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香魂 正文 第十五章 醋海波瀾
    秦香苓一見,芳心一酸,粉面立變蒼白,她確沒想到凌壯志竟是一個如此寡情絕義的人,因而氣得嬌軀直抖。

    喚春丫頭看了,大是不服,不由沉聲問:「凌小俠,你可知我家小姐為何跑出家來?」

    凌壯志怕事情越扯越遠,節外生枝,只得硬著頭皮,搖搖頭說:「在下一些不知!」

    喚春丫頭見凌壯志裝糊塗,也氣得粉臉發青,久久說不出話來,繼而一想,覺得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婦,也不能怪凌壯志無情。

    這時,宮紫雲見凌壯志對秦香苓拒之千里,芳心略感欣慰。

    但她看到秦香苓和喚春丫頭的神色,覺得這其中定有蹊蹺,也許凌壯志當著自己的面,硬著心腸,推個一乾二淨,有負秦香苓之處。

    心念未畢,驀然傳來一聲長嘶,蹄聲清晰可聞,青聰和其餘兩馬,俱都低嘶連聲,身形不停移動。

    宮紫雲轉首一看,只見一匹高大花馬上,坐著一個臉胖肩闊,頭戴公子帽,身穿白長衫的英俊少年。

    英俊少年,濃眉朗目,朱唇下彎,鞍後掛著一柄寶劍,正緊蹙著眉頭,一臉憂鬱,低著頭猛揮馬鞭,狂馳飛來。

    那匹高大花馬,看來不遜青聰,這時鼻冒熱氣,已經通體是汗了,但,奔馳的速度仍極驚人。

    凌壯志早已看出來人是秦香苓的未婚夫薛鵬輝,因而斷定又是一番麻煩,想到沒答應和秦香苓離去,心中異常後悔。

    春丫頭的鬢角早已急出汗來,那雙靈活眸子,一直焦急的望著秦香苓,似乎在問走不走?

    秦香苓一見薛鵬輝,一臉氣忿之色立時變成對凌壯志的關懷,她仍情不自禁的低聲警告說:「凌哥哥小心,他的個性極為剛躁!」

    凌壯志決心趁機讓他們兩人言歸於好,因而僅淡淡一笑。

    這時,薛鵬輝的大花馬,距離四人已不足十丈了,但他似是仍未覺察前面有人擋路,依然不停的揮著馬鞭。

    凌壯志看得非常同情,由薛鵬輝的這副神態看來,他內心的痛苦,情感負荷的沉重,由此可知。

    秦香苓和春丫頭兩人心情慌急,希望薛鵬輝一直低頭飛馳,因而,兩人悄悄勒馬退至路邊。

    宮紫雲見兩人後退,也撥馬將道讓開。

    就在宮紫雲撥馬退開的同時,青聰立即發出一聲不服的怒嘶。

    嘶聲一起,秦香苓和春丫頭的粉面立變,兩人幾乎是恨透了宮紫雲。

    她們誤會宮紫雲有意驚動薛鵬輝。

    坐在飛奔花馬上的薛鵬輝,果然被青聰的怒嘶由沉思中驚醒,舉目一看,頓時呆了,急忙將馬勒住,他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會是事實。

    春丫頭一見薛鵬輝,立即轉首他望,不屑與他的目光接觸。

    宮紫雲看得萬分不解,鬧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凌壯志見薛鵬輝發呆,立即拱手含笑說:「薛兄一別旬日,一向可好?」

    薛鵬輝一定神,看了面前情形,妒火中燒,頓時大怒,尤其看到未婚妻秦香苓那副不屑一顧的神態,更是怒不可遏。

    於是,濃眉飛剔,虎目圓睜,震耳大聲大喝:「無恥小輩,誘拐人妻,那個和你稱兄道弟,少爺今夜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方消心頭之恨。」

    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疾演入海蒼龍身形立變頭下腳上,長劍一揮猛向立在路邊的凌壯志撲去。

    秦香苓見薛鵬輝信口胡說,芳心大怒,不由紅著臉怒聲說:「姓薛的,你怎的血口噴人,信口胡說,我帶喚春出外遊歷,與凌哥哥何干?」

    薛鵬輝聽秦香苓對凌壯志稱呼「哥哥」,不啻火上加油,氣得再度一聲大喝,長劍猛劈而下

    凌壯志知道這時無法解說,但仍高聲急呼:「薛兄你誤會了。」

    急呼聲中,身形一閃,幻起三五白影,已至大花馬的身後。

    薛鵬輝神情如狂,一劍走空,身形橫飄,再度一聲大喝,長劍反臂揮出,幻起一道如銀匹練,猛掃凌壯志的腰間。

    凌壯志很同情薛鵬輝的遭遇,總覺自己理屈,加之宮紫雲在場,他極希望當面雙方解釋清楚。

    因而,一俟薛鵬輝的長劍掃到,雙腳一挫,身形如電一旋,長劍擦身掃過,同時再度朗聲說:「薛兄息怒,請讓小弟向你解釋清楚。」

    薛鵬輝一連兩劍走空,羞忿交集,更加怒不可遏,當著未婚妻的面,真是無地自容,因而,厲聲說:「無恥小輩快些閉嘴,還不快亮兵刃!」

    說話之間,一連再攻三劍。

    秦香苓一心關懷凌壯志的安危,不由急的大聲說:「薛鵬輝,你根本不是凌哥哥的敵手,我勸你還是快些停下來來談話吧!」

    薛鵬輝怒哼一聲,依然一劍緊跟一劍的猛攻。

    凌壯志一見,心中不禁有氣,同時,也斷定要促成兩人言歸於好,已絕不可能了。

    薛鵬輝滿面鐵青,雙目如火,手中長劍翻滾如龍,嘯聲絲絲,寒氣四溢,劍劍不離凌壯志的要害,聲聲大罵無恥小輩。

    凌壯志身上沒有兵刃,即使有,他也不願使用,因為,他仍希望薛鵬輝,知難停手,是以,只是仗著神奇的步法左閃右避。

    宮紫雲靜靜的坐在馬上,冷眼旁觀,她已看出一些端倪,秦香苓和這個目閃妒焰,一臉殺氣的英俊少年必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想是凌師弟出現在他們之間,因而愛河起了風波。

    她對凌壯志的一味閃躲,也斷定是凌壯志作下理屈不可告人之事,否則,何必不敢還手。

    秦香苓見凌壯志只守不攻,芳心萬分焦急,如此下去時間一久,萬一有個閃失那還了得?

    心中一急,脫口一聲嬌呼:「凌哥哥,接著!」

    急呼聲中,翻腕撤劍,右臂一揚,長劍幻起一道寒光,挾著一絲劍嘯,直向凌壯志的右脅反投過去。

    宮紫雲看得黛眉一蹙,芳心極不是味道,她自己背後有劍,卻沒有及時投給自己的師弟,而讓別人搶了先。

    閃電旋飛中的凌壯志,聽了秦香苓的話,正待出口喝止,一道寒光已臨身前,如果不接劍,秦香苓定然忍受不了這份難堪,性情高傲的少女,也許會尋短見,假設接了劍,事情勢必愈來愈糟了。

    最後,他仍然在心情電轉之間,伸手接住投來的長劍。

    薛鵬輝一見,倏然停手,仰天一陣淒厲狂笑,接著悲笑著說道:「哈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在怪石陣之中,雖然僅僅溫存了片刻工夫,看來恩愛尤勝老夫老妻……」

    秦香苓見凌壯志接了她投過去的劍,芳心慌恐中,頓時升起一絲蜜意,這時再聽了薛鵬輝的穢語,不由氣得嬌軀直顫。

    宮紫雲見凌壯志接了秦香苓的劍,心中已經不悅,這時再聽了薛鵬輝的話,粉面倏變蒼白,唇角立即掠上一絲淒涼微笑。

    凌壯志頓時大怒,秀眉斜飛如劍,俊目寒光似星,震耳厲聲說:「你如此含血噴人,不怕有失體面,虧損私德嗎?」

    薛鵬輝再度一聲厲笑說:「如知廉恥,顧體面,怎會做出誘人妻子,騙人侍女的卑鄙行為。」

    凌壯志氣得俊面鐵青,渾身微抖,一指薛鵬輝,厲聲說:「你如再胡言亂語,在下可要失禮了。」

    薛鵬輝虎目一瞪,大喝一聲:「那個要你留情!」

    「情」字出口,身形前撲,手中長劍,一連幾閃,刷刷攻出三劍,聲勢威猛至極,分攻上下和腹間。

    凌壯志已動真怒,知道薛鵬輝痛心失去秦香苓的愛,已變得不可理喻,因而讓過一、二兩劍,即運青罡氣功勁貫右臂,力透劍身,頓時青氣濛濛,光芒暴張,一柄精鋼劍,立時變成一柄上古神兵。

    繼而,大喝一聲,跨步閃身,一式金鷗展翅長劍反臂揮出,直削薛鵬輝攻來的劍身。

    「碴」的一響,當嗆一聲,火花閃處,薛鵬輝的長劍已斷落道中。

    但,薛鵬輝依然如狂如瘋,手中半截斷劍,仍向凌壯志猛攻。

    凌壯志一聲冷笑,疾演劍魔絕學「畫龍點睛」長劍振腕一繞,閃電點出,直擊斷劍的護手。

    「叮」的一聲輕響,暴起一聲驚叫,斷劍應聲飛向半空。

    薛鵬輝神志立被驚醒,一聲驚叫,飛身暴退兩丈,但他羞怒驚恐的面孔上,仍充滿了殺機,那雙圓睜虎目,依然怨毒的瞪著凌壯志。

    凌壯志停身橫劍,俊目注定薛鵬輝,沉聲解釋說道:「那夜怪石陣中,全系誤會,你分明親目所睹,尚且惡意歪曲事實……」

    薛鵬輝未待凌壯志說完,仰面怒極一笑,虎目閃著妒火說:「要殺要剁,任憑你做,你就說的西天發白,日出正北,在下也是不信,你們夜半更深,孤男寡女,席地擁臥……」

    凌壯志勃然大怒,星目射電,手中長劍憤怒的虛空連揮,同時厲聲說:「薛鵬輝,你這不可理喻的渾人,在小爺未反悔前,快快上馬滾吧,下次再遇到小爺,依然膽敢如此無理,定要你的狗命!」

    薛鵬輝看出凌壯志已經怒極,知道不走必然被殺,於是厲聲一笑,飛身縱落大花馬上,發狂的笑著說:「哈哈,那樣正合你的私慾,不殺了我,你怎能娶秦香苓為妻?哈哈,告訴你和賤婢秦香苓,少爺就是身為厲鬼也要活捉你們!」

    話聲甫落,急撥馬頭,兩腿一夾馬腹,花馬一聲痛嘶,直向馬鞍山竄去。

    凌壯志渾身亂顫,眼目金花,腦際轟轟直響,他氣得幾乎投劍殺了薛鵬輝,為了要表白他的心意,他毫未思索的大聲喊:「薛鵬輝,你不要欺人太甚,在下雖不才,尚不致娶再醮之婦為妻,今後你膽敢再刻意宣染此事,在下定要殺你這無恥狂徒!」

    話未說完,身畔暴起一陣亂蹄馬嘶,凌壯志倏然住口,轉首一看,只見秦香苓和春丫頭,兩人急策坐馬,奔下大道,越野向南馳去

    秦香苓上身俯向前鞍,深垂螓首,玉手掩面,雙肩不停的聳動,分明是在忍聲痛哭。

    春丫頭緊緊跟在馬後,滿面薄嗔,杏目氣忿的望著凌壯志。

    凌壯志看得萬分不解,滿腹怒火,頓時全消,不由以詢問的目光,茫然望向冷漠坐在馬上的宮紫雲,他尚不知道「再醮之婦」已大大的刺傷了秦香苓的心!

    宮紫雲見凌壯志俊面鐵青,朱唇發白,不忍再說什麼,僅淡淡的說:「他們都走遠了,我們也走吧!」

    凌壯志秀眉一蹙,異常不解的問:「秦姑娘是為什麼呢?」

    宮紫雲淡淡的說:「恐怕是為了你不娶她為妻吧!」

    凌壯志立即焦急誠懇的說:「這怎麼可以呢?她是有了夫婿的人,再說,小弟自受命恩師,下山尋找姊姊,小弟這顆心……」

    宮紫雲尚不能完全明瞭真象,但她卻已認定凌壯志是個用情不專的人,因而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阻止說:「好了,不要再說啦,快上來吧!」

    說著,漫不經心的拍了拍鞍後的馬股,接著說:「你就立在鞍後吧!」

    凌壯志看出宮紫雲有些不悅,但遇到這種事也不能怨她,只有待她心情愉快時再向她解釋個清楚。

    心念至此,發現手中尚握著秦香苓的長劍,心中一動,轉首再看,兩匹快馬早已跑的沒有了蹤影。

    一陣懊惱,突然襲上心頭,方才忍在心中的怒火,再度燃燒起來,於是,一聲怒哼,雙掌立變殷紅,左手一折長劍,劍身頓時通紅似火。

    他恨恨的兩手一陣揉搓,一柄精鋼長劍,在他至大至剛的赤陽掌下,剎那變成一個鐵球。

    繼而,星目冷電一閃,右手抖腕投出,鐵球挾著破風厲嘯,直向七、八丈外的一方青石射去。

    轟然一聲大響,堅石四射,火花濺飛,青煙旋轉升空,青聰一聲低嘶,一連退後數步。

    凌壯志忿然看了一眼紛紛由空墜落的石塊,接著身形一旋,騰空躍起,直落青聰的馬股上。

    宮紫雲見凌壯志神情激忿的揉劍作丸,看得芳心也不禁暗暗驚駭,這時見他飛身立在馬股上,一撥馬頭,直向正西馳去。

    凌壯志立在飛馳青聰的馬股上,迎風一吹,鬱悶心情,立時平靜下來,想起那夜好奇進入怪石陣,真是悔之不及。

    當時他萬沒料到會有今天的難堪後果,造成這個難堪的後果,秦香苓的負氣離家,是其主要的關鍵。

    心念間,驀聞宮紫雲淡淡的問:「凌師弟,方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凌壯志一定心神,不由懊惱的說:「還不是為了追蹤葉小娟!」

    宮紫雲一聽葉小娟,心情頓時一沉,不由應聲的問:「為什麼呢?」

    凌壯志略感氣惱的一歎,即將那夜跟蹤一道快速白衫人影,追入太平鎮秦天舉的花園,遇跛足道人和秦香苓的經過一字不漏的述說了一遍。

    尤其,他特別解釋由於好奇才和秦香苓進入怪石陣,為了捕捉對方隱身之處,才相互撞在一起,恰被薛鵬輝發現的事。

    宮紫雲聽得將信將疑,她覺得以凌壯志如此高絕的武功,尤擅老魔鬼東海仙翁的詭妙神奇步法追魂幻蹤,在她認為兩人在追逐間撞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她一面催馬狂馳,一面隨聲附應,並沒有插言咨詢疑問。

    □  □  □

    穿林過鎮,馬不停蹄,由於中途遇到秦香苓和薛鵬輝等人,到達石門鎮,天光已經大亮了。

    商旅行人,多已離店上路,凌壯志和宮紫雲,兩人只得拉馬徒步前進。

    一個英俊瀟灑,文靜儒雅的白衫少年書生,一個是艷麗如仙,國色天香的背劍紫裳少女,兩人徒步進鎮來,街人無不停足注目,投來羨慕的一瞥。

    但也有不少佩刀帶劍的勁裝武林人物,目光驚急,變顏變色,紛紛交頭接耳,暗中指點議論。

    這些,凌壯志和宮紫雲俱都看到了,只是兩人並沒放在心上。

    來至前日落腳的客店前,兩人決定進店略事梳洗,再去黃府奉還馬匹,於是,順手將青聰交給迎來的店伙手裡。

    就在這時,一陣驚叫吆喝,逕由西街傳來。

    兩人正待進店,聞聲停身止步,舉目一看,只見西街行人,紛紛閃躲,齊聲吆喝,情形異常混亂,十數高馬壯漢,疾馳而來。

    當先一匹高大黑馬上,坐著一個黑臉圓睛,血盆大口,一身黑緞錦袍,頭戴英雄帽的威武大漢,正神情焦急地催馬狂奔。

    遠遠一見是展偉明,凌壯志秀眉一蹙,即對宮紫雲說:「娟師姊,黑馬上的那個威武黑漢,即是展偉明。」

    宮紫雲也蹙眉不解地說:「看他神色慌急,鬧街馳馬,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凌壯志頷首應是,正待說什麼,展偉明已一馬當先馳至近前。

    但威武渾猛的展偉明雖然環眼圓睜,卻未看清立在前面的凌壯志,他依然揮鞭催馬,向前直衝。

    凌壯志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得含笑揚聲招呼:「展世兄,何事如此匆匆?」

    話聲未落,展偉明的黑馬恰到店前。

    展偉明聞聲轉首一看,立即環眼一瞪,面現驚喜,大喝一聲,急收韁繩,烏騅馬一聲痛嘶,倏然人形立起。

    就在這一頓之間,後面十數匹馬,一湧而至,頓時馬嘶人喊,驚呼蹄亂,展偉明一撥馬頭,已至凌壯志身前。

    於是,飛身下馬,急步向前,同時笑聲嚷著說:「哈哈,我的英俊妹夫,你怎的一個人先回來了呢?我那年輕標緻的妹子呢?」

    宮紫雲一聽這稱呼,芳心猛地一震,花容立變,她確沒想到凌壯志早已和展偉鳳訂了婚。

    凌壯志做夢也沒有想到渾漢展偉明會稱呼他妹夫,因而驚呆了,他簡直鬧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所有馬上壯漢,俱已翻身下馬來,街上行人立時擠了個水洩不通。

    展偉明見凌壯志發愣,尚以為是聽了事情的劇變而驚呆,因而又煞有介事地大聲解釋說:

    「我的妹夫,你不想想,你一個人前去殺金艷娘,我那妹子她怎能放得下心?回家整理好兵刃暗器便和燕姊姊飛馬追你去了。」

    周圍雖然馬嘶蹄響,人聲嘈雜亂成一片,但展偉明的聲高氣足,話聲依然傳出老遠,原已議論紛紛的武林人物一聽,愈證實他們看到的白衫少年,就是近月轟動江湖的神秘少年凌壯志。

    因而,一陣吵嚷,紛紛向前擠來,俱都希望親自一見這位武功高絕的白衫少年的廬山真面目。

    凌壯志心中又急又氣,像展偉明這號糊塗人物,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因而一定神,大聲說:「請你把話說清楚,又怎可隨意呼在下是你的……」

    展偉明一聽,誤認凌壯志耳朵有點聾,為了要凌壯志聽得更清楚些,立即氣納丹田,聲如洪鐘似地說:「我妹子聽說你去馬鞍山殺金艷娘,她不放心,也跟著去了。」

    如此一嚷,只震得兩街房簷,積塵飄落,屋瓦顫動,街人紛紛掩耳,群馬吃驚跳動,街上一片混亂。

    凌壯志見展偉明如此憨傻,不由怒火漸升,立即大聲說:「在下已經知道了,此地怎可任意胡說……」

    展偉明不但渾,個性也極是火急,一向不待對方把話說完,便搶先插言,這時一聽,立即頷首大聲說:「好,好,我們回家去再談,我也不去馬鞍山,她們倆居然瞞著我偷偷走了,真可惡。」

    說著,回身舉手,向著十數拉馬壯漢,大聲說:「回家,不去啦!」

    說罷回頭,只見凌壯志神色慌惶,俊面流汗,目光焦急地左顧右盼,同時慌急地望著一位店伙問:「請問,你可看到一位背劍的紫衣姑娘哪裡去了?」

    店伙微一躬身,恭謹地回答說:「回稟爺,小的沒看見。」

    凌壯志心中一驚,知道事情不妙,他斷定宮紫雲絕不會先進入店中,必是負氣走了。

    這時店前擁滿了看熱鬧的街人,凌壯志無法看清左右,他覺得僅說幾句話的時間,宮紫雲絕不會走得太遠。

    於是,心中一動,急步走至展偉明的黑馬烏騅身前,立即認鐙登上馬鞍。

    遊目一看,街上人頭攢動,人面閃閃,滿天繁星似的目光,一齊驚異地向他望來,同時,兩街酒樓上的窗口上,也探出了不少人頭。

    凌壯志無心注意這些,目光一直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著,但竟沒有看到宮紫雲的身影,因而不安地喃喃自語說:「真怪,怎的沒有了呢?」

    渾猛的展偉明,尚不知他已闖了禍,加之他一見凌壯志心中一陣驚喜,根本沒注意凌壯志身邊尚立著一位絕美的紫裳少女。

    這時見凌壯志神色焦急地左右張望,不由愣了,正待急聲詢問,店內驀然傳來一聲慌急高呼:「凌小爺,和您同來的那位姑娘,又乘馬走啦!」

    凌壯志心中一驚,循聲一看,只見上次接待的店伙黃生財,正由店內高高揮動著雙手,神色慌張地跑出來,於是,秀眉一蹙,不由急聲問:「那位姑娘奔向哪個方向?」

    黃生財跑至近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小的正在後店為一位客人備馬,一位同仁拉了一匹青馬過來,並告訴小的說是凌小爺的,小的見青馬生得神駿,又是小爺的,正要近前欣賞,忽然來了一位身穿紫裳的美麗姑娘,身背寶劍,一臉的殺氣……」

    萬分焦急的凌壯志,一心想知道宮紫雲的去向,這位熱心的店伙,偏偏喋喋不休,一直讚美,不說正題,正待再加追問,驀聞渾人展偉明,震耳大聲一喝:「娘的嚕嗦,問你去了什麼方向?」

    說著,舉起蒲扇大的巴掌,作著欲擊之勢。

    黃生財本想仔細報告,討個賞錢,沒想到險些挨上巴掌,嚇得兩手抱頭,大聲嚷著說:

    「出了後門,去了北街。」

    凌壯志一聽,急撥馬頭,同時急聲說:「展世兄,黑馬暫借小弟一用,事畢再行歸還。」

    說話之間,急抖馬韁,腳下不停催著馬腹。

    烏騅較之青馬性情尤其剛烈,立時昂首豎鬃,怒嘶連聲,前蹄不停地揚起,嚇得街人紛紛走避。

    展偉明怕凌壯志不知黑馬個性,立即大聲警告說:「黑馬打不得……」

    「得」字方自出口,烏騅馬急放前蹄,一聲雷鳴,猛向北街衝去。

    凌壯志大吃一驚,街上如此多的行人,如果任其狂奔那還了得,於是,雙腿緊夾馬腹,右手急勒韁繩。

    黑馬腹痛,怒嘶連聲,馬身轉如飛,四蹄暴跳如雷,立時揚起一陣飛塵,聲勢愈加驚人。

    店前圍看熱鬧的人,立即暴起一聲驚呼狂喊:「馬驚了,馬驚了。」

    凌壯志聚精會神地馭馬,根本沒注意渾猛的展偉明說些什麼,僅聽到「放馬」兩字,右手已將馬韁放鬆。

    馬韁一鬆,烏騅狂馳如飛,直向正北街口射去,身形之快,宛如一縷青煙,兩街觀眾,無不失聲驚呼。

    凌壯志坐在馬上,只覺兩側景物模糊,耳畔風聲呼呼,衣袂飛飄,發出噗噗的響聲。

    凌壯志舉目一看,不由雙目一亮,只見七、八里外,一點飛馬塵影,正向橫亙官道上的一片丘陵茂林馳去。

    他斷定那點快速塵影,必是騎著青馬的宮紫雲無疑,於是,又輕輕催了一下烏騅,速度驟然加快,蹄聲急如暴雨。

    想是,青聰一夜急馳,又未得到飽食休息,已被體力充沛的烏騅追及不足二里了。

    凌壯志暗暗心喜,再有片刻必可追及,凝目一看,只見宮紫雲上身微俯,似在催馬前進,沿著官道,逕向丘陵上馳去,一直沒見她回頭。

    烏騅果是一匹難得的寶駒,一聲不吭,四蹄翻飛,似在和誰生氣,躬著頭一味默默地狂馳。

    青聰爬坡,速度大減,烏騅追至坡前,青聰尚未到達坡頂。

    凌壯志不敢高聲呼喊,他怕宮紫雲一氣之下,飛身縱入左右茂林,那時再想追及,絕不可能了。

    烏騅馳至半坡,青聰已翻上坡頂,眨眼不見,凌壯志趁機一抖絲韁,急向坡上加速追去。

    登上坡頂,竟是一座平台,距離青聰尚不足百丈。

    凌壯志凝目一看,驚得面色大變,只見宮紫雲前面的道路上,並肩前進的兩人正是鐵鉤婆和萬綠萍。

    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一撥馬頭,迅速躥進左側茂林中,他覺得這時絕不能會見鐵鉤婆和萬綠萍。

    但他又怕宮紫雲越拉越遠,只得藉著林木掩護,急急向前奔馳著,因而馬速大減。

    他一面在林隙間,注意宮紫雲和鐵鉤婆母女的行動,一面用手焦急地撫摸著馬鬃,他怕烏騅長嘶發聲。

    驀見前進中的鐵鉤婆,倏然回過頭來,怒目向著催馬急奔的宮紫雲望來,那雙小眼,宛如兩盞小燈!

    鐵鉤婆想是看清了宮紫雲,立即小眼精光一閃,面現驚喜,不由連連揮手,高聲招呼說:

    「啊,原來是宮姑娘,你現在要去哪裡?」

    宮紫雲似在一直沉思,聞聲一驚,急將青聰勒住,見是鐵鉤婆和萬綠萍,立即飛身離馬,直落鐵鉤婆母女面前。

    在這時的心情下,宮紫雲遇到了鐵鉤婆和萬綠萍,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慨,倍顯親切。

    一身碧裳,背插長劍的萬綠萍,同樣地有著滿腹心事,這時聽了老娘的招呼,立即停步轉過身來。

    勒馬隱在樹後的凌壯志一見,不由渾身一戰,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切間,飛身離馬,再向前進了數株大樹,他要仔細地看個清楚。

    只見萬綠萍,粉面蒼白,櫻唇黯淡,香腮已顯消瘦,以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然有些紅腫,似是連日曾經傷心地痛哭過。

    凌壯志看罷,心中即迷惑又吃驚,他想,這才幾天,萬綠萍怎會憔悴成這副令人心痛的樣子?

    打量間,宮紫雲已和鐵鉤婆母女寒暄完畢。

    通體是汗,鼻冒熱氣的青鬃馬,已悄悄走至林邊,啃著青草休息。

    驀聞鐵鉤婆望著宮紫雲,驚異地問:「宮姑娘,你的氣色很難看,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嗎?」

    宮紫雲依然是那麼高雅地淡淡一笑,微搖螓首說:「沒什麼,晚輩覺得有些不舒適,到前面鎮上休息半日就好了。」

    鐵鉤婆信以為真地點了點頭,繼續問:「晉德大師呢?」

    宮紫雲回答說:「他因事已去了黃山。」

    鐵鉤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麼,立即沉聲問道:「宮姑娘可追上凌壯志那小子?」

    宮紫雲見鐵鉤婆提到凌壯志,憂鬱的嬌靨上,立時變得蒼白如紙,不由搖搖頭黯然說:

    「沒有追上他,我想總有一天會找到他的。」

    萬綠萍見宮紫雲一談到凌壯志面色立變,尚以為她仍痛恨凌壯志殺了她的師侄阮自芳,因而柳眉一蹙,芳心暗為心上人擔憂。

    驚見鐵鉤婆咬牙切齒地恨聲說:「宮姑娘拜託你,將來你遇到凌壯志,請你務必殺了那個無情無義的小子,替老身出口氣。」

    萬綠萍一聽,立即幽怨地阻止說:「娘,您怎地盡說些糊塗話……」

    鐵鉤婆未待萬綠萍說完,小眼一瞪,厲聲說:「死丫頭,你還沒被那小子騙夠嗎?」

    萬綠萍神色一陣黯然,立即幽怨地低下了頭。

    宮紫雲看得黛眉一蹙,佯裝不解地問:「老前輩,到底是怎麼回事?凌壯志不是您的表侄兼愛婿嗎?」

    萬綠萍一聽,憔悴的雙頰立時升上兩片紅暈。

    鐵鉤婆恨恨地點了點頭,恨聲說:「不錯,在臥虎莊,老身是這樣說過,但現在一切都不算數了。」

    宮紫雲的確有些不解地問:「為什麼呢?老前輩?」

    鐵鉤婆懊惱地歎口氣,忿忿地解釋說:「凌壯志那小子和我這個醜丫頭,原已定了彩聘,是一對名正言順的小夫妻,在臥虎莊前分手時,約妥在石門鎮相會,誰知,前天和我們同住在同一個店裡,他小子就在隔壁房間內,聽見我們母女談話,不但不出來相見,反而悄悄地溜了,你說可恨不可恨?」

    說著,小眼精光閃射地望著宮紫雲,似乎等待宮紫雲的公正評理。

    宮紫雲心亂如麻,哪裡還有興致為她評理,但又不得不鄭重地點點頭。

    萬綠萍緩緩抬起頭來,怯怯地分辯說:「凌哥哥不願見我們,必然有他不便見我們的苦衷……」

    鐵鉤婆不待萬綠萍說完,小眼一瞪,厲聲說:「快閉上你的嘴巴吧!到了這般時候,你還癡心為他辯護呢!」

    宮紫雲怕萬綠萍難堪,事實上她也有為師弟辯護的義務,因而接口說:「萍姑娘說得是,也許凌壯志真的有苦衷!」

    鐵鉤婆聽得一愣,她對宮紫雲突然幫著凌壯志講話,似乎感到十分驚異,於是一定神,接著又忿忿地說:「宮姑娘,更有令人可氣的事,你卻不知,凌壯志那小子瞞著我們,又和那個偽裝書生的展偉鳳訂了婚。」

    宮紫雲想到店前那個渾猛黑漢展偉明對凌壯志的稱呼,芳心就不由暗暗生氣,因而,黛眉一蹙,指責說:「凌壯志這樣做就不對了,他不是和萍姑娘已經彩聘了嗎?」

    鐵鉤婆立即正色說:「是呀,這就是老身恨他入骨的原因呀!」說著,惟恐宮紫雲不信,轉首看著目中已含淚光的萬綠萍,沉聲說:「萍兒,把那小子下彩定的涵碧珠拿出來,讓宮姑娘看看。」

    萬綠萍覺得無此必要,因而嘟著嘴不高興地說:「娘,您真是的,這事您和人家宮姑娘爭執什麼?」

    鐵鉤婆小眼一瞪,沉聲說:「我要讓宮姑娘知道這件事是千真萬確。」

    宮紫雲確沒想到凌壯志和萬綠萍當真已經訂過了婚,芳心中除了悲痛自己的命苦外,她已沒有一絲妒意。

    她決心星夜趕往恆山凌霄庵,問清了自己的身世,再為父親報仇,殺了惡道烏鶴後,也找一偏僻的庵院伴佛為尼,了此殘生。

    這時見萬綠萍不願拿出涵碧珠來,立即插言說道:「老前輩的話,晚輩怎敢不信,現在看也不便,下次有機會再看吧!」

    說著,仰首看了一眼高高昇起的紅日,似有所悟地說:「時間已經不早了,晚輩要先走一步了。」

    鐵鉤婆立即歉然一笑,說:「真抱歉,耽誤了你不少時間。」

    宮紫雲淡雅地一笑,說:「難得遇到老前輩,理應多談幾句。」

    說著,即向路邊啃草的青馬走去。

    鐵鉤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麼,立即又忿忿地說:「宮姑娘遇上那個無情無義的小子,千萬別忘了代老身教訓他一頓,最好能砍斷他小子一條手臂或者是一條大腿。」

    萬綠萍一聽,面色立變蒼白,即對認鐙上馬的宮紫雲,惶聲說:「宮姑娘,請你千萬不要那樣做……」

    宮紫雲坐在馬上,望著心情惶急的萬綠萍,強自淡淡一笑說:「萍姑娘放心,我不是凌壯志的對手。」

    萬綠萍哪裡肯信,黯然要求說:「宮姑娘,求求你,千萬請你手下留情……」

    說著,喉間一陣哽咽,話即住口,晶瑩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滾下來,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鐵鉤婆表面生氣,聲嚴厲色,實則心疼愛女,這時,老臉一陣慼然,也不禁啞口無言了。

    宮紫雲聽了萬綠萍的話,心中很受感動,覺得凌壯志能娶一位如此癡心愛他的少女為妻,應該心滿意足了。

    她知道前夜馬鞍山的事,鐵鉤婆母女遲早會得到消息,因而有意提醒她們母女一句,於是突然說:「萍姑娘大可不必為他的安危擔心,莫說我宮紫雲不是他的對手,就是當今各派掌門宗師,也無一人能望其項背。」

    說此一頓,又望著一臉愁容的鐵鉤婆,恭聲說:「晚輩由此向北,一、二日內就能聽到凌壯志的驚人消息,老前輩和萍姑娘慢行,我要先走一步了。」

    鐵鉤婆和萬綠萍,雖然已經知道了凌壯志確會武功,但絕不相信他的武功有什麼超群出眾之處。

    這時見宮紫雲說得鄭重,兩人卻有些將信將疑,雖然不知有何驚人的消息,但又不便再問,只得同聲說:「宮姑娘先行,祝你一路順綏。」

    宮紫雲含笑說聲「珍重」一抖馬韁,放蹄向北馳去,青馬啃了片刻嫩草,略事休息,體力大增,狂奔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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