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納傳 第三十二章 從太陽系到蘇格蘭礦井
    凡爾納傳--第三十二章 從太陽系到蘇格蘭礦井

    第三十二章 從太陽系到蘇格蘭礦井

    赫克托-塞爾瓦達克在一小塊脫離了地球的土地上被帶走,跟他一起的有一個夏洛克式的人物,這個人物引起某些人指責儒勒-凡爾納具有排猶主義思想;實際上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黑印度》,一部既離奇又富有詩意的小說,故事發生在蘇格蘭礦井深處(1877)

    他只用了寥寥數筆,便將他表親喬治變成赫克托-塞爾瓦達克,讓他隨同穆斯塔加親姆的幾公頃土地和一小片地中海拋到太陽系中。

    被這顆新的小行星帶走的有幾個俄國人,幾個西班牙人、一個意大利小女孩和……直布羅陀的幾個英國軍人。在這顆新行星上,大伙相處融洽,只有英國人不願意跟其餘的居民交往;他們緊緊攀住從直布羅陀刮走的幾塊碎石,等待著海軍部的命令!後來發現一位生命垂危的學者,他告訴塞爾瓦達克說,把他們帶走的這個天體事實上是一顆譽星。這顆譽星在地球掠過時,擦掉了地球的一點表皮。

    這個寓言故事給我們簡明扼要地傳授了宇宙學方面的知識;可能與行星相撞這種威脅簡直使讀者喘不過氣來,因此,如果他們尚不瞭解關於太陽系的力學概念,他們是能夠接受這些知識而不會覺得過分膩味的。3位漫畫式的人物——一個英國人、一個學者和一個高利貸者,使這個寓言故事顯得更加輕鬆。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這個英國人,對所有不符合英國方式的事情均抱傲慢和鄙視態度。這種情緒導致他陷入某種盲目性;直布羅陀的官佐們根本不理睬他們發發可危的處境。他們頑固地要跟其餘的居民鬧不團結,從而給他們招致損失,當董星一分為二的時候,他們將消失在茫茫的太空之中;這無疑具有諷刺意味,儘管這種意味十分輕微。

    帕米蘭-羅塞特是個典型的天體學家,委實像個寓言式的人物。在他的眼裡,一切偶然事件都是不存在的;他的驕傲實在太過分,連他發現的董星也是屬於他的。他陶醉於自己那種確實的科學。他的計算使他什麼都預見到了。這顆替星必然與地球相撞,這使他興奮到了極點!塞爾瓦達克奇跡般地把他救了;他依然是那樣惹人討厭。這種類型的學者都是些古怪的人;從他代表一心撲在理論研究上的科學家這廠點來說,帕米蘭-羅塞特是值得同情的;安培1以及其他許許多多的科學家就是突出的例子。

    至於那位高利貸者,由於受到利益的引誘,以一種荒唐而令人討厭的方式待人處事。儒勒-凡爾納從莎士比亞那裡借取了夏洛克2這個文學典型。如果說,根據傳統,高利貸者是個猶太人,而文學對此應付部分責任的話,那麼,必須責怪的當然是那位英國作家。然而,巴黎的猶太教大主教還是向赫澤爾提出了抗議,並對作者以這種方式鼓勵排猶運動表示遺憾。讀了這部作品,我亦產生同樣的感受,因此,我是頗理解這位大主教所作出的反應的。

    1安培(1775-1836),法國著名數學家和物理學家。

    2指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中的那位猶太人高利貸者。

    毫無疑問,在《馬丁-帕茲》這篇小說裡,薩米埃爾已經不是個給人好感的人物,而給薩拉赫作伴的那個陪溫「是個猶太老嫗,在她臉上顯露出吝嗇和貪財的特徵。」這顯然具有「翻版」的味兒,但天主教徒安德烈-塞爾培也不見得是個招人喜歡的角色。

    然而,我並不認為儒勒-凡爾納是個排猶主義者。在他的作品中,還有其他一些齷齪的人物和刁鑽的金融家都不是猶太人。西拉斯-托朗塔爾是個面目可增的天主教徒。在青年時代寫的一個劇本《當今的幸運兒》中,那位令人討厭的金融家並不是雅各的後裔1;在《約拿唐號遇難者》中,曾趁他的同伴遭逢不幸之際打他們主意的那位吝嗇的帕特森是個愛爾蘭人,當然,作者對愛爾蘭人常常是抱有好感的。最後,我們別忘了,在《南極星》中,我們還發現一位道德高尚的猶太人鑽石商。

    1基督教《聖經》中猶太人的祖先,即以色列。

    在太陽系作的這次巡遊以《赫克托-塞爾瓦達克》(中譯本易名為《太陽系歷險記》)為題於1877年發表。據他本人認為,這部作品「比《從地球到月球》還要離奇古怪。」他對赫澤爾說,這部小說「將許多幻想的東西跟許多嚴肅的科學知識摻合在一起。」雖然他在寫這部小說時對它挺感興趣,但這並不是他最優秀的小說之一。主題實在令人難以接受,以致讀者從一開頭便猜想得出,這不過是一個帶欺騙性的夢。作品在結尾時也放意透露了這一點。

    同一年,讀者剛擺脫太陽系的璀璨光華,又陷入到《黑印度》的漆黑坑道中。我們對尼娜和帕弗羅在由篩化金組成的著星上的戀愛發出一陣竅笑之後,又心懷憂慮地注視著尼爾和哈里在蘇格蘭的阿伯福爾煤礦裡的悲劇愛情的發展。

    工頭西蒙-福特不願意因「老奶媽」的奶水被吸乾而拋棄她,把全家搬到一個已採挖殆盡而廢棄的礦場上定居下來。他在那裡住了整整十年,後來,他把工程師詹姆斯-斯塔爾叫來,告訴他說,他在挖出最後一塊煤的那個坑道裡發現了微量瓦斯。有瓦斯就必定有煤,他由此得出結論說,那裡肯定存在煤礦脈。

    在這位礦工一家的陪同下,工程師接受邀請去查明事實的真相。起初,他們感到失望,因為工頭標明的那些縫隙並沒漏出一丁點瓦斯:原來,這些縫隙被經常出入煤礦的一位陌生人堵住了。因鎬頭和炸藥開出一條通道後,工頭的兒子哈里-福特領著他的同伴穿過一條長坑道,來到一個大坑洞。這個坑洞可與肯塔基的那個邏選聞名的猛媽洞窟相媲美。在砂岩和片巖的夾層中,我們的地下探察者們發現了令人驚歎的煤礦脈。

    在歸來的路上,哈里雙手捧著的礦燈被一雙隱形的翅膀拍打在地摔碎了。一片漆黑之中,哈里-福特摸索著沿坑道前進,後來竟發覺坑道口被塞住;我們的這幾位探察者被困在新阿伯福爾裡了。在某個淘氣的小妖精——我們是在稱為神話之國的蘇格蘭1——放射出來的光亮的引導下,趕來營救的人終於找到氣息奄奄的探察者,只因同一位仁慈的精靈給了他們一點食物,探察者才得以活下來。

    隨後,人們著手開採這個新煤礦。工作進展順利,雖然其間曾發生多起事故,證明煤礦裡的確有一個作惡多端的精靈始終對他們懷著敵意。

    哈里決心要去尋找在新阿伯福爾遊蕩的這些神秘莫測的生靈。他跟一隻碩大無朋的雪號鳥進行了一場搏鬥之後,終於救出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被她祖父囚禁在一個地下深洞裡,從沒見過青天白日。經過對這位漂亮迷人的姑娘進行種種認真細緻的再教育,她終於能夠領會對曙光的動人描述。這無疑是一種新生的象徵。緊緊伴隨著這種復甦的是兩人之間的愛情吐露。

    這種吐露成了一場災難的信號;位於煤礦拱頂上的卡特裡內湖的湖水從一條裂縫湧入新阿貝福爾。

    當尼爾和哈里宣佈結婚時,各種無法解釋的事件接連發生;婚禮前8天,一張著名為西爾法克的帶威脅性的紙條使大伙認出那個搗蛋的傢伙: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麼精靈,而是一位年邁的「苦修者」——在發明戴維2燈以前,他一直負責給小瓦斯囊點火。因長期從事這種危險的職業,西爾法克變成一個瘋子,決意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這個已被棄置的煤礦;他犧隱在深逐的坑道中,把成了孤兒的孫女也帶到裡面。

    1在英國。關於風精、水精、地精等傳說非常流行。

    2戴維(1787-1829),英國化學家,曾發明礦工用的安全燈。

    因地下湖邊的一塊岩石坍塌下來,這兩位年輕人的婚禮突然被中斷了;這時,人們發現西爾法克站在1只小船上,手裡提著1盞戴維燈,高聲喊道:「瓦斯!大伙都要遭殃!」這位瘋子試圖讓積聚在坑穴裡的小量瓦斯爆炸,但並沒成功,只好從船上躍入水裡淹死。

    當然,小說家借助這個悲劇故事,給我們傳授了一些關於開發礦山的知識。在動筆創作之前,他曾經親自到昂贊礦區去參觀調查。他最初的計劃更加雄心勃勃,在小說第九章裡便可看出這種痕跡。該章是這樣結束的:

    儘管這個地下世界不適宜任何植物的生長,但卻可

    以為各種族的居民提供活動場所。在這個永遠保持恆溫

    的地方,在阿伯福爾以及紐卡斯爾、阿洛厄、加的夫的礦

    坑裡,當礦脈被挖盡的時候,天曉得聯合王國的勞苦大眾

    將來會不會犧隱到裡面來?

    他最初的意圖是要描寫一個地下英國;這種意圖使赫澤爾感到不悅,小說家承認說,「既然這種意圖遭到破壞,我也就糊塗起來了。」

    出版商肯定認為,描寫一個地下英國是令人難以接受的;儒勒-凡爾納大概只滿足於描寫一個洞窟。我們僅注意到,20年後,威爾斯在創作《探索時間的機器》一書時,也曾有過相類似的意圖,而且發揮得很好。

    西爾法克從那兒突然出現的那塊石頭,很可能是赫澤爾出的主意,作家卻「利用這塊石頭以滲出極其大量的瓦斯」!這位苦修土戲劇性地出現,既不好解釋,事實上也沒作過多的解釋。這本來是赫澤爾出的主意,但赫澤爾反倒責怪儒勒-凡爾納是個劇作家!我們瞭解這一點,無疑是挺有意思的。

    《黑印度》創作於1877年,當年年底便發表出去了。本來,作者正打算「搜集一點材料以延長一下篇幅」,可赫澤爾似乎急於要滿足《時報》總編的願望。

    他兒子給他造成的憂慮是否會使這位作家跟尼爾一樣認為「黑暗同樣是美好的」,並為自己躲在地下深處而自鳴得意呢?在他放棄描寫地下英國這種構思以後,促使他寫這部小說的動機很可能是出於他對蘇格蘭及其傳說的熱愛、對瓦爾特-斯科特1的讚賞以及對自己旅遊的回憶。那位『唱煙的老婦人」愛丁堡的形象必然會跟為其工業提供養料的煤礦的形象聯繫在一起;關於愛丁堡的各種民間傳說,必然會啟發他創造出一種神秘的氣氛,從而使他這部作品跟原先構思的大不相同。

    1瓦爾特-斯科特(1771-1832),蘇格蘭小說家,出生於愛丁堡。

    卡羅利娜結婚時,儒勒-凡爾納曾向他母親透露過的那個夢境無疑更有說服力。倘若果真如馬塞爾-莫雷所認為的那樣,作家「終於將小儒勒的影子跟卡羅利娜的影子成親的這個怪夢」投射在這些漆黑的深淵裡,這是很可能的;但他既然已將那次婚禮跟死亡的概念聯繫在一起,那麼如今要通過尼爾第一次看到曙光而隱喻愛情的勝利,就顯然不大可能了。作家不是樂於讓這對新婚夫婦披上喪服嗎?我們別忘了,他們之所以穿喪服,那是因為西爾法克投湖自盡了,而西爾法克乃是給他們的幸福設置的唯一障礙。我認為,這場「情感悲劇」發生在地下迷宮的漆黑之中,寓意無疑更為深刻。這個地下迷宮是他的潛意識的反映。「既古怪又迷人」,簡直「有點像超自然的精靈」的尼爾正是這個夢幻中的人物。難道她又是卡羅利娜的化身?「她的影子」跟他20歲時曾經愛過的那個影子不相符合;尼爾跟那位喜歡蹦蹦跳跳的嬌小可愛的南特姑娘毫無關係。環繞著對這位南特姑娘的懷念,難道不會出現別的一些形象以塑造出「這位似乎只有一半屬於人類的姑娘」嗎?我們能否得出這樣的結論:必須到黑暗中去尋找我們憧憬的愛情?「黑暗同樣是美好的,」尼爾說,「但你必須懂得習慣於深沉黑暗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將自己掩沒在庇卡底那個隱蔽所的暗影之中的儒勒-凡爾納大概就是這樣想的。他在這個隱蔽所裡是否發現過「超自然的精靈」?倘若《喀爾巴阡城堡》果真反映了他那含蓄的內心隱秘,這是有可能的。我們必須等到1892年再來提出這樣的問題。

    這部小說利用了儒勒-凡爾納在蘇格蘭之行所作的部分筆記。

    工程師斯塔爾曾應哈里-福特之約,從愛丁堡搭乘威爾士親王號汽船抵達克倫比亞角;這艘汽船的名字恰好就是儒勒-凡爾納和伊尼亞曾經使用過的名字。這次航行如1859年所作的那次航行一樣,由於大氣惡劣而令人極不愉快。尼爾第一次從礦井中出來後,是在愛丁堡的亞瑟宮觀看日出的,「愛丁堡的全景,一個個嶄新的城區在她腳下徐徐展開……」,儒勒-凡爾納和伊尼亞這兩位朋友也曾登上這座王宮,而且這句話已一字不漏地在《蘇格蘭之行》中出現過。《黑印度》中的遊客所選擇的正是這兩位巴黎遊客曾經住過的蘭佈雷旅店;他們遊覽湖沼之鄉所走的路線,也正是儒勒-凡爾納和伊尼亞在愛丁堡的主人家時由他們的女兒「阿梅莉亞小姐」所提議的那條路線。我們不禁要問,對1859年那次遠遊所遇到的這個給人以啟發的迷人姑娘的記憶,在最初塑造小說中那位溫柔的尼爾時是否反覆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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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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