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流星 正文 第二章 名 捕
    (一)

    林外陽光普照,群峰聳立,視野非常遼闊,唯一缺少的是一條通往對崖的道路。

    玉流星干方百計的奔出樹林,正想一展腳程,卻意外的走上一條絕路。她站在崖邊,心急如焚,一澗之隔,猶如陰陽兩界,想要回頭,林劍秋和兩名侍衛已然趕來。

    三人成三角形狀將她包圍在中間。

    林劍秋得意的望著她,道:「玉流星,幾個月不見,你長得更漂亮了。」

    玉流星恨恨道:「姑奶奶漂不漂亮,干你屁事?」

    林劍秋獰笑道:「死到臨頭,嘴還這麼硬,大概這就叫做視此如歸吧!」

    玉流星焦急回顧,覓尋活路。

    林劍秋卻道:「玉流星,別打冤枉主意,這道山澗,你跳不過去的。」

    玉流星道:「你想怎麼樣?」

    林劍秋摸著寸草不生的下出想了想,道;「沒見面之前,我本想殺掉你算了,現在我又有點捨不得了,像你這種萬中選一的美人兒,我若糊里糊塗的將你殺掉,豈非暴殮天物。」

    玉流星道:「廢話少說,你究竟要怎麼樣呢?」

    林劍秋道:「我看這樣吧!你曾經廢了我一條腿,你就還給我一條吧!」

    兩名侍衛聞言忍俊不禁,玉流星俏臉脹得通紅。

    林劍秋繼續道:「是左腿,是右腿,隨你選,你願意送給我哪一條,我就要哪一條。」

    突然,對崖傳來一陣婉轉的黃鶯啼聲。

    寒山之中哪兒來的黃鶯?林劍秋及兩名侍衛警戒之心油然而生。

    玉流星神情稍定,拂首弄姿道:「我這兩條腿生得又白又嫩,為什麼要自白送給你?」

    林劍秋道:「難道你忘了?你欠我一條啊!」

    玉流星冷哼一聲,道:「我欠你的既不是左腿,也不是右腿,如果你一定要我還給你,改天還你一條狗腿好了。」

    兩侍衛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在林劍秋臉上,只要他下巴一歪,馬上準備動手殺人。

    可是林劍秋就像沒有聽到了流星的話一樣。眼睛不停的在對面斷崖上搜索。

    婉轉動聽的黃鶯啼聲不斷傳來,玉流星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舞手蹈足。搖曳生姿。

    林劍秋冷笑道:「玉流星,省點精神吧!你的同黨雖然到了,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縱然他長出翅膀,也救不了你的。」

    玉流星比手作勢道:「如果我長出翅膀,從這兒飛出去呢?」

    林劍秋突然臉色大變,急忙下巴一歪,二人同向玉流星衝去。

    只可惜這時玉流星早已飛出斷崖,站在對崖的秦官寶也同時將手中的繩索拋出。

    林劍秋立刻掏出暗器,連環打了出去。

    只聽玉流星一聲驚呼,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頓,但最後還是勉強將秦官寶拋過來的繩頭抓住,繩索凌空一抖,玉流星又已藉力騰起,直向對崖撲去。

    玉流星登上斷崖,早已筋疲力盡,身子一陣搖晃,突然又失足翻落下去。

    秦官寶大吃一驚,急收繩索,終於將玉流星拉住。

    斷崖下一片死寂,吊在繩索上的玉流星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秦官寶急忙喊;直:「玉流裡,你怎麼樣?」

    玉流星竟在下面大喊道:「你他媽的窮喊什麼,還不趕快往上拉!」

    秦官寶這才鬆了口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半死的玉流星拉上崖。

    玉流星滿身污泥,灰頭士臉,右胯上也已沁出血跡,顯然已被林劍秋暗器所傷,她伏在崖邊歇息了很久,突然跳起來破口大罵道:「你看,都是你這個王八蛋,害得人家這副橫樣!」

    秦官寶楞了楞,哭笑不得道:「姑奶奶,你有沒有搞錯?我是拚命才把你救出來的啊!」

    玉流星道:「救我出來又怎麼樣?」

    秦官寶道:「你就算不感謝我,也不應該怪我啊!」

    五流星道:「不怪你怪誰?你看這個樣子,你叫我怎麼見人?」

    秦官寶不禁生氣道:「好吧!就算我救錯了你,總可以吧?」

    說完,繩索往懷裡一揣,回頭就走。

    玉流星卻冷哼一聲,道:「本來我還想在胡歡面前替你求求情,叫他見到你十三叔的時候不要說你壞話,既然你這麼不通情理,那就算了。」

    秦官寶聽得立刻折回來,滿臉賠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麼會真走,這樣吧!

    我們找戶人家,我替你買套衣服,就算我向你賠不是,你說夠不夠?」

    玉流星又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

    秦官寶道:「那麼我們就趕緊走吧!從這兒到李老頭茶棚的半路上,正好有幾戶人家,讓你先換好衣服再去吃東西也不遲。」

    玉流星眼睛翻了翻,道:「為什麼一定要到李老頭的茶棚去吃東西?」

    秦官寶道:「浪千胡歡不是約好跟你在那兒見面嗎?」

    玉流星歎道:「像你這鍾毫無江胡經驗的人,居然也能活到今天,真不簡單。」

    秦官寶怔了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玉流星道:「胡歡的話能相信嗎?」

    秦官寶道:「為什麼不能相信?我聽十三叔說過,那傢伙毛病雖然幾牛車,說話倒是一向很有信用。」

    玉流星笑笑道:「再有信用的人,如果讓他懷裡揣著一百萬兩黃金,也會變得一肚子鬼話,你信不信?」

    秦官寶想了想,道:「信。」

    玉流星道:「信的話,就跟我走。」

    秦官寶道:「到哪兒去?」

    玉流星道:「前面就有幾戶人家,我們到那兒打聽—下,說不定能探出他的下落。」

    (二)

    山腳下有幾間農舍,有個農婦正在屋前喂雞。

    玉流星伸手,秦官寶立刻將—錠銀子交在她手上。

    直待兩人走到跟前,農婦才抬起頭。

    玉流星道:「這位大嫂,我想向你買點東西。」

    農婦瞄了那錠銀子一眼,道:「你想買什麼?」

    玉流星道:「一套衣服,兩隻雞。」

    農婦這才吃驚的望著玉流星,道:「哎唷,這是在哪兒摔的,怎麼全身都是泥巴?」

    玉流星道:「就在前面的山路上,一不小心,從上面滑下來。」

    農婦道:「這附近的路可難定得很,姑娘可得當心哪!」

    說著,目光匆匆朝後山坡的小路瞟了一眼。

    農婦打量著玉流星的身材,道:「幸虧我出嫁時的衣服還留著,姑娘穿起來一定很漂亮。」

    玉流星隨農婦入房。

    秦官寶又像一條獵犬般地仔細查看那條通往後山坡的小路。

    過了很久,玉流星容光煥發的又跟隨那農婦走出來。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玉流星道:「前面不遠有個山神廟,你有沒有去過?」

    秦官寶道:「去過,這附近我熟得很。」

    玉流星道:「你到那邊先把這兩隻雞做好,半個時辰之內,我們准到。」

    說完,飛快地朝後山坡奔去。

    胡歡舒舒服服的躺在斜坡上,嘴裡啃著干饅頭,二郎腿不停地在晃動。

    王流星悄悄地走到他頭前,垂首默默的望著他。

    胡歡也翻著眼睛尷尬地望著玉流星。

    玉流星道:「你不是說在李老頭的茶棚等我嗎?怎麼跑到這裡來?」

    胡歡嚥下嘴裡的饅頭.含含糊糊道:「迷路了。」

    玉流星道:「迷路的人通常都很驚慌,我看你逍遙得很嘛!」

    胡歡急忙坐起來,乾笑道:「經常迷路,習慣了。」

    玉流星得意地笑笑,道:「三成不冤吧?」

    胡歡忙道:「不冤,不冤。」

    玉流星道:「半天沒吃東西,卻跑到荒山野地裡來啃饅頭,我看你真是大爺不當當孫子。」

    胡歡歎了口氣,道:「沒法子,惡鬼纏身,有饅頭啃已經不錯了。」

    玉流星冷笑道:「如果真是惡鬼,就不會趕來請你去吃花子雞了。」

    胡歡怔了怔,道:「花子雞?」

    玉流星點頭道:「嗯,天下一品的花子雞。」

    胡歡道:「總不會比丐幫的簡長老還高明吧?」

    玉流星鼻子裡哼了一聲,道:「簡花子那兩手算什麼,差遠了!」

    胡歡咕的嚥了口唾沫。

    玉流星道:「想不想吃?」

    胡歡道:「當然想。」

    玉流星道:「想吃就跟我走。」

    兩人匆匆走下山坡。

    農婦仍在喂雞。

    胡歡看看那農婦,又看看玉流星,道:「你這身衣服,八成是那位大嫂出嫁的時候穿的。」

    玉流星道:「你這個人有時候還真的有點小聰明。」

    胡歡含笑不語,低首前行。

    玉流星道:「方向走錯了,是這邊。」

    胡歡卻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愈走愈快。

    玉流星微微楞了一下,突然飛身撲向農舍,胡歡也閃電般衝入房門。

    那幾件沾滿污泥的舊衣服正堆在牆角上。

    兩人同時抓到那件紅花棉襖,同時用力—掙,棉襖登時撕成兩半。

    胡歡從棉絮中取出—樣東西,飛快的往懷裡一揣,若無其事道:「花子雞在哪兒?走啊!」

    玉流星什麼話也沒說,只將半截棉襖狠狠的朝地上一摔,扭身衝了出去,(三)

    山神廟的廟門剛好擠在兩棵老樹中間,廟堂的後半段也整個隱藏在山壁中,從外面看上去面積很小,裡面卻極寬敞。

    三入席地而坐,當中擺著兩隻香噴噴的花子雞。

    胡歡撕下個雞腿拿給玉流星,道:「你先嘗嘗看,味道好像還不錯。」

    玉流星頭一甩,給他個不理不睬。

    胡歡也不介意,老實不客氣地咬了一口,邊嚼邊道:「嗯,果然不壞,想不到秦官寶還有這一手!」

    秦官寶腆著臉道:「這兩隻雞,就算我向胡叔叔賠罪的吧!」

    胡歡道:「不敢當,不敢當。」

    秦官寶道:「大人不記小人過,方才在樹林裡的那些話,只當我放屁,您可千萬不能記在心上。」

    胡歡道:「你放心,我跟你十三叔是好朋友,那點小事,我怎會放在心上?」

    秦官寶鬆了口氣,道:「謝謝,謝謝。」

    胡炊沉吟著道:「不過有兩件事情,我倒很想鄭重的拜託你一下。」

    秦官寶忙道:「拜託可不敢當,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胡歡道:「第一,我這個人雖然沒什麼出息,卻還不想攀龍附鳳,江家的事,以後不對亂說,萬一她師徒找起麻煩來,我可實在惹她們不起。」

    秦官寶道:「是,是。」

    胡歡又道:「第二,我貪酒好色,見到漂亮女人就沒命……」

    說到這裡,忽然斜瞟了玉流星一眼。

    玉流星立刻橫目回視。

    胡歡笑笑,小聲接道:「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秦官寶尷尬道:「那是我為了想說動王流星,臨時胡謅的。」

    胡歡道:「這種事平時說說倒也無妨,只是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今後最好不要再提。」

    秦官寶又道:「是,是。」

    玉流星卻大聲道:「為什麼不能提?我偏要替你宣揚一下。」

    胡歡色瞇瞇笑道:「如果人家問你玉流星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說?」

    玉流星瞪目相向,一時無言以對。

    胡歡道:「你玉流星雖然浪跡江湖,卻一向潔身自愛,所以道上對你的口脾還不壞,假使我真是那種人,你整天跟我泡在一起,豈不壞了你大好的名聲?」

    秦官寶道:「對,對。」

    胡歡道:「我這樣做,也全是為你設想,如果你喜歡,你只管宣揚去吧!」

    玉流星冷哼一聲,道:「你少跟我賣交情,姑娘不承你這份情。」

    秦官寶迷惑道:「奇怪,今天玉流星的火氣怎麼特別大?」

    胡歡笑笑道:「這女人氣量狹得很,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玉流星卻氣得幾乎哭出來,道:「人家被你耍得團團轉.連命都差點丟掉.你居然說是開玩笑?」

    胡歡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動了半天腦筋,也只是想保護那件東西,因為那件東西很怕水,渡江的時候,擺在你身上總比擺在我身上安全得多。」

    玉流星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掉在水裡?說不定我比那件東西更怕水。」

    胡歡道:「但那段距離卻絕對難不倒你,否則你還有什麼資格叫玉流星?」

    玉流星道:「你當時又怎能斷定我會在江邊等你?萬一錯過了,你的安排豈不完全落空?」

    胡歡道:「如果你連我要走的路線都估不準,你還有什麼資格拿我三成?」

    玉流星哼了一聲,又道:「那麼過江之後呢?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追得上你?萬一走失了.豈不要落個人財……」

    說到這裡,突然收口。

    秦官寶卻在一旁接道:「人財兩空。」

    玉流星狠狠地瞪他一眼.秦官寶急忙低下頭去。

    胡歡笑了笑,道:「我這人最大的長處,就是還有點自知之明,江湖上讓我甩不脫的人並不太多,你玉流星絕對是其個一個。」

    玉流星這才撕了個雞翅膀,得意地咬了一口。

    胡歡繼續道:「更何況那時我要躲的根本就不是你。」

    玉流星詫異道:「哦?你在躲誰?」

    胡歡道:「這附近有多少人在追蹤我們。難道你不知道?」

    秦官寶又已接道:「沒有一百,起碼也有個八九十人。」

    胡歡道:「所以現在李老頭的茶棚鐵定已擠滿了人,我們去了,八成又是一場鐵公雞,哪有在這兒吃花子雞來得舒服?」

    秦官寶立刻道:「對,對。我曾聽十三叔說,這種躲躲藏藏,避重就輕的本事,胡叔叔—向都極高明,連我十三叔都對你無可奈何。」

    玉流星歎道:「連九城名捕秦十三都將你無可奈何,想來你這個人必定狡詐得很。」

    胡歡笑瞇瞇道:「心地也善良得很,否則秦十三的腦袋早就不見了,」

    玉流星訝然道:「你還救過秦十三的命?」

    胡歡道:「救命倒談不上,只不過放了他一馬而已。」

    玉流星看看胡歡,又看看正在狼吞虎嚥的秦官寶,不向興趣盎然道:「我倒很想瞭解一下你跟秦十三的交情是怎麼來的?能不能說來聽聽?」

    胡歡道:「當然可以,你要聽哪—段?」

    玉流星道:「又不是聽說書,怎麼還分段?」

    胡歡道:「我跟秦十三結識六年,發生過不少事情,每件事都極有趣,每件事也都使我們的交情更深一層,如果不分段,只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玉流星笑笑道:「好吧!你就先說第一段吧!」

    秦官寶也停住嘴,聚精會神的望著胡歡,好像對胡歡和他十三叔的事也極感興趣。

    胡歡清理了一下喉嚨,道:「我跟秦十三第一次打交道,是在六年之前的春天,那時他是九城總捕賀天保最倚重的助手之一,在京城附近已經有了點小名氣。」

    玉流星截口道:「那時你在於什麼?」

    胡歡道:「我在幹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大內正好遺失了—串價值連城的明珠,而那串明珠又正好落在我的手裡。」

    玉流星失笑道:「如果你沒去拿,那串明珠又怎會無緣無故的落在你的手裡呢?」

    胡歡也不理她,繼續道:「這件案子也正好交在秦十三手上,於是我就跟他捉起迷藏來,我東躲西藏的整整跟他鬥了三個月,硬是無法將他甩掉。」

    玉流星道:「後來呢?」

    胡歡道:「後來我被他逼得實在無路可走,只好躲進一個縣城的大牢裡。」

    秦官寶立刻接道:「於是我十三叔也追進大牢,把你堵在裡面。」

    胡歡道:「對。」

    玉流星道:「那串明珠呢?」

    胡歡得意的笑笑,道:「其實那串明珠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已藏在秦十二的行囊中,只是他一直沒有發現而已。」

    玉流星怔了怔,道:「後來他有沒有發現?」

    胡歡道:「他自己當然不會發現,後來我看他實在可憐,而我也不願為了區區一串明珠,將保定秦家祖孫三代都得罪光,我才老老實實的告訴了他。當時那傢伙簡直把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感動的差點跪下去親我的腳……」

    秦官寶已忍不住截口道:「可是我十三叔卻說,當時你被他逼得連滾帶爬,連尿都幾乎尿在褲檔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胡歡瞪眼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

    秦官寶也回瞪了他一眼,滿不情願的低下頭。

    玉流星笑道:「後來呢?」

    胡歡道:「後來我把那串明珠賣掉了。」

    玉流星愕然道:「你不是還給他了嗎?」

    胡歡道:「不錯,當時我是還給他了,他也拿回去銷案了,可是經過二個月的相處,我跟秦十三和那串明珠都有了情感,有一天,一不小心,那串明珠又正好糊里糊塗的落在我的手裡。」

    玉流星聽得哈哈大笑,秦官寶卻極不開心,保定秦家是馳名武林的名捕世家,秦十三又是當代的精英人物,如今被胡歡一陣胡謅,秦家的人聽起來當然很不是味道。

    胡次卻得意洋洋的繼續道:「這只是第—段的前半段,精彩的還在後面。」

    玉流星道:「還沒有完?」

    胡歡道:「早得很呢!」

    玉流星道:「後來又怎麼樣了?」

    胡歡道:「後來案子自然又落在秦十三手上,可是這次他卻作夢也沒想到那串明珠早就被我喝光。轉眼限期己到、秦十三以辦事不力的罪名鋃鐺入獄,眼看著腦袋就要搬家,我的心又軟了。」

    玉流星道:「東西已經被你賣掉,你心軟也來不及了。」

    胡歡道:「我當時也只有死馬當著活馬醫,把朋友和仇人的錢通通湊在一起,干方百計的終於把那串明珠給買回來,連夜送回原來的地方。」

    玉流星又道:「原來的地方是不是宮裡?」

    胡歡點點頭,道:「那些宮女太監突然發現明珠失而復返,不兔疑神疑鬼,有個太監頭頭更說是狐仙作祟,不過無論如何,秦十三的腦袋總算保住了。」

    玉流星含笑膘著他,道:「想不到你這個人有的時候還蠻夠朋友?」

    胡歡忽然歎了口氣,道:「可是有的時候亂交朋友也並不一定是好事,像那次我雖然救了他的命,卻也毀了他大好的前程。」

    玉流星道:「哦?為什麼?」

    胡歡道:「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秦十三個性大變,開始廣交武林人物,在江湖上的名聲也越來越大,後來弄得不僅在京城無法容身,連各大城鎮也都對他畏之如虎,最後才逼得他不得不跑到崇陽來。」

    玉流星恍然道:「難怪名滿天下的秦十三肯屈就一個邊陲小縣的捕頭,原來是被逼來的。」

    胡歡道:「所以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如果當年不是我一念之貪,也就不會害他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就在這時,門外已有個人大笑道:「好小子,你終於說實話了。」

    玉流星神色一變,秦官寶也霍然跳了起來。

    (四)

    敞笑聲中,一個身形微胖,唇上留著兩撇八字小鬍子的人已昂然而入。

    只見他龍驟虎步,神氣十足,衣著也顯得十分考究,不僅剪裁縫製得非常合身,質料也極高貴,腰畔刀鞘上鑲著的幾顆寶石,顆顆俱是上品,相信任何人見到他都一定以為他是哪家大鏢局的大老闆,但他的身份,卻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捕頭而己,秦官寶忽然變得就像只碰到貓的老鼠一般,畏畏縮縮的叫了一聲:「十三叔。」連聲音都走了樣。

    玉流星也已緊握住刀柄,將半個身子藏在胡歡背後,只因為秦十三的出鞘一刀,在武林中是很有點名氣的。

    可是秦十三的雙手卻一直背在身後,既沒有拔刀的意思,也沒看秦官寶一眼,只挺著肚子,翹著小鬍子望著胡歡,那副神情,好像得意的不得了。

    胡歡張口結舌地愣了半晌,才道:「胖猴子,你跑來幹什麼?」

    秦十三道:「來聽你懺悔的。」

    胡歡乾笑兩聲,道:「有的時候朋友為你奔波辦事,你總得說兩句好聽的讓他開開心,你說對不對?」

    秦十三笑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為你辦事?」

    胡歡道:「你總不會是專程跑來拜山神的吧?」

    秦十三滿臉的笑容立刻變成了苦笑,從懷裡取出一條雪白的手帕,小心的鋪在地上,一屁股坐在胡歡對面,不斷搖著頭道:「小狐狸,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外面已被你搞得天翻地覆,你還有心情抱著妞兒在這兒吹牛,我真服了你!」

    胡歡忙道:「秦兄,當心禍從口出,這女人氣量狹得很,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玉流星果臉孔已經脹紅,眼睛也瞪起來,一副隨時都可能拔刀的樣子。

    秦十三急忙往後閃了閃,滿臉賠笑道:「你……就是玉流星?」

    玉流星凶巴巴道:「是又怎麼樣?」

    秦十三道:「嗯,江湖上傳言倒也不假,長得果然不賴,只可惜太凶了點兒。」

    玉流星冷冷道:「你這人嘴巴雖然不乾不淨,眼光倒還不差。」

    秦十三昂首一陣大笑,突然伸手—撥,秦官寶已跌坐在他身旁,同時秦官寶懷裡一團零亂的繩索也已落在他手上。

    秦官寶整個人都嚇呆了,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秦十三臉孔一板,惡聲道:「這是什麼?」

    秦官寶囁嚅著道:「這……這是繩索。」

    秦十三點頭不迭道:「哦?原來這是繩索,如果你不告訴我,我還當它是—條死蛇呢!」

    胡歡、玉流星不禁相顧你莞爾。

    秦官寶急聲辯解道:「這是剛剛才用過,還沒來得及收。」

    秦十三將繩索朝他臉上—丟,道:「你離家不滿一年,就把家規全忘了,這種吃飯的傢伙居然收也懶得收,你還算是秦家的子弟嗎?」

    秦官寶急忙將繩索收成一個整整齊齊的小圈圈,手法靈巧熟練已極。

    秦十三斜瞥了玉流星一眼,冷哼—聲,道:「轉眼就能收好的東西,你竟說來不及,你究竟在搞什麼鬼?你在打什麼糊塗主意哦?」

    秦官寶垂著頭,哭喪著臉,—句話也不敢說。

    秦十三忽然一歎,道:「平時你跟胡叔叔跑跑,我並不反對.起碼也可以學點江湖經驗,不過現在時機不同,你跟他泡在一起,不但幫不上他的忙,反而會影響他的腳程,他現在正是逃命的時候,假如再要他回頭照顧你,豈不等於害了他?」

    秦官寶忙道:「是,是。」

    胡歡突然道:「難道我除了逃命之外,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秦十三道:「有。」

    胡歡振奮道:「哪條路?你說!」

    秦十三道:「你跟誰有仇,就把那件東西送給他。」

    胡歡叫道:「這叫什麼路?」

    玉流星道:「就是嘛!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憑什麼白白送掉?」

    秦十三道:「那麼就趕緊逃吧!逃得越快越好。」

    胡歡沉默了一陣,道:「外面的情況真的那麼嚴重嗎?」

    秦十三歎道:「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

    胡歡道:「嚴重到什麼程度?」

    秦十三道:「如今不僅神刀侯調兵遣將,對那件東西勢在必得,其他像大風堂、萬劍幫、錦衣樓、曰月會等有實力的大幫派幾乎全都出動,最要命的是神衛營也已派出大批高手,據說他們的統領申公泰昨夜已趕下來,你說情況夠不夠嚴重?」

    胡歡道:「夠。」

    秦十三道:「那你還等什麼?再遲想走也走不成了。」

    胡歡沉默了一陣,忽然道:「秦兄,依你看我這次成功的機會占幾成?」

    秦十三道:「一成都沒有。」

    胡歡雙手一攤,道:「既然如此,我還逃什麼?來!吃雞!」

    說著,抓起大半隻花子雞,撕了個雞腿往秦十三手中一塞,便大啃大嚼起來。

    不但玉流星和秦官寶看了傻了眼,連秦十三也楞住了,手上拿著個雞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胡歡邊吃邊道:「咦?你們為什麼不吃?」

    秦十三哭笑不得地望著他,道:「小狐狸,你究竟有幾條命?」

    胡歡含含手,道:「一條。」

    秦十三道:「你只有一條命,你還有膽子在這兒吃花子雞,我看你是活膩了。」

    胡歡道:「放心,有你這種好朋友保駕,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秦十三著急道:「小胡,你可不要搞錯,我並不是不想幫你忙,而是這次事情太大,我無能為力啊!」

    胡歡道:「哦。」

    秦十三稍許遲疑了一下,道:「不過如果你不太貪心的話,我倒可以給你一個建議。」

    胡歡道:「請說。」

    秦十三道:「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在這段期間,絕對不能出錯,否則神仙無救。」

    胡歡道:「要躲多久?」

    秦十三想了想,道:「最少也得五天。」

    胡歡道:「五天以後呢?」

    秦十三道,「五天以後你就有機會了。」

    胡歡道:「什麼機會?」

    秦十三道:「當然是成功的機會。」

    胡歡精神一振,道:「說下去!」

    秦十三道:「到時候各幫各派都已趕到,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去找神刀侯了。」

    胡歡吃驚道:「你叫我去找神刀候?那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秦十三得意地笑笑道:「也不見得,神刀侯一向以俠義自居,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能把你怎麼樣?殺你,他立刻會變成眾矢之的;放你,他又不放心。唯一的方法就是全力保護你,於是最危險的地方,也就變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胡歡道:「可是神刀侯為什麼要保護我?」

    秦十三道、「因為他怕你落在別人手上!」

    胡歡想了想,道:「嗯,有道理。」

    秦十三道:「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談談了。」

    胡歡道:「談什麼?」

    秦十三道:「當然是談生意。」

    胡歡喜形於色道:「好,好,想不到我浪子胡歡居然有機會跟神刀候談生意,這倒有意思得很。」

    秦十三道:「但你可千萬不能大意。神刀侯好應付,他身邊的金玉堂卻很難纏,一個小心,就會落進他的圈套裡。」

    胡歡道:「這你倒個必擔心,只要那件東西不露相,他再難纏,也將我無可奈何。」

    秦十三猛地一拍大腿,道:「對,這就是你的王牌,你善加利用吧!」

    胡歡把雞骨一扔,笑道:「我就知道你這胖猴子的胖腦袋裡,一定有點鬼名堂!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方法還真不錯。」

    秦十三也笑呵呵道:「還有件事情,你也千萬不可忘記。」

    胡歡道:「什麼事?你說。」

    秦十三道,「如果這筆生意僥倖談成,可不能忘了我這一份。」

    胡歡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只要金子到手,不但你的少不了,連秦官寶也有一份給他。」

    秦官寶大喜過望道:「真的?」

    胡歡道:「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得替我辦件事。」

    秦官寶道:「什麼事?請胡叔叔吩咐。」

    胡歡道:「想辦法替我把蛇鞭馬五和神手葉曉嵐找來。」

    秦十三怪聲叫道:「找他們來幹什麼?」

    胡歡道:「人多好辦事。」

    秦十三道:「他們能幫你什麼忙?神手葉曉嵐那兩套只能騙騙小孩子,蛇鞭馬五更沒用,他娘那間客棧目標太大,你不能住,他那條鞭子也只能趕趕馬匹,至於他手下那百十輛馬車,更是派不上用場,你找他們來,豈不是糟蹋糧食?」

    胡歡笑嘻嘻道:「如果是拉金子呢?」

    秦十三哈哈大笑道:「拉金子?你別逗了。八字還沒一撇,你就準備車子了,我看你還不如乾脆準備幾塊尿布算了。」

    胡歡怔了怔,道:「準備尿布幹什麼?」

    秦十三道:「等你跟玉流星生下孩子的時候用啊!」

    話剛說完,只見寒光一閃,玉流星的短刀已然橫削過來。

    秦十三體型雖胖,動作卻靈敏無比,「呼」地一聲.人已翻了出去,凌空—個觔斗,不但將整個身子貼在牆壁上,同時也把被玉流星短刀削斷的一塊雞腿咬在嘴裡。

    身體緩緩出壁上滑落,口中的雞腿也吞了下去。

    突然,他的臉色變了變,道:「玉流顯,你能不能告訴我—句老實話?」

    王流星橫刀而立,怒目不語。

    秦十三道:「你自從賞了林劍秋那一下之後,你有沒有洗過刀?」

    胡歡聽得哈哈大笑,秦官寶也在一旁偷笑不已,最後連玉流星也忍不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十三連連接頭道:「這女賊實在厲害,說幹就幹,連招呼都不打—聲。」

    胡歡笑道:「這次你可不能怪我,我可是早就跟你打過招呼。」

    玉流星冷哼一聲,橫眉豎眼道:「秦十三.我警告你,下次你再敢出言無狀,就沒這麼便宜了。」

    秦十三忙道,「好吧!算我怕了你,總可以吧?」

    玉流星還刀入鞘,臨坐下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十三在他昂貴的衣服上打理一番,道:「我們要先定了,你們也趕快準備開溜吧!」

    秦官寶最怕跟秦十三走在一起,聞言不禁大吃一驚,道:「我……我們?」

    秦十三橫眼道:「對,我們的意思就是我和你。

    秦官寶急道:「可是……我還要替胡叔叔辦事!」

    秦十三道:「既然要辦事,就該早點走,還泡在這裡幹什麼?」

    話還沒說完,秦官寶已竄出廟門。

    秦十三手凌空一抓,鋪在地上那塊雪白的手帕己飛起來,緩緩飛入他的手裡。

    玉流星駭然望著胡歡,道:「這是什麼功夫?」

    胡歡淡淡—笑,道:「八成是從神手葉曉嵐那兒偷學來的戲法。」

    秦十三嗤之以鼻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你錯了,老實告訴你,這是我苦練半年才體會出來的,小葉那兩手算什麼?差遠了!」說完,胖頭一甩,昂然闊步而去。

    胡歡一面笑著,—面伸出了五個手指,道:「五天,有沒有地方躲一躲?」

    玉流星道,「有。」

    胡歡立刻道:「什麼地方?」

    玉流星什麼話也沒有,只朝後上方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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