之子,又兼媒人稱揚,或者一時姻緣有分,糊塗許了;兄若自去,倘或一時問答間有甚差錯,被他看破,莫說尚書,便是皇帝為媒,那丫頭也未必肯。兄肯聽依小弟之意,只是推托不去為妙。」張寅道:「不去固妙,但將何辭推托?」宋信道:「只說途中勞頓有恙,若要看才,但將《張子新編》送去,如此便有幾分指望。」張寅歡喜道:「有理,有理。」隨央孫尚書寫書,回說:「途中辛勞,抱恙不能晉謁,先呈詩稿一冊請正。伏乞憐才,許諧秦晉,庶不失門楣之慶。」

    山顯仁接了《張子新編》一看,見詩甚清新,十分歡喜,因面付與山黛道:「我連年留心選才,公侯子弟遍滿長安,並無一個略略中意。今看張寅的《新編》,倒甚是風流香艷。我兒,何可細細一看。你若中意,我便有處。」山黛道:「詩雖甚好,但人不肯來,其中未必無抄譽盜襲之弊。」山顯仁道:「我兒所慮亦是。但看此詩俱是新題,自非前人之作。若說時人,我想時人中哪裡又有這等一個才子與他抄襲?」山黛道:「天地生才,哪裡限得?孩兒之才,自誇無對,誰知又遇了冷家姐姐。張寅之外安知更沒張寅?只是索來一見為真。」山顯仁拗不過山黛,只得又寫信回孫尚書,定要張寅一見。

    孫尚書報知張寅,張寅著忙,又與宋信商議。宋信道:「前日還在可去可不去之間,今日則萬萬不可去矣。」張寅道:「這是為何?」宋信道:「前日若去,泛然一見,彼此出於無心,還在可考不可考之間;今日屢逼遍而後去,彼此俱各留意,雖原無意要考,也要考一考矣。」張寅道:「若果要考,這是萬萬去不得了。且再捱幾日看機會。」宋信道:「有甚機會看得?只是再另央一位當權大老去作伐,便是好機會。」張寅聽信,只得與父親說知,又央一個首相去求親不題。

    卻說冷絳雪自從見了平如衡懷他之詩,便不覺朝思暮想,茶飯都不喜吃。每常與山小姐花前聯句,月下唱酬,百般韻趣。今日遇著良辰美景,情景都覺索然,雖勉強為言,終不歡暢。山小姐再三開慰,口雖聽從,而心只癡迷,每日只是懨懨思睡。山小姐欲致張寅一見,以決前疑,而張寅又苦辭不來。冷絳雪漸漸形容消瘦,山小姐十分著急。欲與父親說知,卻又不便啟齒;欲再含忍,又怕冷絳雪成病。

    正沒法處,忽聞聖旨遣一中貴召父親入朝見駕。此時山顯仁病已痊了,便不敢推辭,遂同中貴肩輿入朝,朝見於文華殿。朝見畢,天子賜坐,因問道:「朕許久不見卿,不知卿女山黛曾擇有佳婿否?」山顯仁忙頓首謝道:「蒙聖恩垂念,實尚未曾擇得。」天子道:「以卿門第豈無求者?」山顯仁道:「求者雖多,但臣女山黛蒙聖恩加以才女之名,不肯苟且托之匪人,有辜聖眷,故猶然待字也。」天子道:「卿既未曾選得,朕倒為卿選得二人在此。」山顯仁奏道:「微臣兒女之私,怎敢上費聖心。但不知選者是何人?」天子道:「南直學臣王袞昨有疏,特薦兩個才子,頭一個是松江燕白頷,第二個是洛陽平如衡,年俱不滿二十。疏稱他才高雕繡,學貫天人,懸筆萬言可以立就。又獻燕白頷的《燕台八景詩》。朕覽之,果是奇才。昨已有旨徵詔去了。待徵詔到時,朕當於二人中擇一佳者,為卿女山黛主婚。」山顯仁連連叩頭謝恩。天子又賜酒飯,留連了半日,方放還家。

    山顯仁一到家,就與女兒一一說知此事。山黛聽見說兩個才子,一個是洛陽平如衡,心下暗驚道:「原來果另有一個平如衡,則張寅此詩的系竊取無疑矣。」一時尚未敢與父親說明,只含糊答應道:「聖恩隆重如此,何以報答。」一面說罷,一面就走到冷絳雪臥房中來,說道:「姐姐不必過慮,小妹有一樁喜事來報你知道。」冷絳雪忙驚問道:「小姐有何喜事報我?」山小姐不慌不忙,細細而說。只因這一說,有分教:柳中鸚鵡,雪裡鷺鴦飛。不知說出甚麼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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