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飄香劍 正文 第四章 崑崙老人
    曲玉楓再度從昏迷守,甦醒過來時,已是日薄崦嵫,夕陽西下,他緩啟雙目,向四周打量過去!

    只見自己處身之所,竟是一棟佈置的異常雅致,而簡單的精舍,但卻聞無一人,心裡不由頓感驚奇,幾疑身在夢中,連日來的離奇遭遇,又一一湧現眼前!

    他正怔目沉思之際,倏見精舍門首,突然出現一頭,火星金睛高可及人,通體雪白的高大白猿.雙目金光閃爍向他望著。

    他見狀心裡不由大吃一驚,本能的掙扎著,想翻身坐起,他這一用力掙扎,不大要緊!

    只感週身劇痛如割,直襲肺腑,瞬息間就痛出一身冷汗,又差一點昏遵過去。

    佇立精舍門首的那頭白猿,一見曲五楓掙扎欲起之勢,毛茸茸的長臉上,立展焦急之色,身形微晃穿門而入,撲至曲玉楓床前。嘴裡一陣「吱!吱!」急叫,並舉雙爪連搖擺,看神情是示意他不要亂動。

    此刻,曲玉楓已是劇痛攻心,呻吟不絕,神智已不太清醒,白猿的動作神情,他根本無暇兼顧。

    白猿見狀,一晃身形守門飛出精舍。

    頃刻之後,只見它雙爪托著一個半尺方圓的木盤,盤中放著三四粒,色呈探紫.大如龍眼的果實,再次返回精舍。

    而其身後,尚跟著一頭與其完全相似的高大白猿。

    雙雙進入精舍後,即分立在曲玉楓的床前。

    其中空手的一頭白猿,大睜著一雙金光暴射的眼睛,望著曲玉楓,「吱,吱……」—陣亂叫。

    然後伸爪由木盤中,捺起—枚果實,輕輕送進曲玉楓口內。

    兩頭白猿,一直將那三四枚,色呈深紫的果實,悉數喂曲玉楓服下後,這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曲玉楓在兩頭白猿退去的剎那間,臉上的痛苦神情.竟消失淨盡,面呻吟之聲,由粗轉細,而漸漸靜止下來。

    時光如逝轉眼間,曲玉楓在這棟精舍內,靜靜臥了已是旬日有餘。他心裡難免疑慮重重,感到不安和那夜所遇的惡道一樣,對自己不利。

    唉!要知他自幼飽受冷嘲岐視,在他未遇到玉指神翁之前可以說未嘗受過,人間絲毫溫情?所以在他幼小的心靈深處已深深的刻烙上—種,反常而又可怕的意念,認為所有的人,皆不可信。

    這是他未和玉指神翁相遇之前的心理想法。

    而和玉面神翁相遇之後,才使他那種反常的心理,稍有傾變,而對自己的想法發生懷疑!

    然而,就在他那反常的心理,逐漸恢復正常之時,偏又讓他接連遇上兩次,無情而幾乎送命的打擊。

    這樣—來,不但未能使他那種反常的心理,逐漸恢復正常,反而越發的深重。同時,更潛泛出—種仇視的意念!

    他內心裡生出,這種錯誤可怕的想法其過在他嗎?

    要知他還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幼童,其幼小的心靈,就像是一張無瑕的白紙,根本無善惡之分,遺戒他這種錯而可怕的心理,是環境所形成。

    換言之,也是人類的先天報復慾望!

    基於上述的原因,此時曲玉楓,對任何人都失去了信心,所以心裡會感到不安,生恐此間主人對他不利!

    如果不是因為傷勢未痊,不能隨意行動的話已悄悄的溜走,而不會再呆了下去!

    十餘天的靜臥不動,對他來說,如同是數月甚至數年那樣久!

    不過使他感到安心的是,身上的傷痛,日漸消減,大有起色。

    起初他對那兩頭大白猿,還有點怕,經過十餘日的不斷接觸,他已看出,這兩頭白猿是一雌一雄。除了不會講話以外,卻是靈慧異常,善解人意,害怕之感為之立消,且漸生好感。

    相處日久,他已熟知兩猿的心性,每日早、午、晚,三次進來,餵他吃過東西之後,即相偕離去,從不多留一下,如果他如感到百般無聊,強留兩猿相伴時,兩猿亦會勉為其難的多停留一刻,即匆匆離去!

    這一天曲玉楓,吃過午飯,輕磕雙目。正要朦朧入睡之際!

    倏感,一隻毛茸茸的獸爪,在臉頰上輕輕撫摸!起初他還以為是那兩頭白猿來了,心裡遂感到有點奇怪!

    因為,照往常的情形判斷.兩猿在離去之後,非到吃下一頓飯的時候,不會再來?

    故而,他心裡感到有點奇怪,暗道:「莫非此間主人,出外歸來,抑是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他在思忖中,緩啟雙目,向身側望去。

    目光到處,使他感到又驚,又奇,又有一種說不高興。原來,用爪輕撫其頰者,竟又是一頭白猿,不過比其另兩頭來,要小的多,身高不足兩尺,它見曲玉楓已醒了過來,遂輕輕一跳,蹲狀在曲玉楓的胸前。

    一對金光閃閃的眼睛,盯著曲玉楓,嘴裡發出低細的「吱!吱!」歡鳴。

    曲玉楓童心未泯,他僅僅看了一眼,就對這頭小白猿,產生了無比的喜愛之情。

    用手撫摸其頭,嘴裡也歡愉的笑出聲來。

    這時,精舍門口,突然傳來一陣低沉「吱!吱!」嗚叫,接著就看到天天來此的那兩頭白猿,相繼飛撲進來其中雄的一頭長臂一揮,直奔那頭小的白猿抓了過去,曲玉楓見狀,心裡一急,正要出聲攔阻。

    而那頭上的白猿,見狀,毛臉上並無絲毫驚急之容,相反的將頭一縮,「吱!」的—聲,直奔另一頭雌猿的胸前飛撲過去。

    兩條長臂一摟雌猿的脖頸,將矮小的身軀縮作一團。

    雌猿望著懷中的小白猿,毛臉上立時展出一種可以意會而無法言傳的慈愛神情,喉頭「吱!吱!」的輕叫幾聲。

    那頭雄猴,也只是虛張聲勢,長臂高高舉起,而輕輕放下。

    曲玉楓這才恍然而悟,看出那頭小白猿,是兩頭大猿所生,他望著三猿離去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羨慕與傷感,不由黠然的喃喃自語道:「自己連一頭猿猴都不如,它在這茫茫的天地間,還有一個家,還有著慈愛的雙親,而自己呢?孤苦伶仃,舉目無親,何處才是……」

    至此,腦際突然閃出—線光亮,耳畔隱隱響起玉指神翁的聲音。「……楓兒!這方玉牌和你的身世,有莫大的關係……憑此可尋到你的父母。要妥為保存.萬不可遺失……」

    他一面沉思,一面下意識的伸手入杯,輕輕—摸,還好,那方玉牌依然好好的掛在胸前,遂忖道:「老伯伯的話可靠嗎……」

    手掌緊緊握著那方玉牌,而反覆的思索著玉指神翁所說的話!

    可是他思之愈久,積壓在心頭的痛苦,愈就加深!

    因為他感到這個問題太難了,真比用雙手,搬開一座長達萬里的高山,還要難上幾倍。

    閃過他腦際的,那一絲希望之光,至此,又告破滅了,他希望之餘.竟嗚嗚咽泣成聲!

    豆大的珠淚,一顆又—顆,沿著頰腮,滑落胸前……

    他像這樣,黯然咽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倏地,他感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掌,在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頂。

    他心裡一驚,轉動淚水浮盈的雙眼,向身側望去,目光到處,神情不禁為之一楞,暗道:「他怎麼也來了,難道是他將自己救來此地的?」

    原來就在曲玉楓,痛泣的時候.談笑書生柳四.竟悄悄的走了。談笑書生柳四臉孕笑容.望著曲玉楓,無限關懷的溫聲說道:「孩子!你哭什麼?是不是傷勢痛的難過,還是另有其他的問題,只管說出來.我盡力設法替你解決。」曲玉楓大睜著—雙黑白分明澄澈如水的大眼,回視著談笑書生柳四,雙唇一動欲語又止,接著將頭輕輕—搖,談笑書生柳四笑著追問一句。

    「那你哭什麼?」

    曲玉楓被問的小臉一紅。囔嚅道:「我……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依談笑書生柳四集數十年的江湖經驗,及閱及,一時之間,也猜不透,曲玉楓的心意,微忖,繼笑著溫聲說道:「孩子,不要怕只管將心裡的話,說出來我一定設法,使你如願……」

    他雖然還摸不準曲玉楓咽泣的真正原因。但,在他認為,決不是什麼重大而不易解決的問題!

    孰料,他這一念大間,竟使他重人江湖,並幾乎將數十年的盛譽,毀之一旦,這是他萬也料想不到的!

    前文已經提到,曲玉楓在峽谷溪畔,第一次看到談笑書生柳四時,就對他產生出,前所未有的親切之感。

    談笑書生雖然將他狠狠的打了一頓,而在他那純真幼小的心靈中,並未產生絲毫怨恨之意,反而認為自己是罪有應得,不該咬死人家畜養的靈物。

    原來,—直到現在,他還認為那條金鱗角鱔,是談笑書生柳四豢養!

    同時,他一見到談笑書生柳四,刻烙在他心靈深處,天下人皆不足信,那種錯誤而可怕的心裡,無法更加諸到談笑書生的身上。他本來暗中決定,待傷勢完全復原後,即趕赴終南。

    孰知,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辭行。

    一日,談笑書生突然對他說道:「孩子,你來到此地,算來已是一月有餘,在你養傷期間,我已派人替你將玉指神翁的函件,送交終南掌門人。

    所以,你可以放心在此住下去,終南山可以不必再去了……」

    話聲至此,突伸手入懷,取出玉面神翁,臨危贈給那方「雲龍墨竹」來望著曲玉楓繼續說道:「孩子,此物名喚『墨竹雲龍令』,雖非至寶,卻有其珍貴之處,為兩百餘年前的一位前輩奇俠昆仁老人的信符。當年崑崙老人,臨飛昇之時,曾嚴囑其門下日後凡是身懷此令而又攀拿崑崙絕頂者,即認人是崑崙門下,並立即收繳令符送進歷祖師,坐撣之所「天幽古洞」任此人盡情參研本門各種絕世心法,直至有成,以能自行脫離『天幽古洞』否則,將任其死洞中。」曲玉楓聽的意會神往,大睜雙目望著談笑書生。

    談笑書生凝視他—眼,然後繼續說道:「據聞『天幽古洞』深藏山腹之內,直上直下距地約百丈左右,而且四壁光滑如鏡,中間無絲毫可以攀登之處,身陷其內之人,要想脫離此洞!非輕內兩功均達化境,並練就崑崙獨步江湖的輕功絕技『凌空蹈虛』身法瞬不能脫身洞外。崑崙老人之用心,不外是想借此重險,造就出一位傑出人材,並可使崑崙絕技,延續不輟。然而,過兩百餘年來,「墨竹雲龍令」遂流傳江湖,並數易其主,但尚未聽說有一人,敢以身而試……」

    曲玉楓心裡—動,望著談笑書生,突插嘴問道:「大叔,假如有人進入『天幽古洞』,而又不借外力,脫身洞外的話,那此人的功夫,是不是極大呀?」

    談笑書生含笑不語,只將頭一點曲玉楓見狀劍眉—揚道:「大叔請你告訴我崑崙山在何處,沒人敢去我敢去……」

    談笑書生笑容滿面的說道:「孩子,那真危險!」

    曲玉楓劍軒動,毅然的說道:「大叔!只要能夠練成武功,什麼危險困難我都不怕……」

    談笑書生目射奇光,灼灼不瞬的盯視著曲玉楓,肅容說道:「好孩子,有志氣……不過此非其時,一年後再看情形賊定奪。」

    原來,談笑書生經過多天暗中考察,已看出曲玉楓,天質雖然奇佳,百脈亦通,只是定力不夠。

    如果躁性不泯的話,此去,不但一事無成,且將被致大害,所以,他不敢冒然答應曲玉楓,才訂期—年,並看情形守奪之語。

    由這天起.談笑書生除了教授曲玉楓文事外,並授以修習上乘內功的基本心法。

    每天的午末兩個時辰內,命其獨處一室,盤坐運息。

    起初,曲玉楓只感腰骨酸痛,苦不堪言!

    兼旬之後,這種情形,才稍微好轉,但是,那種煩燥的心情,並未稍斂.反有遞增之勢。

    每日兩個時辰的靜坐運息,對他來說,就如同是兩天,兩個月,就好像是度過了,兩三個年頭那樣久,他都咬牙忍耐過去。

    這種情形,一直到兩個月以後,才逐漸消失,可能做到心平氣和,靈台空明之境。

    他這種堅忍不拔的意志,實令人讚佩。

    談笑書生冷眼旁觀,內心大慰,暗道:「想不到這孩子的進展如此之速……」

    時光如流,轉瞬間又是—年春草綠的時節,換句話說,曲玉楓在這座極峰之峰,度過了整整的一個年頭!

    一天,淡笑書生突又對他說道:「孩子,你現在可以登趕崑崙……」邊說邊從桌上,取起一張地圖,遞給曲玉楓道:「孩子,這是赴崑崙山的詳細圖引,要妥為收藏,你現在去收拾收拾,明日—早,我就送你上路……」

    曲玉楓一聽,臉上頓時展現出現依戀之情,眼圈一紅,竟淚光浮動,泫然欲泣!

    談笑書生見狀,輕吁一口氣,道:「孩子,只要你堅志不移,謹記我平時所授之言,終有相會之期……」

    說吧!低著頭踱出精舍。

    春臨大地!萬象更新!

    陣陣襲體生暖的微風,徐徐吹送。

    黃河!像是一條從蟄眠中夏醒過來的巨蟒!又恢復了昔日那種,奔騰咆哮的雄姿,一刻不停的東流而下!

    風陵渡口,亦隨著春之降臨黃河解凍,而熱鬧繁榮起來。

    傍岸的渡舟上,已擠滿了急於過渡的客人。

    擺舟的船夫,手執長篙,站立船頭,向著岸上的人群,放開嗓門大聲說道:「要過渡的,請趕快上船啦!過時不候。」

    在船夫的語聲中,又有幾個人跳上渡舟。

    原先發話的船夫,見狀,認為以沒有客人哩,遂又大聲說道:「夥計們!準備開船了……」

    就在這個時候,左側的官遭上,突有入突聲喊道:「大叔!請等一等再開船,在下要過河……」

    語聲中左側的官道上,出現了一個,眉清日秀,衣著樸素,年約十歲左有的幼童.急奔渡舟而來!

    這時所有的人,都對幼童投以驚奇的目光!

    難道說幼童身上,有什麼惹人注目之處嗎?

    其實不然,人們所驚奇的不是幼童而是他身後的那頭,火眼金睛,白毛似雪高不足三尺的,一隻白猿。

    那頭白猿一步—越的跟在幼童身側,背上尚背著一個大藍布袍,樣子乖巧馴服令人喜愛。

    幼童急步走向渡舟,彬彬有禮的對船夫,恭手說道:「大叔,麻煩你了……」

    說完,拉著身側的白猿,跨步跳上渡舟。

    擺船的船夫,無限驚奇的,望了幼童一眼,才招呼同夥將船駛離河岸,直向中流劃去!

    幼童看著渡船,慢慢駛離河岸後,遂靠著艙棚席地坐了下來。

    那頭白猿,真是乖巧的令人喜愛,它亦緊傍著幼童坐了—來,兩隻金光閃爍的圓眼,遂左右顧眨不停,身形卻—動不動。

    幼童對身傍的白猿,睨視—眼,然後將目光,慢慢移向白雲深處的一座插天高峰,怔視也神……

    小臉上的神,在這瞬息間,—連數變……變的黯然,依戀,更有—種說不出的離愁之情。

    視其神情,此刻,他已完全跌入深思中。

    他靜坐怔視,只感耳邊隱隱響起一陣,溫文慈祥的語聲:「孩子,語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告訴我們,無淪做任何事情,只要意堅志減,不畏艱險,終久是會成功的……」

    「你此去崑崙,迢迢數千里,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保重自己,勿使大叔我失望,但願你重臨這華山極巔時,也正是你揚名江湖之日……」

    他深思至此,臉上的複雜神情,頓時一掃而空,重換上一層堅毅之色,嘴裡喃喃低語道:「大叔,楓兒絕不使您老人家失望……」低語聲中,展露在臉上的堅毅之色,較前更加深重。

    原來這幼童,正是前文中的曲玉楓!他離開談笑書生柳四的隱居之所華山極巔,踏上遠赴崑崙的途程!

    談笑書生,怕他單人上路,心情孤寂,特將一頭小的異種雪猿,送給他做伴。

    曲玉楓童心未泯,對這頭幼小雪猴亦的確喜愛異常,再者,在整整的—年當中,由於朝夕相處,人猿之間.已產生真摯的感情。所以,談笑書生一說將幼猿送他,他心裡異常高興。

    起初他還擔心雪猿會調皮惹禍而不聽指揮!

    然而,事實卻大出其意料之外,上路以來雪猿表現的馴服而靈慧,絲毫不用其擔心,這—來他對雪猿就更加喜愛。

    渡船在其思潮起伏中,巳慢慢攏向對岸!

    他被吵嘈的人聲,從深思中驚醒過來,拉著白猿隨在其他客人的身後,付出船資,跣上河岸。

    他佇岸畔,將應的方向及路線,及重新確定下一下,認為沒錯,才偕白猿,走下下去。

    然而,他卻不時回頭,向白雲深處的那座高峰,凝望過去,一股不名的黠然,依戀之情,再度襲上他的心頭一直到群峰漸渺,他才不回頭顧視!

    他按照淡笑書生,給他所繪製的路線圖,直直的走了下去,曉行夜宿,兼旬之後,他已進入青海境界。

    也不知道談笑書生,是有意呢?還是出於無心他替曲玉楓所繪製的路線圖,所經之處,均是人煙稀少荒野山徑,行走起來,困苦異常。

    說也奇怪,曲玉楓—路行來,沿途無論是打尖,住店,問路,每—個人對他,都是那麼藹言悅色,善加體恤!

    與往昔在洛陽時相比,真有—天一地之別,使他感到如同進入了另一個人類世界。

    這時,他才深深體會到,談笑書生所說的話,是真非虛,徹悟自己以往的想法是錯誤的。

    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報復仇恨之念,亦隨著看法的改變,而消之無形。

    在他進入青海的第五天當中,漸漸發覺所行的路徑,較前更為荒涼艱險,人煙稀少,一天當中,極難遇到一兩個行人!

    此時.他對談笑書生,深具信心根本不疑有他。

    —日他行徑一處三岔路口。

    而三條路所去的方向,均是西方,—時之間使他無法抉擇究竟走那一條才對。

    他在當地躊躇良久,最後毅然顧著中間的一條走了下去。 孰料,他由正午—直到走日暮.不但未能到達,預定投宿之所,甚至連—處人家也沒有看到。

    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晚風越吹越勁,上體生寒!

    曲玉楓心裡在開始有點發慌,強忍著疲勞之苦,向前急急趕了下去,希冀著在天黑之前,能趕到地頭,或者是找到一處人家。

    否則,只有露宿荒野。

    他越走心裡越慌,因為,他邊走邊向四周搜視過去。

    然而,目光所至,除看到幢幢樹影,及連綿不斷的高山峻嶺外,根本沒看到—處村舍。

    那頭雪猿,好似看出曲玉楓的心意,亦圓睜著一對金光閃爍的圓眼,在四下裡瞬視著。

    曲玉楓望著雪猿,苦笑一聲道:「小白,我看我們是命裡注定,今晚要露宿慌野……」

    這時,雪猿突然發出「吱!」的一聲勸鳴,接著用長臂向前亂指。

    曲玉楓見狀,心裡動,順著雪猿所指的方向,凝視目光遙視過去,只見一里之外,有一棟高大的房舍!

    有此發現他心裡登時大喜,用手撫著雪猿的頭頂,誇讚道:「小白,你真好……」

    語聲中—人一猿,直奔那所高大的房舍,急走過去。

    約半盞熱茶之久,曲玉楓帶著雪猿.已離著那棟房舍,只有數十丈左右。

    臨近仔細一看,那裡是什麼房舍,卻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廟,院牆房舍已塌的不成形象。

    只有高大的正殿,還巍然聳立。

    他見狀眉峰不禁一皺,暗道:「原來是—座無人照管的破廟……。」

    他佇立在,山門外邊,向裡仔細張望過去!

    只見荒草雜生,積塵盈寸。

    從以上坍塌敗壞,雜草,積塵,等情形看來,這座荒廟,顯然已好久好久,沒有入住過啦!

    他曾聽人說,凡是這種罕見人跡的地方,常會有毒蛇猛獸潛踞其內。

    故而他在當地沉吟有頃,不敢冒然而入。

    此刻夜色更加濃重,晚風越吹越勁,寒意甚濃,不大一會,曲玉楓—身衣衫已盡被夜露打濕。

    他趕了—天的路,現在是又餓又累,再加上寒風夜露的侵襲,使他感到極需要找—個暫避風露之所,歇息—下。

    然而,眼前除了這座破廟外,無適當的處所,可供他歇宿。

    他在忍無可忍之下,就只有大膽著膽子帶著雪猿進入破廟直奔正殿走去,他立在大殿的門首,側著身子向裡搜視過去,想再看看有沒有蟲獸。

    這座大殿,從外貌看來,依然保持著它的威容雄姿,其實亦和他其他房舍一樣殘破不堪。

    他藉著黯淡的月色,將殿內各處,仔細的觀看了—遍,除看到了幾尊東倒西歪殘破的神像外,井未發現任何異狀。

    他這才放心走了進去。

    他在殿外,尚沒什麼感覺,等一進入殿內,只感到這座大殿,陰森森的有點可怕!

    他轉動著一對充滿著驚恐之情的目光,又向四周瞬視了一遍又一遍,才拉著雪猿,躲進用巨石雕刻而成的供案下一人一猿,相偎相依,倚牆假寐。

    曲玉楓趕了一天的路,已十分疲累,但他擔心睡熟之後,會遭受到意外的危險,所以他強打精神,不讓自己睡著,心裡並暗暗警告自己!

    「千萬不能唾下去,不然,那就很危險了……」

    他雖然不時的警告自己,一雙眼皮,已不聽指揮,直住一起湊攏,使他感到—只眼皮,重逾千斤,欲舉無力。

    最後終於磕目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被一陣,金鐵向擊的鏗鏘聲,從夜中驚醒過來,他心裡—驚,本能豎耳靜聽!

    夜深入靜,萬籟無聲,他除聽到呼!呼!的風聲外,並末聽到,任何其他的聲音,不山暗道:「莫非自己又是在做夢!……」

    他思忖之念末幾.突感存身的地下,又傳來一連串,好似金鐵墜地所發出「噹啷,的噹啷……」聲。

    他驟聞之下,疑念頓消,驚駭之餘!差一點驚喜出聲,毛髮悚立,連氣息都有點吁吁發喘!

    那「噹啷!噹啷!……」之聲,時斷時續,聽來好像是在極遠極遠的地方,但,又好像發自近側,令他捉摸不定!

    此時,他固緊張過度,睡意全消,豎耳屏息,仔細傾聽,想聽『聽那怪聲砰究竟發自何處。

    他越聽心裡越發毛,同時,好奇之心,繼之而起。

    只見他慢慢爬伏下來,將耳朵緊緊的貼在地上,視其神情好像他已根察到,怪聲的來源!

    原來,他凝神傾聽之下,發現「噹啷!噹啷!……」

    聲音中,尚摻雜著沉重的步履及淒歎聲。

    並且摸準就在他存身的地面下。

    這種情形,使他內心裡的緊張之情,較前更行更重。

    他本想拉著雪猿,悄悄溜出大殿,免得在蹈盆谷的覆然使他禁不住好奇心的促使。才又毅然的停留下來,並將頭臉緊緊的貼在地面上,想聽個究竟。

    這時那「噹啷!噹啷!」之聲,及沉重的步履聲,陡然靜止下來,接著傳來一聲,陡然靜止下來,接著傳來一聲,憤怒的厲吼!

    這聲厲吼,只把曲玉楓嚇的週身一抖。

    伸手拉著雪猿,就準備向殿外奔去,就在他心念方起,身形欲動之際!

    倏又聽得一聲,震天巨響!

    一塊三四尺方圓的石板.在巨響中凌空而起,只聽「叭達」—聲,那塊石板,復墜落地面。

    整座大殿,都被震的嗡!嗡!作響。

    曲玉楓被這連聲暴響!驚駭的耳嗚心跳,小臉蒼白,頓時冒出一身冷汗,愕愕的一動不動,雪猿亦驚恐交加的緊畏在他的身側。他心裡雖然駭異,而神智卻異常清醒。

    只感黑暗異常的大殿,突然間亮如白晝,同時他看到,距他數尺左右處,現出一個渾身洞口。

    亮光就是從那圓洞裡面,照射上來的.鼻端並隱隱嗅到一股衝鼻欲嘔的惡臭氣味,適才他所聽到的那聲,扣人心弦,震盪魂魄的厲吼聲,再度由那座圓洞內,傳了出來。

    並且摻雜著淒然慘笑。

    夜深入靜,聲亮遠播四野,聽來更覺刺耳難聞!

    良久! 良久……

    洞穴下的狂吼!慘笑聲才在一聲黯淡的長歎中,靜止下來……曲玉楓驚魄甫定,好奇之心之繼之而起,猶豫了一陣,毅然手腳並用,向那座洞穴,輕輕的爬了過去!

    這洞穴下面,又傳來沉重的步履聲。

    曲玉楓爬至洞口,向下一望,目光所至,心神登時為之一緊,差一點驚叫出聲,爬起來就想向大殿外奔去。

    孰普,還沒等他直起腰身,就感一股大力,將其硬生生的拖進穴內……

    曲玉楓因一時好奇,壯著膽子冒著奇險,輕輕的向那座洞穴,爬了過去,肝息凝眸向下望去。

    目光所至,只把他嚇的目瞪口呆,心神顫抖!

    原來了向下走去時,只見一個長髮散披,枯瘦如柴,週身赤裸的老人,亦正仰首向上望著。

    四目相接,曲玉楓只感老人的兩道目光,冷森森的如同玄冰利刃,直欲透穿己胸。

    他向四下裡瞬視—眼,就急忙爬起身形,向大殿外疾奔過去。

    老人見狀,倏發一聲慘然長笑,右臂疾伸,遙向曲五楓虛空—抓!—股綿軟之力透掌而出。

    曲玉楓連腰身都未來得及直立起來,就感一股萬鈞吸力,將身形牢牢吸住,逕穴飄落而下。

    ☆瀟湘子掃瞄 浪濤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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