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麗的奧裡諾科河 第十章 在梅塔河口
    壯麗的奧裡諾科河--第十章 在梅塔河口

    第十章 在梅塔河口

    三條船貼著左岸安然通過了卡裡班急流區,始終用不著卸貨抬船走,傍晚6點,船兒一隻隻駛入了小小的卡裡班港。

    若是早些年到這兒來,旅客們見到的會是一個發展中的小鎮,人口不算少,商業也初具規模,每榮起來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可是現在眼前卻是一番破敗景象,原因我們已經說過了。村裡只剩了五間印第安人的小屋,——比夏方榮和烏布裡翁將軍來的時候又少了一間。

    這兒住的是雅魯羅族印第安人,到他們的破屋裡去也不會比在船上待得舒服,在這衰落的地方。想補充物資也是不可能的。好在旅客們已在烏爾巴納備下了充足的必需品,足夠維持到阿圖雷斯了。再說這期間獵手們手中的槍也不會閒著。

    第二天,8月31日,太陽還沒升起船隊就出發了,北風若能不停地吹下去的話,航行就會更加順利了,因為現在幾乎是向正南方行駛,卡裡班差不多正好位於烏爾巴納——聖費爾南多一線的中點。

    風向倒是朝南,但風力並不強,船帆鼓起了那麼兩三分鐘,就癟了下來,無精打采地貼在桅桿上,再也起不來了,上游幾公里外就是梅塔河口,支流河水的湧入使水流增大加急,要用纖繩拖著竹篙撐著往前走了。

    這一段河面上也並非沒有任何別的船隻,逆流而上和順流而下的土著船都能看得見,不過沒有一隻船有向「外來船隊」靠攏的意思。

    駕著獨木舟在梅塔河口附近一帶活動的多是基瓦族印第安人。沒跟他們搭上腔既不需覺得驚奇,更不要感到遺憾,因為這一族印第安人名聲極壞——這麼說並沒冤枉他們。

    到了11點,風徹底停了,瓦爾戴斯他們便乾脆把帆扯了下來,現在只能拖船前行了,貼著河岸,這裡便於船滑行,水流得也慢些。

    這一天船隊沒走出多遠,天氣也一直陰陰沉沉,後來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下午5點鐘,船隻到達梅塔河口,停在了右岸沙嘴後面一塊平靜的水面上。

    夜幕降臨時,雨停了,天空重又晴朗,空氣中沒有一絲風,西方的天邊,落日透過雲朵的間隙投下最後幾縷金光,照得正往奧裡諾科河中流淌的梅塔河水閃閃爍爍。

    三條船並排地停靠著,「加裡內塔」居中,好像一座房子的3間屋——連屋門都大敞著。

    由於下雨,旅客不得不在船篷下窩了很長時間,此刻他們自然要到外面來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共進晚餐,像朋友一樣圍著餐桌好好地聊一聊……馬夏爾中士雖說性格孤僻,但也絕不至於拒絕加入這個圈子。

    4個法國人和三個委內瑞拉人極為投機,興致勃勃,最先是由雅克-艾洛赫挑起了話頭,然後每個人都加入了進來,意見不同者更是開始了論爭——不用說,大家談的是地理問題。

    雅克-艾洛赫似乎存心想引發爭論似地說:「米蓋爾先生,咱們現在到了梅塔河……」

    「不錯,艾洛赫先生。」

    「它是奧裡諾科河的支流嗎?……」

    「是的,而且還是一條大支流,每秒鐘注入奧裡諾科河4500立方米的水量。」

    「梅塔河是從哥倫比亞共和國境內的山脈中流出來的吧?……」

    「沒錯兒,」費裡佩說,他並沒想到雅克-艾洛赫問這些有什麼目的。

    「梅塔河一路上也有不少支流匯入吧?……」

    「支流不少,」米蓋爾說,「最大的幾條是烏皮亞河、胡馬戴阿河,從這兩條支流的匯合處起干流開始稱梅塔河,還有一條大支流叫卡薩納雷河,流經廣闊的草原區。」

    「我親愛的讓,」雅克-艾洛赫轉向少年,「——不知能否允許我這樣稱呼您……」

    少年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而馬夏爾中士已像彈簧一般「蹭」地站了起來。

    「您怎麼了,中士?……」米蓋爾問。

    「沒怎麼!」老兵重又坐下。

    雅克-艾洛赫接著說。

    「我親愛的讓,梅塔河就在我們眼前流過,我看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機會來談論它了……」

    「還有,」熱爾曼-帕泰爾納轉向米蓋爾他們三個說,「我們也請教不到更淵博的老師了。」

    「你們太客氣了,先生們,」瓦裡納斯說,「但我們對梅塔河的瞭解並沒你們想像的那麼多……啊!如果是瓜維亞雷河……」

    「或者阿塔巴布河!」費裡佩馬上搶過話頭。

    「我們會看到這兩條河的,」雅克-艾洛赫說,「我想米蓋爾先生對梅塔河的水文情況一定十分清楚,所以我就接著問了:這條奧裡諾科河的支流有時會不會相當寬……」

    「是的……水面有的地方可寬達2000米。」米蓋爾說。

    「那麼深度呢……」

    「現在航道沿途已設置了信標,吃水6尺深的船隻在雨季可一直上行到烏皮亞河,在干季則可上行到該程的三分之一處。」

    「那麼是否可以說,」雅克-艾洛赫接著問,「梅塔河是大西洋和哥倫比亞之間的一條天然通道……」

    「毫無疑問,」米蓋爾說,「有的地理學家不無道理地說,梅塔河是波哥大與巴黎之間最快捷的路線。」

    「那好,先生們,梅塔河為什麼非得是奧裡諾科河的一個支流呢,難道它沒有可能是奧裡諾科河的正源嗎?我看費裡佩先生和瓦裡納斯先生還是捨棄證據不足的瓜難亞雷和阿塔巴布轉而支持梅塔吧……」

    「哦!原來這個法國人想說的是這個!……」不難想像,沒等他把話說完,費裡佩和瓦裡納斯就把他給止住了,不是用語言,而是動了手。

    論戰的硝煙再起,不服氣的辯解如一陣亂箭射向這個膽敢挑起如此敏感話題的人。他並非對這個問題特別感興趣,對他來說,米蓋爾和大多數地理學家的觀點是正確的。他只是喜觀看人爭鬥。不過說真的,他的提法也完全可以與瓦裡納斯和費裡佩的相匹敵,甚至更為有力,因為從流量來看,梅塔河肯定要超過阿塔巴布和瓜維亞雷,除了共同反駁艾洛赫之外,兩位學者之間亦是誰也不讓誰,眼看這場爭論就要拖個沒完了,這時讓-德-凱爾默的一個問題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尤其引起了米蓋爾的重視。

    讓從夏方榮的遊記中讀到,梅塔河兩岸的印第安人都不善,他便問米蓋爾能給大家談談這個方面的情況。

    「這個問題對我們目前來說無疑更有實際意義,」米蓋爾說,能讓大家從適才的激烈舌戰中擺脫出來他感到很高興。

    像每次爭論一樣,費裡佩和瓦裡納斯又一次大動肝火,等他們到了三河交匯處,會發生什麼呢?……

    「這一地區的印第安人屬基瓦族,」米蓋爾說,「凡是途經過此處去往聖費爾南多的旅客,沒有不知道他們的。這一族的凶野太出名了,甚至據說常有一幫基瓦人渡過河去,到東岸地區大肆劫掠和屠殺。」

    「那幫人的頭目不是已經死了嗎?……」雅克-艾洛赫問,他對這支土著匪徒也有所耳聞。

    「是的,死了,」米蓋爾說,「大約兩年前死的。」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黑人,名叫塞薩拉皮亞,被那夥人推為首領,他死了以後,一個在逃苦役犯接替了他的位置……」

    「那麼,」讓問,「那些留在奧裡諾科河岸邊的基瓦人怎麼樣呢……」

    「一樣可怕,」米蓋爾毫不含糊地說,「咱們出了卡裡班以後遇上的小船大部分都是他們的,在走出這塊地區之前,咱們大家一定要多加提防,無惡不作的匪徒多得很。」

    此話一點兒不假。就在前不久,幾個聖費爾南多的商人還慘遭毒手。據說委內瑞拉總統和國會已考慮派支軍隊到奧裡諾科河上游去打散這幫為非作歹的土著。基瓦人曾被從哥倫比亞趕出來,不久又將被驅逐出委內瑞拉,——如果這次打擊之後還能有人逃生的話,——他們要轉而以巴西為賊窩了。而在政府軍到達之前,他們還會繼續為害,對過往旅客構成極大威脅。自打從卡宴苦役監獄逃出的一名犯人成為他們的首領之後,他們更加猖獗了。所以這段路上船隊成員要時刻警惕,不能有絲毫的放鬆。

    「好在我們人多,加上忠實的船員,我們力量就更強了,」雅克-艾洛赫說,「我們的武器彈藥也充足得很……我親愛的讓,今晚您盡可安心在艙裡睡覺……我們為您站崗……」

    「這好像應該屬於我的職責!」馬夏爾中士冷冷地說。

    「這是我們大家的事,我勇敢的中士,」雅克-艾洛赫說,「要緊的是您的侄子在這個年齡不能缺覺……」

    「多謝了,艾洛赫先生,」少年微笑著說,「但我看咱們大家最好輪流守夜。」

    「一個人值一班!」馬夏爾贊同道。

    可是他心下卻想,如果輪到讓的時候孩子還睡著的話,自己就不叫他了,一個人看著就行了。

    提議一致通過。8點到11點的班由兩個法國青年來值,米蓋爾他們從11點值到凌晨2點,最後由讓-德-凱爾默和馬夏爾接替他們守到天亮。

    「加裡內塔」和「馬裡帕雷」上的乘客躺下睡去了。由於拖船而勞累不堪的船員們也終於能倒下歇歇了。

    雅克-艾洛赫和熱爾曼-帕泰爾納走到船尾,在這個位置上,上游、下游甚至梅塔河口都在視野之內。河岸上沒什麼可怕的,上岸就是一片無法通過的沼澤地。

    兩人並肩坐著閒聊。一個抽著雪茄,這玩意他多得是,煙草是沿岸居民喜愛的交換物。另一個則大口地抽著歐石南歐根煙斗,這是他的最愛,就像馬夏爾中士對自己的煙斗也情有獨鍾一樣。

    天幕上的群星不再像雨夜過後那樣濕漉漉、冒著水汽一般,而是發出鑽石般的光芒。風差不多停息了,偶爾輕輕地吹拂兩下。南十字座在地平線上方不遠處閃爍,夜是如此的寧靜,再細微的聲音,哪怕是水被船隻分開,被槳撥動的聲響,也很遠就能聽到,堤岸那邊只需稍加留神就不會讓任何可疑的行跡漏過去。

    兩個年輕人一邊說著知心話,一邊履行著哨兵的職責。

    讓-德-凱爾默對雅克-艾洛赫深存好感。而後者對小小少年投身於這麼大的冒險則有些擔心,他欽佩孩子高尚誠摯的動機,可是他的計劃危險性太大了,就這麼往前闖……到哪兒是個頭呢……他也不知道……

    艾洛赫已數次和帕泰爾納談起凱爾默上校一家,帕泰爾納十四五年前肯定聽說過這家人的事,他竭力想回憶起點兒什麼來。

    「你看,熱爾曼,」雅克-艾洛赫說,「我真不忍心看著這孩子——他的確只是個孩子嘛——在奧裡諾科河上游受罪!……再看他的領路人吧……這老頭很勇敢,心腸很好,我承認,可是在危急情況下,我看他並不能勝任侄子的嚮導這個角色……」

    「他真是孩子的叔叔嗎?……」熱爾曼-帕泰爾納插話說道,「反正我有點兒不信!……」

    「不管馬夏爾中士是不是讓-德-凱爾默的叔叔,」雅克-艾洛赫接下去說,「這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這名嚮導是個壯年人,並對此類探險十分熟悉就行了,可情況又並非如此!……所以我一直納悶兒老人怎麼同意來的……」

    「『同意』……你說得好,雅克,」熱爾曼-帕泰爾納磕著煙斗中的灰說,「是的,『同意』,毫無疑問,這個主意是少年想出來的……是他拉著叔叔來探險的……不……這愛嘮叨的老頭不是他叔叔,我想起來了,凱爾默上校離開南特時,家裡已沒什麼人了……」

    「他要去哪兒?……」

    「從來沒人知道這點。」

    「不過他兒子不是說他最後一封信是從聖費爾南多寫的嗎……說真的,他們就憑這麼一點兒信息就跑到這兒來,也太草率了……」

    「他們希望在聖費爾南多可以打聽到詳盡些的消息,雅克,凱爾默上校肯定在聖費爾南多待過,當然那是十三四年前的事了……」

    「不錯,熱爾曼,這也正是讓我不放心的!等讓在聖費爾南多獲知了新消息,誰知道他會不會又想往前走得更遠呢……越走越遠……穿過阿塔巴布河或瓜維亞雷河,一直走到哥倫比亞,或者走到奧裡諾科河的源頭去!……可是這種企圖只能把他引向失敗……」

    就在這時,熱爾曼-帕泰爾納打斷了他,低低地說:「聽見什麼了嗎,雅克?……」

    艾洛赫站起身,貓著腰走到船頭,豎起耳朵,並迅速掃了一眼從對岸直到梅塔河口這一片地方。

    「我什麼也看不見,」他對跟上來的熱爾曼-帕泰爾納說,「不過……是的……,」他仔細聽了一會兒說,「好像是水上發出的聲音……」

    「把大家叫醒是不是保險一些?……」

    「等等……聽聲音不像船發出的……或許是梅塔河的水與奧裡諾科河的水交匯時發生的擊聲吧……」

    「看……快看……那兒!」熱爾曼-帕泰爾納說道。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只見距離船隊百餘尺的下遊方向,正移動著一堆黑點兒。

    雅克-艾洛赫取過放地船篷邊上的卡賓槍,從船上探出身去。

    「不是船,」他說,「我怎麼覺得好像看見了……」

    他正要瞄準,熱爾曼-帕泰爾納一個手勢止住了他。

    「別開槍……別開槍!……」他連連說道,「這不是來搶劫的基瓦人!……是些溫順的兩棲動物,到水面來呼吸新鮮空氣的……」

    「兩棲動物?……」

    「對……三四隻海牛和海豬,奧裡諾科河的『常住居民』!」

    熱爾曼-帕泰爾納說得很對,來的確實是幾對海牛和海豬,在委內瑞拉的江河中它們數量眾多。

    這些好脾氣的兩棲動物緩緩朝船隊游來;但它們彷彿被嚇著了似的,一眨眼就消失了。

    兩個年輕人回到船尾。熱爾曼-帕泰爾納把煙斗重新裝滿並點燃,一度中斷的談話又繼續下去。

    「你剛才說,」雅克-艾洛赫,「您記得凱爾默上校好像沒什麼家人……」

    「我可以肯定,雅克!……還有……等等……我想起來一個細節……上校妻子的一個親戚曾把他告到法庭,在南特初審時上校敗訴,後來他上訴雷恩法院,結果打贏了官司……對……沒錯兒……我記起來了……凱爾默上校的妻子是馬提尼克島的混血,4、5年後在從殖民地回法國的途中死於海難……他們的獨生女也淹死了……上校受到了沉重打擊……痛失愛妻和愛女使他大病一場,病癒後遞交了辭職書。就像我先前說的,雅克,他已經沒有親人了……又過了一段時間,人們傳說他已離開了法國,可是好像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表明他行蹤的只有他從聖費爾南多寄給朋友的那封信……是的……的確如此,我的記性不會騙我的,如果我們去問問馬夏爾中士和讓,我敢說他們肯定會證實我的話……」

    「什麼也別問他們,」雅克-艾洛赫說,「這是人家的私事,咱們捲進去不好。」

    「行啊,雅克,不過你瞧,我沒說錯吧,馬夏爾中士不可能是讓-德-凱爾默的叔叔,因為凱爾默上校的妻子死了之後,他已經沒有近親的……」

    雅克-艾洛赫抱著胳膊,低著腦袋,琢磨著同伴剛說的這番話,帕泰爾納會不會搞錯呢?……不會的!……凱爾默上校向雷恩法院上訴時他正住在家裡,這些事實在法庭上都提到過……。

    他由此產生了下面的想法,這是很自然的人人都會想到的:

    不僅馬夏爾中士不是凱爾默家的親戚,讓-德-凱爾默也不可能是凱爾默上校的兒子,因為上校只有一個女兒,且很小就與母親共同遇難了……。

    「事情很清楚了,」熱爾曼-帕泰爾納說,「這少年不可能是上校的兒子……」

    「可是……他卻說自己是,」雅克-艾洛赫加上了一句。

    此事肯定有些不為人知的內幕甚至秘密。少年會不會是某個錯誤之下的犧牲品呢,——他純粹是在進行一場毫無必要的冒險?……不,馬夏爾「叔侄」二人對於凱爾默上校及其與讓之間的親屬關係肯定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且與熱爾曼-帕泰爾納的說法相左。總之,事態發展的撲朔迷離使得雅克-艾洛赫對讓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兩個好朋友就此話題說個沒完,直到11點鐘,米蓋爾和費裡佩起來接替他們為止,瓜維亞雷的支持者瓦裡納斯睡得正香,同伴們沒叫他。

    「你們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情況吧?……」站在「馬裡帕雷」船尾的米蓋爾問。

    「什麼也沒有,米蓋爾先生,」雅克-艾洛赫說,「河流和兩岸都靜得很……」

    「很可能,」熱爾曼-帕泰爾納說,「你們的守夜會和我們的一樣平安無事。」

    「那好,晚安,先生們,」費裡佩隔著船同他們握了握手。

    在值班的幾個鐘頭裡,米蓋爾和費裡佩大概也是要聊天的,不過他們的話題與方才兩個法國人的可大不相同。趁著瓦裡納斯不在,費裡佩肯定要對米蓋爾大肆宣揚阿塔巴布之為奧裡諾科正源的種種理由,而對方也會以貫有的寬宏態度聽他滔滔不絕。

    時間飛逝,一切正常,兩點鐘,馬夏爾出來接班了,兩人回「馬裡帕雷」去睡了。

    馬夏爾在船尾坐定,身邊放著卡賓槍,陷入了沉思,他的心中從未像現在這樣憂慮重重——哦上帝,並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正在艙中熟睡的孩子擔心。這趟旅行是讓提出的,馬夏爾拗不過他,只得答應,此時,他的腦海中又閃現出往日的一幕幕。從歐洲出發,橫渡大西洋,兩人離開玻利瓦爾城後的一系列事件……他們這是要去哪兒啊……這場尋找將他們帶向何方?……在聖費爾南多能打聽到什麼?……凱爾默上校的生活起初是多麼幸福,而其後的災難又是多麼殘酷,他到底躲到了哪個遙遠的小鎮去度過餘生?……為了找到他,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將會遇上什麼樣的艱難險阻?……

    再說,事情的發展也不像馬夏爾所期望的那樣……他原本希望這趟行程中一個外人也不要碰到……而實際情況是,打一開始他們乘的「加裡內塔」號就有了「馬裡帕雷」跟在一旁……對方船上的人與他所謂的「侄子」有了來往,雙方的關係怎能不像同路的旅人那樣日趨密切呢?……接著——又發生了在馬夏爾看來更糟糕的事,——又倒霉地遇上了兩個法國人……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種更加親近的同胞之情在讓與他們之間建立起來,一方面由於雙方目的地相同,另一方面兩個人又那麼熱心地想幫忙,叫人難以拒絕……更巧的是,這兩個人和他們不僅是同胞,還是同鄉,都是布列塔尼人……真可以說,偶然因素有時就像個冒失鬼,明明和它無關的事也要插進來攪和攪和!……

    正在此時,一種細微的聲響打破了夜的寧靜,這聲音頗有節奏,且越來越大了。

    但它還是沒有大到足以被沉浸在思索中的馬夏爾聽到的程度。他也沒有看出,4只小舟正沿梅塔河右岸行進,它們划著槳,頂著波浪向馬夏爾他們這邊駛來。

    獨木舟上共有20幾個基瓦人,現在他們距三隻「法爾卡」只有200米了,如果旅客們不立即被叫醒的話,他們會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殺死,可是只顧低頭沉思的馬夏爾卻還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獨木舟與「法爾卡」之間的距離已經縮小到60來尺了,就在這時,只聽一聲槍響。

    槍聲未落,最前頭的獨木舟上就發出了一陣亂叫。

    開槍的是雅克-艾洛赫,隨後熱爾曼-帕泰爾納也扣動了扳機。

    當時是凌晨5點,天剛濛濛亮。划槳聲把兩個年輕人從夢中驚醒。他們偷偷滑到「莫裡切」船尾,發現情況緊急,便舉槍朝來者射擊。

    槍聲一響,乘客和船員立時都醒了過來,投入戰鬥。

    米蓋爾、瓦裡納斯和費裡佩抓起各自的槍支衝出船艙。

    馬夏爾剛朝獨木舟開了一槍,讓就來到了他的身邊。老人正氣急敗壞地叫著:

    「倒霉……見鬼!……我竟然一點兒也沒有覺察!」

    基瓦人開始了反擊。20幾支箭嗖嗖地從「法爾卡」頂上飛過,有幾支插在了船篷頂上,但並沒傷到人。

    米蓋爾他們以又一陣射擊作答。子彈可遠比箭頭打得准,基瓦人立時亂成一團。

    「回艙裡去,讓,回艙裡去!……」雅克-艾洛赫叫道,他覺得沒必要讓少年無謂地冒險。

    這時,又一陣箭雨落下,其中一支射中了馬夏爾的肩膀。

    「活該!……打得好!……」他叫道,「哦……一個老兵……竟然在值班時疏忽大意!……這一箭我該挨!」

    卡賓槍和左輪手槍第三次開火,獨木舟開始從「法爾卡」近旁後撤了。

    基瓦人偷襲不成,只能收兵逃竄,好幾個基瓦人被打死,另有幾個受了重傷。

    如意算盤落空的基瓦人駕著小舟,消失在奧裡諾科河下遊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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