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香魂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勇闖賊窠
    三人來至嶺上,引導的大漢,舉手一指東北一片黑影,說:「那面就是西寨房屋,我們由此向東,再走五里山路,便到了總寨桃林谷。」

    凌壯志和黃飛燕一聽尚有五里,不由同聲催促說:「那我們要走快些才好。」

    壯漢為難的說:「這五里山路,要過十九個暗椿潛伏的機關地區……」

    黃飛燕立即不耐的說:「你儘管帶路,有暗椿潛伏我們自會拔去。」

    壯漢最怕這位嬌艷如花的「凌姑娘」,總愛擺動手中的鋒利長劍,這令他看得的確有些驚心,因而驚得連連頷首,惶聲應是,轉身向東飛奔。

    五里崎嶇山路,本是片刻即到的事,但是由於要經過十九處暗樁機關,因而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所幸這十九處暗樁,均被先行入山的高人,以特殊手法點了穴點,機關危險處又有壯漢引道,是以,雖誤了一些時間,但卻極順利的通過西寨地區。

    由於一路順利,凌壯志和黃飛燕,對引道的壯漢,漸具信心,而壯漢對凌壯志的武功,驚為天人,敬佩萬分,是以誠心導引。

    三人來至一道深澗絕壑前,同時停住身形。

    凌壯志遊目一看,只見絕壑寬約十丈,崖下漆黑,深不見底,僅聽到澗中傳上來陣陣隆隆水聲。

    兩崖每隔五丈植有一顆斜伸懸空的巨樹,樹蓋直伸絕壑上空,每株樹身上,均系有一根長繩,作為兩崖飛渡之用。

    凌壯志打量間,驀聞身邊壯漢,恭謹的悄聲說:「對崖便是總寨地區了,小俠和姑娘,可由小徑潛入,通過那座高峰之間,就是桃林谷了,但兩座峰角間,有一道高柵相連,柵上防守極嚴,至於柵內情勢如何,小的就不知了。」

    說著,舉手一指崖前斜伸懸空的大樹,繼續說:「這些大樹,有真有假,小俠必須記住紅牢白斷,繩索頭端,染有紅漆的安全,染有白漆的危險……」

    凌壯志和黃飛燕,兩人遊目一看,發現繫在樹蓋主幹上的繩索頭端,果然有的漆紅,有的漆白,因而,同時會意的點了點頭。

    壯漢繼續悄聲說:「現在小的已將小俠送至總寨邊緣,小的可以回去了,否則沿途哨卡醒來,小的性命定然不保。」

    凌壯志微微頷首,正待揮手讓壯漢回去,驀聞黃飛燕似有所悟的低聲說:「且慢,紅多代表危險,為何染有紅漆的反而安全。」

    壯漢不知原因,頓時被問得一呆,接著解釋說:「小的只聽香主們這樣吩咐,讓小的牢牢記住。」

    凌壯志似有所悟的說:「這也許由於一般人都知道紅是危險的道理,而故意紅白顛倒,令潛入山區的高手因而造成錯誤。」

    黃飛燕深覺有理,但她仍不放心的低聲說:「還是讓我先過去試試。」

    說著,翻腕收劍,舉步就一株擊有紅索的大樹走去。

    凌壯志怎肯讓黃飛燕冒險,於是急忙說:「讓小弟先過去。」

    但黃飛燕已解開繩索,遇事細心的她,凝目一看,發現握手處,紅漆模糊,染有汗漬,立即肯定的說:「唔,他說的不會錯了。」

    說著,又仰首望著樹蓋主幹,雙手用力拉了拉繩索,驀然足尖一點崖邊,身形下墜,如飛蕩向對崖。

    凌壯志嚇了一跳,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他自信這點距離尚阻不住他,因而一俟黃飛燕雙腳踏上對崖,立即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身在空中,挺腰點足,雙臂疾揮,身形再升三丈。

    緊接著,一式大鵬棲枝,身形立變頭下腳上,雙臂平展,直向對崖飛去。

    引導前來的壯漢,何曾見過這這等驚人的輕身功夫,頓時呆了。

    到達對崖的黃飛燕,急忙回身一看,只見對崖大樹下,僅剩下一個發呆的壯漢了,凌弟弟已不見了蹤影。

    正驚疑問,白影一閃,風聲颯然,凌壯志已凌空飛向她的身邊。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脫口發出聲來,她的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近十丈的千仞絕壑,凌壯志竟能凌空飛越過來。

    凌壯志飄身立穩,即對瞪大了一雙杏目的黃飛燕,低聲說:「我們快走!」

    說著,自然的拉起黃飛燕的玉手,直向兩座高峰之間馳去。

    黃飛燕對凌壯志的武功,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同時更喜歡這位小弟弟了。

    她心中暗讚展偉鳳有眼力,覺得展偉鳳如能得到這樣的一位夫婿,即使違犯派規,受些折磨也是值得。

    心念間,已越過一片荒草亂石地區,這時才發現凌壯志彎曲前進,腳下是條小徑,而她的手,仍握在凌弟弟的手裡。

    黃飛燕一些也不羞澀忸怩,因為,她的心地是光明的,而她也知道凌壯志對她已視為唯一的大姊姊。

    正奔馳間,驀聞凌壯志,脫口悄聲說:「姊姊,有人。」

    說著,急忙一拉黃飛燕,迅即隱在一方大石後。

    黃飛燕心中一驚,立即緊偎著凌壯志貼在石後,悄悄探首一看,距離兩座高峰尚遠,前面一片亂石矮松隨風搖動,哪裡有半個人影。

    她非常相信凌壯志的武功,雖然沒有看到人在什麼地方,但她卻沒有問。

    果然,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正南黑暗中逐漸傳來。

    黃飛燕恍然頓悟,原來凌壯志早已聽到來人的衣袂飄風聲,心中愈加佩服這位凌弟弟。

    隨著衣袂聲響的清晰,前面黑暗中,漸漸現出五道飛馳而來的人影。

    凌壯志凝目一看,前面一男,後跟四女,男的短鬚勁裝,背插鋼鞭,女的一律花衣,均是侍女裝束。

    這時黃飛燕也看清楚了,即將櫻唇附在凌壯志的耳畔,悄聲說:「弟弟,這五人一定是來自後山,我想那四個侍女,也許就是服侍秦香苓姑娘的侍女。」

    凌壯志也有同感,因而悄悄點了點頭。

    黃飛燕杏目一亮,立即悄聲說:「我們快去截住五人,由他們帶我們去救秦姑娘……」

    凌壯志立即搖頭說:「不,所謂擒賊先擒王,我們只要制服了薛雄虎,不怕薛鵬輝不將秦姑娘的生死下落說出來,不過我們可屏息跟在五人身後,伺機潛入。」

    黃飛燕贊同的點點頭,探首再看,飛馳而來的一男四女,已由前面小徑折身奔向兩座高峰。

    凌壯志覺得時機已到,一拉黃飛燕,屏息追去。

    只見前面一男四女,行色匆匆,默默急馳,似有什麼緊要急事。

    以凌壯志和黃飛燕的輕身功夫,跟蹤在一個香主和四個侍女的身後,自是不會被對方發現,但為了安全計,凌壯志仍與她們保持五丈以上的距離。

    這時,夜空愈形黑暗,山風較前尤勁,四周逐漸籠罩了一層時濃時淡的水霧,令人感到一絲寒意。

    凌壯志覺得這種天候,最利探山。

    心念間,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身後再度傳來。

    凌壯志心中一驚,立即回頭一看,只見方才小徑轉彎處,又有兩道人影,疾馳而來,身法較方纔的一男四女快多了。

    黃飛燕深覺事態嚴重,因為前面五人已距離高大木柵不遠了。

    就在這時,木柵上,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什麼人?」

    凌壯志、黃飛燕,本能的身形一閃,迅即隱在一方大石之俊。

    驀聞前面一個侍女,清脆的低聲說:「雪裡紅。」

    黃飛燕聽得一楞,不由瞪大一雙杏目望著凌壯志,似乎在說:雪裡紅?雪裡紅不是菜名嗎?那個侍女怎會取一個如此可笑的婢名?

    正感迷惑,後面馳來的兩人,已經馳近,速度似乎減低了不少。

    驀聞其中一人,驚悸猶存的低聲說道:「近來少山主如此亂來,的確令兄弟寒心,王香主平素那樣負責的人,只是一時大意,看到地網中陷進兩道快速人影,便迎空放了兩支花炮,這不過是幾端巧合,加之大家心情緊張,所以才有這等錯誤,但少山主也不該趁王香主惶愧不安,未加防範之際,揮劍將王香主殺了。」

    另一個人接著惶聲說:「魏兄,實話告訴你說,兄弟這兩天,一直心驚肉跳,神智不寧,總覺得大禍不遠了,像這樣明明知道凌壯志武功蓋世,不是敵手,偏偏為了一個女人,要爭這口氣,不是兄弟說夢話,我覺得總寨的房瓦都在搖動。」

    方才說話的那人哼了一聲,繼續說:「哼,管他呢?大不了鞋底抹油,溜,就這樣少山主還發誓要捉住凌壯志的老婆陪他睡覺呢!」

    凌壯志一聽,怒氣直衝,忍不住探首一看,只見發言的兩人已向高柵,僅看到是一高一矮的兩個勁裝中年人。

    又聽另外一個笑著低聲說:「中午病二郎還向我大豎手指頭,讚不絕口的說凌壯志那小子有艷福,身邊的老婆美的像天仙……」

    黃飛燕一聽,不由嬌靨飛紅,香腮發燒,情不自禁的碰了一下身旁氣虎虎的凌壯志,接著嫵媚的笑了。

    凌壯志被碰的心頭怦跳,俊面紼紅,看也不敢看一眼身邊這位性情爽朗,光顏照人的大姊姊。

    恰在這時,前面高大木柵上,再度傳來一聲暴喝:「什麼人?」

    緊接著,一個中年人,低聲回答說:「雪裡紅。」

    凌壯志聽得雙目一亮,倏然立起身來,脫口悄聽說:「姊姊快走,這是他們進入總寨的暗號口令!」

    黃飛燕也已恍然大悟,即與凌壯志縱身而起沿著前面兩個中年人飛奔路線,直向高大木柵馳去。

    兩人身法之快,宛如兩縷輕煙,眨眼已至柵前,兩人身形未停,騰空而上。

    柵上十數壯漢,聞風知警,同時惶聲大道:「什麼人?」

    黃飛燕足尖一點木柵上的橫欄,身形如飛越過,同時低聲回答:「雪裡紅!」

    「紅」字出口,已和凌壯志雙雙落地,飛身撲進十數丈外的桃林中。

    木柵上的十數壯漢,何曾見過如此奇快神速的輕身功夫,先是一愣,繼而大吃一驚,不由紛紛驚呼:「不好,凌壯志……」

    十數壯漢,驚呼間,轉首再看,那裡還有半絲人影,頓時慌作一團。

    凌壯志和黃飛燕,飛身進入桃林,聽到後面柵牆的惶亂驚呼,心中暗暗焦急。

    就在這時,前面急奔的兩個勁裝中年人,倏然停止,轉身望來,神色十分驚急惶恐。

    凌壯志心中一動,飛身前撲,白影如電一閃,已至兩個中年人面前。

    兩個中年人,大吃一驚,同時暴喝,高個子急抖索子鞭,矮個子忙解練子錘。

    凌壯志一聲不吭,身形一旋,幻起十數白影,分別點中兩人的麻穴。

    當當兩聲清響,鞭錘同時脫手,咚咚兩聲,兩個中年人相繼坐在地上。

    人影閃處,寒光懾人,黃飛燕已仗劍撲至。

    凌壯志立穩身形,這才發現兩人雖然身高不一,但卻俱都生了一臉的橫肉,於是,雙眉微剔注定兩人,沉聲問:「去總寨如何走,快些帶我們去見薛雄虎。」

    兩個中年凶漢,視如未聞,看也不看凌壯志一眼,但四隻凶眼,卻怨毒邪惡的看著黃飛燕,似是在證實病二郎說的,是否像天仙。

    黃飛燕被看得芳心火起,脫口一聲輕叱:「狗賊不說話,敢莫是啞吧。」

    「巴」字出口,急上一步,手中長劍,振腕一連幾點,寒光電閃中,暴起兩聲殺豬-叫。

    凌壯志心中一振,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只見兩個凶漢,雙手掩耳,痛苦萬分,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四隻尚在顫動的耳朵,應聲落在地上。

    黃飛燕柳眉一挑,繼續沉聲問:「老賊在什麼地方,帶不帶我們去?」

    兩個凶漢同時愁眉苦臉的惶聲說:「我們雖想帶貴夫婦去……」

    黃飛燕杏目一瞪,脫口厲叱:「誰是貴夫婦,狗賊不長眼睛,還不快爬起來帶路。」

    說話之間,急上兩步,小蠻靴連環踢向兩人腰間,兩個凶漢被踢的就地一滾,同時發出一聲悶哼,挺身由地上躍起來。

    黃飛燕再度一聲厲叱:「前頭走!」

    說著,手中長劍,虛空一揮,幻起一道如銀匹練,發出一絲懾人劍嘯。

    兩個凶漢,早已嚇破了膽,知道這位美如仙姬的少婦,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煞神,因而兩人看了一眼寒氣森森的長劍,雙手掩著耳朵,連連頷首,惶聲應是,踉蹌向前急奔。

    凌壯志雖然覺得黃飛燕有點過份,但想到方才兩個凶漢的嘴臉,不如此兩人絕不肯帶路。

    他覺得這時愈快到達總寨愈好,是以即和黃飛燕緊隨兩個凶漢身後。

    前進中,遊目一看,這才發現桃林枝葉茂盛,桃子早已采收。

    由於前面兩個凶漢的如飛急奔,斷定桃林內沒有機關或陷阱。

    同時,也看出兩個凶漢盡展輕功,企圖趁機逃走。

    穿出桃林,是片廣大草場,數十丈外,便是一座堂皇莊院。

    院外蒼松翠竹,間植桃樹,乍然看來,直疑是座富紳宅第,沒有人會說是個山大王的總寨。

    凌壯志看罷,頓時想起邋遢和尚說的那番話,薛雄虎最初建宅的目的,只是想永久隱居在玉山桃林谷內。

    心念間,已到院前,兩個凶漢,身形速度絲毫不減,直奔高大門樓。

    門樓下雖然無燈,但卻立著十數名橫刀大漢。

    凌壯志、黃飛燕,知道能否順利進莊,就在此一舉了,因而,兩人暗凝功力,愈加緊跟凶漢的身後。

    這時,門下數十大漢,似乎驚覺情形不妙,轟的一聲立起來,橫刀擋在門下,同時暴喝問:「什麼人,還不快些停步。」

    兩個凶漢,同時-聲驚呼:「後面兩人是凌壯志!」

    驚呼聲中,身形騰空而起,飛越十數大漢頭上,直入門內。

    凌壯志秀眉一軒,冷冷一笑,伸手一挽黃飛燕的玉臂,兩人如形附影,也緊跟兩個凶漢身後飛入。

    十數橫刀大漢,俱都認得滿面鮮血的兩個凶漢,是後山分寨的兩位香主,因而不敢揮刀相攔,但覺人影一閃,勁風襲面,定睛一看,緊隨兩位香主身俊的凌壯志也隨之不見,因而,同時暴喝一聲,門樓下頓時大亂。

    急急飛奔的兩個凶漢,聽到身後門樓下的慌亂叫喊,心中大喜,斷定凌壯志和那個女煞神,必是被十數持刀大漢截住了。

    心念間,回頭一看,頓時驚得魂飛天外,凌壯志和那位持劍的女煞神,仍緊緊的跟在後面。

    兩個凶漢,這一驚非同小可,怪嗥一聲,抱頭鼠竄,身形驟然加快,亡命向內狂奔,一路上驚呼怪叫,大喊凌壯志來了。

    凌壯志和黃飛燕,雖然又急又怒,但仍緊跟著兩個凶漢,因為,跟著凶漢走,才最安全。

    兩個凶漢,驚呼狂奔,越過一座兩廂大院,即是一道中門閣樓,進入中門眼前頓時一亮。

    只見正中七八丈外,赫然一座堂皇巍峨大廳,階高九層,燈火明亮,十數僧道俗眾,聞聲湧了出來。

    當前一個老者,方面大耳,虎目霜眉,顎下一蓬銀髯,身穿一襲杏黃長袍,滿面怒容的望著兩個凶漢。

    飛撲大廳的兩個凶漢,一見黃衫老者,立即舉手一指身後,同時惶聲大呼:「老英雄,凌壯志……」

    話未說完,廳上十數高手,俱都看清了凌壯志和持劍的黃飛燕,紛紛驚呼,面色大變,但不感到突然。

    身著黃衫的老賊薛雄虎,神情一呆,暴喝一聲,右腳猛跺腳下的石磚。

    凌壯志心知不妙,大喝一聲,騰空而起,順勢將黃飛燕攬腰帶起。

    就在凌壯志和黃飛燕身形凌空的同時,廳階兩端的兩個青石龍頭,嘩啦一聲,血口大張,數百道耀眼藍光,閃電射出,直奔甬道上的兩個凶漢。

    一陣叮噹聲響,滿院火星藍光,兩個凶漢就地一陣翻滾,身上中滿了飛刀,數聲慘-,登時氣絕。

    身在空中的凌壯志,不敢即時下落,右袖猛然一揮,身形再升兩丈,直向身後中門樓脊上落去。

    就在這時,數道零亂寒光,挾著懾人厲嘯,閃電射至,直奔凌壯志和黃飛燕的落腳之處。

    黃飛燕一見,脫口驚呼:「小心老賊的亂飛鏢」

    驚呼聲中,急舞長劍,一陣叮噹輕響,立將金鏢砸飛。

    凌壯志深知亂飛鏢的厲害,雖然被砸飛,但緊接著會旋飛回來,於是腳尖一點樓脊,身形緊跟騰起

    就在凌壯志足尖一點瓦脊的同時,廳階上,驀然暴起一陣老賊薛雄虎的哈哈大笑,聲震廳瓦,嗡然不絕。

    緊接著,即由高大廳脊上傳來一連串的「格登」響聲。

    凌壯志心知不妙,騰起的身形一閃,疾向中門牆外瀉下。

    寒光一閃,勁風襲面,黃飛燕脫口一聲嬌呼,一隻迴旋飛鏢,閃電擦過黃飛燕的香肩,一綹秀髮,立被斬斷。

    同時,寒星萬點,風聲颯然,挾著懾人厲嘯,勢如驟雨,疾如奔電,分由大廳橫脊上,漫天射來。

    凌壯志雖知黃飛燕已經受傷,但心裡卻驚而不亂,雙腳一著地面,即和黃飛燕緊緊貼著牆面。

    就在凌壯志雙腳立穩的同時,中門樓脊上,暴起一陣雨點般的叮噹清響。

    頓時之間,火花四射,寒星飛濺,整個門樓瓦面上,彈丸滾動,銀光閃閃,發出一片格啦啦的彈丸滾動聲。

    一陣叭噠聲響,無數銀光閃閃的鐵蒺藜勢如冰雹,紛紛滾在凌壯志和黃飛燕的腳前。

    黃飛燕看了這等聲勢,花容早已變色,她這時才深信外界所傳不虛,難怪無數高手進入玉山,鮮少有人全身而退。

    凌壯志雖然暗暗心驚,但他仍極關心這位光顏照人的大姊姊,這時見她嬌靨蒼白,秀髮微亂,不由關切的急聲問:「姊姊何處受傷?」

    黃飛燕稍一定神,發覺凌弟弟強而有力的手,仍攬在自己纖纖柳腰上,蒼白粉面,頓時通紅,立即搖頭,微綻羞笑說:「沒有受傷,僅掃掉一綹頭髮。」

    凌壯志一聽,立即關懷的看了一眼,果見黃飛燕的秀髮有些紊亂。

    就在這時,驀聞院內廳階上,響起一個洪鐘似的聲音說:「老英雄,凌壯志那小子的老婆已經受傷,你現在不去擒拿,難道還給他們時間喘息不成?」

    凌壯志見黃飛燕沒受傷,寬心大放,這時一聽院內話聲,怒火突升,即對黃飛燕沉聲說:

    「姊姊,走!」

    說話之間,自然的鬆開攬在黃飛燕纖腰上的左手,身形一閃,直撲門內。

    黃飛燕唯恐凌弟弟有失,低呼一聲「小心」,飛身緊跟撲入。

    撲進中門一看,只看見廳階上,正大步走下一個身材肥大,頭如巴斗的灰衣和尚,一雙銅鈴似的環眼,正定定的瞪著中門。

    老賊薛雄虎和一個身穿黑色道袍,背插長劍的中年老道,以及十數高手,依然神色驚急的立在廳階上。

    胖大和尚一見飄然掠進的凌壯志和黃飛燕,神色一楞,立即停住腳步,接著一定神,驀然大喝一聲:「小子來得正好,現在讓我大巴羅漢試試你小子的掌力,可是外界傳說的那等厲害?」

    說話之間,急上三步,倏然圈臂蹲身,大喝一聲,右掌猛力劈出。

    一道排山倒海般的滾滾狂飆,直向凌壯志的身前捲來。

    凌壯志聽了大巴羅漢的宏亮聲音,斷定就是方才發話的那人,這時見他徒手未持兵刀,知道是以掌力渾厚自恃的人。凌壯志,有意先聲奪人,於是冷冷一笑,震耳一聲大喝:「不信你就試試。」

    「試」字出口,右腕一翻,振臂劈出一道青蒙罡風。

    轟隆一聲大響,勁風激旋,銀光萬道,方才濺滿地上的鐵蒺藜,立被震飛,挾著懾人厲嘯,分向前面和左右射去。

    蹬蹬連聲中,大巴羅漢的身形,踉踉蹌蹌,直向大廳階前退去。

    大廳階上,老賊薛雄虎等人,也正在驚呼暴喝,紛紛暴退,不少人揮著兵刃,阻擋被凌壯志剛才猛力震出的鐵蒺藜。

    噗通一聲,大巴羅漢終於拿椿不穩,一屁股坐在大廳低階上,雙手猛然一捧前胸,哇的一聲噴出一道血箭。

    大廳階上的老賊等人,十分驚險的躲過無數震飛的鐵蒺藜,看到捧胸狂吐鮮血的大巴羅漢,俱都驚呆了。

    尤其,大巴羅漢,具有一身橫練功夫,掌力雄厚,鮮逢敵手,單掌一劈,力可開碑,看他方才蹲身圈臂,至少已用足九成功力,而竟在凌壯志挫腕翻掌之下,被震的拿椿不隱,吐血不止,足見凌壯志的功力,較之傳說尤為駭人。

    薛雄虎等人,一定驚魂,紛紛奔下階來,低頭一看,大巴羅漢面色臘黃,冷汗如雨,呼吸已經急促了。

    於是,急忙轉首,目注身後四個勁裝佩刀中年人,沉聲說:「快將羅漢扶至賓院廂房,並將鄭魏兩人的屍體-去。」

    四個中年人,恭聲應喏,縱身而出,兩個人去扶大巴羅漢,兩個人分別去扶滿身飛刀,由於慘痛已滾至甬道下面的兩個凶漢。

    凌壯志見薛雄虎方面大耳,年近古稀,不由升起一絲敬老之心,這時見已收先聲奪人之效,希望就此交涉秦香苓的問題,並向他們解釋那天在太平鎮石陣中的誤會。

    如果,秦香苓確已被活活打死,應該去找薛雄虎,是以一整面容,拱手當胸,微軒秀眉,朗聲說:「在下凌壯志特來赴老英雄之約,貴山警衛之嚴,機關之險,老英雄用心之苦,在下均已領教,老英雄還有什麼話要說,就請當面指教。」

    老賊薛雄虎,似乎沒有想到凌壯志會在幾番驚險,險些喪命的情況下,居然仍能先以禮見,這份修養,似乎與外界傳說不同,因而一怔,急忙抱拳,正待說幾句江湖場面話,驀聞大廳內傳來一陣怪誕叫罵:「混蛋小子,人家無時無刻不想吃你的肉,寢你的皮,你小子還和人家客氣!」

    凌壯志聽得渾身一戰,面色立變,不由脫口一聲驚啊,身不由主的退後半步,急忙拱手,目注大廳,恭謹朗聲問:「請問邋遢老前輩,何時到達玉山,為何不出廳相見,晚輩和石門趙府,黃飛燕姊姊也到了。」

    黃飛燕正感莫名其妙,這時一聽,才知道邋遢和尚正在大廳內。

    薛雄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面色頓時大變,立在他身邊的黑衣背劍的中年老道,和其餘十數高手,俱都神色不安。

    驀聞大廳內的邋遢和尚,自我解嘲似的哈哈一笑,說:「混蛋小子,我老人家和跛腳正被薛雄虎優待在牛筋網內,你小子再遲來一步,就被薛雄虎用火燒了。」

    凌壯志聽得勃然大怒,暴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一式蒼龍入海,直向高階大廳內撲去。

    凌空飛撲中,發現堂皇的大廳中央磚地上,果然放著兩個繩索捆綁的物體。

    這時大廳階前,頓時大亂,十數高手,紛紛撒出兵刃,迎空飛舞,齊聲吶喊。

    黃飛燕一見,頓時慌了,以她本身的輕功,絕不可能隨凌壯志同時撲進大廳,因而,萬分焦急的立在原地,作著應變準備。

    正在凌空撲下的凌壯志,驀聞廳內邋遢和尚,震耳一聲惶急大喝道:「快退回去。」

    凌壯志心中一驚,似有所悟,大廳內必然處處機關,心念電轉,暴喝一聲,右掌遙空劈出。

    轟隆一聲大響,勁風疾旋帶嘯,凌壯志身在空中,藉力一挺腰身,一個雲裡翻滾一連幾個觔斗,身形飄然落回原地。

    黃飛燕見凌壯志安然回來,一顆焦急的心頓時放下來。

    薛雄虎等人看了凌壯志這等駭人聽聞的輕身功夫,頓時驚呆了。

    凌壯志身形落地,雙眉一軒,立即怒聲問:「薛雄虎,你如此膽大妄為,難道不怕身家不保,玉石俱焚?」

    這句話正說中薛雄虎的心病上,老賊何嘗敢將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兩位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怪傑處死,只是受了大巴羅漢等人的慫恿,令他遲疑,有些心動而已。

    這時看了凌壯志駭人的武功,加之事機已洩,立即改口說:「僧道兩位怪傑誤陷後山地網中,小兒鵬輝不敢作主,特派人護送來此,老朽正待為二傑解網賠罪,貴夫婦便到了。」

    黃飛燕聽薛雄虎也錯把她視為凌壯志的妻子:心中又羞又怒,不禁粉面通紅,但她知道,這時她不宜插嘴。

    凌壯志已看出老賊心生怯意,這時一聽他改了口氣,立即面色一變,故意和聲說:「既然如此,就請老英雄快些為兩位前輩解縛吧!」

    話聲甫落,立在薛雄虎身側的黑袍背劍老道,面色一沉,即對老賊沉聲說:「老英雄,俗語說:擒虎容易縱虎難,如今即將二怪捉住,正可以要脅凌壯志,須知方才少山主將人送到時不放,二怪己懷恨在心,如今再放,他們依然要殺你洩忿,一個凌壯志,我們已難應付,如今再放出二怪,不啻與虎添翼,再說,家師時曾告誡,本門師兄諸人,武林四怪狂妄囂張,恃技凌人,四怪一日不除,黑道英豪便永無抬頭之日,貧道言盡於茲,敬請老英雄三思。」

    老賊薛雄虎一聽,撫髯蹙眉,果然有些遲疑了。

    凌壯志早已氣得渾身微抖,俊臉鐵青,他遲遲不敢動手,也正是顧忌兩位怪傑的生命安危。

    這時一俟老道說完,雙眉一軒,厲聲喝問:「你是什麼東西,要你多嘴?」

    黑袍老道尚未開口,驀聞大廳的邋遢和尚大聲說:「混蛋小子,這小雜毛正是你師父的切齒仇人烏鶴惡道的三弟子妙光,要想知道烏鶴的下落,問他便知。」

    凌壯志一聽「烏鶴」二字,殺機陡起,星目冒火,橫肘撤劍,寒光電閃,嗆啷一聲龍吟,光華大放,穹漢劍已撤出鞘外,恨聲道:「難怪你的心腸如此狠毒,原來你是惡道烏鶴的徒弟。」

    說話之間,咬牙切齒,緩步向黑袍老道*去。

    黑袍老道妙光,一見凌壯志撤劍,立即獰惡的笑了,似是有恃無恐,他目光怨毒的注定凌壯志不屑的說:「凌壯志,你不要自恃會套劍魔的太虛九劍,就可橫霸天下,須知道爺可沒將太虛九劍放在眼裡。」

    凌壯志聽得中心一動,立即停身仰天笑了,接著朗聲說:「對付烏鶴惡道的劣徒,何須施展舉世震驚的太虛九劍……」

    話未說完,驀聞妙光老道,震耳一聲大喝:「好,道爺就試試你還有什麼仗以欺人的劍術本領。」

    大喝聲中,翻腕撤劍,寒光一閃,一把百練精鋼的三尺長劍,已撤出鞘外,接著一聲清叱,長劍顫出一片梨花,即向凌壯志身前罩下。

    凌壯志聽了妙光的話,再以傳說烏鶴不懼四大惡魔武功的事,加以對照,因而有意看看妙光的劍路,於是身形一閃,已至老道身後。

    妙光只覺白影一閃,兩眼一花,長劍頓時走空,心中一慌,倏然轉身,發現凌壯志傲然立在身後,立即輕蔑的怒聲問:「凌壯志,你除了太虛九劍,可是要以老魔鬼的神詭步法游鬥?」

    凌壯志被說得頓時大怒,震耳一聲厲喝:「哪個和你游鬥?」

    大喝聲之中,急上兩步,手中寶劍,疾演乾坤正反十六劍,一連四式,正反八招,匹練翻滾,劍風帶嘯,森森劍氣,冷焰刺骨。

    妙光一見,大吃一驚,只覺周圍左右,幻起千百銀鋒,劍光刺眼,目不敢睜,心驚之下,胡亂封出幾劍,頓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於是,驚-一聲,飛身橫飄一丈,同時,怨毒的怒聲大喝:「你說的不使用太虛九劍,為何又食言背信?」

    凌壯志一聽,立即大喝一聲:「小爺就讓你見識見識太虛九劍的厲害。」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默運青罡氣,力透劍身,青蒙光華暴漲三尺,整個大廳階前,寒光-目,耀眼生花。

    身形飛撲中,一招太虛幻境,長劍幻起一片光雲,直向妙光罩去

    老賊等人,同時大吃一驚,齊聲低呼,紛紛暴退。

    妙光早已嚇得面色如土,魂飛天外,只見滿天-目青光,分不出何處是虛,何處是實。

    驚慌中,自知難免一死,雙手抱劍,厲嗥一聲,猛向光雲中,盲目刺來。

    凌壯志尚以為妙光果真有對付太虛九劍的劍法,這時一見,不覺笑了,因而殺機頓失。

    於是,劍式一變,疾演丹鳳展翅,大喝一聲,反臂橫擊妙光的長劍,嗡然一聲清響,寒光如電,妙光一聲驚呼,長劍脫手而飛,他的瘦長身形,也隨著劍勢,踉蹌的前衝

    黃影閃處,薛雄虎大喝一聲,飛身前撲,伸手將妙光扶住。

    妙光這時,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神情驚恐萬狀,張口瞪眼,久久定不下來。

    凌壯志橫劍停身,注定妙光怒聲說:「惡道烏鶴現在何處,在下已無追問的必要,七日以內,你師父如再不出面與在下解決殘師之仇,在下即赴崆峒山,殺絕門徒,焚燬寺院,要你們峒崆大業,就在你罪惡師父手裡毀盡。」

    說此一頓,劍眉一軒,震耳一聲厲喝:「趁在下未反悔殺你之前,快些滾吧,別忘了轉告你那罪惡的師父,七日之內如仍不見面,可別怨在不妄造罪孽,殺盡你們峒崆門人。」

    妙光一定驚魂,怨毒的瞪著凌壯志,似是有恃無恐的恨聲說:「凌壯志,你小子不要神氣,等我們掌門師尊找你的時候,你小子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要服服貼貼,任由擺佈了。」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動,正待喝問,驀見黃飛燕,柳眉一挑,脫口一聲怒叱:「劍下遊魂,還敢利口逞能,不削掉你一雙耳朵,諒你也不知厲害。」

    說話之間,提劍向妙光身前走去。

    妙光大吃一驚,那裡還敢停留,雙肩一幌,騰空而起,飛身縱上房面,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黃飛燕見妙光逃走,立即目注薛雄虎,沉聲說:「薛雄虎,現在該我們算算多年未結的舊帳了。」

    薛雄虎面色蒼白,神色驚怒,自知大勢已去,這時聞言,不由一愣,立即不解的沉聲問:

    「老朽年邁,記憶已經饃糊,已想不起何時何地與凌夫人相遇過……」

    黃飛燕粉面一紅,瞪眼一聲厲叱道:「老賊閉嘴,你是明知故問,還是佯裝糊塗,我飄萍女黃飛燕雖有三年不歷江湖,難道趙永榮的妻子你已經不識?」

    薛雄虎面色一變,接著仰天一陣大笑,繼而輕蔑的朗聲說:「老朽第一眼便看出你是趙永榮的未亡人,但是你的纖腰攬在凌壯志的懷裡,老朽也不敢不呼你凌夫人了。」

    黃飛燕頓時大怒,脫口一聲厲叱:「老賊閉嘴,今夜不殺你,我飄萍女就不下玉山。」

    厲叱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長劍,振腕顫出三朵劍花,分刺老賊的上中下。

    薛雄虎再度哈哈一笑,幌肩跨步,疾揮大袖,立即和黃飛燕激鬥起來。

    凌壯志先是俊面通紅,繼而越想越氣,但當著這多高手面前,必須解釋清楚,因而橫劍沉聲說:「薛雄虎,在下確沒想到,以你古稀之年,尚如此口薄無德,你明知當時情勢危急,勢非得已,不及時脅起燕姊姊,勢必亂刀中身,測血當地,而你這時卻以此利口輕薄,實有失長者風度,似你這等無德之人,萬萬留不得。」

    正在激鬥中的薛雄虎,聽得又驚又怒,因而偶一疏神,黃飛燕的鋒利長劍,立即乘隙刺入,險些刺掉肩上的人頭。

    老賊心中一驚,立即聚精會神展開一套剛猛掌法,向著黃飛燕的劍隙間,連番攻來。

    黃飛燕的劍術造詣雖不俗,但遇上成名數十年的老賊薛雄虎,仍然應付吃力,所幸她的輕功卓越,以補功力的不足。

    凌壯志看得清楚,時間一久,黃飛燕體力定然不支,如果現在就出手,又怕黃飛燕心裡不服。

    正在遲疑難決之際,驀然傳來一陣驚呼叫喊,情形極為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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