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窟丐影 第 九 章 茅山老道士 獵艷貪色忙
    小猴子與房大頭在旅館裡,送走柳春帆後,整夜都在提心吊膽,轉輾反側而不能合眼。

    次日一早,又盼望到天黑,雖恐露出破綻,而被“天南幫,的人發覺,故成,日悶坐客捨,不敢外出,同時更不敢詢問。

    入夜後,小猴子與房大頭二人,直灌黃湯,愁顏相對飲著悶酒,業已酡顏半薰,酒意蘭珊。猴子帶著失望的表情,歎子口氣說道:“大頭,看樣子,阿帆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房大頭素來天大的事,都不喜歡皺眉的,今天,他可不同啦,愁眉緊皺,顯出郁郁寡歡的樣子,長歎了一聲,然後回答小猴子道:“的確事態嚴重,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該來這鬼地方了,現在有什麼辦法想呢?我們如果找去,還不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小猴子焦急的說道:“好歹我們也得想個法子呀?你總得要幫我出點主意才是?”

    房太頭二手—攤,搖著頭說道:“我有什麼辦法可想呢?倒是你小猴子平時作弄我的鬼主意那未多,現在不正是表現你天才出好機會麼?何必要客氣呢?”

    小猴子沒好氣的罵道:“你真是天生的下賤貨,永遠捧不上台盤。放屁也不看風向,現在這時候,還有心要爭口舌之利,真是沒出息!”

    房大頭挨了一頓訓,仍不服氣問道:“你別火氣那麼大好不,依你之見,我們該怎辦?”

    小猴子吞一大口酒,說道:“依我之見,我們再等他一晚,要是今晚還不回來,明晚就去落魂崖,捉一個小賊來,問清楚阿帆的下落後,再作計議。”

    房大頭立即點了點頭附議著說:“對!就這樣辦,你即然想得如此周到,何不早說出來,豈不干脆?自己人面前,還想買弄關子嗎?”

    小猴子傲然的說道:“大頭,要沒有我小猴子跟你在一起的話,看你還能做什麼事?現在已經四更天了,阿帆今晚大概又不會回來了,我們明天……”

    猛聽門窗響處,傳來輕脆的笑聲,接著說道:“誰說不回來,小猴子,快開房門,有客人來了。”

    這是柳春帆的聲音,天降好音,把小猴子和房大頭喜歡得跳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去打開房門,小猴子並問道:“哪裡來的客人哪?”

    柳春帆領著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轉過房門這邊,一面笑說著道:“反正都是熟人,快開門吧!”

    房門打開,二位姑娘,看到房大頭等二人如此打扮,只是捫著嘴暗笑。小猴子等一看跟在柳春帆後面的竟是玉面神姑等二人,不禁心頭一震,正想動問,柳春帆恐怕二人誤會,忙領著二人進房,向小猴子等說道:“有話進去再進吧!怎麼?你們還在飲酒哪!還不趕快添幾副杯筷來。”

    隨著,各人進房圍著小桌坐定後,就殘餚剩酒邊吃邊談。柳春帆除了房中之事略過不提外,只說身陷“五行九宮迷魂陣”被二人所救,並且二人願隨我們返還中原,另謀出路等略說一遍。

    小猴子聽了,一面點頭贊許,並用眼光在三人臉上深深打量,看得二位姑娘怪不好意思,羞得粉面低垂,柳春帆知小猴子誤會了,特地輕咳一聲說道:“本來我也曾考慮到有些不便,但我們與‘天南幫’既不容,二位姑娘對我有救命大恩,況且她們均有心向善,我們更應該予以協助。”

    小猴子調皮的笑著說:“阿帆你說什麼嘛?反正小白臉到處受人家歡迎,要是我小猴子呀……”

    說著,又神秘的一笑,把三人更羞得俊面霞飛,柳春帆恐怕二位姑娘生氣,忙喝道:

    “小猴子少說廢話,也不管什麼人亂開玩笑。”

    隨又轉向九尾仙子、玉面神姑笑著說道:“你們別見氣,他是有名的瘋子,別理他就得了。”

    小猴子聽了,只把二肩一聳,舌頭一伸,笑著說道:“別慌,我的大名,還怕別人不知?

    可是我人瘋,心沒瘋,當著客人也不替我留點余地?誠心跟我過不去嗎?”

    房大頭高興得半晌沒開口,見小猴子得寸進尺,咄咄逼人,逐也忍不住罵道:“猴子別倚瘋裝傻啦,你那些廢話少說幾句不行嗎?”

    小猴子正在揚眉得意之時,一見房大頭也來教訓自己,不禁心頭有氣,逐忙接口罵道:

    “唷!我說我的,愛聽就聽,干你屁事!”

    房大頭用手摸著頷下雪白發銀的胡須,搖搖頭歎了白氣,說道:“天不怕,地不怕,老漢只怕潑婦罵街,老婆子,好啦!少說句吧!別丟我老頭子的臉啦?”

    小猴子無形的又吃了一虧,直氣得二眼發怔,厲聲罵道:“大頭,你可要當心,我等會要你好看?”

    房大頭笑了笑說道:“女人家有什麼花樣可弄出來,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些法寶,我早就領都夠啦!你還是乖乖的安份些吧?”

    眾人聽了,齊捧腹大笑起來。當下,天色業已微明,眾人稍一假寐後,柳春帆恐店家起疑,仍改裝原來的黑衣少年。

    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因此地近山寨,被人認出多有不便,隨經改裝後,柳春帆請店伙上街,購了二套合適衣服讓二人換了,並算了店賬,出門去了。

    從北黎到海口,一路均未遭到阻擋。至海口業已午後,眾人開三間房,在旅館裡用過飯,白天就在房裡養了會神,直到夜晚,九尾仙子二人恢服了舊裝,帶著柳春帆三人,直奔碼頭而來。

    這時海岸帆牆林立,船上點點閃著光,還看好像海上夜市。 九尾仙子帶著眾人在船碼頭走了一會,才到“天南幫”所轄的船只檢查人員住處,這是幢規摸尚大的平房。

    甫到門口,就聽到人聲嘈雜,好不熱鬧。

    左邊二張桌子,猜拳行令,酒氣熏人。右邊二張八仙桌拼著,正圍二十幾個披衣拾衫,橫眉豎目的漢子,有的敞著衣領,洋洋得意,有的歪戴帽子,額上青筋爆出,顯出緊張焦急之態。原來這些人是在賭博。

    眾人猛見尾仙子入內,慌得不知所措,霎時間翻天覆地的吵聲,變得鴉雀無聲,靜悄俏的連根針落地都可聽見,但見後房迅速轉出二個中年黑臉大漢,上前躬身侍立,低聲下氣的說道:“不知堂主深夜到此,有何吩咐?”

    九尾仙子臉帶寒色道:“本堂主與師姊玉面神姑,奉命去對岸有急事,速去准備快艇一艘,即時載我們開出,當有重賞。”

    這二個賊頭目,做夢也沒想到九尾仙子二人會叛幫潛逃,那還敢說半個“不”字。連忙躬身答道:“是!是!二位堂主要派人護送?”

    九尾仙子大模大樣的說道:“不必啦!只是快些就是。”

    二個人忙回身叫道:“張豹,趕快回去把船准備好,送二位堂主過海,愈快愈好。”又回頭向九尾仙子躬身道:“請二位堂主裡面奉茶如何?”

    九尾仙子那有心思等待,仍面色泰然道:“二位有事請便吧!我們就隨張香主上船,回頭再見。”

    說著,一行人就隨著張豹下了船。

    這條船原系“天南幫”在海上掠搶時所用,故不畏風浪,快速異常,加以柳春帆用掌風催舟之故,小艇像騰雲駕霧般飛馳,不到四更,海安已遙遙在望。

    靠岸以後,五人始放下心頭巨石,打發張豹走後,天尚未亮。為爭取時間,以免被賊人發覺,而多遭麻煩,故不稍停。

    此際沿途無人,且各人行裝簡單,故一致提氣凝神,展開陸地飛騰之法,真乃人如輕煙,影賽飛鳥,捷如趕月流星,驚燕飛虹。及至日上三竿,已走出百裡地。

    梆春帆此次死中逃生,況離家日久,歸心如箭,故眾人沿途無心於山水,直取捷徑而歸。

    由廉江而折東向,經韶關、越梅嶺、從南康、興國,直抵南昌,再轉九江。未及十日已達九華山區。

    時陰雲四合,天氣奇寒刺骨,未幾,片片雪花翻飛,及達紫青峰、隱賢谷。整個大地、樹木,以及蜿蜒清澈的溪澗,巖怪石,近處的房捨,都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風。尤其是紫青峰,白色披風上點綴幾株矮矮的常綠小樹,宛如繡的花紋。

    這時,大地已是粉裝玉琢,一片銀白。

    柳春帆帶著小猴子等,曾見過滄浪叟的三位徒弟;神拳金剛佟大魁、穿雲燕子吳斌、小金剛任德庚後,始悉滄浪叟全家,早就遷居淮陰。

    小猴子房大頭與小金剛等人,頗為投機,久別重逢,倍增情誼。加以天正融雪,故在此歡聚了三日,始東下返裡。

    柳家集柳府,自接得滄浪叟等全家來後,頓時熱鬧起來。將李袁二家安置在後廳新蓋的房屋裡。

    花雨銀燕與凌波仙子等人,看到李霞青等在此活都很愉快,尤其柳夫人更將三人愛護備至,故甚為放心。

    李霞青與袁青娥素月三人。因柳春帆南下後,頗不放心,本想乘滄浪叟等來後,再南下去找他,但滄浪叟等皆不入心,況柳小春與袁正逸二人,成天糾纏著三人,要學功夫。

    柳小春聰慧異常,與袁正逸年齡相若,皆一般的天真活潑,伶俐可愛,而且同是一對調皮鬼,故雖僅二月多的日子,經三位姑娘悉心教導,已學會了些基本的武功,“七星連環手”

    與回風步,均學得相當熟練。

    時正歲暮臘盡,年關將近,家家戶戶,均忙著新春的准備。

    一連下了幾場雪,一家人除了“花雨銀燕”與柳夫人在佛堂念經外,齊在圍爐消寒之際,談及春帆離家業已二月有余,迄無消息,甚為可慮,況年關將近,未知能否及時回家團聚。

    眾人正在想念之際,猛聽外面柳福的孫子迎春,與柳小春,袁正逸三個小鬼,早就在圍牆,披著滿身雪花,跳著叫著進來說:“爺爺!姊姊,春帆哥回來了!還帶來好多朋友呢!”

    眾人聞言,齊皆大喜,李霞青等三位姑娘,早就飛躍出去,冒著風雪迎將出來,猛地發覺柳春身後站著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等人,不自覺的在雪地裡怔住了。

    柳春帆心裡明白,加以小別三月,三位姑娘格外出落得神光煥發,嬌艷欲滴,數月相思,油然而生,遂上前向三人帶笑說道:“霞妹,你們來謝過這二位救命恩人。”

    李霞青等雖然心裡有些猶疑,但上門皆是客,在未明真相前不能失禮,故即上前向二人見禮。

    袁正逸見到房大頭與小猴子,早就跑回去報信後,速即出來,糾纏在一起。

    柳春帆帶著眾人入廳,向滄浪叟等人見過禮,並簡略將經過及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的一切,說出來,滄浪叟與望溪老人,得知二人皆“天南幫”一等高手,況系“南天一怪”的愛徒,今竟能棄邪歸正,莫不衷心敬佩。這時,李霞青等疑心亦釋,尤其九尾仙子自隨柳春帆十多日來,如灑春風,蕩氣全消,風儀不俗。

    李霞青等與二人年齡相若,同是綺年玉貌,惺惺相惜,雙雙走入後堂,與柳夫人等見面。

    一年一度的除夕過了。

    “爆竹一聲除舊,桃符萬戶更新。”

    守歲,爆竹撤夜的鳴聲中,搖曳的紅燭影裡。

    祭祖,賀年,莊嚴而歡笑聲裡,送過新年一切節目,上燈節,元宵節,都在百忙中湊著熱鬧。

    柳家,成了流浪者的歸宿所,房大頭、小猴子、九尾仙子、玉面神姑等,在柳夫人及李老夫人慈暉普照之下,初度享受了天倫的樂趣。

    按照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的本意,堅持要柳夫人收留為婢女,柳夫人堅不肯,後來干脆就將二人收為義女。

    至於小猴子與房大頭二人,與柳春帆相交十年,患難與共,情逾手足。故亦乘此機會,向柳春帆之父母稟明,改了稱呼,結為兄弟。

    親春加上連串的好事,洋溢的喜氣,充滿了柳府。

    轉瞬,春風吹綠了江南岸。嚴冬,就在這靜悄悄中溜走了。

    離開各大門派與“天南幫”及“長山屍魔”三方面三年前約定的“仙窟”會期,僅只三個多月了。

    一度曾冷落的“屯溪”天南幫”的分舵,近日來,魔影幢幢,蓋“南天一怪”自傾全力對付“海外七絕”之後,好不容易緩了口氣,三天以後又聞知二個愛徒,“九尾仙子”、“玉面神姑”不知去向,甚至連二人房裡的使女等人,亦皆下落不明。

    最初幾天,聞及二人過海而去,只道是追躡敵蹤,尚不在意,但十天以後,仍未見二人返歸,這才感到有些不妙。

    春節以後,二人仍然夫蹤,然萬沒想到柳春帆已來過此地,及至最後,方獲悉二人業已安居“玉面神龍”的家裡。這下可把老怪氣慘了,大江以北,非“天南幫”勢力范圍所及,且柳春帆家裡,高手去集,老怪縱然傾全巢之力偷襲,亦無必勝的把握。

    況且三年之約即將來到,“仙窟”的藏寶,自己志在必得,故暫忍住一腔怒火,派人四出邀請助手,甚至連多年絕跡的老魔頭,亦在被其煽動之下而蠢然欲起。

    “南天一怪”雖不懼六大門派,但對武林新起的“玉面,神龍”柳春帆,確畏如蛇,恨如刺骨,但又無可奈何於他。

    為了慎重之計,除遍邀高手外,特稍變原定計劃,暗地重新布置“屯溪分舵”,俾資一鼓而殲滅強敵。故開春以來,即僕僕於南海至屯溪之途,並遣其二徒,“追魂使者”裴宗仁,“奪魄郎君”梁盛泰,暨大瘐嶺“活閻羅”蘇桌豐等人,四出邀人。

    “長山屍魔”向自視甚高,甚至連“南天一怪”都要讓他幾分。但自其徒“鬼影子”劉楷,喪於柳春帆掌下後,所請的天外三魔,“北海神鳩”霍鳥勒、“崆峒毒魔”溫植。“冰山一鶴”顧與保,東下尋找柳春帆,誰知被柳春帆小猴子房大頭三人用反間之計,使三魔相互火拼而二敗俱傷。

    消息傳到滇西,這才把一向目無余子的“長山屍魔”駭得幾乎不信。

    未幾,追魂使者由陰陽判官鄧雲彪陪同,攜來“南天一怪”的親筆函,邀請參加四月間“仙窟”之會,當下毫不考慮,一口答應。

    柳春帆這邊,自返家團聚,享盡天倫樂趣,時間,就在和睦歡笑志中渡過。

    為了“仙窟”的會期將近,此次會戰關系整個武林命運,尤其上次六大門派受挫於二魔之記意猶新,萬一這次失敗,其後果之嚴重,當可逆料。

    柳春帆出道未及一年,業已名滿武林,因其高深莫測的神奇武功,連番使“天南幫”及“長山屍魔”二派的高手受挫,足使綠林黑道人物,聞名喪膽。六大門派為保衛“仙窟”,重振武林,並洗雪上次受挫之辱,故依柳春帆為長城。

    柳春帆因出道以來,甚少受挫,原本極輕視魔派之勢,然自獨上落魂崖遇險後,始知僅一“天南幫”的勢力,即已不可輕侮,何況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群邪聯手,其勢豈可度量?

    六大門派參與會戰的人,均四散於各地,為使力量集中起見,由昆侖派“滄浪叟”與終南派“望溪老人”二人聯名召集,於四月十五日前,會齊於九華山、紫青峰、隱賢谷。

    邀請的對象,除昆侖三子的“孤雲劍”與“清風客”外,陝境終南山終南派的“逍遙醫隱”、“雲山樵子”乃“望溪老人”的同門師弟。少林派的“悟玄”和尚、“七指神陀”,山西五台派的“伏龍大師”、“慈雲老尼”,四川暇蟆嶺青城派的“蒼虛上人”、“紫碧道人”,武當山朝陽宮的“天乙真人”與青雲真人”。

    另外尚有“干面隱怪”、與丐幫的怪丐管大白等人,亦在邀請之中。

    帖子寫好後,滄浪叟本待召其二徒弟“穿雲燕子”吳斌去分送,這時的小猴子適巧在旁,遂帶著笑意上前說道:“跑腿是我的專長,小叫化閒得怪難受的,這件事讓我來做吧!”

    滄浪叟見過小猴子的輕身工夫,況且自告奮勇討令,遂笑答道:“小幫主如願捧場,那還有不可之理。不知房小俠,是否也去?”

    房大頭小眼圓睜,聞言早就忍不住上前說道:“老前輩明鑒,咱與小猴子向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當然我也要……”

    話未說完,小猴子早就搶著說:“大頭你正是我命中的克星,咱二人不是冤家不聚頭,好吧!就讓我帶他去吧!”

    滄浪叟代表六大門派,先向二人謝了。當天,小猴子與房大頭二人遂辭別眾人出門去了。

    二人出門以後,先到准陰城,找了間破廟,房大頭不知小猴子弄什麼玄虛,很著急的問道:“瘋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事還沒辦,跑到這裡來干麼?”

    小猴子故意神秘地一笑道:“呆鳥,別多問,山人自有妙計。”

    說著,走進廟內,把綠玉杖交到左手,在懷裡掏出一物後,靠著牆壁假寐起來。

    房大頭依然不明白他究竟想搗什麼鬼,開口想問,又恐再遭他取笑,所以只是憋著悶氣,也選了處干淨地,半靠半躺地臥著。

    半晌,山門口進來一個蓬頭赤足的中年乞丐,大概剛灌飽了黃湯,酒意闌珊,腳步微晃,邊走邊哼著蓮花落,洋洋自得的向廟裡走進來,乜斜著醉眼,向二人打量了一回,開口說道:

    “咦!二位興致不錯,這好的天氣,不在家裡納福,是否昨兒碰到了好運氣?”

    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房大頭心裡正納悶著所以連張開眼睛看一下的興趣都沒有。小猴子猛聽有人來,早就半坐起來了,對來人看了一眼,待他說完,就接著向他問道:“兄弟,閒得慌吧!這兒有個東西你可認識?”

    隨即將右手之物,向這人眼前一晃。這人酒醉心不醉,但因為小猴子掏得太快,並未看清楚,這時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腳步微拐,靠近小猴子伸出手來說道:“是什麼寶貝,別那門小家子氣,讓我老卓見識見識看。”

    小猴子見說,遂把右手一伸,慢慢湊近老卓的眼前說道:“並不是我小家氣,只是目下人心難測,給你看是可以,但千萬別眼紅哪!”

    老卓興趣盎然地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睛對這塊小竹牌仔細一瞧,又揉眼睛一看,猛然酒意嚇醒了一半,二腿不自由地一軟,一面對竹牌恭恭敬敬的叩了四個頭,行了大禮,唱名道:

    “窮家幫總幫壇下,江口分幫座前,窮家幫二十一代弟子,卓時和參見開幫祖師公牌,未知聖駕有何諭言,弟子敬候指示。”

    跟著,又叩首伏地不動,小猴子面現嚴肅之色,略一點頭說道:“老卓請起來,這裡既是江口分幫,不知貴分幫主是何人?現住何地?”

    老卓這時酒意全消,站起來垂手躬身答道:“稟長老,分幫主仍是‘九頭鳥’方屈通,現住城南城隍廟內,不知長老有何見諭?”

    小猴子面色稍緩,點頭微笑說:“就勞你的駕,即去請方分幫主來此一走,本長老有要事面商。”

    老卓聞命,連聲應諾,如飛似的奔出去了。

    房大頭見人已走,依然不明就裡,睜眼罵道:“小猴子這時還有心思耍威風哪?你請出令牌干什麼?”

    小猴子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大頭啊,不是我說你,除了平時能對付我小猴子以外,還能做些什麼?”

    房大頭被小猴子莫名其妙的訓了一頓,不覺怒道:“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人家要我們送信,你躲到這裡來偷懶,還一本正經的窮開心?你究竟按著什麼心眼?”

    小猴子看見房大頭氣急敗壞出樣子,不覺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傻瓜,你說我們的真那麼賤嗎?”

    房大頭氣沖沖的跳起來,也不待小猴子說完,就指著罵道:“小猴子的腿不賤,剛才為什麼要自告奮勇呢?”

    二人正辯得起勁之際,老卓滿頭大汗的帶著一個五短身材,面皮微黃,背轎—個蛇皮竹筒,年約四十余歲的乞丐進來,這正是江口分幫幫主,“九頭鳥”方屈通,此人昔日在總壇曾與小猴子房大頭二人見過一面,故二人遂拱手與方屈通見過禮,方屈通躬身向二人說道:

    “不知二位小幫主來此,多有簡慢,請海涵。來知見召有何差遣?”

    小猴子微一欠身,含笑答道:“方幫主何須客套,小猴子無事不敢有勞大駕,只因本幫業已參與四月間六大門派與‘天南幫’等惡魔的會戰,請貴幫主選派干員,分送六大門派的請帖,愈快愈好。”

    九頭鳥聞言,那敢怠慢,遂接過小猴子手裡的柬帖,回身低聲向老卓交代了幾句,並慎重韻將柬帖交與他,老卓接過,向三人躬身一禮,匆匆走了。

    九頭鳥見老卓走後,又向二人說道:“二位小幫主如無他事,請到分幫一走,聊盡地主之誼如何?”

    小猴子與房大頭聽覓有酒喝,早伸長了脖子,咽了咽口沫。小猴子忙說道:“只是叨攏貴幫主了!”

    九頭鳥見二人同意,早興奮非常,領二人走出孤廟直奔城隍廟而去。

    小猴子與房大頭既然貪杯,何以如此讒相?難道柳春帆家就捨不得讓二人喝酒嗎?

    原來小猴子二人平素放浪慣了,受不得拘束,柳春帆家固不乏成壇美酒,而且也絕不會吝嗇,但因每餐皆有滄浪叟及柳維琳等上了年紀的人同棹,故二人不敢放肆,每天喝的酒,不足應付酒蟲需要,今天找到了機會,那有不高興之理呢?

    路上,房大頭汕訕地向小猴子說道:“瘋子,真有你一手,虧你想出了這好主意,可便宜了我這雙腿了。”

    小猴子聞言,不禁喜形於色,揚揚自得,自傲地說道:“哼!不是我小猴子自誇;像你這塊廢料跟著我,真使我夠麻煩了,這會可叫你心服口服了吧!”

    房大頭折馬屁拍在馬腿上,反被踢了一腳,不覺氣道:“別不害臊啦,剛贊了你一句,就得意得忘形的自己吹開了,我房大頭那點比你差,憑身上的肉也比你多一倍,哼!真是輕骨頭。”

    二人在嘴皮上,誰也不肯相讓,一對面就得斗嘴,九頭鳥是窮家幫中資格頗老的人,嘴皮子上的功夫自是不弱,聽二人邊走邊吵,牙癢癢的早就想插嘴,因為已到城隍廟了,遂也就忍了忍,打斷了二人的話頭,把二人請進廟內一間側廂。

    裡面雖然四壁空空,但收拾得頗為干淨,最難得的是,房子中央正架了三根樹枝,地下的煙炭早熄,架上掛了二只業已烤得香噴噴的化子雞,屋角裡有壇尚未開封的酒,看得二人口水直流。

    他們不講究俗禮,就地草鋪上圍著坐下,稍停,走進來一個少年乞丐,替三人擺上酒菜後退出去了,大家也就不再客氣,迫不及待的撕開雞子,自斟自飲,邊喝邊談起來。

    這一頓酒直喝到時近黃昏,壇底朝天始休。

    三天以後,始返回柳家集,臨走時,小猴子告訴九頭鳥,丐幫與柳家的關系,並請他多予照顧。

    小猴子完成了傑作,並暢飲了幾天,輕松的回到柳家集來,見過滄浪叟,滄浪叟很奇怪的問道:“小幫主怎回來這麼快?請帖都送出了嗎?”

    小猴子胸膛一拍滿臉笑容答道:“當然送出了,窮家幫遍地皆是,這一點工作算什麼?”

    滄浪叟見說,始想起小猴子二人是窮家幫未來幫主,窮家幫組織嚴密,子弟遍地,那能慢得了。遂著實誇贊二人的能干。

    小猴子見誇,骨頭更輕了,當下猛然四顧看了一遍,不覺問道:“老前輩,阿帆怎不見呢?”

    滄浪叟抹了抹雪白如銀的長須,笑著回答道:“帆兒與霞兒、青兒、逸兒一行六人,於昨天赴黃山了。”

    小猴子與房大頭聽柳春帆業已先走,不禁怔了怔,小猴子問道:“離開‘仙窟’約期不還早嗎?為何那麼早就走?”

    滄浪叟笑了笑說:“還不是逸兒等幾個小鬼吵著,想要沿途游玩。”

    小猴子與房大頭萬沒有想到偷懶了三天,誤了大事,帶著懊惱的心情,辭別了群老,踏上旅途,准備追趕柳春帆,一齊去黃山。

    三天前,柳春帆送走小猴子二人後,靜極思動,很想乘此機會,暢游一番,李霞青與袁青娥、袁素月三人,亦有此意加以小春與正逸二個小鬼,從未出過遠門,耳聽眾人談及各地風光,神往已久,牛皮糖似的纏著春帆,要求帶出去玩。

    本來,二老及諸人因他倆太小,很不放心,因有春帆等帶著,另方面離開會期尚久,滄浪叟與望溪老人等一行人,二個月後始能返隱賢谷,遂囑咐了一些話後,讓二人跟去了。

    春到人間,大地是一片新綠。

    美麗的山村、江流、田塍……

    和風,陽光裡的驛道上,走著一行俊美秀麗的人物;有身長玉立,豐神挺秀的美少年,有嬌艷欲滴,解語如花的美少女,更有跳蹦蹦,活潑潑,天真嬌憨,粉妝玉琢的小調皮。

    沿途游山玩景,探奇尋幽,三位姑娘的輕顰淺笑,薄怒微嗔。二個小調皮糾纏取鬧,柳春帆真有些接應不下。

    三天以後,到了煙花十裡的揚。

    此地為南習匕通衢,行商集散之樞紐,航運輻輳,南船北馬,江南漕糧,均以此為出入門戶轉運中心,故市塵繁盛,民頗殷富,且為江北文化之中心。

    柳春帆等進得城來,時值黃昏,人潮正漸湧之際,柳春帆因其弟小春一路嚷著肚子餓了,遂找了家叫“淮揚軒”的大酒樓,選定了靠窗的雅座坐下。

    店伙看到這群風度翩翩,天仙化人般的俊秀人物,知道一定是貴官華裔,忙堆著滿臉春風,腳底抹油似的跑了過來招呼著道:“請問公子小姐,要吃些什麼?”

    柳春帆回答道:“有什麼上好時鮮的酒菜開一席吧!”

    店伙忙應著去了!

    柳小春大刺刺的坐在柳春帆對面,神情裝得活像個大人模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向街道上看了會突然問道:“哥哥,古人說‘腰纏十萬貫,跨鶴上揚州’是什麼出典?”

    柳春帆尚未及回答,李霞青早就接口笑著道:“小酸丁連你哥哥都要考哪?這句話是以前有四個人,各自申述生平願望,第一個說要有十萬貫錢,第二個人說想騎一次鶴,第三個人羨慕揚州的繁榮。第四個人則要兼顧三人的願望。這就是二句話的出典了。”

    小春聽著,嘟著小嘴做了個鬼臉說道:“誰問你來?霞姊姊不羞……”

    李霞青頓時霞飛雙頰,嬌啐道:“小鬼,好心沒好報,明天我們去玩時,罰你看家,看你還使壞不?”

    袁正逸聽到霞青明天不帶小春去玩,只道是真的,忙慌著問道:“大姊真凶,最愛欺侮我跟小春,有機會我一定要告訴公公他們。”

    他一本正經的態度,引得袁青娥不禁“噗嗤”笑了起來說道:“小弟,你想抱不平哪?

    要再凶,明天連你也不准去;看你還狠吧!”

    小春眉頭一皺裝個怪相說道:“正逸,明兒干脆我們二人回去吧!省得姊姊她們討厭我們……”

    話沒說完,可把素月也惹上了,她咬了咬嘴唇,微笑著說道:“小鬼客氣點啊!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句話罵三個人。帆哥哥,你怎麼不管哪?”

    柳春帆正想答話,店伙連酒帶菜,熱騰騰的端了上來,柳小春與袁正逸早就慌得搶菜吃,是晚,找了家旅館宿下。

    照著預定的計劃,安排次日的游蹤。小金山、平山堂、瘦西湖……

    瘦西湖雖比不上杭州的西湖,但波光柳影,點綴其間,名園別墅,環湖結構,嫩綠深處,微透一角紅牆,益臻綺麗,故亦四季游人不絕。

    這一行神仙眷侶中的人物,太過於顯炫了,引得往來行人,均投以敬羨的眼光。

    是日,宿於旅捨,准備明日渡江赴鎮江。

    時值深夜,月光未上,墨輝初明,稀微的夜色中,望見旅捨的後園外,一灣結著薄冰的溪流,蜿蜒在一片暗沉沉的綠畸青黛之間。

    含萼的春梅,雖未吐出芬香,但微微的夜風,將一片清香,淡淡的籠罩著整個後園。

    少頃,月光東吐,銀虹似的輝光,在林隙處漏下,斕得滿地都是疏影橫斜,在稀疏的影叢的草地上,有二個粉妝玉琢,身穿大紅緊身襖褲的小孩,正在練著功夫,舞著兩道呼呼拳影,小身子飄忽,雖然火候較差,倒也非常矯捷靈巧。

    半晌,二人似乎都有些倦意,皆停身下來,用小手擦著額上的汗珠,其中一個微喘著氣說道:“真難練,好容易練了一遍,就累得我渾身汗透了,正逸,你說難不難?”

    正逸也喘了口氣說:“還虧是你,去年春帆哥教我們的時候,我學了好幾天才能全部記得,你的記憶力真強,三天不到,就練到這樣子,真不容易。”

    小春聽得正逸贊他,頓時眉飛色舞起來,迅即接口說道:“還不多虧你在教我,你真是我的小師父,將來讓我學好了,一定會把姊姊她們駭一跳。”

    這“九九回風步”共八十一式,五式,一招,每一式中又暗藏九個變化,以動制靜,以快打慢,一經施展,身形暗合八卦九宮,端的是奇詭莫測。

    袁正逸年齡雖小,乃出生於武林世家,幼得乃父乃祖之傳,又有外公望溪老人從旁點,及二姊的誘導,武功根基早扎,加以悟性又強。

    柳小春幼讀儒學,異資天生,若未琢的璞玉,自返淮陰隨三位姑娘習武以來,正逸無異成了他的良師益友,加以苦練勤習,故進步奇速。

    二人年齡相仿,興趣以及習性大多相似,故友好一如寧,每日深更夜靜之時,均練習到三更始眠。

    此“回風步”玄奧無比,運用起來,雖遇一等高手,亦足以立於不敗之地,且變化莫測,故二人練了片刻,業已氣喘不已。正想略事休息後歸房睡覺,袁正逸猛聽似有異響,輕輕把小春一拉,低聲說:“小春,這麼晚了,還會有人?我們先躲在假山後面,看來人是誰?”

    小春好奇心不亞於正逸,又皆是初生犢兒不怕虎,遂點了下頭,二人頓把身形隱藏起來。

    時已三更,正是夜行人活動的時候。客店後園牆上,人影突現,先是一人探頭打量了下四排房屋,見各房內的燈火早熄。這人向後一揮手,靠後園的矮房上,又現出了二條人影,僅二個起落,已飄身落在園內,與先前現身的人會合一處,三個人鬼頭鬼腦的低低商量一陣後,隨由後來的二個人,分左右撲向中間後排房去。

    先前現身的那賊,小春與正逸映著月光一看,見他頭戴紫金如意沖天冠,身著嶄新的八卦道袍、鷹鼻鼠目,白須垂胸,一雙眼睛,抖露著攝人精光。

    他見二人走後,立即雙肩微聳,身形驟起,恍如巨鶴掠空,一縱身,躍上涼亭頂上隱身監視全園動靜,以便為二人望風。

    小春與正逸在敵人現身時,早將身形隱藏在假山後,今見敵人分撲其姊姊與柳春帆臥室,雖知三位姑娘與春帆之武功已臻絕頂,些微動靜,定瞞不過他們。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恐敵人驟下毒手,仍覺放心不下。

    故二人輕身躡足,繞過假山,轉到後院的左側,剛好有幾棵合抱垂柳,雖時值初春,僅長出嫩綠,但二人人小軀細,剛好隱身樹枝之後,把敵人監視住。

    二賊接近後排房的窗下,這敵人狡猾異常,先將身形藏在牆角,然後撿起根竹竿挑著頭巾,在窗口晃了幾次,見房內並無反應,才小心的湊到窗下,在姑娘臥室的窗紙弄破一個小孔,向內窺著。

    柳小春忍不住,正想亮出身形出手,被正逸用肘輕推了下在他耳邊細聲說道:“小春別魯莽,我們先看他們搞什麼鬼再說。”

    小春真乖乖依著,但仍面現焦急之色低聲說道:“我們該怎麼辦呢?正逸!哥哥他們會不會醒著?我們可要叫醒他們?”

    正逸畢竟見聞較多,故能沉得住氣,見小春慌得那樣,忙安慰著他低聲回答道:“別出聲就是,絕沒有關系……呀!惡賊原來是采花賊哪!”

    原來這二個賊人,因為室內一片漆黑,看不出情況,只聽耳邊微鼾之聲,夾著陣陣幽香,下意識的相對一笑,左邊那賊忙從百寶囊中摸出一物,形像鳥形。右邊那賊跟著火摺子晃烯燃,冒出濃煙,又很快將鳥形之物接近窗洞,剛待拉那物之尾巴時,正逸不禁輕聲脫口而說道:“惡賊原來是采花淫賊!”

    小春可不懂他講的什麼?稚氣稚聲的問道:“采什麼花的淫賊?”

    正逸這時業已怒火中燒,解下以前房大頭贈與他的金蛇軟鞭,也回答小春的問話,剛想大喝一聲跳出時,嘴巴剛張開,猛覺一只溫軟如玉的的織掌把自己嘴巴掩住,駭得他正想猛跳起來,耳聽來人細聲說道:“逸弟別動,更別出聲。”

    正逸回首,見是霞青,當下放下心來,又見青娥與素月二人,不知何時,業已貼樹身伏在頭頂的支干上,更益心定。

    等會兒,在掠風的賊人似乎感到有些不耐了,躍下涼亭,輕如飄風,捷如閃電的靠近二賊,逼著破鑼似的嗓音低聲說道:“二位師弟怎不快點下手,等會我們一人分一個,這天仙似的美人兒,我可要……哈哈……哎喲!是什麼東西,打了我的嘴,哎好痛!他媽的!”

    這個老道正自我陶醉之時,萬沒想到被人擲來一物,正巧打在鼻梁上,打得他火星直冒,心知不妙,也顧不得疼痛,雙足上點,身形像離弦弩箭,直向房頂射去。四下打量,除絲絲夜風外,那有半個人影,心忖:“怪呀!難道有鬼不成?我就不信武林中有這樣的人,能瞞過我,莫非真有鬼?”

    饒是這老道武功高絕,想到鬼也不禁使他全身發毛,頭皮發炸。摸了摸剛才被打得紅腫的鼻梁,暗呼倒霉不已,

    老道猶豫了片刻,從房上躍下,窗門大開,二個同來的人業已不見,老道心知二人尚未離開,一定是進去獵取目的物了,心頭大定,遂走近窗口,伸著頭向內輕呼道:“師弟快些呀!回去再玩豈不痛快些,別饑得那樣。快走吧!”

    誰知叫了半晌,房內依然靜悄悄的,這可把老道弄不明白了。

    原來,這三個人是南京東南角、大茅山、朝陽宮的三個惡道,老大虛靈子、老二青雲子、老三明心子。

    茅山自古即為道教勝地,峰蠻層疊,奇幽秀逸,足以令人神往。

    此山有個道觀,名叫“朝陽宮”建於山之頂峰,由於主持人系武林一派,頗得張三豐之真傳,故全觀絕技,自成一家。

    因歷代主持皆深奉戒律,不得與武林爭雄,故雖有絕高之武功,未得列名於六大門派。

    惟自上代觀主之庸能,對其三位弟子溺愛過甚,姑息養奸,致三人平素跋扈驕橫,更貪淫好色,無所不為,當其師乙靜真人在日,三人尚有些顧忌,不敢明目張膽作惡,更不敢輕離茅山一步,故儼然采閉關政策,二十多年前的“仙窟”大戰未波及,三年前的六大門派與二魔爭長亦未參與。

    年前乙靜真人去世,由虛靈子繼任觀主,盡反前規,除派徒四出選購美女,征美逐色外,更有問鼎稱霸之雄圖。

    然此三惡道為非,初尚僅及山區之四境,故惡跡未彰,加以手段隱匿,故未為武林所重視。去冬以來,受“天南幫”南天一怪之慫恿,野心益熾。足跡漸向外擴展,是日因慕揚州勝景,故特來此游賞,不意路遇柳春帆一行,也是惡道活該倒運,他們看柳春帆文弱可欺,三位姑娘頷城之貌,瞧得惡道們眼中欲火直噴,想含口水把三人吞下似的。

    但因老道看這行人很像南天一怪所說的“玉面神龍”,三賊武功方面,向極自視甚高,惟恐萬一,故物用江湖上,下五流采花賊所用的五更雞鳴返魂香。

    誰知,賊道白天窮凶極惡的怪相,早讓柳春帆等看在眼中,故在惡道未來時,早經部署,袁正逸與柳小春正想動手之際,霞青等恐二人吃虧,故予以阻止。

    當惡道虛靈子滿口穢言之時,霞青展開仙窟絕技,腳踩回風步,素手一揮,射出一段樹枝,讓老道在未防之間吃了點小苦頭。

    虛靈子由上房飛下,在窗口叫了一陣,仍未見有人,暗中嘀咕著,二人不知何處去了?

    管他!進房裡去看看。想著,兩肩微聳,早躍進房內。猛覺足下一拌,老道站立不穩,早僕倒在地,誰知地下早已躺著二人,老道用手一摸,知道乃是其二位寶貝師弟,一定是著了人家的道兒。

    心頭一驚,迅即用飛快手法,在青雲子與明心子二道命門穴上一拍,把二人穴道解了,三賊猛的鯉魚打挺,站立起來,正是八十歲的老娘倒繃孩兒,暗叫聲慚愧,正想竄出窗外,猛聽牆角傳來一聲冷笑,笑聲未落,驟聽一聲:

    “照打!”一團黑沉沉的東西,破風而至,惡道不知何物,慌的身形一縮,躲過來物,雙足一點,身形平塌著地面,展起“海燕掠波”,三惡道連貫直躥而出,捷如趕月流星。

    竄出窗外,腰干一挺,身形剛停,正想拔起身形,騰身上屋,猛覺嘩啦啦一聲,夾著點點寒光,直向三賊迎頭罩下。另有一條金光閃耀的兵刃,直掃三賊中盤。

    三惡道驚魂來定,那敢疏忽,虛靈子雙掌一合,呼的打出一股猛烈掌風,將金光閃耀之物,震落一邊,頂上冷風已至,砭骨生寒,三賊齊將身後仰,使個鐵板橋的工夫,將上身倒下,堪堪躲過來勢,誰知二遭寒光,陡然一拐,竟跟蹤襲來,快若流雲瀉瀑,招未到,冷芒已然拂身透骨。

    使得三賊大吃一驚,不遑多想,將身就地一倒“驢懶打滾”,直滾出丈余外,饒是這樣,老二青雲子的袍袖,早被削掉一塊。

    幸來人二股寒光,被窗裡竄來的一個白衣少年及時阻止,始末出手。

    三賊又羞又愧又氣,想不到以自己三師兄弟的功力,尚連番受挫在幾個小娃娃之手,羞急交擁,殺心頓起,但心知在旅店裡驚起店家,多有不便。老道虛靈子猛的傑傑一聲怪笑道:

    “小子可是玉面神龍柳春帆?”

    柳春帆見這批下五流的賊道,竟能知道自己的姓名,心裡微微一驚。但仍不動聲色,氣閒神定的回答道:“然也,既知小爺大名,尚敢來此行凶作惡,更敢作此無恥的下流勾當?”

    罵得二賊道臉上微紅,虛靈子惱羞成怒,獰聲狂笑道:“小子該是惡貫滿盈,道爺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識相的將你身上的寶物、與那邊三位小妞留下,道爺法外開恩,饒你一死,要有半個不字,哼!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柳春帆萬沒想到老道竟是找他晦氣來的,心知定是“天南幫”的幫凶,倒後悔剛才不該輕易讓二個惡道得救。

    原來柳春帆自受蘇州太湖小賊感動後,認為任何人的心地皆本善良,如能給予自新機會,定會從善如流。剛才二個惡道,青雲子、明心子跳窗入房之際,柳春帆僅點其麻穴,後假手於虛靈子之手以釋放,目的在欲使惡道知難而退,可投想到三個惡道乃是“天南幫”羽黨,否則,他亦得問過明白才放。

    當下,柳春帆見老道偌大年紀,竟如此厚臉鮮恥,不禁淡然一笑道:“你也不怕咬斷了舌根,偌大年紀,還虧你是修道之人,竟會如此厚顏。”

    老道平時頤指氣使,幾曾受過這般羞辱,早氣得七竅生煙,青雲子不待其師兄答言,迅速搶先一步,一聲獰笑道:“小子,死在眼前,尚敢逞口舌之利,入手過來吧!”

    話沒說完,殺機頓現,躍身如流得墜地,出掌如風雷驟發,全往柳春帆致命處下手。

    柳春帆見來勢厲害,不敢輕視,忙將身形微閃,躲過來勢,正想出手之際,驟聽身後嬌叱一聲:“無恥惡道,讓姑娘來送你歸位。”

    隨著一道寒風,閃著萬點銀光,迎著惡道來勢撲上。惡道自持功力深厚,左手發出一股掌風,抵住劍招,右手捷如靈蛇,猛扣姑娘玉腕寸關之穴,想奪下寶劍,豈料袁青娥並非等閒之輩,武林世家,復隨柳春帆習得“仙窟”絕技,功力倍增。

    她這一劍含憤蓄勢而發,加以神劍非盡,威勢好不凌厲!

    本以“仙女投梭”起招,直指青雲子胸脯而來,招甫及半,突地挫腕沉劍,變緩為疾勁若流矢,改挑中盤丹田。

    青雲子右掌改劈為抓,將及玉腕,急切間突覺寒芒刺骨,撤招不及,驟覺食指中指一涼,接著痛徹連心,叫聲:“不……”

    “好”字尚未出口,忙移步換位,猛將身形撤出丈余外,二指業被削斷。

    青雲子萬想不到她手裡竟是神兵利器,而且招式詭奇,以致吃了大虧,以本身真氣止住血液,迅掏出靈丹吞服止痛,羞急之下,不及包扎,厲吼一聲:“好狠的賤人,拿命來償你家祖師爺斷指之恨吧!”

    衣袂一幌,飄近青娥,雙掌倏揚,二股潛力,陡卷狂飆,勢如怒洪爆發。原來老道拼著三十年的修為,將真力集注雙掌猛劈過來,好不厲害!

    青娥見老道雙眉倒堅,眼似銅鈴,不敢硬接,秀肩一搖,腳踩九宮,快似幼鹿驟驚,躥身避過,身形未穩,青雲子倏拍三掌,向青娥全身死穴罩下。

    青娥滑身一旋,不退反進,突欺身過去,展開迷蹤絕技,首招“穿雲取月”,劍化掛天長虹,飛繞咽喉要害,一招化式,“白虹貫日”直點眉心,“平沙落雁”又斜砍惡道右肩。

    一招化為三式,三三化九手,饒是惡道功力深厚,一時也鬧得手忙腳亂,但見滿天飛虹,萬道銀星。

    青雲子見青娥劍招詭異,上半身“回風舞柳”劍招走空,左掌反手一揮“神龍揮甲”,右掌曲指如鉤,倏點姑娘右臂“曲池穴”。

    一時間,青雲子展開平生絕技,但見他道袍搖擺,人影飄忽,帶著漫天掌影,凌厲的掌風,激得沙飛石走,聲勢驚人。

    青娥姑娘自非弱者,劍化銀練,捷若飛瀑流泉,舞起圈圈光幕,內藏瑞氣千條,光磷萬點,劍氣縱橫恍如冷電飛繞。

    二人接手,一霎時,已是二十招過去,惡道竟是愈戰勇。

    青娥不由暗暗驚心,香汗淋淋,要不是仗著神劍及回風步,早就落敗了。

    姑娘功力雖遜一籌,但一則仗神物,一則好勝心強。故旁觀者看來。二人功力悉敵。

    二個老道愈看愈驚心,萬不料到一個黃毛丫頭,竟有如此功力。那明心惡道,看了半響,早忍耐不住,又恐店中人驚醒,更有不便。敞手中塵尾—擺,猛竄身形,厲聲喝道:“師兄休慌。待小弟來勘你一臂,擒此狗賤人。”

    邊說,身形恍如巨鶴掠空,將真力貫注拂尖,倏如萬條銅刺,靈活如蛇。點點寒風向青娥當頭罩下。青娥正專心迎敵,萬不料賊道偷襲,身腳一滯,形勢驚險萬分之際,猛聽叱聲連起,柳春帆的劈空掌風,將惡道雲拂擊偏,饒是這樣,青娥素月出羅裙上,已被扎數空,而且險遭青雲,惡道的一掌。

    明心子見柳春帆掌勢雄厚,勃然大怒,須眉皆立,厲聲罵道:“今天留你全屍,也不算得茅山道士的厲害,看家伙!”

    嘴裡說道,手更不閒著,左拳揮掌,右手雲拂捷如鳥龍,猛卷過來。只聽一聲嬌叱:

    “無恥惡道,尚敢口出狂言,看劍……”

    李霞青在柳春帆出手救青娥之同時,早躍身過來,迎著拳拂,刷刷刷!連接三劍,劍施“白鶴掠翅”猛截惡道右臂,二指一伸,直點惡道左肩井穴,劍出半招,倏化“空中樓閣”、“海市蜃樓”、“乾坤始奠”三招。卷起長虹一片,向老道卷來。

    柳春帆這時早撤身後退,明心子見霞青劍凌厲勢無儔,心中一驚,忙一吸胸,挪退兩步。

    李霞青見招式撲空,立時氣納丹田,勁注劍尖,猛起踹前一步,揉身欺近,隨奮臂抖腕,一招“龍翔鳳舞”,劍走“之”字,迂曲盤,疾奔上盤。

    這番威勢,又自不同,神劍上挾著瀅瀅冷芒,砭骨生寒。

    明心子不敢大意,袍袖微展,橫移數尺,雲拂猛抖,驀化一股旋風,展開雲拂絕技,先一招“盤龍引鳳”,拂絲直立,再化“宿鳥投林”,勢若驚濤裂岸,聲勢委實嚇人。

    二人交手,正勢均力敵,功力悉當,皆以快速出手,看得旁觀者驚心不已。

    他們二對正交手間,那邊青娥與虛靈子交手,業已五十招過去,青娥顯然有些不支,素月與之手足情切,躍身上去助拳。

    虛靈子大吼一聲,縱步上前雙掌平推,發出一掌道:“小妮子別心急,嘗嘗老夫的家伙看。”

    這句雙關的臭話,羞得素月粉面霞飛,正想破口大罵,如怒涯奔騰般的掌風又至,心知其來勢厲害,身形一旋,猛然拔起三丈余,讓掌風由腳底下穿過,身子在半空中倏然一個“巧燕翻雲”頭下腳上,十指如鑷,猛向惡道罩去。

    虛靈子為茅山三道之首,功力自是不凡,目下以逸待勞,更占盡便宜,傑傑一聲怪笑,說聲:“來的好!小娃娃這次可逃不了啦。”

    右掌猛的展開枯黑如鳥爪的長指,向姑娘胸脯二峰間抓去。

    素月身懸空中,變招不及,又羞又恨,眼睜睜望著惡道怪手將要抓著,猛見老道裂牙怪叫一聲,身形“蓬!蓬!蓬!”的後退七八步,始站穩身形,氣得老道怪眼獰睜,厲聲吼道:

    “好小子,死到臨頭,尚敢偷襲你家祖師爺,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隨著雙掌平舉,緩緩推出。

    這時柳春帆氣閒神定,忙叫素月去援助青娥,自己寧神對付虛靈子。

    原來,柳春帆旁視之際,眼見霞青尚能游刃有余,可穩操勝算,青娥可險象百出,情勢甚急,正想要素月出手,誰知素月業已躍出,半途中遭遇虛靈子襲擊,素月那是他的對手,故二招不到,就險遭毒手。

    柳春帆看見情勢不對,暗叫小春二人躲著別動。隨即躍身,猛打出一粒豆大石子,並乘勢發掌,石子打中惡道寸關之穴,老道卒不及防,右臂一麻,復猛覺胸前一股無形潛力如千斤大力撞來,心裡叫聲不好,撤身不及,猛著一記,擊得老道連步後退,驚怒交加。

    這時,柳春帆萬沒想到三個老道竟如此厲害,當下更不敢大意,大喝一聲道:“素妹,速去援助你青姊,讓我來對付惡道。”

    倏然面帶寒霜,指著老道罵道:“無恥之徒,小爺好心饒你等不死,反滿口噴蛆,大概是閻王注定,可別怨小爺心毒手辣哪!”

    這時,惡道雙目中精芒電射,猛的將推出雙掌“呼”的一加勁,一股飆風,猶如驚浪駭濤般,直向柳春帆胸前卷來。

    柳春帆一見掌勢洶洶,一驚非小,動念間,神功立即布身,單掌齊胸,猛的推出,二股掌風一觸,“蓬”的聲震,恍如旱雷擊頂,“嘩啦啦!”“蓬蓬蓬”的一連串巨響,接著是漫天飛沙,夾著一聲“哼”的聲響。原來旅館後院畢竟不是為了練武而設,那邊二對廝打,已把後院占了一半。

    這邊柳春帆與虛靈子掌風相觸後,當時就把老道擊退三步,掌勢余風,將後院一角業已擊倒。

    這時,把熟睡中的旅客、店家,業已全部吵醒,室內燈光齊明,皆想出房觀看,究系何事?並齊在房中大叫“捉賊哪”!

    老道們便宜沒搶到;反碰了硬釘子,雖知今晚不一定能討得好回去,但勢成騎虎,惟恐室內旅客齊出,丟臉太大,虛靈子遂喝道:“二位師弟住手!小子!有種的跟道爺來!”

    一點足,身如閃電,早竄上房頂,青靈子與明心子已不敢戀戰,齊皆撤招躍身,二道黑影恍如飛鳥灰鶴,騰身而上,青雲子並獰笑道:“嘿!小子,來呀!”

    柳春帆長眉微皺,大聲叱道:“賊道,小爺豈是懼事之輩,休想乘機下台,小爺來也?”

    隨著一地清嘯!聲如龍吟鳳鳴!

    嘯聲中,身形恍如潛龍升天,身法輕靈,迅若飄風,矯若游龍。憑空拔起三丈余高,猛的身形一轉,如飛鳥投林般的直追下去。

    三位姑娘見柳春帆業已追下,深恐其吃虧,素月向正逸借過金蛇軟鞭,囑與柳小春二人先去睡覺,不必等待。待二人走後,三人也齊提氣凝神,躍身上屋,對著惡道及柳春帆走的方向,展開“九九回風步”的輕功術,人如輕煙,影賽飛鳥,以快捷無比的身法,首尾相接的直追下去。

    這時,柳小春與袁正逸二個小鬼,心知跟上去反足使春帆等分神,況見賊人並無余黨,而且由情勢言,姊姊們決不至落敗,故很安心的一溜煙跑回房中去了。

    店主人及全部店伙、住店,因被掌風擊倒之院牆倒塌巨響,全部驚醒過來,但他們知道江湖尋仇之人,刀劍無情,誰也不敢先出房去,只是不約而同的在房中大叫捉賊。

    果然把三個惡道驚走,而且柳春帆等亦齊皆追了下去。

    眾人聽得院內已無打斗之聲,一個個始敢走出房來察看,店主人特別不放心,首先跑到後院來一看,暗叫一聲“苦也!”

    原來,除了院牆倒塌三丈余寬外,園內花卉草木,經他們這一場打斗,弄得面目全非,斷枝殘干橫地,滿像劫後余生的慘狀,店主人實在心痛不已,目下打斗的人均皆離去,又無法找人賠償,只有暗中叫苦而已。

    群客亦皆陸續來到,看到這付情景,除了倒抽一口冷氣外,別無他法。

    稍停,始齊皆竊竊議論,回房去了。

    再說茅山三惡道,自店中竄出後,尚恐柳春帆等不追來,正想收步回頭。

    忽見店房牆之上,縱出了幾條黑影,不敢怠-,雙足輕點,躍步疾馳。但見道袍飄閃,快若輕煙恍眼似的,直奔城鄰。

    柳春帆亦展開回風步輕功,看起來,步履之間,雖從容瀟灑,而實快速逾常。三位蛄娘勸功,乃由袁青娥之母“凌波鈾子”親授,復習得“九九回風步”以來,旦夕練習並來中斷。

    此次,無異是輕功較量,三位茅山道土,向來自視甚高,出城郊後,雖盡全力奔走,距離愈來愈短,三位老道只覺眼前一花,柳春帆身形,早躍向前丈余,氣得三賊須眉直豎,而且不由凜駭驚心。

    到了城郊一片疏林地帶。

    三惡道見柳春帆早停身在那裡,面帶微笑。悠悠向三人說道:“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慢?

    要是真出怕,也不須打腫了臉充胖子,又何須跟來送死?”

    三惡道此塒,幾乎肺都氣炸。

    虛靈子惡念頓生,將手一揮,三人丁字散開,三角形將柳春帆包圍在內,暗想合三人之力,先毀了柳春帆再講。

    故三賊道凶睛怒突,厲聲喝道:“小子死到臨頭,尚逞口舌之利,照打!”

    說著,青雲子與虛靈子的掌風,猛如狂飆,明心子的雲拂捷如雲蛇,從三個不同方向,直向柳春帆包圍卷來。

    柳春帆一聲冷笑道:“你們早該齊上,也省得多費時間了,看小爺一齊送你們上天吧!”

    說完,一聲高聳入雲的朗然長笑,人隨聲起,身形陡拔數丈,避過三人來勢,半空中一曲雙腿,一個“巧燕翻雲”,頭下腳上,掌發“龍影穿雲”,右掌在前,左掌在後,雙掌先後劈出凌厲的掌風,直向三人襲來。

    三人沒料到柳春帆功力如此之高,連忙錯開身形,讓開掌風正面,虛靈子劈空一掌,冷飆中夾著寒勁並至。

    青雲子一躍之下,反繞到柳春帆後側,左掌劈上盤,右掌二指駢點肋旁,明心子的雲拂“烏雲蓋日”,向柳春帆頭部罩下。

    柳春帆豈是等閒,三掌劈空,身形早就落實,腳踩九宮,身形飄忽,早轉到虛靈子身後,展開仙窟“迷蹤神拳”九招。果然變化莫測,防不勝防。

    三人只覺掌勢挪山倒海般朝三人周身攻來,明是虛招,倏忽變成實招,看似實招,突又變成虛招,一招一式均極奇妙。

    而且招式出手之間,看起來似乎沉滯緩慢,實際上卻是捷逾電閃,且明看是拳,後變成掌,迫得三人進退失據手忙腳亂,有點力不從心,三人忙像走馬燈似的險招迭見。

    是時,三位姑娘業已趕到,見三惡道正圍著柳春帆進攻,三位姑娘雖見柳春帆略占上風,但仍放心不下,李霞青嬌叱一聲:“無恥惡道,讓姑娘來取你狗命!”

    隨著,神劍一擺“旋風落葉”直奔明心子而來。

    這邊青娥與素月,雙奔青雲子而去,一個展開金蛇軟鞭,一個展開“古靈神劍”。

    青雲子獨對青娥,尚勉強略勝半籌;現加上素月的金蛇軟鞭相助,形勢就落於下風。

    這裡就苦了虛靈子,本來三人相敵柳春帆,尚占不到便宜,現在剩下他一人對敵,顯然功力懸殊甚多,處處顯得縛手縛腳,十招以後,已是有守無攻,整個身軀,俱皆籠罩在柳春帆的掌風之內。

    尤其被他神妙莫測的奇詭步法,閃幻得惡道眼花繚亂。駭得惡道神魂皆顫。

    這時他氣焰頓消,但勢成騎虎,明知不敵,但估量自己的掌力與內功,或尚可與之一拚,—念之下,勇氣倍增,嘴裡猛喝聲:“小子,祖師爺你拼了吧!”

    旋身滑步,二掌勁力貫足,猛劈二股凌厲飆風,直撲過來,柳春帆料想賊道業已黔驢技窮,隨即冷笑一聲,雙掌平推,立起二股狂流漩渦,石飛沙走,威勢實在駭人?猛聽“蓬!”

    的聲響,震得虛靈子二臂發麻,馬步不穩,蹌踉的後退幾步,始穩身形。

    驚魂剛定,驟聽柳春帆猛喝一聲道:“惡道再嘗一掌試試看!”

    話音未落,又是一股狂飆飛揚,虛靈子欲避不及,胸前如受萬斤錘擊,悶哼一聲,心勝已被震碎,張口“哇”的一聲,鮮血狂噴而出,身形一晃,伸身栽倒,氣絕身死。

    那邊青雲子力敵青娥,素月,業已心余力擋,三十招後,猛聽大師兄被擊倒,心神一分,真力不能貫注,益發手忙腳亂,措手不及,素月軟鞭倏如靈蛇,“枯樹盤根”,猛掃惡道中盤,青雲子二腳微點,撥起身形,始避過來勢。

    身形當未站穩,復呀—聲冷笑,人隨身起。青娥身化“龍形一式”,劍尖指處,絲絲銳嘯,萬點銀花,疾電似的,飄空刺到。

    青雲子欲避不及,此刻耀眼寒芒,業已刺到,急中生智,倏轉身形,向右橫跨一步,驟覺左臂一涼,繼著一陣徹骨疼痛,惡道一聲怒吼,拼命急竄數步,右手一摸,濕淋淋的—條左臂業與身體分家。

    這時,惡道也顧不得招呼老三,和看一看地下躺著大師兄了,掉轉身形,忘命頁逃。

    青娥、素月,方待舉步追去,只聽柳春帆叫道:“算了!饒他一命吧!”

    再回頭看明心子,因為功力本較霞青差,然仗著雄厚內力,一時當不至落敗,後經虛靈一聲慘呼,早驚膽亡魂,手中雲拂,被霞青劍鋒削落大半,心中暗忖:“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剛打定主意想溜,李霞青那容他走得,耀目寒芒,恍如驚虹匹練,將惡道卷在劍幕之內。

    復聽青雲子一聲急吼,只道其亦遭毒手,心膽懼裂,斗志全消,右手出雲拂猛揮,左掌亦猛劈出凌厲掌風,想逼退姑娘,可乘機遁逃。

    誰知李霞青早知惡道心意,不退反進,欺身半步,一招“力劈華山”,早將惡道斜劈二片。

    明心惡道連“哼”聲都不及,就撲地氣絕,李霞青未曾注意,鮮盤灑了她滿臉。

    柳春帆與三位姑娘跑過去看惡道虛靈子,亦被掌力震死,三個茅山惡道,除老二青雲子撕掉左臂,並加上右手二指而遁逃外。二惡道均已當場身死。

    柳春帆隨由懷中取出黃色藥粉,“化骨散”,將惡道化為血水。

    這時,天色已近五更,四人見事已了,不再耽擱,展開輕功,但見“嗖嗖”的四黑影竄出疏林,消失在夜色迷漫中。

    回店時,境尚未遇到何人,回房—看,小春與正逸,正安然熟睡在椅子上。眾人才寬下心來,柳春帆將二入輕輕抱到床上睡下。眾人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店中人聲鼎沸,仍以昨夜擊倒後院牆為話題中心,議論紛紛,疑神疑鬼,好事之徒,更不藉翻油加醬說得活龍活現。

    嘈雜的人聲,把柳春帆等人吵醒了。

    柳春帆恐怕小春與正逸嘴雜,以致惹出麻煩,故再三叮嚀,囑其不能多言。

    未幾,店伙送上漱洗之具,店伙神色緊張的說道:“公子爺真好福氣,昨夜敝店出了天大的事,你都沒有醒哪?”

    柳春帆一面盥洗著,一面看了看三位姑娘,發出會心的微笑,故裝驚訝之色說道:“沒聽到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店伙興趣盎然,絮絮地說道:“哎喲!公子爺你幸虧睡了,晚上,小店後圍來了些江湖客,好大的本領哪!聽說,只是輕輕吹了口氣,就把小店後院圍牆吹倒了一大半呢?”

    柳春帆聽了店家無知的吹噓著,心頭感到暗笑,也裝著瞠目結舌的樣子問道:“真的嗎?

    我可不信世上有這等本領的人。”

    說著,又搖了搖頭,表示不信。這店伙見他不信,心中發急,忙說道:“公子爺,真的呢?昨晚李相公親跟看到,而且大家都這樣講的,公子爺如果不信,小人可帶你去看看,你就知道小人不是騙人的了。”

    柳春帆見他一本正經而發急的樣子,也不忍掃他的興,點了點頭說道:“好吧!等會讓我去看看,也好見識見識。”

    店伙這才興奮的離去了。

    店伙剛走,袁正逸與素月二人,首先忍不住笑了起來,接著,眾人來個哄堂大笑。素月更笑得花枝顫搖般,指著柳春帆說道:“虧你裝得那麼像嘛!帆哥!可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幾時學來的?”

    柳春帆雙肩一聳,二手一攤,無可奈何的樣子,笑著說:“對付這種人,如果不順著他的意思,那還有什麼法子呢?”

    李霞青點了點頭接著道:“這年頭呀!反正逢人總要三分假,否則,除非想自找麻煩差不多。”

    青娥半天沒有開口,只一味的笑著,這時,也附和著說:“對了,大姊江湖經驗豐富,換句話說,也就是不愧老奸巨滑……”

    話沒說完,又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霞青可不依了,上去捉住青娥呵著她的癢,一面含笑嬌叱道:“小蹄子,膽子愈來愈大,竟敢罵起大來了,不給你一點厲害嘗,你這張嘴該利到如何程度?”

    青娥像受了驚的小鹿般躲躲閃閃,一面笑得透不過氣來,一面告饒著說:“好大姊……

    求求你饒了我吧……俗語說:‘量大福大,將來保險你生幾個又白又胖的大娃娃。’”

    李霞青羞得粉面通紅,手下加緊的呵著,嘴裡可也不閉著,啐道:“壞丫頭,今天不撕爛你張嘴才怪,真是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愈說愈不像話了。”

    大家說笑了陣,時光也過得特別快,整個上午,就這樣溜過去了。

    煙花十裡的揚州,差不多的勝跡地區,皆走遍了,因而准備渡江赴鎮江,早些吩咐店家開出午飯。算過賬後,就往江邊走來,不到頓飯工夫,早見波濤洶湧,巨浪滔天已然來到江岸。

    柳春帆上前雇了只渡船,待眾人上船後,船家解纜揚帆,破浪逐波,直駛江心。眨眼間渡船離岸,已有十數丈了。

    渡船雖小,但容納六個人,尚綽綽有余,柳小春與袁正逸以前雖出過遠門,但均有老一輩的人帶著,故行動均極受拘束,此次隨著柳春帆與三位姑娘,勁可就大了,跑來跑去,手指腳劃,指東問西的忙個不停,也正因為這樣,使旅途上頻添了無限樂趣。

    時雖初春,紅日高懸,江上白羽點點,小舟逐輕波。別有一番風致。

    少時,船近中流,柳春帆面對滾滾大江,想著未來會戰之得失,不覺喟然一聲長歎。

    三位姑娘關懷心切,李霞青輕聲問道,“帆哥!好端端的歎什麼氣來?”

    柳春帆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過偶有杞人之憂罷了!想著‘天南幫’賊黨,與我向無糾葛,為了些須小事,不惜使用一切手段來對付我,感到世道險惡如斯,故有此歎。”

    袁青娥見他是為了這事而歎息,逐輕笑說道,“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任何人鹼逆境,皆為時代所予之考驗,如果生長在貴閥之家的華族後裔,犬馬聲色平淡無奇的生活,有何足羨?男子漢大丈夫,如果經不起些微考驗,焉能成大功,立大業?帆哥!你怎麼這點也想不開呢?”

    柳春帆聽她—說,頓如當頭棒喝,迅即改容,向她深施一禮謝道:“青妹良言,字字金玉,當永銘心版,以後更當奮發振作。”

    李霞青與素月看了,相視一笑,素月突然搶著說道:“得了,別酸氣沖天啦,船快近岸了,還有酸氣蠢人。”

    袁青娥不覺臉一紅,因為素月是其胞妹,從小就愛刁鑽調皮,而且,目前仍然稚氣未脫,嬌憨動人,又不能與之生氣,故啐了一口道:“素妹,我看你才有些酸呢?人家多說了二句話,你就酸得受不了啦!”

    素月也紅了臉,向姐姐撒嬌不依道:“姊姊不來啦!你……”

    這時船身倏然一聲巨震,渡船中的人,驟然不防之下,都一致跌跌撞撞,險些摔倒。素月為了想撒嬌,故特走近青娥身旁,因為船身一側,二人支持不住,一聲尖叫,齊撲向柳春帆懷裡。

    柳春帆雖然未防,但業用千斤墜法,隱定了身形,二個嬌軀,軟玉溫香的自動送懷,柳春帆也就不老實的將二人一抱,迅速的在二人粉臉上,各自親了一吻,羞得二人霞紅飛面,齊聲跳過一邊,一聲嬌啐。

    柳春帆不覺朗然長笑道:“哈!這叫不打不相識,老天的安排,這一次秋色平分,你們該沒有爭吵的必要了吧!”

    李霞青雖未被波及,但心裡真有些酸溜溜的不好受,冷冷然一笑道:“哼!趁火打劫,居心不良,如果我是法官,一定罰你罪加一等。”

    柳春帆見霞青開口,遂忙裝著丑臉分辨道:“冤枉哪!這是天假其緣,俗雲:君子有成人之美。幸虧你不是真法曹,要不,雌黃莫辯,不知要殺多少無辜呢?”

    李霞青更不放松的說道:“虧你飽讀典丘,當著本人面前,尚敢巧言詭辯,理當法外加刑。”

    柳春帆舌頭半伸,笑了一笑道:“我真是動輒得咎,夫復何言,我只有無語問蒼天,公理是否尚在人間?”

    “別說啦!還不上岸,好!你們路上吵架,我回去一定告訴爸媽?”

    柳小春也半真半假的叫著,上了岸。

    柳春帆付過船錢,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大江與渡船。李霞青又問道:“船上還有你值得留戀的東西嗎?那末捨不得似的?”

    柳春帆心知她又想到剛才的事了,遂長笑一聲道:“這回小諸葛可料錯了!我是想起古人的二句話,所以才回頭看看的。”

    袁青娥這時訕訕的插嘴道:“別賴了,你想什麼,說出來看?”

    柳春帆迅即答道:“‘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祖逖昔日是自南北歸,擊楫中流。

    我們適與背道而馳,自北南來,既無古人之雄圖,復未誓楫滅賊,想及於此,故回首一顧,三位大人明鑒不知想的該是不該?”

    三位姑娘聽了,均同時“噗嗤”一笑道:“言之有理,恕你無罪。可是,下次要想到什麼之時,應首先報准始可。”

    一行人邊說邊走,已走進鎮江城。

    猛然,小春用手一拉春帆,小嘴向右後方一噘。柳春帆不在意的順勢看過去。城牆一角,正站著三個人,那一個黑色勁裝打扮的壯漢,顯然有些眼熟,柳春帆想了半天,才猛省原來是“屯溪分舵”的爪牙。

    另一個是身穿素色道袍,年三十余歲,淡黃色的臉,腰插一支長劍的道士。

    另一位最為出色,打扮得不倫不類,裸露著二條虯筋栗肉的雙膊,花衣花褲,獅鼻海口,吊眉突睛,狀若苗人的裝束。尤其特別而可笑的是,偌大的成年人,手腳四肢,都帶上了金光耀眼的圈子。

    這時,三人指指點點的望著柳春帆一行人的背影,像在低低的談論著什麼似的?

    柳春帆看在眼中,不禁鼻子裡微哼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鬼魅行動,消息可真靈?

    諒你們能把小爺怎樣?”

    三位姑娘與後面三賊,都聽到了。三賊露著一臉驚異神色,看到柳春帆凜然氣概,除了那位苗裝大漢,流露出暴戾之色外,但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可不敢表現什麼?訕訕地轉身走了。

    三位姑娘貪看路景,聞柳春帆自言自語,不知何故。李霞青回眸問道:“小爺小爺的,你又怎麼啦?”

    柳春帆用手向三賊背影一指,哼了一聲說:“真難纏,剛上岸,‘天南幫’的賊子!又跟上啦,看樣子他們又在動什麼鬼主意了。”

    三位姑娘齊皆看去,見三人業已離開。李霞青看到了那苗裝之人,不禁秀眉微蹙,想了半晌:仍未開口,青娥看了她這副模樣,問道:“姊姊,你認識那不倫不類的人嗎?”

    李霞青苦笑了下,搖著頭說:“我想不起來,也沒有聽祖父說過,莫非……莫非是滇西哀牢山‘長山屍魔’約來的助手不成?”

    柳春帆一聽提到“長山屍魔”,心頭一懍,此怪雖未見過面,但其徒“鬼影子”及其邀來的天外三魔,均毀於已手,並聞滄浪叟言及,此魔功力,實較南天一怪為強,如此魔來此,倒要小心才好。”

    六個人進了城,逛了會街,沿途留神,果然一路均遇到些橫目豎目,滿臉凶相的人。

    當時,一抹斜陽西垂,時已近黃昏,城中大街,燈火輝煌,燦如白晝。

    柳春帆心知事已如此,急也無益,懼更環事,況且,就憑自已目前功力如不中敵人鬼計,諒不致敵。

    這時,眾人均感腹中餓了,遂進了家“鴻興店棧’開了房間,命店家送來飯菜用了。

    柳春帆等人因知身陷敵境,魔賊對自已的圖謀,越來越不擇手段了,可不能不小心提防,此是尚早,諒敵人尚不敢動手;故特囑眾人不必離開,自已出去看看,剛推開房門,就見二個賊人在對面忘記,半開著門縫,正偷向自已暗中窺探,萬不防柳春帆此時竟會出來,故猝不及防的將門關上,狀甚狼狽。

    柳春帆也去理會,只是一笑置之。

    猛然,一點白光,破空而來,發出嗖嗖之聲,柳春帆右手一揚,一股掌風發出,將來物擊落於地,奇怪的竟是落地無聲。

    柳春帆一時好奇,俯身撿起一看,似是紙團,心知有異,舉目回顧,幸喜無人,遂不動聲色的撿了起來藏在手心,在店房四周,轉了一圈,因店位坐落鬧區,故旅客幾乎全滿。

    柳春帆回房後,又四顧了一番,才小心的將紙團打開,但見上寫八個蠅頭小字:“遇林莫入,遇敵莫追。”

    柳春帆正想把它搓成粉末,李霞青早搶過來說:“什麼東西,讓我也看看。”

    說完攤開一看,讓青娥、素月二人也看了後,始把它當時燒了。

    隨即問道:“帆哥!你知道什麼意思嗎?這通知我們的人又是誰?”

    柳春帆想不出所以然來,搖了搖頭說道:“真奇怪,難道我們暗還來了幫手不成?這是誰?

    這字的意思我也想不出是敵是友哩?”

    當時,眾人雖然想不出所以然來,可是,一定是暗中有人來幫助自已,這是可以礁定的事,因此心裡也放心不少。

    夜深了!四周是萬籟俱寂。

    柳春帆為防意外變故,特與三位姑娘商量好,囑小春與正逸二人,如一旦遇警,可別跑出去,靜靜的躲在房裡,以免發生意外。

    同時三位姑娘和衣而睡,僅在床上坐著養神,二更以後,四人分別輪值不睡,以免臨時措手不及。

    二更了,四個人的心情非常緊張,雖然他們與賊人交手過多次,但這歡心知賊子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敢公然露面挑逗,一定有所依恃,必須特加以小心,以防萬一。故心情亦較緊張。

    三更也已敲過,除了窗外夜風習習,吹得窗前枝葉亂舞外,別無動靜。

    四更、五更,都在緊張的氣氛中渡過,一敲過五更,四人始放下心石,空空緊張的整晚,才帶著些微倦意,各自放心睡了。

    次日,眾人直睡至日上三竿,起床後,游興頓起,特別是二個小鬼,憋不住氣,早吵著要出去,眾人心想大天白日,諒賊人不敢怎麼。

    囑咐店家招呼房間,始穿過熱鬧的市區,向勝跡之地迸發。

    招隱、鶴林、竹森諸寺。

    北固山、金、焦二山。

    下午在金山寺前眺望腳下了東流大江,江風拂面,吹得眾人俗氣全消,真有飄飄羽化登仙之感。

    柳春帆凝望著水天一色的遠景呆呆出神之際,猛聽遠處傳來清晰的一聲冷笑後,說道:

    “小子,好心情,玩個痛快的吧!省得等會見了閻王爺叫冤枉。”

    柳春帆與三位姑娘猛然回頭四顧,那有半點人影,不禁相對愕然,暗忖:“賊人中難道以密語傳音的功夫傳來聲音嗎?怎看不見人呢?”

    眾人正猜疑間,猛聽正東角傳來陰側側的冷笑道:“小子!服氣吧,如果服輸的話,放下你身邊之物,洩出‘仙窟’秘密,從此既往不究,否則!嘿!到那時別後悔!”

    柳春帆等了,滿頭是火,但他們畢竟有氣度識見,心知事關重大,稍一亂神,就會中敵人圈套,故干脆不予理會,看賊子怎辦?

    想著,頓即心平氣和,神態傲然,與三位姑娘指指點點,笑意盎然。

    但素月早就忍耐不住,敵明我暗,這種悶氣可不好受,想引出敵蹤,遂故意的說道:

    “帆哥,二位姊姊,你們可聽到剛才有狗吠之聲?”

    柳小春人小,膽子可大,聽了素月的話,早知其意,—遂馬上接著道:“哥哥!真的呢!

    剛才我也聽到狗在叫。”

    “小狗,嘴皮子真行,有種就走近來嘛!”

    袁正逸也不甘落後,稚氣童音的說道:“小春!他們說狗急會跳牆,會不會咬人?”

    小春有心氣賊,馬上接著道:“當然會咬人哪!我們可要小心才是。”

    這時,賊人見小俠等不上當,又被小春等人一激,頓時忍耐不住,柳春帆見遠處約二裡外一塊巖石的後面,閃出一點黑影,從身形看來,竟是前是斷去左臂的茅山老道青雲子。後面站著十多個勁裝小道士,個個手中都執著兵刃,映著日光發出閃閃的光亮。

    青雲子遙指柳春帆等人罵道:“狠心的小賊,有種過來呀!躲在那裡干麼?”

    柳春帆一見是茅山惡道,並見他出面叫陣,一時豪情大發,早忘記了昨夜有人傳書告警的事,一聲喝道:“我們上,看賊道有何能耐?”

    喝聲中,二手一邊一個拉著小春與正逸,一擰身形,當先縱起,向金山寺右後側,茅山惡道集聚之地躍身縱去,步行如飛。

    三位姑娘聞聲,也忙各晃身形,跟蹤躍起,直伺柳春帆身後追去。

    柳春帆等人。距離老道約三丈左右,星目略—掃視,見約在二十多位小道圍著青雲子,在一片廣約畝余方稠出草坪上每人身距三五步不等,乍然一眼望去,似極紊亂毫無規律,但如細心觀察的話,不難發現,每一個道士站立之處,都有一定方位。

    惡道見柳春帆等已來,濃眉緊皺,湛湛如電雙目,迸射而出,厲聲喝道:“小賊,年紀輕輕,手段竟如此毒辣!殺人嘗命,有種就進來闖吧!”

    柳春帆一看精勢,如憑實力,這些惡道就再加二倍也不放在自已心上,可是,要闖陣就不敢大意了,上次在天南幫賊巢的余悸猶存,故不免沉思了下。

    惡道見柳小俠遲疑不決之態,面帶輕視之色道:“小賊,前夜的威風那裡去了!上呀!”

    柳春帆見惡一再相激,不禁豪情勃發,胡然一聲長笑,正想躍身入陣,猛然身後伸來玉腕,把小俠—把拉住說道:“帆哥,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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