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英雄外傳 第三章 染血的四月
    第三章 染血的四月      

    「如此無意義,並且帶來徒勞感的戰鬥實例,並不多見。」

    到了日後,凡佛利特星域之會戰,被總括在兩軍的戰史之中,但那只是兩軍首腦部的不名譽,而非實際流血的兵士們的不名譽。能夠活著回到故鄉,也才能去講求有什麼用意或意義。他們為了與妻子、雙親或愛人再會,必須殺死眼前的敵人,讓自己活下去才行,勝利及敗北、進攻及撤退,都需要相當數量的無名兵士的鮮血,無形的巨大怪物吸取了他們的血,排泄出名為「國家之威信」及「軍隊之光榮」的污物。

    逼退同盟軍的偵察部隊後,留涅布爾克准將一歸來,就立即召開將官會議,在席上,留涅布爾克站起來陳述了以下的意見。

    「我們該立刻發動陸戰部隊的全部戰力,攻擊叛亂軍根據地。若我們不先發制人,只會讓敵人主動攻擊過來。在這區區的小行星地表上,既然不能共存,那麼生存和勝利等於是同一個字眼。請司令官閣下裁斷。」

    格林美爾斯豪簡中將被認為是與立決果斷無緣的人,在半沉睡似的沉思一陣之後,老人徵求了最年少者的意見。

    「繆傑爾准將認為如何呢?」

    正當要回答時,留涅布爾克幾近冷然地加以阻擋。

    「在司令官閣下的裁可下,繆傑爾准將已身為下官的副將。副將的見解自然當與主將相同,若還徵求他的意見……很失禮他說,這是沒有見識的作法吧?」

    「呃,是啊,嗯,卿之所言極是,真是慚愧。」

    格林美爾斯豪簡老人,鈍感地笑笑了事,但同席的幕僚們,有的憤慨,有的戰慄,向著新加入的逆流亡者。留涅布爾克則以鋼鐵般的無情與之相對。

    很諷刺的是,他的態度似乎把列將對萊因哈特的惡意也一併接收了。或許和他比起來,萊因哈特的驕傲也被視為只是年少的鋒芒,而覺得是可以容許的了。

    萊因哈特本身也察覺了這一點,不過他可不因此而想要感謝留涅布爾克。他由小至今,就算是惡意的,終究也是受注目的焦點,然而由於留涅布爾克強烈的個性,使得他覺得自己似乎也成了一般大眾。

    聽到這件事情之後,吉爾菲艾斯也不由得地感受到留涅布爾克這號人物的危險性。不僅是以迅速的威力偵察建立了功績,以此作為橋頭堡,確保對司令官的發言權,將下一個作戰計劃有關的主導權盡收手中,而且還把原本同階級的萊因哈特的發言權封鎖了。也許這般辛辣的巧妙手腕正是留涅布爾克的本領所在,在逆流亡以來的三年當中,他之所以在軍務上不鳴不飛,或許只是在機會到來之前的假眠吧?不管如何,在吉爾菲艾斯的心理上,留涅布爾克的存在正朝向負面的方向,顯著地傾斜了。

    「真是個令人厭惡,又大意不得的傢伙。我連和他吸著同一地點的空氣,都覺得厭惡了。」

    雖然吐出這樣的話,卻仍努力地把留涅布爾克之副將這個不情願的地位所伴隨的任務,毫不打混地執行了,這或許就是萊因哈特本質上的認真個性吧。萊因哈特對於被非難為「驕傲」「暴發戶」,都不覺痛癢,但卻忍受不了別人對他的能力或責任感抱持疑問。對於身為主將的留涅布爾克仍保持著最低限度所必要的禮節,立下了完備的出動計劃,整備輸送體系,計劃武器彈藥的需要量而做好準備,他勤勉的樣子,令眾人為之膛目,雖然不是有意的,但卻與對留涅布爾克的反感成比例地,對萊因哈特的評價上升了。

    但是在萊因哈持的外側,整個戰局並未顯現戲劇性的變化,仍然一無進展。

    在戰略層面上的不負責任,以及在戰術層面上那如近視眼般的狂熱,加速了狀況的混亂。

    在這時期,帝國軍與同盟軍雙方的司令部,都無法掌握整個戰局的狀況及各部隊的動向,而在日後製作官方正式記錄時,在整體作戰指揮上,欠缺統一性、整合性的要素,都被剔除掉了,因此而遭到無視的事實,其數量是相當龐大的。

    四月三日,萊因哈特心情上的複雜,在質的方面是相當深刻的,看來自已很明顯的,成為了留涅布爾克獲取成功的原料了,雖然反感正在膨脹著,但以他的個性,並無就此怠情。

    「我從沒想到自己是這麼糟糕的個性。吉爾菲艾斯,我也許是個勞碌命的人吧?明明知道這全都會成為留涅布爾克的攻績,還這麼認真拚命的做事。」

    如果要說萊因哈特的生涯中有發過什麼牢騷的話,那麼此時就正是一個例子了,他勤勉的樣子,當然艦隊司令合格林美爾斯豪間中將也得知了,並且不只一次地讚揚萊因哈特,但他卻不怎麼覺得高興。

    一上這位老人,萊因哈特的一切霸氣、銳氣、烈氣全部在空轉著,並且毫無結晶地煙消雲散了。萊因哈特至今上了好幾次的敵意、憎惡、不受理解的障壁,每一次他都使出全身的氣力、智力、體力去將其粉碎、突破。其生命不只一再地受至威脅,他以強烈的反擊,葬送了公然非公然的企圖加害者們。這就是萊因哈特至今為止的人生航路。

    不過,銳利的劍雖然能削鋼斷鐵,但要粉碎綿花團則似乎就有些困難的了。而且這團棉花相當老舊而潮濕,更使得斬擊也無力化了。對於格林美爾斯豪簡中將,萊因哈特數次提出意見及陳情,甚至使用了相當露骨的言詞,雖然終究達到了他的目的,卻從未能傷及這老人。這就像把石頭投進河中也阻止不了水流一樣的,也許還只會磨損劍刃。

    「真是淒慘啊,吉爾菲艾斯。」

    「怎麼了?突然這麼說……」

    「你想想看,宇宙是如此廣大,歷史的潮流是如此澎湃,我卻在這般無趣的衛星上,做著無聊的任務。」

    雖然同情萊因哈特,但吉爾菲艾斯仍頗為稱奇。有著充分霸氣的金髮年輕人,竟然會回顧自身且為之憮然,實在該說是珍奇的事了。

    「您討厭格林美爾斯豪簡提督嗎?」

    「不是喜歡或討厭的問題。」

    雖然做此回答,金髮的年輕人似乎仍覺得有補充的必要。

    「只是有點難以應付。終究年齡相差太大了。」

    使用「難以應付」這種詞句,對萊因哈特而言也是個特例。

    在這一天,當留涅布爾克告訴他:「繆傑爾准將,在四月七日零時,對叛亂軍基地進行總攻擊。當然,由我自己親自指揮,不過也請你以副將的身份隨行。希望你把在準備工作上表現的力量,也表現在陣頭上。」

    「是。」

    萊因哈特的回答極短。

    紅髮的年輕人因這件事而更加提高警覺。

    在吉爾菲艾斯看來,即使萊因哈特的功績被留涅布爾克吸收也是無可避免的事,但若是連留涅布爾克的失敗都推到萊因哈特身上的話,那就令人看不下去了。此次攻擊一定要使之成功,而且必須盡可能地使萊因哈特個人的功績顯著化才行。而為了達成此事,必須以對付敵軍同等以上的力量來對付留涅布爾克。

    新任的「薔蔽騎士」代理連隊長華爾特.馮.先寇布中校,所處的也不是什麼幸福的境地。

    雖然已經是明確的事實了,但基地司令雪列佈雷傑中將原本就是後方勤務的人員,不是處身於最前線的炮火之下的類型,會在至近距離與帝國軍的大兵力相對,大概是壓根沒想過的事。這一點雖令人覺得雪列佈雷傑將有些可憐,但在他麾下代理實戰指揮的行寇布,也無法單純地信奉著樂天主義了。

    唯一些許的幸運,是失去連隊長的「薔蔽騎士」一隊,都未喪失戰意,以三分之一小時完成連隊長凡瑟菲上校的臨時葬禮之後,他們就切換了精神頻道,接受了先寇布的指揮。

    而從以前就一直是先寇布之共鳴者的林滋上尉,很自然地擔任他的輔佐人。

    「帝國軍的那些傢伙,會派出多大的兵力來犯呢?」

    「這個嘛,至少會比一個飛球隊的隊員人數少吧!」

    同盟軍這邊雖然是基地,但畢竟是後方根據地,實戰部隊的成員並不多。

    包含「薔蔽騎士」在內,大約在二萬人左右吧。而且這並不是統一的組織體,而是因應總司令部的要求,預備投入戰場各處的連隊、大隊等的獨立部隊所集合而成的,因此,最高階級是上校,說到將官,只有工兵少將、軍醫少將、運輸科准將之類,和實戰緣淺的人們。而相對的,帝國軍則是以一個艦隊兵力中的陸戰部隊為主軸,可以輕易動員十萬以上的兵員是可以確認的。

    林滋上尉調了一下黑鴨舌帽的角度。

    「留涅布爾克上校終究也是個英勇的人物,到底是有什麼不滿,而會使他逆流亡到帝國的呢?」

    「這個嘛……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他說的,我對同盟軍的現狀也覺得厭煩。」

    因為有女性兵士所以才沒跟著逃跑出去這句話先寇布倒是沒說出口,林滋也未刻意去求證。

    「我也為這方面的事發火了不少次,不過帝國的現狀不是更糟嗎?」

    「留涅布爾克並不那麼想啊。」

    「是那樣啊……」

    「那傢伙,我記得他是帝國貴族出身的。」

    「先寇布中校不也是貴族出身的嗎?」

    「我家是空有虛名的窮貴族。而留涅布爾克家卻有爵位,而且好像是相當名門的。也許是突然對家系的情感覺醒了,想要再興家門吧。」

    先寇布非常忙碌。重新調查基地周邊的地形、計算火線的集中角度、與同級的其他指揮官進行非友好的討論、計算各火炮的彈藥消耗量、在各處配備裝甲地上車……總之,就是在進行萊因哈特.馮.繆傑爾在帝國軍中所做的相似職務。當然,比起萊因哈特,先寇布的人生要更加來得多彩多姿。

    只要到了夜晚,他就不倦怠地從事使複數的女性兵士的床位變得擁擠的「夜班」。因為原本就是後方基地,所以比起前線基地,女性兵士就比較多。

    補給、通信、醫療看護、整備等各部門裡,軍官、士官、兵士、金髮、黑髮、紅髮,靠著男人的積極性及手腕,任君選擇。當然,因為女性人數並不比男性人數多,因此一無所獲的男性也不少。更何況,有像先寇布這種極少數派在獨佔市場。

    先寇布的愛情關係很少有持久的。在目前和他交情最深的,是擔任對空迎擊系統管制的華蕾莉.林.費茲西蒙斯這位二十七歲的中尉。身裁修長,略帶紅色的褐色頭髮,同色澤的眼眸、冷淡而秀麗的面貌,有離婚經驗。當然,先寇布對他人的履歷,並不要求像清教徒般地潔淨。華蕾莉是頭腦靈敏且有自信心的女性,但她卻不會因此而過份自恃,而她的私人房間毫不做作地揉和了八成的整然與二成的雜然,感覺相當舒適。在目前,他很中意她,而她似乎也是如此。

    有一晚,華蕾莉在床上間他。

    「華爾特,你不想結婚而有個家庭嗎?」

    「家庭不喜歡我啊。」

    「別擔心,我不會叫你和我結婚的,只不過,我在想啊,大概有不少女孩對你有這種打算吧。」

    皺著眉頭,先寇布以手指搓著他高挺鼻樑的左側面。

    「若是和我結婚了,恐怕會更失望吧。在此之前先分手,算是多少減去一些罪過啊……』說這話的不是先寇布,而是華蕾莉。他眨了眨眼,華蕾莉用她那帶著挖苦的笑容透著昏暗地映在先寇布眼前。

    「你是這麼想的吧?我可替你辯解了哦,感謝我吧。」

    「……也不能完全說是不對,不過還是覺得不舒服啊。」

    先寇布交叉著雙手手指,墊在頭下,抬眼望著暗淡的天花板。華蕾莉循著他的視線,突然轉變了話題。

    「關於你們以前的連隊長留涅布爾克上校,我聽過一件奇怪的傳聞。」

    「哦?」

    「他現在和帝國貴族的女兒結婚了,而殺死那女孩未婚夫的人就是他自己。當他看到那男人所帶的照片,愛上那個女孩,為了追求她才逆流亡的。

    「你相信嗎?」

    「這好像沒有戀愛經驗的文學少女妄想出來的故事。現實哪有那麼天真,留涅布爾克如果是那種精神上的糖尿病患者,他早就戰死了。」

    第二天早上,先寇布在早晨的咖啡之後,堂堂地從華蕾莉的私人房間出動。在司令官室裡,早晨厭惡的譏諷正穿著軍服在迎接他。

    「真是好身份啊,先寇布中校,面對敵襲,還先在女性對手身上打場勝仗啊。」

    先寇布可不會對種程度的譏諷為之畏縮。心情寬裕地行了一禮。

    「請您別弄錯順序序了。又不是因為我和女人上床,敵人才攻過來的。如果的是那樣的話,那麼帝國軍大概對我的評價是挺高的了。」

    雪列佈雷傑中將的臉扭曲了。左半面和右半面之間發生斷層而使得兩種表情同居在一起,他大概覺得自己的無能受到挖苦了吧,事實上,先寇布並不認為雪列佈雷傑是無能的,他只是判定他不適合做戰鬥指揮而已。不過他確實是不在乎是否受到曲解。

    快速地了斷沒有建設性的對話,先寇布從司令官室移動到「薔薇騎士」連隊本部。在戰術電腦的顯示幕上,展開幾個模擬作戰,加以檢討。

    「到底能撐得了多久的時間呢?」

    先寇布愛好軍隊與戰鬥,但他並非是沉醉於妄想的軍國主義者。惡劣的兵器、不充分的補給、少數的兵力、不正確的情報及過剩的鬥志他不認為有了這些條件能戰勝大敵。他不僅在戰術層面彙集種種技巧,更有著超出一位中校的身份所能有的作戰構想,而以此向司令官提案。

    那就是,以同盟軍的艦隊戰力,從宇宙空間對駐留在凡佛利特4=2地表的帝國軍進行攻擊。留涅布爾克准將的陸戰部隊,只不過是帝國軍的枝葉,若是主幹受到攻擊,敵方應當就會被迫撤退。本來宇宙艦隊在戰鬥宙域做地上駐留,本身就是戰略上的大過失,帝國軍首腦部的這個過失,應當受到正當的敗北才是。

    「能做這種程度之計算的人,在同盟軍的參謀當中究竟有幾個呢?就算是純粹的功名心也罷,希望他們肯認真干啊。」

    聽到先寇布的構想,布魯姆哈爾特中尉側首深思。

    「如果參謀們沒有這種打算,那又怎麼辦?」

    「那就先看好中意的地點吧,好用來埋屍體啊。」

    「那可真叫人不起勁了。」

    「是啊,既然如此,與其死後去抱泥土,還不如活著去抱女人啊。」

    先寇布突然露了個壞心眼的笑容,以左手輕拍著年輕部下的肩膀。

    「我曾聽說啊,布魯姆哈爾特,你還沒沾過女色啊?」

    「啊……是的,那是真的。」

    「年輕人,為了床鋪太寬而不知所措,實在太可惜了。如果你有那個意思,為了在決戰前添點好綵頭,介紹個好女孩給你吧。」

    關心部下的不中用,但布魯姆哈爾特搖起了褐色的頭髮。

    「謝謝。不過中校,我的軍餉還算少,要結婚也還太年輕,我才二十三歲,也沒有真正喜歡的女人……」

    「結婚?」

    這是對先寇布而言極為不祥的字眼,使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而布魯姆哈爾特紅著臉,正經八百他說明。

    「我的女性觀和中校大人的有些不同。啊,當然我不是在非難中校的想法。只不過我就是希望如此去做而已……我還是不太正常吧。」

    「不,很了不起。」

    雖然混入一些苦笑的成份,但先寇布仍笑著讚賞年輕人的真摯。

    「要活下去啊,布魯姆哈爾特,然後去上個好人。大概沒有其他更重大的理由,比這理由更該叫自己活下去的了。」

    III

    在凡費利特4=2的地表上,帝國軍與同盟軍正要進入嚴重而無意義的流血時,在整個戰局上,也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動。因為那變動相當微小,而且並未被有組織地結合,因此除了直接的當事人以外,似乎還沒有發覺到。

    亞歷山大.比克古中將所指揮同盟軍第五艦隊,已經持續了一周的繞回運動,繞過戰域的大半個圈子,但在接近氣體狀行星凡佛利特4=2的行星軌道時,收到了友軍的通信波。

    「是凡佛利特4=2的後方基地來的緊急通信。」

    這是凡佛利特4=2的奇怪狀況初次化為通信,傳達給同盟軍。在此之前,幾度小心發射出去的通信波,都被凡佛利特4=2的巨大氣狀星體及其產生的影響所遮斷。

    知道求援通信的內容後的比克古中將,動了動那灰得近乎白色的眉睫。

    由一介兵士干到獲得提督稱號的「五十年選手」,覺得這份報告是不可忽視的,但他還不至於不負責任地只依據第六感而行動。

    假設這是帝國軍的圈套的話,在凡佛利特4=2的地表進駐的一個艦隊,或許是個甜美而危險的誘餌。若是帝國軍有個壯大的戰略構想家的話,或許就會設下這般的陷阱了。不過,這反倒更應該調動艦隊前去吧。

    比克古雖有著柔軟的思考力及廣闊的視野,但本質上卻並非戰略家而是戰術家,這種氣質使他雖然顧及著圈套的危險性,仍決定讓艦隊向凡佛利特4=2宙域急行。

    他對幕僚們出自己的判斷,指示艦隊向凡佛利待4=2上空急速移動。

    而後又對參謀長蒙夏爾曼少將,頑皮地眨了只眼。

    「少將,此行的出發點或許只是單純的遭遇戰,但也許會像低氣壓的中心一樣,招來一陣風暴哦,至於那結果將會如何,可真希望能活著看看究竟了。」

    四月五日,被稱為「凡佛利特星域之會戰」的戰事仍未終結。不但如此,在某種意義上,甚至都還沒開始,該爆發的導火線,在潮濕中熏著煙氣,而且熱氣還沒能完全發散。

    「這就好像被迫吃下沒煮熱的雞似的心情,難免會吃壞肚子的。」

    萊因哈特對紅髮的友人作了這種比喻。眼前正要開始相當大規模的地面戰,在理論方面的完成度,在藝術方面的洗練度,對他而言是相當重要的,在萊因哈特的內心,確實有著苛刻的完美主義者的一面。既無法滿足這一面,而且事態的主導權也不在自己的手中,使得萊因哈特的不滿越積越多。

    吉爾菲艾斯正確地洞察了此事,也已經發現了唯一的解決方法,那就是讓萊因哈特立下個人的武勳。此事的目的並非在貪圖小功,而是要在他的霸氣上,打通幾個通風口。

    此刻,在凡佛利特星域的各處,帝國軍與同盟軍,都逐漸地開始移動起來了。一邊探索著敵人的行動,一邊為了尋求一個徹底的瞭解而進行著艦隊運動。

    同盟軍的比克古提督讓自己的預言實現了。原本應當與大局無關的小衛星上的遭遇戰,卻牽動了整個凡佛利特星域上的兩軍。兩軍都在尋求著,將黏在整個鞋底的口香糖除去的機會。一道小波浪引來了萬道巨浪。

    有個雖然在地面,卻正確地掌握、預言這些動向的人,那就是萊因哈特.馮.繆傑爾,他的見識伴隨著牙痛般地不快且危險的感覺。他若在帝國軍中,能好歹當上個艦隊司令官的話,就會以必然而非偶然的絲線來操縱這一連串的事態,解析兩軍所有的行動,依他所立下的方程式,讓兩軍主力在凡佛利特4=2的周邊宙域展開,演出最終的決戰,讓勝利來為一切做個結算。

    但是,在散文般的現實中,萊因哈特連在這小衛星上小小的地面戰的指揮權也沒有。他只得以留涅布爾克准將之副將的身份,置身在一輛指揮用的裝甲地上車內。

    「在開戰前,來聽聽繆傑爾准將的意見吧。」

    留涅布爾克的這句話,和前些日子在艦隊將官會議席上封鎖萊因哈特的發言一事並不矛盾。反倒說來,在組織內部聽聽副將的發言,似乎是在教導這十八歲的年輕人,副將是主將的附屬品。萊因哈特當然很不滿,這種時候,也可以假裝凡庸而以不說出真正想法的形式來做抵抗,不過這似乎是不行的。

    「對於地面戰本身是沒什麼抱持不安的必要的。敵我的戰力差很大,而我們也充分做好將其發揮的準備。唯一需要留意的,是敵軍的宇宙戰力,從上空對我艦隊進行攻擊……。」

    萊因哈特以相當鄭重的口吻報告了之後,留涅布爾克點了點頭。

    「我將來若能飛黃騰達。一定邀卿來做我的幕僚。卿的才能及見識,真不像是十八歲所應有的。今後我為帝國克盡武人之職責時,希望卿能從旁協助。」

    在身邊布起沉默的磁場,萊因哈特回應著留涅布爾克的讚賞。逆流亡者的發言,的確出乎萊因哈特之意表。他至今未曾希望過自己成為別人的幕僚,甚至連想都沒想過。自從幼年學校畢業以來,他有過幾位上司,但那全是由軍務省的機械式人事安排而來的結果。並非被有力的將帥所招攬。許多長官都無法看出萊因哈特的才幹,萊因哈特從不期待他們能有中立以上態度。

    留涅布爾克實在是一大例外!他竟自動地希望萊因哈特成為他的麾下。

    即使只是形式上的,會說出這種話的,這名逆流亡者還是第一位。萊因哈特的神經網一時灼熱了起來,他那蒼白的臉頰,因為幾乎爆炸的憤怒而通紅。

    之所以沒有讓激怒現實化,是因為萊因哈特注意到了吉爾菲艾斯的視線。

    萊因哈特是灼熱的冰、凍結的火焰。他是知性的猛將,也是剽悍的智將。

    這個雙面性,在這個當時,只有姐姐格裡華德伯爵夫人安妮羅傑,以及共同渡過八年歲月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知道。在地位越高、權限越強時,萊因哈特就越能發揮其真正價值。

    不只是才幹方面,在氣質上,萊因哈特也是不會屈從於他人之下的。

    「這個留涅布爾克不是凡庸之輩。不過一條蛇卻要叫一條龍去做它的部下。想必萊因哈特大人對他的印象會比對凡人的印象更差吧?」

    吉爾菲艾斯不由得地有此想法。話說回來,這次的相遇,對萊因哈特及留涅布爾克當中的哪一位而言,是比較不幸的呢?

    四月六日,凡佛利特4=2就此迎向新的早晨。

    雖說是早晨,那也只是依據二十四小時制的時刻所顯示的。凡佛利特4=2的地表與天空,總是黑暗的。從同盟軍基地望向東方的地平線,巨大的氣體狀行星,閃動著微弱的橙色光芒,從純白到漆黑,數十階段的無彩色的雲,其表面渦漩流動,那一片片的雲,都有著凌駕中世紀地球上的諸侯國的面積。這些如同宗教畫的光景,盤據在凡佛利特4=2的地平線附近,在其上方則廣佈著黑暗的天空。

    雖然說是地平線,但在凡佛利特4=2看起來是有點橢圓的,帝國軍地上部隊的蹤影出現在同盟軍基地北方的地平線,是在六時二十二分。裝甲地上車、自走軌道跑、地上攻擊機械為其主力,那是地獄的熔爐,把屬於敵軍的生物與無生物打入劫火之中的意念,化為具象化的殺戮。

    先寇布中校以下的地上戰要員,已經都穿上裝甲服,其他的將兵也都己穿上氣密服,在等候帝國軍前來。

    兩軍的通信波的波長同調了。為了互相進行通告或勸告,這是必要的措施。當兩軍之問打通回線之時,第一個聲音是由同盟軍的華爾特.馮.先寇布中校所發出的。

    「警告帝國軍,中止無謂的攻擊,舉起雙手撤退吧。如此一來可保住性命,現在還來得及。在你們的故鄉愛人正在整頓床具,等著你們回去啊。」

    帝國軍一瞬之間沒有反應。在自己發出勸降的通告之前,身處劣勢的敵軍竟然發出這麼大言不慚的問候,實在令人不能相信吧。

    卡斯帕.林滋聳了聳肩。

    「看來他們不太想撤退呢,中校。」

    「大概吧。如果我是帝國軍的指揮官,大概也不會抱持反戰和平思想吧。

    也罷,這樣算是對他們的愛人盡了義務了。」

    在語尾,重疊著怒吼,基地司令官雪列佈雷傑中將的聲音,震動著麥克風。

    「先寇布中校!剛才那是什麼通信!打開回線後,應該先聽聽帝國軍的通信吧?胡來也得該有個分寸啊!」

    「我只是提出紳士且和平的解決方案啊。」

    「哪裡紳士了?哪裡和平了?那根本是在招惹事端!」

    「帝國軍的那些傢伙,自己要過來買的啊。把好商品賣個高價錢,是為人處事的道理吧?」

    「這倒好,如果對商品不滿意,也許會來退貨哦。」

    林滋愉快地笑了,雪列佈雷傑的怒氣仍未停息。

    「總而言之,今後不得有侵犯基地司令官職權的言行。你只要盡你的職責就夠了,沒有異議吧?」

    沒有什麼異議。在回答中加些毒舌算是他個人的興趣吧。

    「遵命,司令官閣下。」

    IV

    同盟軍的放話,使帝國軍突然沒了氣勢,連留涅布爾克這般的人物,也一時沒了反應。不久後他掩去了如同喝了醋一樣的表情,下令全隊維持第一級臨戰體制。這男子顯然有演戲的癖好,他原想在最戲劇化的形式下進行戰鬥開始的宣告。然而剛剛卻是完全失去了良機。

    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都穿上裝甲服,做好肉搏戰的準備。雖然已經經歷過好幾次了,但踏在朝向肉搏戰的精神跑道,總是會帶著微妙的戰慄。

    萊因哈特很不願意站在地上戰鬥。對他而言,戰鬥就該得是在宇宙空間中的艦隊戰,而且是規模越大越好。艦艇數以萬為單位、距離以光速為基準,這才叫做戰鬥。在地面上,距離十公里、百公里的這種,基本上和石器時代的部族抗爭沒什麼兩樣。雖然明知這是偏見,但萊因哈特仍然如此認為。

    「敵方也有個很令人愉快的傢伙啊,吉爾菲艾斯。看吧,那個留涅布爾克正滿臉苦色呢。」

    萊因哈特的觀察雖然是不帶好意,但卻是正確的。的確,留涅布爾克的心理並不舒暢。他確認同盟軍的通信是由先寇布中校挑戰性的聲帶所發出的,因此更加覺得一股不快感在狂奔。

    而先寇布本人則被趕離了通信機,走到了自己該指揮的地方。

    在途中,擦身而過的華蕾莉.林.費茲西蒙斯中尉對他做了個有點僵硬的微笑,就戴上氣密服的頭盔,走向管制中心。

    在費茲西蒙斯中尉的背後,先寇布想說句「待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卻在苦笑中作罷了。在正要佈滿血腥味的戰場上,大概沒有比這個勸告更沒意義的話了。

    他也戴上裝甲服的頭盔,聽到電磁鐵上鎖的聲音後就出到司令部外頭,走到他負責的地區。到達被稱為「第四地區」的負責區後,開始下達指示,此時左方看見了白色的光塊。

    戰鬥終於開始了。

    世界充滿了各種色相的彩色,以及各種層次的無彩色。雖然近乎無聲,大地卻在搖動,飛舞的砂土緩緩降落下來,積在裝甲服上面。槍口裡進了砂子,把它撥落了之後就射擊。無數的火線似乎在天地之間張起了一層膜。

    地面攻擊機從低空衝來。在大地上,縱橫地挖起灼熱的溝渠,沿著這溝渠使車輛火炮爆炸。地上炮火進行反擊,數千光條伸向了黑暗天空,在各處炸出光之花朵。有的戰機受到光束直擊而四散,有的機體部分破損,在虛空中留下螺旋狀的軌跡,撞上地表。破片緩緩飛起,緩緩地落下。那緩緩的動作,似乎是在嘲笑全心全意投注在殺中的人們。而最令人感到難受的,是當被炸襲的人體的部分,悠悠地在兵士們凍結的視線中飄落的時候。兵士們被迫看見最不想看的。此時飛來水平的高速彈,扭去了不幸的觀者的頭部,運往某個地方,在此時,新兵當中有人已經發狂了,但炮火仍兀自地愈加激烈。

    同盟軍的火線集中,帝國軍的裝甲地上車在閃光及光芒當中爆碎。在旁邊的其他裝甲地上車吐出了報復的閃光。這次輪到同盟軍的裝甲地上車爆炸了,兵士的身體化為火球飛向虛空。反擊、再反擊,基地的部分建物受到地面攻擊機的光束擊中而破損。彈列伸向黑暗的天空,炸出了濃艷而多彩的霓虹,裝甲地上車像飛車黨似地猛衝,撞上高壓電線,降下了一陣藍白的火花瀑布。

    二連裝的有線飛彈炮車前進。發射多機能復合彈,一擊之下就能完全破壞擁有最厚重裝甲的裝甲地上車,像是食金性的肉食獸。

    「發射!」

    命令一下,炮火炙熱了起來,飛出黑色的長影,拖著細細的誘導線,以超音速迫近敵人。

    同盟軍的裝甲地上車當然也試著要迴避,但彈著點卻異常地正確。在傷口飛散出金屬片的當頭,橙紅的光芒膨脹成球形,裝甲地上車的車子化成影繪似地飛散,在帝國軍的通信口路中響起了歡呼。

    同盟軍的受害不只是一輛。第二輛裝甲地上車跟著爆炸,第三輛被炸翻之後,其他的裝甲地上車拚命地逃出多機能復合彈的射程外。而帝國軍就更為前進,同盟軍的防禦線就後退了。

    先寇布咋了個舌。

    「打得真準啊,都叫人看傻眼了。」

    「好像是電磁波遮斷型的。攪亂電波和碳煙幕都沒用,除了打壞車本體之外,沒其他對抗手段了。」

    這個進言令先寇布點頭稱是,回頭看著年輕而個子大的部下。

    「能以雷射光束切斷誘導線嗎?迪亞.迪肯。」

    「試試看吧。」

    回答很簡潔,但舉起長距離狙擊型雷射來福槍的迪亞,迪肯很慎重。雖然有光束射中附近,飛來了土石,他仍動也不動。不久後他的手指扣下了扳機,隔了一瞬的空檔,就看到飛彈炮車的誘導線在空中飛舞,失去主要武器的炮車,在同盟軍集中炮火攻擊下,立即被光與熱的巨掌所捕捉了。

    V帝國軍已經三次侵入基地,三次都被擊退,因為地形上很難橫向地展開大兵力,只有不斷進行縱線攻擊,等待敵人消耗。

    「先寇布那個黃毛小子,幹得不錯嘛。反正是撐不久了……」

    刻意說出輕侮的話,相反地也證明了留涅布爾克不能無視先寇布的存在。不過很諷刺的,這有些類似於過度評價。先寇布在凡佛利特4=2上並不是防禦指揮的總負責人,而只有擔任防禦線的一部分。

    先寇布以外的同盟軍實戰指揮官們也很善戰,特別是在雪列佈雷傑中將把指揮系統做好射線狀分散,橫向連絡極為惡劣的狀況下,他們的確是善戰的。而其中一個因素是因為這裡是後方基地,所以武器彈藥很充分。

    要說同盟軍的陣容有弱點的話,其地司令官雪列佈雷傑中將將本身就是。原本他就只是個有能的後方管理者,而非前線的猛將。是個達成預定的高手,但對於預定中所沒有的事,似乎是欠缺處理能力。

    畏懼帝國軍地面攻擊機之威力的雪列佈雷傑,打了電話去遷怒於先寇布。

    「這麼下去,制控權將完全被掌握。你打算要如何?先寇布中校!」

    「打開通信,叫他們悔過,把制控權還來,如何?」

    真是太過猛烈的反應。雪列佈雷傑很不悅地吹鬍子瞪眼,但因為對實戰沒有自信的弱點,使他不能怒斥先寇布的得尺進寸(雪列佈雷傑是這麼認為的)。他原本對「薔蔽騎士」就沒有好感,但卻處於非得依賴他們的戰鬥力之立場,而且還得聽取索敵官傳來以下這類的報告:「狀況愈加惡化,未見好轉。」

    不虛張聲勢,如此坦率地做報告的態度,也許真是很了不起的,但卻不能提高友軍的士氣,雪列佈雷傑的手,又再伸向電話。

    「先寇布中校,你預測今後將會如何?」

    「這個嘛……,我是可以預測戰鬥,但這可是賭著鮮血的惡賭呢。」

    一一地回答雪列佈雷傑中將,算是先寇布所做的最大限度的服務,他雖然厭惡基地司令官,但卻不能棄之不顧,事務處理的專家被丟上最前線來,多少是令他覺得同情的。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先寇布這般大膽無懼。就算同樣是醫生,也有外科醫生、眼科醫生之類的專門分野。若沒有雪列佈雷傑這種人材,軍隊是無法發揮出組織之功能的。

    雖是如此想,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被迫在雪列佈雷傑之下戰鬥,實在是老大不願意的事了。

    在凡佛利特4=2地表的一隅,閃著火光。在二四零零公里的上空,可以明確地視認。

    視認此事的,是大舉進入此宙域的同盟軍第五艦隊。在亞歷山大。比克古古中將果斷的指揮下,發揮快速機動的艦隊運動的他們,先派出偵察機到衛星上空,確認地上的狀況。而到了此時,地上的帝國才發覺到敵艦隊的接近。

    在上空沒有留下援護戰力,對格林美爾斯豪簡中將及他的幕僚們而言,確實是失策了。當然他們也有話說,勉強在上空配置少數的戰力,會引來敵軍的注意,反倒危險這是他們的說詞。

    但是,那終究只是在辯解。最主要的是他們怠忽了顧慮。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的幕僚們,只會冷笑老司令官的衰老,卻未以自己的思慮去加以彌補,實在可說是怠情吧。若萊因哈特是他們的上司,必然在激烈的彈劾之之後,把他們永遠逐出軍隊組織之外。萊因哈特的氣質是與怠情無緣的,他有憎惡怠惰更甚於無能的傾向。更何況兩者都兼備的,當然是無可容許的了。

    雖然在現實上,他們和萊因哈特嚴格的統御仍是無緣的,但卻也不能永遠貪享著午睡的大夢。危險己急激逼近,而迴響的警鈴的音量,也與此成正比。

    雖然從地面索敵而得知同盟軍第五艦隊的接近,但暫且他們都還抱持著沒有根據的樂觀論。但當繩索一斷,就慌張地向格林美爾斯豪簡中將報告。

    在事實的核心上穿上哀號的衣裳。

    「不好了,同盟軍的一大戰力,殺到這宙域來了!」

    聽到那近乎恐慌的叫聲,七十六歲的老將並不怎麼地驚慌。若是個有實績的名將,大概會被評為臨危不亂,但對這個老人,大概只會被認為是感覺遲鈍。

    「請下達攻擊中止命令,閣下!現在已經無閒暇去管什麼地上基地了。

    若從上空遭到攻擊,我艦隊會全滅!」

    幕僚們的意見是很理所當然的。但是卻是因為出戰的地上部隊是由留涅布爾克、謬傑爾這些軍部非主流的軍官所指揮,幕僚們才敢主張中止作戰。

    若不必擔心事後遭到指責,那麼丟下地上部隊而自己逃回宇宙空間,對他們而言可說是不痛不癢的事。

    但是同盟軍第五艦隊,也並非佔著一面倒的有利態勢。

    超過一萬艘的戰力,由外緣部移動到星系內部。就算多少會有時差,也絕不可能不被發現。兩軍都在努力地探查敵軍的動向,而米克貝爾加元帥也絕非無為無能的人,他已經看出了同盟軍的行動是以凡佛利特4=2宙域為目標的。

    對帝國軍首腦部,特別是對米克貝爾加元帥而言,並不認為值得冒著危險去救出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但是既然已相當程度地確認叛亂軍同盟軍的動向,也就不得不有所反應了。

    米克貝爾加下令將全軍的主力,集中移動到凡佛利特4=2宙域。這個命令在戰術上幾乎是正確的,不過很遺憾的,在時機上是有點遲了。他若是早三個小時下達此命令,就能先從正面迎擊同盟軍第五艦隊,將之擊潰,再把陸續前來的同盟軍各個部隊擊破獲得全面的勝利。但事實卻非如此,帝國軍全力是以追隨第五艦隊動向的形態,向凡佛利特4=2宙域進擊。

    比克古中將雖然預測了這種事態,但若未現實化,是無法要求友軍的總司令部進行全面性的作戰行動變更的。受到軍官學校的學閥排拒的老提督,往往被迫得孤軍奮戰。而他本人也不太期待僚軍,不過在此時,已經和第十二艦隊司令官波羅汀中將連絡上了。比克古最信賴的同僚,是第九艦隊司令官伍蘭夫中將,但他沒有參加此次會戰,波羅汀是比克古第二信賴的指揮官。

    另一方面,在地面上的情勢,也正如混濁的豆湯般的混飩。

    萊因哈特雖置身在槍火之中,卻不能不顧留涅布爾克地擅掌指揮權,雖然不像他所會有的,但他確實有點不知如何下決定行動。

    「吉爾菲艾斯,現在全體的戰況如何了?」

    「這是無法回答的問題,萊因哈特大人。」

    在銀河帝國軍全軍中,有著副官地位的人,大概不下幾千名吧。而很可能是其中最有才能的這位紅髮的年輕人,此時確定他說著:「不可能。」

    所謂「全體的戰況」即使是存在的,也是瞬息萬變的,當你掌握時,也已跟不上時代了,即使能正確掌握,也全會被身為主將的留涅布爾克所得知,不只會有利於他,或許還會使萊因哈特更加不利。

    吉爾菲艾斯把裝甲服的頭盔靠上萊因哈特的頭盔。使用了防止通信被竊聽的接觸通話法。

    「萊因哈特大人,我斗膽他說一句,此刻請專心於眼前的戰場。而只要立下個人的武勳,就可立即撤退了。請別再管什麼大局了。」

    萊因哈特睜大了冰藍色的眼眸注視吉爾菲艾斯,端整的唇線綻出笑容。

    「吉爾菲艾斯,沒想到你會推行利己主義呢?」

    笑聲在短時間結束,硬質的表面如同冰霜地復上白皙的美貌。

    「就這麼做,反正是無意義的戰鬥。至少得立下我和你個人的武勳。」

    在萊因哈特說出決心時,戰鬥仍毫不中止地持續著。留涅布爾克的作戰指揮奏功,帝國軍終於侵入基地內。粉碎了同盟軍第二波的反擊,雖有不少犧牲,終於逼近了基地司令部的建物了。

    手提加農炮將司令部的壁面擊破的瞬間,產生了暴風。因為內外的氣壓差,流失了相當大量的空氣,屋內的備用品乘著強風被吸出屋外。人也不例外,幾個穿著氣密服的兵士,像紙人般無奈地乘風飛出屋外。

    破壞外壁是為了侵入司令部內,但在這人工風暴歇止之前,只得被迫中止侵入。雖然有點諷刺,但結果上,卻不過只在敵我之間隔下了極短的時間。

    強風的終息是槍擊戰的開始。在侵入者和防禦者之間,交換著雙方全計總數的槍火。荷電話粒子光束貫穿人體,鈾238彈挖出肉塊,壁上塗上了人血的紅漆。

    殺戮之路向深處不斷延伸到達管制室時,在帝國軍兵士面前,出現了一位射擊手。

    那是身穿氣密服的女性兵士華蕾莉.林.費茲西蒙斯中尉。

    費茲西蒙斯中尉的手中,發出光束,在敵兵的裝甲服胸前炸開。但是槍的出力似乎在裝甲服的防禦力之下。七彩光芒雖包圍了敵兵的上半身,卻也只是僅僅如此而已。敵兵晃動了一下,踩穩腳步,擊出了調整到大出力的荷電粒子來福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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